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羽的阻拦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骨汤顺着北聿安的喉咙滚动顺势而下,她无奈的泄了气认命一般将手伸进了怀里。

  北聿安却安然的将手抬起示意她不要大惊小怪,放下勺子微笑的看着舟炀。

  "很好喝,很久没有喝到这么好喝的汤了。"

  舟炀故作不在意的样子撇了撇嘴:"也不知道你们云昭穷成了什么样子,竟连肉汤都不舍得给你喝,以后本公主就大发善心赏你一些吧。"

  北聿安眉眼带笑乖顺的点头:"那我需要领旨谢恩吗?"

  这本就是一个玩笑,舟炀也被她有趣的话语成功逗笑了。

  "倒是不必了。"舟炀重新坐回了自己的桌边,看着满桌的美食拿起了筷子:"北聿安,你要吃一点这个吗?"

  舟炀没有得到回应,好奇之下回头去看猛地站起身惊呼出声:"北聿安!"

  北聿安的双眼瞳孔剧烈的收缩,一双素白的手微微颤抖牢牢的握着竹椅,手指蜷缩着,掌心渗出了细密的汗水周身也不受控制的颤抖。

  舟炀快步来到她的身边大喊着:"你!她都这样了,你赶紧带她回房啊!愣着干什么呢!"

  身边的金羽则是淡定的看着北聿安,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北聿安的脸色渐渐从惨白变得异样红润,就像感染了风寒一般,她奋力的攥紧拳头,指关节捏的咯咯作响。

  "我没事。"北聿安勉强在牙缝中挤出了一丝气力:"舟炀,回去吃饭,我一会就好了。"

  "你可别告诉我,这是隐疾!"

  舟炀也不再顾及什么借口,之前的约法三章在人命关天上一文不值,推开金羽本想要抱起北聿安,却发现自己实在低估了眼前这个人的重量。

  明明看起来如此瘦弱,怎会这么重……

  没有办法,舟炀只能推动竹椅准备先将她安置在房中在去安排人叫来太医诊治。

  就在这个时候,金羽伸出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让开!"舟炀十分不理解这对主仆的所作所为:"她已经这个样子了,你……"

  "若不是你的肉汤……"

  "金羽!"北聿安冷冷的看向金羽,金羽侧过头抿起了唇角不再多言,北聿安缓了缓身体的不适说:"休要多言,麻烦公主推我回房吧。"

  舟炀也不再纠结,推着她回到了房间,仅仅是数十步的距离北聿安就已经睡着了,她想这个人一定是难受坏了吧。

  好不容易安顿好,舟炀急切的走出门准备让侍女去宫中找来太医,却不成想迎面撞到了金羽。

  "主子睡一觉就好了,无需大夫。"金羽的声音很是强硬,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房间又心有余悸的解释:"而且我也不相信雪国的大夫能强到什么地步。"

  舟炀气极反笑:"我真是不明白你们怎么想的,北聿安这般的情形为何就是不肯就医呢,你给我一个理由不然,今日我是一定要请太医的。"

  金羽闭口不言,舟炀懒得跟她计较挪动脚步准备走人,金羽就只差一步的拦着她不说话也不肯放人。

  舟炀真的生气了,虽然她并不喜欢北聿安这个人,但是……也不能见死不救。

  "金羽!"舟炀将手交叠在小腹之上,这是她第一次展示出王室的威严,她看着金羽的眼神变得冰冷:"本宫再说一遍,今日你若不说出理由,北聿安就必须跟我进宫诊治。"

  金羽倒是不怕她,但是考虑到大计斟酌片刻还是低下了头。

  "主子自幼便与药石相伴,体内早已千疮百孔虽不致命却要处处小心,对于一个常年素食的人来说,一点点荤腥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金羽还是带着情绪看着她挺起了胸膛:"现在,公主殿下知道了吗?"

  舟炀早已惊愕失色,不解的追问:"她完全可以拒绝我的,为何?"

  金羽摇摇头:"主子的心思细腻,许是不想错失了那一点点善意吧。"她不想多言拱手行礼:"公主,我去照顾主子了,您不必担心。"

  金羽退后一步才错身离开,舟炀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她想不通北聿安到底想要做什么,难不成真的是喜欢自己?可谁有会连见都没见过对方就喜欢上呢,还是自己在她的计划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相比这两个想法,舟炀更相信北聿安一定有其他的预谋。

  可不管哪一种,舟炀认为都不应该用自己的身体做赌注,她不喜欢,也并不愿意看到。

  直到黄昏将至,北聿安才悠悠转醒。

  金羽并没有撒谎,这些年她为了练功与装病付出的代价是常人无法想象的,那些药草在体内相互排斥相互融合,而她的身体就像一个炼丹炉只一点点杂质的出现就会打破平衡。

  "你醒了。"

  屋内并未掌灯,北聿安以为陪在身边的会是金羽,在听到舟炀声音的那一刻混沌的意识顿时清明起来。

  "怎没掌灯?"北聿安依旧镇定自若撑着身体坐了起来,靠在床边笑意盈盈的看着她:"你有想问的?"

