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分食面条，周绥吃不下了，李重衡便接过“重任”，将剩下的吃完。
“你要吃，方才就干脆再拿个碗盛出来。”周绥一直想进去再端个小碗拿双筷，但被李重衡摁着不肯走，“这样……干净些。”
李重衡竖起筷子，直勾勾地盯着周绥，语气有些小低落，“难道公子嫌我？”
“没有的事，我只是这样和你说，难道你愿意吃涎水？”
“又不是没吃过……”李重衡意有所指地嘟囔，又被周绥狠敲了一下脑袋。
周绥打完后收回手叹了一口气，以往李重衡也老爱和他蹭一盘吃食，只不过他倔得很，要么等周绥吃完了再吃，要么就是周绥亲手喂他吃。
周绥这么想想，李重衡还真是从另一个意义上是自己用吃的一口又一口养大的，刹那间他望着李重衡还有些“父爱如山”的感觉。
莫名在周绥心底做了一秒钟“儿子”的李重衡占了口头便宜后就乖乖地将面条吃干净，又跑去刷碗，随后和周绥扭扭捏捏说：“要不要出去逛逛？”
“走。”
周绥见李重衡铺子都关了，不出去走走倒怪可惜，于是两人便一齐出了铺子，落了锁。
“李老板，出门去呢？”
李重衡刚准备与周绥离开就听到旁边有人在喊他，他回头一看是布行的方老板，便招手打了声招呼。
“是。”李重衡笑着说道，撇头看了周绥一眼，“今日我家公子生辰，陪他走走。”
李重衡另一只闲下的手，小指上挂着钥匙，食指又揪着周绥的衣角。因为在大街上人来人往不能真牵，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时常在袖下揪着周绥的衣角。
反正周绥惯着他。
“李老板，要不要去布行看看？”周绥听到他人喊“李老板”这个称呼，眼角染上几分笑意，小声揶揄着。
李重衡一愣，方老板听到后趁热打铁，先同周绥贺了一声，随即抬手指向不远处的布行：“我和周公子也是老熟人了，既然是周公子生辰，不妨进里头瞧瞧。正好前些天来了一批苏州的云绫锦，有看得上满意的，折你便宜些。”
“成。”周绥应下，手揽在李重衡身后推了一把，“走呀，趁着这时候，提前给你裁几身新的冬衣放着。”
“这么早？”李重衡被周绥半推半搂着走，“我就不用了，昨年的也够穿……”
李重衡话音刚落，像是又想起什么高兴的事：“反正我人糙，不碍事，不如这次我替公子挑一挑吧。”
周绥轻笑：“行。”
两人跟着方老板走进布行，李重衡倒和上次来时不同，也不犹犹豫豫地跟在周绥身后，反而是自顾自地去挑了布料，周绥就跟在他旁边瞧他认真地挑选。
“选出来了么？”周绥只是同方老板说了几句话，给薛泓挑了一料子的功夫，回头就看李重衡手上拿着各种明亮颜色的布匹。
李重衡见到周绥望过来，手举着一只鹅黄色的云锦缎晃了晃：“这个，公子觉得如何？”
那嫩黄亮得扎眼，周绥的视线又转向他的另只手上，一时很难接受李重衡给自己挑了一打娇俏的颜色，但他不忍打击，于是旁敲侧击地问：“你觉得这颜色适合我？”
“你白，衬你呀。”李重衡不觉得哪里有问题，甚至抖开布匹往周绥身上一披，满是骄傲地问一旁的方老板，“好看吧？”
他那番语气，连自己都没注意到，和平常石柱秀他媳妇儿的语气一模一样。
“周公子人生得就俊，自然是怎样都好看的。”
方老板乐呵呵的，一个劲儿地直夸周绥。周绥倒是没怎么样，反而李重衡被间接夸得飘飘然的，仿佛方老板说的“天仙一般的人”是他一样。
“笑这么开心？”周绥跟在李重衡身侧，既然进门前就答应了让李重衡给他挑，便就由着他去。
李重衡毫不犹豫地点头，凑过去同周绥咬耳朵：“当然开心，别人夸我家公子是天仙，怎么会不开心？”
周绥无奈地摇摇头，紧接着撞上了李重衡的手臂。
“怎么停下来了？”周绥顺着李重衡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在盯着角落的一对绛红青绿的华服。
方老板见李重衡一直盯着那套喜服，便主动开口：“李老板应还未娶吧？那套是成衣，若是日后成婚，李老板是喜欢这样式的，到时再重新裁做就是。”
“啊……是。”李重衡的目光一直在那件青绿上转，连之后周绥喊他去看另一块玄色做袍都没反应过来。
“你在想什么？”周绥又走回来，认真打量了下那套喜服。
“没什么。”李重衡收回目光，想着那绯衣绿裙，小声说道，“就是觉得，公子无论穿红还是穿绿，都很漂亮。”
周绥失笑，不予这句话任何评价，拉着他去挑了要做成大氅的云纹颜色。
两人都给对方互挑了中意的布料，去量了身，周绥意外地发现李重衡似乎又窜了些个头。
