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捡一只竹马夫郎回家>第67章 风云

  男人没有在草屋里停留太久,只劝诫了李重衡莫要再往北而去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就连李重衡想问一句侠士的名讳都没能问出口。

  李重衡听到漠北动荡,一时之间想起了周绥以往提过一两句的家里人,似乎就是驻守北疆的将军战士。

  他不知道周绥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该有多担忧。

  哑叔端来汤药,黑乎乎的苦汁让他更加想念起了远在坞县的周绥。

  他因为这场意外,再加上葛流川越近镐郡便不走官道的缘故,李重衡已经很久没有给周绥寄信了,他喝完药后便抓着哑叔问道:“叔,你知晓离这儿最近的驿站是哪儿吗?”

  哑叔微愣,随后摇摇头。

  “那这是在何处?”李重衡一边问一边想把原本藏在身上的地图拿出来,结果一模衣衫,发现地图不知何时已然不翼而飞了。

  估计是在他滚落山崖后掉在了哪个密林里。

  哑叔拉过他的手,一笔一划地在里头写下一字——“邺”,新邺。

  李重衡现在无比感谢他识得这字,新邺就在镐郡的南侧,只要再往上一点就是镐郡,他这时明白了为何路途遥远项玄烺和葛流川非要在此地下手。

  既没入镐郡,又偏临交界,易甩锅也好掌握。

  李重衡不恨自己遭险受了伤,反而怨自己将李如意的牌位弄丢了。

  哑叔见李重衡神情晦涩,便在他手里继续写,每写一个字就让他先读。

  最后李重衡读出了哑叔要对他说的话,哑叔希望他多休养着日子再走。

  李重衡无以为报,浑身上下就没剩下几个银钱,包袱全丢在了长溪山的马车上,那个男人与哑叔对他的救命之恩实在无以为报。

  李重衡又回想起方才那个男人的侧脸,细细想来忽然觉得有些眼熟,让他莫名想到了周绥,但李重衡又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他。

  “叔,你知道适才救我的那位侠士是谁吗?”

  哑叔收回了手,摇头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愿说。

  李重衡也不强求,也不再追问。他看了眼窗外的密林,猜想这该是独处于深山之中,又看了眼出门行动不便的哑叔。他只想着快些休养好,再去新邺给周绥寄安好信一封,最后答应哑叔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当还恩情。

  镐郡项家他不会再去了,他只想快些回到周绥身边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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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绥风餐露宿,果不其然在将临京城的时候病倒了,晁北尧为了照顾他不得不租了辆马车,放缓了脚程。

  周绥这病来得也凶,没日没夜地赶路,再加上忧心瑞王的安危,临走前已经许久没有李重衡的来信,时常吃不下饭也睡不着。

  晁北尧无意间察觉周绥对未有音讯的李重衡的紧张,便私下派遣手下去镐郡寻人。

  只是等到周绥病怏怏地回到京城,派出去的人皆无功而返,反而还打听到了项家除了外出的二少爷回府,其余并无任何风吹草动。

  晁北尧发现了其中的不对,但这事儿他还不敢向周绥禀报,生怕让周绥的病雪上加霜。

  京城一如记忆中十几年前繁华,瑞王府十多年无主,唯有管事洪齐福带着几人家仆如常打扫安置,直到听闻周绥回京才又招了下人回来侍奉。

  深春本是暖人意的,但周绥被林原从马车上扶下来时还披着薄外衣,浑身素净轻飘,更显得人容煞白,虚浮病弱。

  “公子,当心脚下。”林原施力扶住周绥,怕他经不起晃,脚踩空马扎凳跌下来。

  周绥无力地摇头,他此刻还发着热,头昏欲裂。

  晁北尧跟在身后下马车,他见到了门口带着随行侍女提着药篮欲离府的瑞王妃,当即迈步上前,撩袍半跪,双手交叠作礼:“属下见过夫人。”

  周绥本微眯着眼全凭林原扶着走路,余光瞥见晁北尧的动作,肢体都僵硬了几分。

  薛碧笙刚要走下石阶,见到了此刻不该出现在府门前的晁北尧,满脸惊讶,随后她下意识地将视线转向后方。

  周绥缓缓抬眸,眼睫掀起,与刹那间含着泪,忘了任何言语的薛碧笙遥遥相望。

  十几年未见的薛碧笙依旧穿着周绥幼时记忆里那一式淡雅的衣衫,即便薛碧笙只是一阶柔弱女子,但周绥依旧记得当年她不死不悔要独身前去敛丈夫尸骨的神情。

  薛碧笙温柔却又踌躇地注视着周绥,似乎想先同周绥说些什么,但慌忙之下她只是先把晁北尧单手虚扶了起来。

  周绥启唇微张,都说最怕亲近之人相对无言,哪怕年前收到家书时那样热切,但十余年未见,相见却不知该用何言问白。

  “阿绥……”薛碧笙手中的篮子掉在了地上,终是忍不住伸手,想要碰一碰挺拔俊朗的身姿,却迟迟犹豫在边缘,不敢下手,她带着点颤抖的哭腔,“怎么回来了……怎么突然回来了?”

