上电梯前，李未然已经快被文案部的管理员们摸秃了。
左淮说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既然他做出了保证，那就一定不会再发生。
这场撸猫与反撸猫的战斗才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29楼的几十名程序员一齐朝左淮扑了过来，左淮一手稳住李未然的前爪，三步之内闪过六个格子衫同事，身形如电，片叶不沾。
越过第一道屏障后，又有十个秃头同事迎面而上，左淮一脚蹬飞两个，从中央突破。
接下来十五个高度近视程序员已经严阵以待，不止如此，被他甩脱在后面的几个人也跃跃欲试从背后偷袭。
“喵！”李未然四下环顾，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只见听咔哒一声，不知左淮触发了什么机关，一道蓝色气场从他身上辐射而出，风吹麦浪似地把四面八方的程序员统统震翻。
“可恶！居然被我自己写的技能打败了！”最近的一名程序员躺在地上哀嚎道，他是从别的部门调过来的。
左淮穿过遍地零落的同事，走到了呆若木鸡的小五工位前：“电脑借我。”
不知道左淮在操作什么，全息面板上飞快地闪过无数代码。怪不得左淮的走马灯出现的全是代码！程序员的人生就是无穷无尽的代码，代码，以及代码……
李未然坐在桌角，昂首挺胸，一动不动像座雕像。
被揍趴的程序员们根本无心加班，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李未然周围。
“我的天，老大有猫了，这合理吗？”
“敢靠近老大半米之内的猫根本不存在，这一定是神兽……”
“叫一声让我听听，求求你了。”
“我什么时候能有猫？”
“老大你的猫多久做一次四轮定位？”
“我可以摸吗？”
左淮太了解这帮程序员了，头也不回随口道：“摸一下10万分。”
听到这话，李未然瞬间精神抖擞，纵身一跃跳下桌子，打着滚朝管理员们翻了个肚皮：“喵～”
众人立刻后退一圈，生怕这一摸，分就被扣空了。
“顶级碰瓷！”
“哪来的夹子猫。”
“阿伟死了！这谁顶得住啊！”
“请问它成精了吗？”
左淮这时才回头，看到李未然为了这么点积分碰瓷一帮可怜的程序员，揪着后颈皮一把将他拎了回来。
“你给我乖一点。”左淮道。
“喵。”——可是被摸一下就有10万积分啊！
“做猫要有底线。”
“喵。”——我又不是猫。
左淮轻轻瞧了他一眼，嘴角微扬，像在看一件自己的所属物。
程序员们集体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好像从老大脸上看到了绝对不可能出现的表情。
“老大，您懂猫语？”
“一定是副本里得到的技能吧。”
“请问猫猫说了什么？”
左淮啪啪敲键盘的十指顿了顿：“他说，得加钱。”
“喵～”——你太懂我了，我哭死。
“我出100万，让我摸一下山竹。”
“我出500万，可以摸大鸡腿子吗？”
“我出1000万……”
李未然蠢蠢欲动，这时，左淮转头看向围坐的程序员们，缓缓发话了：“你们，不用上班的吗？”
程序员们这才感到自己今天在1号面前表现过于出格，一个个悄没声息地跑回座位，大气不敢喘。
李未然看向剩下的最后一个程序员——贴墙站的小五。
“喵？”
小五头摇成了拨浪鼓：“我没有积分！我上个月奖金扣光了！”
就算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摸0001的室友啊——谁知道是室友还是什么别的关系！
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后，左淮提起李未然后颈，一阵风似的走向了电梯。
办公室瞬间阴云笼罩，哀鸿遍野。
左淮按了-10层，那是被尘封在方舟大厦地下，占据多达10层却从来无人问津的档案部。
电梯门一打开，甚至有灰尘荡了进来，在电梯的灯光中乱舞。一层层蜘蛛网俨然结成了3D状结构。显然，这鬼地方不知道多久没有打扫过了。
电梯外直通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幽黑过道。
李未然倒是不怕黑，左淮也不怕，但他刚一踏出去，就连打了五个喷嚏。
“喵。”——我看我还是自己走吧。
“不用……阿嚏！”
他刚打完喷嚏，李未然就从他肩头蹦了下去。但左淮反应极快，在半空托住了他，又放回肩头。
“说了不用……阿嚏！”
李未然变成猫后很有反骨，左淮越是不让他下地，就越要下。然而他每每跳到半空，都被左淮捞了回去。
“喵！”——我只是变成猫，不是变残废。
“你这个品种容易脏。”
“……”
