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顾时拼了命的抄写，毛笔磨的指间火辣辣的疼，他没没时间理会。
只希望，凌射不会因为他晚了一点点，而再次跟他翻脸。
不然，凌射下次主动跟他说话，又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顾时，先歇歇，来吃饭。”
韩夫子拎着食盒，进了学堂。
这学堂，其实是韩夫子家的前院。
他们一家人，为了省钱，直接住在了后堂，同时也方便韩夫人，开设膳堂，再多一份营生。
今天，韩夫子为了保住威严，重罚了顾时。
若再让这孩子饿着肚子受罚，他实在是过意不去。
毕竟，他这学堂的生源，全靠顾时。
晚上，韩夫子特意嘱咐了老婆子，弄了两个好菜，他想跟顾时，喝两杯，交交心。
可顾时眼瞅着自己就要失信于人了，哪有什么心情喝酒。
“我不饿，夫子好意，顾时心领了。”
顾时没抬头，只顾着在纸上奋笔疾书。
“今天，确实是为师，失了读书人的气节，为了保住自身名声，委屈了你，日后为师定会补偿于你。”
韩夫子以为顾时心里气他，罚的狠了，所以，才不可肯吃他带来的东西。
若因此，顾时心韩，他失去一个得意门生，恐怕那些慕名而来的学子，也会因此离开。
他家那个恶婆娘，也会因此跟他闹个没完，家宅不宁。
韩夫子思来想去，为了他以后清净的生活，还是跟顾时私下里道个歉为好。
顾时听出韩夫子话中含义，知道这顿饭，若是他不吃，恐怕韩夫子心中难安。
所以他还是快速的，吃了完了韩夫子带来的饭菜，期间韩夫子给他倒酒，他也没再有推辞。
只是，顾时一向没什么酒量，喝了几杯就头重脚轻，倒在了桌子上。
那晚，没人给凌射送药，也没有人给他送饭，他一直等着顾时的点心。
从黄昏等到了黑夜，从前院的灯亮起，又等到了那灯熄灭，顾时还是没有回来。
床边的茶壶空了，屋里的碳盆也早就凉了。
凌射手里却依旧攥着，顾时早上出门前给他的那本书。
固执的坐在黑暗中等他。
大有一副，他不回来，就要等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顾时醒过来时，更夫的梆子，刚好打到三更。
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又扫了一眼陌生的房间。
一时半会儿竟没想起来，他是谁，他在哪？
只是隐隐约约记得，似乎有什么人，在家等他送点心。
等他？回家？送点心……送点心。
顾时，头脑不清的出了门，浑浑噩噩的离开学堂。
好在这京都的道路街景，他生活久了，都还熟悉。
凭借本能，找到了春和堂。
春和堂大门紧闭，只留了一个守夜的小厮，顾时拼命的拍门，那小厮还以为有人抢劫！吓的死活就是不开门。
弄的街坊四邻家的狗，都狂吠了起来。
路过的更夫实在看不下去了，再这么下去，非得把夜巡的士兵招来不可。
“唉唉唉！我说这位小公子，您这是干嘛呢？大半夜的寻仇啊？”
“我买点心。”
“买点心？都三更天了，这店里哪还有人了？你就是把门给砸了，也不会有人出来给你卖点心啊！快回家吧！”
更夫拉着顾时的手臂，把这个醉鬼拽下了台阶。
拍门声终于停了下来，门里握着木棍的小厮，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行，有个人一直在等着我给他带点心，我若食言，他又该生气，不理我了。”
“他可凶了，动不动就拿刀，一根筷子都能杀人。”
“嗖嗖嗖！把人脖子都划出血了，老恐怖了。”
更夫听了顾时的话，吓的眼皮直跳，不买点心，就杀人，难怪这小公子，拼了命的拍门了。
更夫一听说，这点心关乎顾时的性命，震惊的给顾时指了一条明路。
顾时按照更夫说的地址，走到了一处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三层楼前。
他看到很多姑娘，正甩着香喷喷的手绢，在门外迎接客人。
顾时从没见过，如此热情似火的糕点铺子，一时间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
“哎呦！公子是第一次来吧！别躲啊！”
顾时下意识的退后一步，躲开了那个香的呛人的女人的触碰。
“我是来买糕点的！”顾时拱手施礼道。
“糕点？好啊！公子随我来，要什么糕点有什么糕点。”
姑娘看着顾时恍恍惚惚的眼神，还有恭恭敬敬行礼的态度，觉得有趣。
也学着他的模样，福身行礼，为他引路。
一听有糕点，顾时也没用他那反应迟钝的大脑多想，就跟着那姑娘进了眼前的楼子。
“姑娘，还没到吗？”
一路上妖魔鬼怪，莺歌燕舞，吓的顾时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
“到了！”
那姑娘领着顾时，进了一个红烛摇曳的暖房。
二人坐下不久，各式各样的点心，就一盘接一盘的端了上来。
“要不了这么多。”顾时选了两盘酥脆粉嫩的桃花酥，指给那姑娘看：“麻烦这两盘，包起来。”
那姑娘听了，掩着唇，低声笑了：“公子，还真是来买点心的呀？您拿回家去，哪有在这吃香甜啊？”
“来，张嘴，让奴喂您吧！”
“啊……”
那女的还没将桃花酥，送到顾时嘴边，她的脑门就被顾时拍了一个硬物。
“我就要这两盘，包起来。”
女人趁机摸，了一把顾时冷冰冰的素手，才将脑门上的银子，接了过来。
“就，就一两？”女人脸色骤变，惊愕中带着些许鄙夷。
可对于顾时来说，拿一两，买两盘，总共只有十块的点心，已经是花了大价钱了。
“不够吗？”顾时问。
“真晦气，要饭要到老娘这来了。”
女人遮着口鼻，看顾时的眼睛，也从刚才的崇拜，变成了厌恶。
“拿走，拿走，别耽误老娘做生意。”
女人说是这么说，出门后，还是吩咐了下人，帮他将两盘桃花酥，包了起来。
顾时没有白拿，临走时，还是把一两银子，放在了桌子上。
红楼的顶楼，一对男女站在临街的窗口，目送顾时的背影离开。
女的是刚刚那个领顾时进来的女子，男的，则是凌射那个狠绝的舅舅。
“就是他救了小杂种？”
“是！”
“这么穷，自身都难保，还想着救别人。”
“要不要属下解决了他，再把凌射丟回到大街上。”
“不必了，让他救，小杂种若是不愿意，会亲自动手，若愿意了，我们不就又多了一个威胁他的筹码了吗！”
不多时，顾时的身影，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中，男人才露出操纵者般玩味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