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选择毫不留恋地立即返回果然是正确的,我一推开壁炉室的门就看到太宰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壁炉前面正一脸严肃地盯着壁炉中燃烧的火焰,手上还拿着一个看起来是从一旁摆设的铠甲上拔下来的头盔并且不知打哪里弄来了一头盔的清水似乎是想要灭火、并看能不能透过壁炉内的管道逃走一样,只是他可能因为其他理由而还有点犹豫,正站在那边没付诸行动。

  「──太宰,你在做什么?」

  我静静地看着太宰在那里站了一会儿、然后在他深吸一口气要举起手上的头盔把水泼向壁炉时,我冷不防地开口唤了一声,太宰吓得手一抖,头盔里的水随着被他下意识放开的手在他脚边落下并溅开,打溼了他的裤脚,但他显然比起溼答答的衣服更为他试图逃跑的动作被发现了而感到惊慌,他的反应也很快,神情只僵硬了几秒就立刻绽放若无其事般的笑容,甚至抢先我一步开口把事情的性质给先定义下来:

  「织田作,真是的,你吓了我一跳──我在调查壁炉啦?不觉得他的存在在这间房间的设计中显得有点奇怪吗?所以我想看一看壁炉内部有什么,才想先灭火的。」

  我凝视着撒谎时反而说起话来比说真心话时更加流畅自然的太宰,只庆幸我之前还没来得及教太宰如何用装备使用地牢内的传送阵、也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要怎么样才能中途直接返回裂缝,不然可能我一回来看到的不是由于出入口只有一个而突发奇想试图从壁炉进行逃脱的太宰,而是空荡荡早就人跑得没影的房间了。

  「啊、是这样子啊──但要用水浇灭火的话,站远一点会比较好,站太近容易因为突然冒起来的水蒸气而被烫到的。我记得你说过你讨厌疼痛吧?被烧伤是很疼的。」

  冷静下来后我本来就不想继续一味紧逼着太宰,而我认为适度地放松一下紧绷的精神对于接下来的谈话会更有利,于是我假装自己信了太宰的说词,顺着他的说词说了下去,同时我也想起不知道在哪里听人说过在某些情况不能用水灭火,但却不确定壁炉是不是这样的情况,所以说的同时我也快步上前把把太宰从火炉边拉了开来,并且认真地这样告诫着他。

  「织田作你说的是厨房里油锅着火的情况吧?除非壁炉是用油点燃火,不然应该是没问题的啦。」

  看我表现出信了他说法的样子,太宰很显然松了口气,回答的语气也不自觉轻快了些,而我也趁机把他重新塞回预定要谈话的桌子前,并问了一句:

  「对了,太宰,喜欢红酒吗?」

  本来这件事情我该更早确认一下的,虽然太宰长着一张和红酒很搭配的脸孔、带着贵气的气质和昂贵的衣着也让人对他能消费得起高价红酒这点不会产生任何怀疑,但要我想像的话,太宰手上酒杯里会端着的酒没有一种是红酒──或许这是我消失的记忆作祟导致的情况,但如果是如此也代表了太宰并不太喜欢喝红酒,本意是想要谈话期间可以有个稍稍令两人都能放松的饮品才带来红酒的我就又搞砸了。

  「嗯?不特别喜欢但也不讨厌──织田作,你刚才离开是为了拿酒吗?」

  有些疑惑地发出疑问声后,太宰回答的同时似乎也注意到了我手上拎着的酒──大概是他比表面上还要紧张的缘故,以他的观察力应该更早就发现了我手上拿着的东西才对。

  「是啊,考虑到等一下的谈话可能让太宰你的精神比较紧绷,我觉得准备一点可以放松你心情的东西会比较好──本来我其实也想过要不要找点其他有疗愈感的东西让你拿着的,但从你对射豆枪的态度看来,好像你不太喜欢这类东西。」

  其实我去拿红酒时我本来考虑过要不要从商店老板那里借只猫让太宰抱着的,但一来是我怕太宰跑了,二是这一层我还没有遇到商店的房间,要找老板借猫会浪费更多时间才作罢──不过说起来我也有点怀疑太宰是不是对有疗愈感属性的东西观感一般的性格,就像有些人喜欢软绵绵的可爱玩偶但有些人喜欢看起来比较酷炫的金属制品一样,我觉得太宰拿着我认为挺治愈的射豆枪的时候看起来也没有因为枪枝散发的疗愈感而有比较开心的样子,即使我认为太宰像猫而有了他似乎能和其他真的猫咪也能和睦相处的错觉,但搞不好他也不怎么喜欢一般人看来充满治愈感、有着柔软皮毛触感的可爱小猫,而且商店老板提起自家店里猫咪的口吻似乎也不太像是提起寻常人家里的普通猫咪,这也是我有所顾虑的地方。

  ──况且也可能有同类相斥的可能性,没有互相治愈反而两边打起来就不好了。

  在我的思绪走神跑到和眼前话题不相关的『两只不同品种的猫咪摆在一起会不会打架』这个问题上时,太宰似乎不太能理解我为什么突然说起疗愈感还是射豆枪什么的一般,有点迷惑地眨了下眼,就连我预测会有的『既然知道我不想提就不要和我谈这些话题』的抗议目光都因为这样突兀出现的词语而没有从太宰那里向我投来──而过了几秒,可能太宰也推测出了我之前是想些什么才给的射豆枪,他脸上浮现了微妙而有些古怪的神情。

