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捡一只竹马夫郎回家>第48章 手套

  自打那回周绥跟李重衡提过鬼祟的人影之后,他平日里下了学堂就抱着些文书作业往铺子里堆。

  李重衡在前头忙着,他便坐在后头低头批着学堂里小孩子写下的那些小考文卷,再等着李重衡打烊收摊,一同回村。

  隆冬腊月,飘起了絮絮细雪。李重衡不想让周绥终日在铺里和学堂来回奔波,路上天寒湿气重,但说了几次都无济于事,他只好日日给周绥备好暖汤,好让他过来后能坐屋里头驱驱寒。

  只是李重衡每次摸着周绥的手时,那触感实在是太过于冰冷僵硬。

  李重衡见他在灯下提笔写字,连在屋内指节都通红着。有日见了王知雁手上套着个手套,他翻来覆去好几夜,点了只烛盏闷坐在被窝里,也赶工给周绥织了双厚厚的毛线手套。

  这日他看周绥先来了铺子,让林原去厨房盛了热汤,自个儿忙完后在周绥对面坐下,手背在身后一个劲地笑看着周绥。

  “你又作甚?我脸上有字?”周绥搁下笔,他昨日犯懒将文卷都丢在铺里,今日就想早些过来批完再带去学堂。

  “没字,你好看,快喝汤。”

  李重衡每日都要从嘴里直愣愣地跳出些好话来哄着周绥,每次都猝不及防的,听着听着他也都习惯了。若不是两人从小认识,周绥就便只当他是个油嘴滑舌的主儿。

  周绥这时才去看林原方才端出来的汤,双手放在碗壁上先捂捂手,定睛一辨才看出来李重衡炖的是黄芪乌鸡汤,鲜香扑鼻,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周绥想起一开始李重衡只是简单烧一碗姜汤糖水到现在五花八门的莲子百合、黄芪乌鸡等等,他摇摇头,有几分无奈:“不是说不用再熬了吗?怎么汤熬着熬着现在还准备给我加餐了。”

  “庞伯总说你身虚体弱,前阵子你又开始咳嗽,不给你补补怎么行?”李重衡下巴朝周绥那儿努了努,“趁热喝,反正公子若是喝不完了,我中午拿去下面。”

  周绥揉了揉红彤彤的鼻尖,随即拿起勺子慢慢地吹气,再送入口中。

  李重衡一言不发地在旁边盯着周绥喝着鸡汤,林原经过时瞥了一眼,又讪讪地收回目光。

  “林哥。”方牧站在腌梅子缸前,执着小铜勺犯难,小声地朝林原招呼着。

  “啊?叫我?”林原回首,表情有些呆滞,他慢悠悠地朝方牧晃过去,得到他的肯定回答后,又一脸不好意思道,“叫我名字就行了,我也不比你大多少。哎,你憋着嗓子说话干什么?”

  “我问你个事。”方牧拉过林原袖子,“这糖放几两你晓得不?”

  林原之前在铺里都是帮李重衡打杂,这些东西都没经过他的手。方牧来了之后李重衡就将他当作了学徒教,没过几天林原便回了周绥身边,

  他摇了摇头,眼里澄澈着,老老实实道:“不知道呢,你去问问李大哥。”

  方牧望着外头的两人,犯了难,嘀咕着:“这如何问……”

  林原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以为方牧是自己没记住事儿,怕遭李重衡训,于是拍拍肩宽慰道:“这有什么?李大哥其实人很好的,不用怕的。”

  “不是……”方牧烦躁地抓了抓后脑勺,“那他们在外面你侬我侬的,我也不好意思出去坏事儿吧……”

  “什么你侬我侬?”林原还在云里雾里的,觉得方牧说的话忽然变得诡异了起来。

  方牧嘴张得都快能塞下一个鸡蛋,满脸惊异地瞧着林原:“你看不出来?”

  “看出来什么?”

  方牧不好在背后编排,说得模棱两可、模模糊糊的:“就……两位东家,关系啊。”

  林原还有些不熟悉有人称周绥为“东家”,目光呆滞:“我家公子和李大哥自小一起长大的,关系自然好啊。”

  方牧握紧了铜勺,腹诽了句“呆瓜”,他只差没把勺底敲在林原脑袋上好好打开看看了:“你不觉得李老板有时候就像块‘望夫石’吗?”