李未然闷不吭声坐在他肩头，像在赌气，过了一会儿，忽然用猫猫拳猛击他脖子。
左淮笑着捂住脖子：“你也不想被我按在浴室洗澡吧？”
空气吸进来好像满是灰尘，还伴着若有若无的霉味。
那过道像走不到尽头，两面无窗，也未开灯，只有右边墙面30公分高的地方贴着逃生通道的标识，正发着绿幽幽的光，每隔一段就有，朝深处看去，能看到有十来道绿光。
李未然喵了一声：“你们这儿的装修真有品位。”
“这层不久前还被翻新过。”左淮回忆了一下，补充道，“是监察会的安韶野主张装修的。看说话风格，应该是个女人。”
“我还以为你见过监察会的所有人。”
“我们和监察会只能通过线上交流。监察会通过投票进行决策，但大多是人事决策。监察会前期就是通过这个树起威信。他们掌权以来，‘方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这话听起来，好像监察会的掌权要晚于左淮。难道“方舟”内部也上演着权力的游戏吗？
“那你去卧底玩家，也是监察会投票通过的吗？”
“全票。”
“看来你也有身不由己的一面。”
左淮笑了笑，未置可否。
“那么，你到-10楼来是为了什么？寻找恢复‘黑月祭坛’副本的方法？”
“你听到了我和0555的对话？”
李未然心虚地抖了抖耳朵，不吭声。
左淮没追究，也没解答他的疑惑。
一人一猫走了几分钟，过道的景色都没有变过。
左淮不再说话，连李未然也不出声了。他只感到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识，除了永无止尽的绿色标识，这条过道上什么都没有。
这让李未然想起“竹间古斋”无限递归的时间回廊，他曾在那里迷路过。但这里显然不一样，因为墙上的绿牌灯，忽然之间，同时闪了两下。
李未然喵地一声：“鬼打墙？？？”
“一会儿要是有鬼，你躲到我胸前口袋里。”
“要么回去吧？”
“‘方舟’的怪谈型副本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走夜路不能回头。”
左淮说完，李未然涌起一股想要回头的强烈冲动，为了按捺住这股冲动，忍得脖子都僵了。
他假装调整姿势朝左淮靠近了些，脚掌的肉垫自然而然地越过衬衣领，没有任何阻隔地踩在他皮肤上。
猝不及防的“过载”让左淮脚步一顿。李未然尾巴炸毛：“怎么了！有敌袭！”
“没有。”左淮一把将他揣进怀里，“但我想继续走下去也不可能找到路。”
这时，绿牌灯又同时闪了闪。
李未然探出脑袋：“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们经过了一百多个安全通道标识，但是一个安全通道都没有看到。”
左淮点头：“而且这些标识，是同一个。”
因为是同一个，同一时刻的同一个，所以才会连闪烁都如此一致。这就是与时间回廊的不同之处，时间回廊的罗汉松，分属于不同时间。
由此可以推断，这条过道不是时间的循环，而是空间的拼接。
“那就只能回头了。”左淮无奈道。
“你先。”李未然喵地一声，把头缩进他衣服里。
左淮微笑着转过身，不可置信的一幕出现在眼前——
电梯竟然就在他身后两米远处！
李未然探出脑袋，看到电梯边框上，一截蜘蛛网在绿光下无风自动。
左淮对怀里的猫猫低声问道：“怎么样？后悔跟我来方舟大厦吗？”
李未然喵了一声，但左淮没有听出任何意思来，就是单纯地一声喵。
在这个诡异的场景下，他不合时宜想到人形的李未然埋在他胸前发出猫叫的样子，不禁感到鼻子痒痒的。
“阿嚏！”
“回去吗？”左淮察觉到李未然的紧张，于是朝电梯走去。
李未然竖着耳朵，黑暗中瞳孔浑圆，毛茸茸的脑袋左顾右盼，神色警觉。他对于方舟副本特有的直觉告诉他，这地方没那么简单。
“这些指示牌上画的方向是……等一下！”
左淮的手指悬停在电梯按键上，随着他这声喵喵，终是没有按下去。
“根据我的副本经验，电梯一定有陷阱。设计者先让玩家走进一段拼接的空间，永无止境的过道和阴森的环境会消磨玩家的意志，让玩家萌生退意。这个时候，玩家一旦回头发现电梯就在背后，肯定会按电梯，因为这是玩家的来路，是玩家唯一熟悉的东西。电梯门一开，等着玩家的，要么是boss，要么就是更加危险的空间。”
李未然喵语连珠，讲了一大通。
左淮竟然一字不落地认真听完了。他赞赏地点点头：“你是我见过最冷静机智的玩家。”
“但是，”他说，“这里是方舟大厦，怎么会有玩家呢？”
说罢，他手指落下，按亮了电梯。
一直停在-10楼的电梯立刻打开了大门。
不出李未然所料，金属门后，一个巨大的淤泥怪正浑身流脓地瞪着他们。它身上的脓液顺着小山一样的身体淌下，门一开就流到了左淮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