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或许是受这样谈话的影响,接下来我们两人清理地牢房间时就安静许多了,说实话我常常留意到有好几次太宰像是想开口说什么、但却顾虑重重地在真的说出只言片语般又闭上嘴唇把话语吞了下来,而我见状了本来就有点后悔刚才有点冲动的那些有几分逼迫太宰意思的发言,此时脑袋稍微冷却下来,突兀且旺盛的怒火褪去、恢复真正的冷静状态后,看好不容易放松一点的太宰一下子状态又有到退回原点的样子,也不由得反省了一下自己。

  事实上,我也很纳闷为什么刚才我少见地在情绪驱使之下做出这样几乎是有些急躁的举止──我其实不算是个容易冲动的人,甚至可以说我很擅长耐心等待、忍耐力也不算差,毕竟当杀手如果容易冲动的话我很难到这个年纪还活着,而我的异能虽然能对短期内的危险进行预知,但也只有短短五秒,这也意味着我如果没有能在这段时间内能对所有可能遇到的危机都做出恰当的反应回避,我就没有冲动的资本,也因此在幼时因此吃过几次没经大脑的冲动行为导致的苦果之后,我就学会了在应该谨慎的时候得要按捺住急躁慢慢行事,如果说我年少时候还有冲动行事的时候,但到我现在这个年纪却已经很能沉得住气了。

  当然该果决做出决断的时候我也不会拖泥带水,只不过我早在发现太宰对于述说我们间的过去的抗拒时就做出了关于太宰的事情我得慢慢来的判断──按照我原先的预想,我应该更加谨慎且循序渐进地打开太宰的心扉后再开始试图和他聊起关于我们之间的过去,当然一开始部会立刻就问那些让他伤心的事情,而是先从一些无关紧要的、例如在来这里之前喜欢吃的东西还有闲暇时会做的事情之类的琐事慢慢来,就像耐心等待花蕾随着时间成熟而逐渐开放一样,对待太宰不能过于粗暴地直接上手去试图扯开那几瓣紧紧合拢的花瓣,那不会加速花朵的绽放而是只会让花蕾被手指捏坏,耐心再加上足够的时间温和地处理才是恰当的处置配方。

  但刚才一股莫名的情绪而导致的冲动让我现在回过神来却有几分困惑,我不知道我为何那一瞬间涌现了如此强烈以至于短暂蒙蔽我的理智的情感──虽然这种情感驱使下我所说的一切还不至于到让我萌生想穿越回过去抹杀这个失误程度的懊悔,毕竟从刚才太宰硬是躲避开来的反应看来,对待太宰不仅是温柔仔细的对待、适度的强硬似乎也是必须的,而那时我说出的是气话但也是我某种程度上的真心话。

  但唯一的问题是我一时激动之下没掌控好那个度,一些该仔细说清楚的事情都没说足够──当时气头上只觉得以太宰的头脑不可能猜不出来、只为了他不愿正面回应的态度而失望,但我冷静下来却发现那时候我忘了太宰虽然确实聪明敏锐、但他却也很明显是个悲观主义者,他又容易想得多,而这个特质只会他把他所想到的所有可能性中最悲观也最现实的可能性变成他最在意的猜测,也因此他会害怕甚至胆怯是可以想像的。即使他可能知道我说的是正确的,但他的回避不代表他对于我们曾经有过的共同经历的轻忽、而或许反而是太过重视才患得患失的表现,我不应该像刚才情绪激昂时那样苛责他没有给我那个我所希望的回应才对。

  事实上,谈话后第一次发现太宰想说什么却忍耐下来的模样时我就心软了,很想好好向他解释我想知道那些不是为了把他拆开后把他破坏得七零八落、而是想要找到他坏掉的地方进行修复才不得不先把扭曲而无法用正常方法开启的那扇门用稍微强硬的方式打开──但是如果我找不到我刚才失控的理由,我又怕我一谈起话来又莫名其妙地情绪上头而把一切都搞砸,因此即使我并非不想回应太宰那样明显地希望我搭理他一下的可怜反应、但我却都忍了下来,一心去搜寻可能导致我刚才那种不理智状况的原因。

  正当我想到都有些焦急、差点不管不顾地和越来越消沉的太宰搭话时,我无意间瞥到了一旁木制的酒架上的红酒后,就像从上天得到了启示,我突然顿悟了──我想起了我早先谈话感到焦躁时总是一直脑中闪过『要是我们现在在一家酒吧就好了』的想法,肯定就是因为这个!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我那时候情绪有异样起伏时总想着想拿起酒杯来却无法如愿才逐渐累积压力的──所以这次谈话只要准备好酒杯和可以饮用的酒类肯定就没问题了。

  想清楚这点后,就像眼前遮蔽住我让我在同个地方不停打转的迷雾突然消散了一般,我顿时神清气爽起来,并决定事不宜迟,等找到适合的地点后我马上就再和太宰好好谈谈──

  于是到了一个恰巧没有刷出怪物的空房间──这是一间典型的壁炉间,燃烧的火焰在壁炉内跳跃,这个壁炉房是少数每次地牢不管重新组合并呈现在眼前都会出现的房间,有的时候会有守护怪物,但有的时候却是安全且可以休憩的无怪房间,每次遇到时我都会短暂地在壁炉房里待着并休息一会儿。