“那是公子上次没有用心量。”李重衡反驳道。
“我怎么没有用心量？”周绥想起上次自作主张替李重衡量的身形，结果因为李重衡突如其来摸了他脸颊一下而告终，“还不是你乱动？”
李重衡自知理亏，闭上了嘴，让人量完后还偷偷在看不见的地方用手勾了勾周绥，哄道：“我错啦，公子那时量得很好。”
周绥扭过头，被他勾住的手指没狠心缩回去：“……你别老是这样说话。”
李重衡疑惑：“哪样说话？”
“就……撒娇一样，那么好说话地哄着人。”周绥嗓音小得差点让李重衡要凑到他面前去听，“你这样……很容易让人觉得你好欺负的。”
李重衡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就哄一个人，就是公子。”
“好了。”
周绥不想再听李重衡讲而不自知的甜言蜜语，红着脸将李重衡的嘴掩上。谁料李重衡像是来了劲儿，眼神飞快地瞟了屏风外一眼，再低头往周绥手心里亲了一口。
又对着周绥狡黠地眨眨眼。
“快走快走，还有一个礼物要送给公子。”李重衡亲完后就推着周绥的肩膀走出去，让他想发作都不能，一人在周绥身后痴痴地笑。
周绥见此，清咳了一声，握了握掌心，一言不发地跟着李重衡去了文玩铺。
文玩铺就开在书肆旁，周绥平时去另一边的书院去的多，与两位老板都仅是买过东西打过照面的交情，但李重衡一进门便不一样，瞧起来和二人都很熟。
“李老板来了，稍坐，我去拿你的东西来。”文玩铺老板一见李重衡就将他认了出来，拍拍手中的瓜子皮转身去里阁取物。
书肆的老板转过身和周绥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又看向李重衡，大大咧咧地张口就来：“你上次同我说的那本秘戏……”
周绥狐疑地看了眼李重衡，李重衡的眼神明显慌了一下，连忙上前捉住了书肆老板的手，狠狠地握在手心，声音盖过他：“还没找到是吧，不打紧。你……你有空时替我寻就行，我不急的，家里上次还借了好几册书都没看完。你急不急？我过些日子再拿来还你。”
“哦……不急不急。”
书肆老板感到莫名其妙，但被李重衡岔开了话头也回不去了，就顺着李重衡的话又随口聊了两句，直到文玩铺老板将匣盒拿了出来交给李重衡。
周绥抱着李重衡送的生辰礼物，不好意思在众目睽睽之下揭开来重衡有些局促地摸了摸后脖颈。看，于是两人便先一同在集市上买了些鱼肉，李重衡说要给周绥做一顿丰盛的，又回了小木屋。
一进门周绥把匣盒先放在桌上，瞥了眼满是期待的李重衡，再打开，里头是一块雕刻着松鹤的砚台。
李重衡有些局促地摸了摸后脖颈：“之前去你书房，见你砚台不知何时磕了一角，又一直没换，想你这么爱书习字的人，所以便托人刻了新的予你。”
“我很喜欢。”周绥将砚台在手中把玩了半晌，随后又放下，在李重衡低声说出“喜欢便好”的时候，转头在他右脸颊上亲了一口。
李重衡愣了一下，随后摸了摸周绥刚才亲的地方，脸上尽是意外的表情。
这会儿轮到周绥使坏了，他背着手，虽面色如常，但话语中总含着那一股神气：“方才亲我的手不是很熟练吗？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李重衡听完后，没有周绥想象中害羞的反应，反而转了另一边脸，用着甚是澄澈的眼神看着周绥，嘴里却说着无赖的话：“嗯，那公子再亲一口，左右对称些。”
周绥没有再迎上去亲他一口，反而用手捏了捏他凑来的脸：“最近都学什么了？这么不害臊？”
周绥说话间，眼神越过李重衡身后的沿壁桌上。
他松开手，走过去，像检查学生功课一样，随手就拎起最上面的一本：“我看看……”
周绥话还没说完，就噎在了口中。
“等等……”
李重衡没想到周绥会忽然越过他去拿另一边桌上的书册，等他反应过来时，好巧不巧的，周绥正觉得那本摆在最上面的棕黄色的无名书簿有些眼熟，被他拿入手中，翻开了一页，见到有字，正经地念了起来。
但越念越不对劲。
“玉肌香汗湿绫罗，鬓乱流眄娇声喘……”
周绥、李重衡四目相对：“……”
周绥冷静了半晌，随手合起来，盯着封皮好一会儿，又凭着印象翻开了几页，果不其然见到了那日在书阁里瞧见的春图。
“这怎么会在这儿？”
作者有话说：
明天头条：惊！坞水村小伙李某私藏违令禁书，周委员竟为整顿不良风纪大义灭亲！（开玩笑）
前情回顾：布行量身在第7章 ，书阁春图在第1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