  舟炀本来满腹的狐疑都在她的浅笑中淡去,她向来都是直来直往,不喜欢宫中的尔虞我诈,也这也是为何宫中都说她刁蛮任性,却又愿意亲近的原因。

  "北聿安,本宫不管你与王兄做了何样的约定,本宫不会做你们任何一个人的棋子,你也无需想要利用本宫达到什么目的。"舟炀端坐在桌边在昏黄的光线中让北聿安看不清她的神情,只听她停顿片刻之后说:"江山社稷与本宫无关,你大可收起虚伪的嘴脸,更不必用身体获得同情。"

  房中寂静的连空气中的熏香都失去了方向,凝重的气氛让舟炀坐立不安却又不肯服输的想要讲个明白。

  "你就是这般想我的?"

  等了许久,北聿安也只是淡淡的说了这样一句,短短几个字舟炀却听出了浓厚的失望与伤心。

  "难道不是吗?"

  舟炀即使已经心软,却还是嘴硬的想要用伤害获得真相。

  北聿安侧过脸不再去看她,眼眸中的难过也与舟炀失之交臂,良久之后她轻笑一声叹息说:"舟炀,你从不在我的谋略之中,我也不会对你说谎,今生最大的真诚以待只与你了。"

  "这句话有几分真?"

  舟炀仍旧半信半疑。

  "几分?如何界定,想要将你蛮的横强取豪夺,也想要小心翼翼细水长流,想要恶毒的使尽手段,也想要纯粹洁净的留住你。"

  舟炀哑口无言,她抬眼时恰逢看到北聿安唇角的弧度,心湖的中央一滴水悄无声息的滴落,一圈圈涟漪荡漾开,越来越大……

  那些话沉淀在脑海迟迟不肯离去。

  她站起身想逃,却在门口停下:"北聿安,我还是不敢相信你,但我觉得你并没有那么坏了,还有,那是你自己的身体。"她自己都不知道说这番话的时候多没有底气,甚至忘记了壮胆的本宫字眼。

  北聿安看着她离开,唇角的笑容渐渐上扬,犹如云开雾散雪化湛梅花。

  接下来的几日舟炀似乎总是有意无意的躲避她,北聿安反而更加的有耐心下来。

  若是言语太过浅薄,那就让时间证明。

  公主成婚的第七日,按照雪国的习俗驸马要回宫赴宴,王室要邀请众位大臣前来祝贺。

  舟炀即使再想逃避还是不可避免的坐上了与她一起的马车,北聿安早早的就等在了里面,见她上来浅笑着点头却没有说话。

  一路上她都很安静,舟炀心里倒是不舒服了。

  前几日嘴上还头头是道的人,怎么见面了学起了哑巴,舟炀故意不去看她揪着手中的手帕泄愤。

  这几日也是奇怪了,满脑子都是那日北聿安的身影挥之不去。

  "真是心烦……"

  她一不小心竟然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无心之举落在北聿安的耳中就像是故意要赶人的样子。

  "是因为我?"

  北聿安看向她甚至开始犹豫要不要下车,舟炀骑虎难下只能生硬的回答:"是!"

  "唉~"北聿安摇头叹息一声,就在舟炀以为她要下马车的时候却听到她说:"都说成婚之后会厌倦,实在没想到竟会如此之快,还以为奴家的花容月貌可以取悦公主呢。"

  "噗……"舟炀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只因为北聿安的样子像极了被人始乱终弃的小媳妇:"我是欺负你了吗?"

  北聿安连连摆手,我见犹怜的瘪着嘴:"可不敢……"

  "那你就是这样想的!"

  "唉~"

  "北聿安!你是不是装的!"

  "公主,奴家冤枉啊……"

  金羽在马车外听到了里面的吵闹声,由衷的敬佩主子的应变能力,这几日府中凝重的气氛压的人喘不过气,谁能想到她们只要见面就好了。

  北聿安知道舟炀的心性很单纯,只是想哄着她开心就好。

  两人都默契的对那日的事情闭口不谈,就像刚刚相识的好友一般聊了起来,北聿安的口中总是有很多新奇古怪的传闻。

  到达宫门的时候,舟炀竟还有些意犹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