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上帝的名义起誓,”林顿·特尼特-里斯本以手掩面,“这是亚历山德拉的手笔。”

  自打他担任C局海外执行部总秘书长以来,就没碰到一件顺心事。

  要么是尊贵的唐纳德先生让他对元-首级人物行刺,要么是可敬的罗雅尔女士让他以极具创造性的方式办了已退休的前任元首,包括但不限于对其实施-阉-割-手术。

  他历任四任总统,只有哈德森和他妻子里斯本还算省心,没出什么幺蛾子。

  可惜这话说早了。

  一如里斯本,任前核准DEA人员-击-毙-埃斯科瓦尔,得罪了南北美州所有的二道药贩子,害他惨遭连坐,日均遇刺三次,东躲西藏至里斯本上台——与此相比,逼他冠姓里斯本只是不值一晒的小事。

  哈德森夫妇在临卸任时联袂上演了一出轰烈的大戏。

  亚历山德拉·伊莎贝尔·瓦莱里娅-哈德森是一位永远面带微笑、毕恭毕敬站在丈夫身后的女人,大人物夫人的标配。很可惜与其他的第一夫人不同,桑德拉年轻时是玻利维亚第四大药贩子的情人;药贩子蹲了监狱,桑德拉因证据不足无罪开释,拿着情人的钱财在夏威夷逍遥,于一个秋季傍晚,在火奴鲁鲁邂逅哈德森,摇身一变成为古典式夫人。

  只不过以常人逻辑推论,这个古典式夫人多半指代秀外慧中的娜拉,再不济也应该是娜塔莎·别朱霍夫娜,谁料桑德拉是麦克白,她手里的剧本不是娜拉离家出走,而是“伟大的海皇波塞冬治下所有海洋都无法洗净我手上的鲜血”。

  洛克西发表演说后桑德拉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一次机会,她买凶特勤局特工,干净利索地两枪完结所有闹剧与洋相,还顺手将精神病-枪-手-行刺诱因栽给洛克西,整个局一气呵成,毫无破绽,连个录音文件都没留。

  就此这锅砸进里斯本家的防盗门,还扔不出去。

  是以林顿今晚的崩溃指数高达二十。

  “您真钟爱废话。”伊丽莎白·里斯本当即截住话,一脸嫌弃地命他闭嘴。“让我静静。”

  “我冷静不下来。”林顿是一只热上锅的蚂蚁,“该死的,我是总秘书长,”他抓着手机骂人,“大家会怀疑这事是我主谋好不好!”

  “你是个从妻姓的懦夫。”伊丽莎白摆手,“大家会猜这事是我为洛克西竞选清路。”

  “二位,冷静一下。”伊莲恩企图充当和事佬,不料自家女儿火上浇油,拎来了一个德国产的平底煎锅。

  “有人需要平底锅吗?”阿德莱德问。

  “要这个干嘛?”伊丽莎白好奇地看向红发小女孩。

  红发姑娘笑眯眯地,“打人,很称手的。”她一锅底拍断了茶几上的假山盆景,一摊手,“二十刀用一次。”

  突然一张百元大钞递了过来。

  “C局的秘书果然有……”阿德莱德发觉伸手要锅的女人穿了身纯白色衬衫,赶紧把锅藏在身后,默默地咽回“钱”这个单词。

  因为递钱过来的是伊莲恩。

  阿德莱德相信这五次使用机会都将兑现在她脑门上。

  伊莲恩目光如冰,一记眼刀吓得阿德莱德缩头。

  洛克西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有可能指认亚历山德拉为幕后指使吗?”

  “没有。”林顿说,“等我去调音频记录时所有的录音都已经被抹了。”

  “局里谁是亚历山德拉的簇拥?”

  “局里没有亚历山德拉的拥戴者,”伊丽莎白指着林顿,“但我们肃清了二道药贩子,严格意义上说局里三分之二以上的人都是我们的仇家。”

  “爸,是时候承认我不是你女儿了。”洛克西说,“告诉他们真相吧,我是领养的。”

  “不要。”林顿拒绝,“我已经是跟老婆姓的那家伙了,再承认我替别的男人养孩子,我还混不混了?”

  “没关系,往好处想,也就是我中年失业,啃老,”洛克西站起来,优雅地整理着灰色铅笔裙,“没什么大不了……”

  “学着点儿。”里斯本优雅地端着一瓶矿泉水,垂眸看表。

  洛克希眼睛倏然瞪圆了。

  所有人一同看向电视。

  《神探修女》第四季第十二集 的画面切换回新闻界面。

  弗莱娅关闭静音。

  “插播一条新闻,”CBS主持人的声音响起,“本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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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京时间上午十一时,”叶蓁抱着一沓文件夹,“民间女-性-联合组织蔷薇同盟会秘书长安多美达·斯宾塞,括弧;疑为化名,括弧完了;宣布对此次刺杀负责。十一时十二分,日韩失业男子救济组织灰鹅基金会理事长中岛潮汐,中括号,疑为化名,中括号完了;声称为此次事件负责,目前共计二十四个极-端组织宣称此次刺杀为策划好的恶劣事件,该组织机构为此承担全部责任。”

  李女士将文件接过来,大致看了眼,又搁到一边,“知道了。”她吩咐,“去核查一下是否存在相关汇款,确定到底是谁雇佣了安吉莉卡·霍德瓦威格特工,究竟是可怜的遗孀还是这些社会学者的手笔。”