  眼睛都快黏周绥身上了。

  林原回头望了一眼,李重衡正笑意盈盈地同周绥说着什么。

  好像是有点。

  林原前阵子对李重衡和周绥的关系感到有些怪异的感觉又浮上来了。

  “算了,我过会儿再问吧。”方牧见没能问出答案,又不好现在走过去问,便放下手中的大勺,转身去干别的活儿。

  另一边,周绥每次喝完汤抬头都发觉李重衡都在看着自己,又不信邪地往脸上摸了摸,没蹭到半点墨迹。

  周绥悄悄觑了李重衡几眼,又发觉他眼下乌青,多半是没睡好。他掷下瓷勺,将空碗挪到一边去,刚想说话,李重衡便开口了。

  “公子,手伸出来下。”

  周绥犹疑地伸出一只手,在李重衡的注视下往前伸了伸。

  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屈,周绥的手被李重衡握入掌中,又看着他从一旁摸出了一罐青色小瓷瓶。

  李重衡揭掉了瓷盖,周绥闻到了一缕淡淡的梅香。

  接着李重衡从瓷瓶里挖了一小勺香膏,点抹在了周绥手背上,缓慢地揉搓按摩了起来。

  “我之前见溪边有些浣衣的妇人们冬日里都拿润手膏擦手,怕你手冻疮了,便买了一罐。”李重衡低头耐心地给周绥揉着,没多久也把他的手搓暖和了,“还挺好闻的。”

  李重衡说着,还抬起自己蹭了满是芬芳的手嗅了嗅,又放下勾了勾食指:“另一边。”

  周绥精准无误地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上,他嘴上虽埋怨李重衡乱花那钱,但心里头却是暖的:“哪儿那么容易生疮的?没那么娇贵。”

  李重衡不答,只轻柔地按在周绥手上一下又一下。

  他替周绥揉完香膏之后,便将其推过去:“公子每日要记得擦,莫浪费了。”

  李重衡说完,低头从旁边的凳子上拎起那双早已准备好的毛线手套,摊开将周绥的手指穿了进去,又仔细地整了整。

  大小合适,针脚都密,周绥戴着毛线手套合了合手,怪滑稽的。

  “你织的?”周绥将套在自己手上的手套翻来覆去看,抬头对上他的眼眸问道,“没好好休息,是在织这个?”

  “嗯?没有……”李重衡心虚道,“也没花多长时间,很快的。涂完香膏再戴这个出门,公子应该也没那么冻了。”

  “我做这个不精……织不了太漂亮的,公子若是不喜欢,等我练上一阵,改日我再打一个更好看的给你。”

  周绥看着手上李重衡所说的“不精”且“不漂亮”的织物,实在是太过谦逊了,一时不愿回忆自己做的才叫一摊废料。

  连之前给李重衡编的草鞋都怪蹩脚的,搞得他后来有贼心编没贼胆送。

  “好看,喜欢。”周绥仅作出了四字评价便让李重衡高兴不已,他随之又补了一句,“特喜欢。”

  “真的?”李重衡欣喜,又上手搁着毛线去摸了摸周绥的手,“好像有点太厚,本来想做一个你在屋里写字也能用的,这样看有点厚重……不然将前头毛线都拆了?”

  他摩挲着周绥的第二个指节骨,仿佛在认真思考把前面毛线拆了的可实性。

  “不用。”周绥连忙拦住了他,“你要是拆了,后面便全散了。”

  李重衡思索了一会儿,暗想回去再织个薄点的,还要把指节露出来让周绥好拿笔的那种手套。

  周绥戴着毛线手套试着动了动笔,写得有些艰难,总觉得自己有一瞬像极了笨拙的熊。但李重衡在瞧着他,为了免他再花其他心思,直接一口气戴着手套做完了整卷批红。

  手心手背适才涂过的香膏化成了雾水,微微出了汗,这会儿手倒不再冷了,周绥摘下手套,将文卷叠到一起去。

  “我先去学堂了,晚些再过来。”

  周绥抄上李重衡给他的东西,见李重衡站起身盯着他光裸的手,一下子会意,又把手套带上给他双面展示了一圈,直到李重衡勾起唇角才放下手。

  李重衡随意地看了眼四周,替周绥拢了拢披风,拿过一旁更大些的纸伞递过去:“带这个去,雪不会落到肩头。”

  “好。”周绥的脸藏在毛茸茸的围脖里应了一声,又闷声去唤林原。

  林原应声而来,接过周绥怀里的纸卷抱着。

  他在不远处的角落便看见了两人的动作,霎时间觉得方牧刚才说的那些话更不像胡话了。

  整理衣物不就像是丈夫出远门前妻子常做的事吗?

  李重衡送周绥到铺面门口,看着他打起纸伞。

  “我走了。”

  雪还在簌簌地下。

  “慢些。”

  周绥点点头,抬起手小幅度地朝他挥了挥,刚走出几步,就听见大老远有稚童惊慌失措地大喊。

  “周先生!周先生!”

  小优连伞都没打,直接冲入小雪之中,也不顾地上湿滑,裤腿上脏得像是路上栽了好几个跟头。

  身后正目送周绥远去的李重衡心中大感不妙,提起身边原本是周绥带来的小纸伞撑开小跑了过去。

  周绥右眼皮在伸手扶住小优的时候猛烈地跳动了一下:“发生何事了?”

  “呼……呼……”小优喘着气,眼眶红红的,“薛夫子他……他在学堂里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