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射和顾时拎着祭品，走到山上顾崇仁和两位徒弟的墓前。
顾时定定的，望着三座花纹繁复的墓碑，既没有跪拜，也没有拂去碑上的枯叶。
若是顾时不知道真相，或许他会悲伤的像个被世界抛弃的小孩，哭的昏天黑地。
可一旦知道亲人还活着，再看这几座墓碑，就觉得格外晦气。
反倒是凌射，在每个墓碑前，祭品摆的格外认真。
顾时突然神色晦暗的问凌射：“你说他们在另一个地方，生活的好吗？”
凌射在顾崇仁墓前的神龛中祭奠，并未抬头：“善有善报，不会差的。”
顾时沉默了一瞬，“那你说他们还会回来见我吗？”
凌射认真的想了一下，答的并不敷衍：“我虽不信鬼神，但我想，他们会的。”
凌射从怀里掏出，提前准备的火折子，拔掉木塞，吹出零星火光，点燃三柱青香，递给顾时。
青香焚烧后特有焦香与苦涩，萦绕鼻尖，总能勾起人们内心深处，对逝者最美好的回忆。
可父亲他们还活的好好的，这里没有逝者，只有凌射，以爱为名的欺骗与隐瞒。
所以顾时没接凌射递过来的香，反而侧身避开凌射的手。
神情无比无比严肃认真：“不必拜了，墓拆了吧！”
凌射惊诧，一瞬不瞬的盯着，顾时晦暗不明的眼眸：“为什么？”
顾时疲倦，一刻都不愿再装：“人活着，要墓做什么？”
“你怎么……”凌射慌了一瞬，询问的话，才说出一半，就被负气顾时打断了。
“我怎么知道的，重要吗？”
“如果我没发现，你打算瞒我多久？”
“五年？十年？还是等到我心灰意冷，离开你的时候？”
顾时死死的盯着凌射，嗓子如火烤过一般，越说越哑。
手中的青香落地，凌射紧紧的抱住了顾时：“别离开我，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顾时的愤怒，让凌射慌的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把脸埋进顾时的颈窝，去嗅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清香，是让人安心的味道，也是光明的味道。
他不敢想象，无尽是深渊里，没有了这道光，会有多么阴森恐怖。
所以，他一直用自己以为的最好方式，小心翼翼的护着这道光。
在顾时看不见的地方，他一个人默默清除，他们身边所有的障碍，只为他们将来，能无忧无虑的在一起。
可顾时不喜欢这样的方式。
凌射舍不得顾时受伤，更舍不得顾时不开心。
他曾想过顾时知道真相后，可能会埋怨，可能会愤怒，却从未想过，在真相被揭开前，他可能会离开。
顾时缓缓吐出一口气，把所有的愤怒的情绪，努力的压下去。
继续说：“我以为，我们是这世上最亲密无间的人。”
“以我们之间的情谊，你开心的事会跟我分享，遇到困难会找我分担；”
“可我等了四年，你回来，还是凡事都瞒着我！”
“阿射，虽然我不够强大，很多事帮不上忙！但我想一直站在你身后，在你累的时候，也能像现在这样抱抱你，告诉你，我在。”
凌射听到这些话，抱着顾时的手臂又收紧了一些，说话时，连尾音都是抖的：“抱歉，小时，以后不会了！”
顾时轻轻抚了抚凌射的后背，从他怀里退出，抬眸注视比自己高半头的人。
凌射激动之下，眼尾还坠着零星的红晕，看起来柔软又脆弱。
顾时踮起脚尖，在凌射眼角温温柔柔的印上一个吻。
“别再瞒着我！”顾时轻声说：“下次我真的会离开。”
凌射瞳孔微缩，冰冰凉凉的双唇轻啄了一下顾时的唇角，声音近乎蛊惑：“不许离开我，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顾时环住凌射，瘦的刀锋一般的腰，轻挑唇角呢喃道：“那就要看你表现了！”
见顾时没有答应，凌射心里一沉，猛然箍紧了怀中人的腰肢，咬上了顾时的唇。
他的吻深情又缠绵，仿佛要将顾时揉碎入腹，这样他们就能一直一直，长久的在一起了。
顾时不知凌射心中所想，只当这个吻，是凌射答应了，以后不会再做隐瞒。
后来，他们没有急着下山，两人躺在满地枯黄的落叶上，聊起了过往。
凌射与顾时望着蔚蓝的天空，享受这难得的宁静。
顾时双臂枕在脑后，目光随着天上的白云飘向太阳，仿佛回到了这四年，凌射离开的那段时光。
他说：“你知道吗！那天清晨，我睁开眼，发现你不在的时候，我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了。
可后来你每天晚上，都会出现在梦里对我笑，我就心软了，又发誓，如果你回来找我，并且道歉，我可以考虑原谅你。
再后来，我甚至想，只要你还愿意回来，我就当你从未离开过！我们之间的感情，也从未变过。
可我等了四年，你回来了，却还什么都瞒着我，。
我拍了，我真的很怕，你又什么都不解释，又突然离开，再来一次我真的会崩溃。”
凌射眸光微动，喉间干涩，强迫自己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瞒你。”
白云终于放开了阳光，世界又温暖起来。
凌射接着说：“当年，我为了脱离无伤门，可以像春城一样，正大光明的留在你家里，我答应了迟云道，刺杀凌修的条件。
那天我去学堂找你，也是因为探听到，当天宁王郡主邀请你过府，为宁王祝寿。
我想省去潜入宁王府的麻烦，就只得利用你，正大光明的进去。
在防守相对薄弱的的宁王府，刺杀凌修，确实是经过我深思熟虑的，却没想到会出现了那样的变故。
为了救你，我接了陆景川的悬赏令，他以能起死回生的医术做赏金，换朝堂之上，那位君主的性命，我同意了，他才愿意救你。”
顾时难以置信的又确认了一遍：“所以，你是为了救我，才接了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凌射转头，眼中带着缱绻的温柔：“不仅是为了救你，也是在救我自己。”
顾时听到这话，眼中蒙上一层雾气，他不知道，那时的自己，已经在凌射心中有那么重的份量了。
如果知道，他绝对会拼了命的保护好自己，不受半点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