  叶蓁是一位出色的秘书,她看了眼时间,现在十一点二十七分,离下班还有三分钟,当即答非所问,抽出第二份文件夹以转移老板在意点,以防中午加班,“蔷薇同盟会项目由联合国妇女儿童署成立,依托《名古屋协定》,原名世界妇女儿童联盟,本为募捐资金保障落后地区妇女儿童基本生存需要,于2026年因经费周转问题宣布注销,该联盟原行政管理人员朵拉·金斯利及名誉秘书长路易莎·沃森等人重组基金会,面向世界集资,继续该项目运营。2035年总会在彼得堡举行闭幕会议,会后正式更名为蔷薇同盟会,改原纲-领携同相扶为女性拥有世界。”

  果然她的话吸引了李女士的注意力。

  李女士抬眸,深棕色的眼睛盯着她看。

  “灰鹅基金会是民间自发组织,”叶蓁推了下眼镜,“目前成员来自十二个国家,以东亚及东南亚为主,少部分人持南欧与北美居留权,该组织纲-领为复兴传统礼教道德,认为完成生育和抚养义务的女性应自行了断,为世界节省粮食;同时成员聚众对他们认为不贞的女性施以荣誉谋-杀。自该基金会成立至今已造成全球各地七百五十九起极-端事件,年募集资金仍以百分之七的速度增长。”

  “你很震惊?”李女士略显苍白的唇挽了一挽。

  “闻所未闻。”叶蓁说。

  这确实是她的心里话。

  她用手指敲文件夹的壳,“一人一票式民主也不好,拿选票的人很可能是这些渣滓。”

  李女士往后仰些许,靠在椅上,扬起个似是而非的笑,“司颜的母亲进城务工,被骗到一家代/孕/机构当/孕/母。她被关在乡下县城的一个小房子里,那家公司大部分客户是男/同/性/恋/者,因此她每一项任务都是怀双胎,全年无休,没过多久她就后悔了,一共逃了六次,都被看守她的邻居和村民抓了回去,最后邻居把她眼睛给挖了出来,砍断手脚,绑在屋子里;至22年春,闽南水灾,小秋去走访,来到这个县,临别时司颜的妈妈趁乱逃出,冲上高速路,迎撞护卫车队寻死。那几年国际舆论盯得很紧,事情捂不住,BBC先报了,我派小云下去彻查,这才弄清来龙去脉。”

  叶蓁倒吸了一口凉气。

  “从上到下,自市入乡,都是一根藤上的葡萄,人人分上一杯羹,只要钱到位,任尔黑白是非,多得是人保驾护航。”李女士把第二份文件夹还给叶蓁,“那些人也是高校毕业,知书达理,不少人系出名门,也照样是渣滓。太阳底下没有稀罕事,人差劲与否和制度不搭界,是你见得少。”

  “我是不是要回去打调岗申请了?”叶蓁沉默数秒。

  前任秘书官云俪转任第三军区司令时同她们这些后来者交接,提点过她们几句话。

  云小姐说,李女士只和秘书闲谈三次——在第三次谈话时会签批秘书的岗位变动许可书。

  这是李女士第二次跟她推心置腹的聊天。

  “那倒不必,我明年三月份离任。司颜呢,肯定用自己的秘书,”李女士从抽屉里拿出瓶药,倒了几片在掌心,直接吞了下去,“你写申请我还得签批。”

  “我会被发配去档案室吗?”叶蓁利索地上前帮李女士盖药瓶,放药,又端来一碟蝴蝶酥。

  她趁机看过药瓶上的标签和药片模样,发现仅是普通的阿斯匹林。

  抓把柄要挟这条路走不通,叶蓁彻底绝望,紧紧地抱着文件夹,琢磨起自己的下一份工作。

  让她去管档案她肯定是不去的。

  当律师吧,叶蓁想,开个律师事务所也不错。

  电光火石的一瞬叶蓁连噱头都想好了——她跟过大领导,手眼通天,完美。

  “暂时不知道。”李女士站起身,浅笑,“还有别的事吗?”

  “我马上去追查所有和霍德瓦威格特工相关的银行账户,”叶蓁的求生欲在此刻苏醒,“而且我们需要考虑到现金交付、黄金支付、地产转交等这些非常规情况,半小时后汇总邮件发给您。”

  万一只是发配一委两安两院呢?

  朝九晚五包吃包住总归比九九六京漂开心。

  “下午再说吧。”李半月拎起公文包,按电梯下楼。

  电梯门合拢的瞬间她失力般地倚靠过电梯壁,苍白手指撑在电梯的镜子上,腕折了又折才找到些力气站直。

  从玄关走进客厅的这段短短时间里她粗略地看了内参。

  银监会建议治理小额贷款乱象;发改部门哭诉GDP不行是因为民营企业融资困难;最高检为减轻工作压力提议对中小型企业擦边球行为免诉;最高法民二庭直接端上来四个经济类判例以展示自己执法必严;省里认为新规推行遇到阻力是乡村诸侯化;市县乡弹劾直属领导涉黑。

  又是平常的一天,李半月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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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伊莲恩:打地鼠了,给我五次机会!看我不把你打成荷包蛋

  叶妹那句话就是把“(化名)”给捧读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括号,化名,括号完了

  小秋已经挂掉了,他年纪是半月的二倍还不止,你们半月姐对人家的称呼变迁为:秋前辈——秋学长——师兄——哎小秋你来一趟……

  司颜是被退货的,因为客户要的是男孩,司颜是妹子,她那会儿是零几年

  阿呆呆和陈妹她们几个玻璃罐里出来的,严格来说那家公司生产零部件(正常崽崽不会出现阿呆和陈妹这种基本只像一方的情况(所有人都会内心OS阿呆像小弗妈妈的原因为路易莎是电影演员,知名度比小弗高;陈妹呢,仔细看的话她像斑斑啦,她乍一看像半月的原因是半月她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