  晁北尧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夫人……不是您传信让世子速归的吗?”

  薛碧笙猛然回首,她用手背揭掉滑落的眼泪,姿态依旧是端方持重:“我何时……”

  众人皆是沉默,晁北尧低声道:“进去再言。”

  薛碧笙点头,她回头看了眼病容落魄的周绥,即刻将侍女遣出府去寻郎中。

  “到底是怎么回事?”薛碧笙想要离周绥近些,但身边隔了个细心的林原,她也不好再凑上去,“你方才说是我传信予你让阿绥回京?”

  晁北尧见薛碧笙一脸疑惑地模样,顿时脸色也变得难看:“是,半月前我收到了一封信,上面有王爷的刻玺,说王爷因漠北战事而负伤惨重,性命垂危,命世子立刻回京。”

  “王爷受伤不假,但我们是奉帝命返京,也没有寄信与阿绥催他此时返京。”薛碧笙攥紧了衣袖,犹豫半晌又道,“更何况王爷的刻玺在今年年初时便不翼而飞了。”

  晁北尧大半年未在北疆,自然军中事务已滞后不少。如今听薛碧笙所言,断定是有人误传假报,为的就是以半真半假,顺手推舟让周绥回到京都。

  “如今京城也不太平……皇帝病重,太后挟幼子把握朝廷。我本想修书一封让阿绥在坞县多待时日,但每每信报传出似乎都被截获。”薛碧笙蹙起秀眉,压低声道,“那柳家长子此时被推去北疆定不是无心之为,所以我们奉命回京时就让阿绍握半枚虎符镇北疆,但那边战火不减,阿绍似乎也多日未有来信……”

  “夫人,我现即刻回北助少将军一臂之力。”晁北尧毫不犹豫地抱拳说道。

  “也好,阿绍一人我也不放心。”

  在一旁的周绥想说什么,却被薛碧笙拉住手,只得见着晁北尧又匆匆离去。

  “阿绥,你在府中休养几日,等身子好些,我派人送你回坞县。”薛碧笙叹了一口气,“这时不是在京的好时机,你本不该回来的。”

  “我不回。”周绥抽出手,嗓音沙哑,“我既已经来了,方才听你们所言,京中府中定然也发生了许多大事,危急关头我哪能袖手旁观转身讨清净之地?您这是诛我的心。”

  薛碧笙想要去握周绥的手顿在了半空,又听到他发问:“父亲如何?”

  “他已无碍,本是穿腹一剑……好在没大事。”薛碧笙知道漠北军中定然出了叛徒,不然那日胡戎突袭不可能直伤周岱。

  “我先去看一眼父亲。”

  周绥点了点林原的手,让他送来自己去安置东西,没料想还未走几步就步履踉跄,薛碧笙着急地拦住他。

  “你先去休息,你父亲这时怕是已经用药午歇下了,不要让娘担心你……”薛碧笙给不远处的侍女使了个眼色,林原见到了便亲手拦住侍女,又转回来搀扶着周绥,同薛碧笙一唱一和的。

  周绥无法,只得被几人架着回到自己的卧房休憩。

  十年如一日,多半是管事洪齐福的功劳,周绥发现自己的屋子陈设皆无变动,甚至还有落了旧色的布老虎放在柜面上,一如他十几年前被送往坞县前的景象。

  林原扶着周绥躺下,随后开始替他收拾衣物。林原心底也忐忑着,进府之后除了和薛碧笙一同关心周绥病弱的身体,其余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没过多久薛碧笙请的郎中便来了,赶路时周绥都是每走一地看一次医馆,药方开得也是五花八门的。许是太杂,周绥胡乱喝了近半个月都不见好。郎中看过林原递来的几张方子后,又重新写了一纸递回去,让他按时抓药煎服。

  林原拿着新方子出门,贴侍出去送客,屋内便只剩下了薛碧笙和躺在床榻上越来越迷糊的周绥。

  薛碧笙自知从小就亏欠周绥太多,此时还将他卷来京城纷争,她更是内疚不已。

  周绥的病在人抵王府时便又彻底发作起来,此时他已然昏昏睡去,薛碧笙便在身边为他擦额净脸,拭着就又不禁落泪。

  她觉得自己的爱给周绥俨然太迟。

  良久,正当薛碧笙望着周绥的侧脸想得出神时,睡梦中的周边开始喃喃起来。

  薛碧笙拧着湿方巾的手一滞,凑近了去听。

  他说,重衡,我疼。

  作者有话说:

  薛妈妈:准备无意间关心一下儿子情感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