  「织田作。那把枪的外表,与其说是疗愈,不如说是儿童玩具──你是知道我已经过了会被儿童玩具的外表设计所吸引的年纪了,对吧?」

  大概开始怀疑起自己在我的心中到底是怎么样的形象了,太宰幽幽地开口,用不太确定但他希望我能给出肯定答覆的奇妙语气这么说着,并紧盯着我的脸。

  「?这是当然的啊,所以我拿了红酒过来。」

  我的思绪从猫咪打架的问题上被扯了回来,有些疑惑地看着对答覆意外执着的太宰──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太宰对于我内心里如何定位他这件事情意外地在意。

  但也因为太宰的重视,我也好好回答了──我虽然不时能感觉到太宰的孩子气和极稀少时表现出来的童心,我仍确实没把他摆在需要我全方位守护与小心呵护的孩童的定位之上,至少我不会管一个孩子背着大人偷偷喝酒吸菸的尝试,但我却绝对不会主动把酒杯还是香菸这类他们不应该这么早碰的东西递给他们。

  可能也察觉到我细微的疑惑,但太宰却只是为了得到我合他心意的答覆而满足般微微一笑,却没有给我解释的意思──大概是意识到他已经躲不开这场谈话了,就和之前他意识到我是铁了心要把射豆枪给他用一样,他反而沉静起来、冷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并恢复了一贯地从容姿态。他只是主动拿起我放在桌上的红酒瓶,岔开了话题:

  「织田作你感觉不怎么喝红酒的样子,那酒就让我来倒吧──你也找个地方坐下。」

  说着,太宰就动作灵巧且些轻松地拿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中的铁丝巧妙地撬起了塞在瓶口的软木塞,并姿态优雅地在两个空酒杯内倾到红酒──太宰或许正如他所说的对于红酒并没有特别的热爱,但看他的动作意外充满了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地娴熟感,让人看着不自觉被那流畅的动作吸引住目光而出神。

  我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和我之前脑中想像过的画面一样选择在太宰身边而非能看见彼此正脸的对面坐下,这样更不容易给太宰压迫感,而且距离上也更贴近一些。

  但就在要谈话的时刻,太宰的态度镇静下来,我反而有些紧张起来,也一时想不到适合的开场,于是我选择了先拿起酒杯默默地喝了口红酒尝尝味道。

  和太宰说的一样,我确实不喝红酒这种在我心中形象更加精致讲究点的酒类,也因此很难分辨滑入喉咙的酒液的品质好坏,只知道喝起来倒是挺顺口的,虽然和我习惯的酒液入喉时强烈的口感不怎么相似,但做为饮料喝起来感觉倒是不坏。

  太宰也跟我一样默默地喝起了他面前杯子里的红酒──或者说与其说像我这样不怎么懂品味的牛饮,太宰轻啜红酒的动作用『品』这个字替代『喝』的感觉更加准确。两个人都这样各自喝了一会儿,我总觉得太宰是在等我先开口,于是我放下了不算特别合胃口的红酒,望着太宰静谧的侧脸以一句没什么意义的问句打破沉默:

  「不想办法继续逃避了吗?」

  「已经尝试过但既然失败就算啦~而且就和织田作说的一样,如果我们彼此都想要比现在更亲近而相处下去的话,总有一天总会不得不触碰到这个问题的──虽然确实比我预料得提前这么多,但这也没办法了。」

  太宰虽刻意用诙谐逗趣的俏皮口吻这么回答,但和他开朗般的语调不同,他的神情沉静到几乎透着几分忧郁,而略显寂寥的目光低垂,乍看是凝视着酒杯中的清透酒液,但却又像是在看什么我无法理解的遥远之处般有些寂寞却相当平静──比起像是挣扎失败之后终于做好觉悟要和我好好谈谈,更像是认命了一般的神色。

  看太宰这个模样,我霎时明白其实太宰也知道我想问清楚关于我们的过去并非是想伤害他,只是他因为某种不想去谈论罢了──像是害怕着谈论之后会发生什么,不,或者说太宰很确信谈论后的结果并非他想看到的、认定只要谈开来我们之间就会结束甚至以悲剧收场,所以他才一直拼命想逃开并避免这样的结束这么快就来临。

  但我领悟到这点似乎已经有点太晚了,这或许是虽然不算是天时地利人和的最恰当情况、但却可能没有第二次在有谈论这些事的其他时机了,如果我因为其他原因而退缩或犹豫,先不说浪费了太宰算是有一半是被我逼着提起的勇气,而可能唯一一次可能打开太宰内心深处紧闭的门扉的机会也会被我给白白浪费掉──于是我抱着没有退路般的决心,谨慎地在内心整理了一下我需要问的问题过后,我开口先问了第一个、也是我最在意的问题:

  「太宰──为什么你这么不愿意提及我们之间的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