  我不知道这个星球的平均气温如何,但我来到地牢后感受到的气温一直灯很低,就只有第五膛室的龙焰熔炉那里热一点,如果遇到正好有随机出火盆的膛室还好,但如果都没有的通常能感觉到的都是沁入骨髓般的冰凉,就算我不是很在意冷热的体质、待久了也有点受不了──唯有第一膛室不知为何每次下地牢总会刷新一个有温暖壁炉的房间,在以前我偶尔累了但又觉得裂缝太冷的时候,我会下地牢找到第一膛室的壁炉间躺着休息一会儿。而我想我之前情绪不对劲,除了谈话时手边没酒杯以外,应该就是运动后的劳累被冰冷激发后脑袋不清醒了,太宰看起来也似乎体质不强,下地牢前握住的手虽然又滑又软但却也十分冰凉,我觉得在壁炉间谈话似乎是个相当不错的主意。

  而且让我有些欣慰的是壁炉间的木桌子上正好随机出现了几个玻璃酒杯和可以配着吃的起司──虽然酒杯是那种喝红酒用的高脚杯,但本来膛室内刷出来的酒类都是不知名产地的红酒,或许是正好。

  「太宰,你待在这里不要乱跑──我要暂时离开一下,等会再回来。」

  于是我决定之后就喊住了正呢喃着『这间居然是没有刷怪的房间,还真少见』并张望着房间的太宰,这么说道。

  「织田作?怎么突然──」

  大概是没想到我无视了他这么久会突然开口叫住他,太宰一下子有些惊吓般地弹动了一下肩膀,挂在脖子上的红色围巾也跟着以明显的弧度晃动了一下,表情既惊又疑,忐忑也多过终于被搭理的惊喜──这样看得我越发感到歉疚了,也因此接下来说话的声音刻意放平缓了些,即使我知道我说的话就算用再温柔的声音、对不想谈论那个话题的太宰来说都是一样让他痛苦。

  「刚才的事情我因为情绪比较激动,有些事情没有说得很仔细,我想了一下,决定还是好好和你再说明一次──这一次我谈话有其他的准备,所以太宰你先在这里待着等我一下。」

  「……好的。」

  而我的感觉并没有出错,听到我说的话太宰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像是有点畏缩又像是有点惊惶,但他可能也察觉到我努力用眼神还有声音表示我并没有恶意,虽然有点勉强地点头答应了下来,并在我的催促下在有放玻璃杯和起司的那张桌子前神色有些不安地坐下。

  但即使太宰表现得很安分,我还是下意识地觉得不能单纯地相信他乖巧的表象──大概在以前我们正常相处的时候太宰正值顽皮的年纪而给我的潜意识留下这样的印象吧?现在看来太宰的年纪比我小,即使成年了应该也没过成年年纪多久,我和他相识的时间可能在更早之前,或许是笑容比现在更快活也更活泼好动的少年时期也说不定,那时的太宰也许就像是喜欢到处乱跳乱碰、好奇心很重的小猫咪?总之我不怎么放心长时间把太宰放置不管,特别是他即将要面临他可能非常想要趁机逃走也不想面对的事情的时候。

  但幸好离壁炉间最近的红酒其实也就在隔壁间而已,地牢每次进入都会随机重组出不同的样貌,而第一膛室的长木桌上常常刷新一些食物、也常常刷新红酒──以前我在警戒期间没喝过酒,不过喝无谓营养剂喝到就连我都有点生无可恋的感觉的情况下,我仗着自己常常被人说肠胃非常好而试着吃过桌上刷新的食物,意外的都像是刚做好一样非常新鲜也没有异味,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美味,而且吃过之后身体也没有出现任何异状,可以说我常常下地牢除了无聊以及需要不时活动筋骨以免身手长久不练而生疏了以外,就是为了这口吃的。

  当然就算不只有第一膛室有机率刷新食物,我也只敢吃第一膛室的──相较于其他后续的膛室的乱七八糟环境,第一膛室算是比较乾净整洁的一个了,其他膛室就算我见过披萨还有其他不知名的饮品,也考虑到膛室的环境本身就不太妙而不敢仗着肠胃好乱吃。当然如果有刷新辣咖哩的话我或许愿意冒险一下,但很遗憾的是地牢似乎不时兴辣咖哩这种料理,净是出现一些像是蒸鱼、烤鸡腿、烤猪头这类的大肉菜,不然也就是类似苹果的小水果或是起司,都是些适合出现在中世纪风格的西方绘本上而不适合日本人的胃天天吃的东西,要不是相较之下营养剂更让人毫无食欲,我可能也不会升起想尝尝看的念头。

  说实话,如果没有意外谈崩了,按照我原来的计画之所以带太宰这么快就下地牢,除了实战方便举例以外,也是我觉得太宰实在是太瘦了,想给他塞点好吃的看能不能努力一下能养出肉来──如果刚才我手边有酒杯可以让我的情绪转移后降温,并在那个时候保持沉默,说不定我现在已经在愉快地投喂太宰了,甚至可能我此时拿红酒不是为了谈太宰不愿意谈的那件事情,而是两个人为了重逢而开开心心地开酒庆祝,但这样的可能性看来暂时是无法实现了。

  我随意拿了瓶红酒──红酒我印象里并不像啤酒那样有保存期限,但说实话我对酒类的研究不深,也只能祈祷膛室里刷新出来的红酒和它刷新在桌上的大餐一样都是正值新鲜的状态了。

  我惦记着留在壁炉室的太宰,因此即使脑中乱糟糟地闪过诸般思绪,但我仍是乾脆俐落地随便拎了一瓶就立刻返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