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带你去见婆婆。”虞司颜半蹲下,给虞挼蓝换了件浅蓝色的裙子,很恶趣味的配了南瓜领的外衣,把女儿打扮成一个圆溜溜的小可爱。“要听话呀。”

  一听要见婆婆,虞挼蓝连连摇头,“不见婆婆,婆婆怪。”

  “婆婆不怪。”虞司颜搂着女儿,“她原来和我们是一样的,有眼睛,有鼻子,有胳膊,有腿,也有好看的耳朵。”她揉揉女儿的小耳朵,“是坏蛋欺负婆婆,把她变成这样样子了,小鱼以后要惩罚坏蛋呢,怎么能怕婆婆呀,婆婆很可怜的。”

  小鱼点点头,重复,“婆婆很可怜。”

  “是坏人可恶。”虞司颜说,“小鱼是什么?”

  “小鱼是黑猫警长,是女王陛下,必须把所有的坏蛋都打跑,要保护妈妈,要打败坏人。”小鱼磕磕巴巴地说,小孩的通病她也有,比如说话说快了就流口水,“啊呜一口全部都咬死。”

  虞司颜笑起来,拿过纸巾小心翼翼地给小孩擦下巴,又摸摸女儿发顶,“这才乖嘛,是妈妈最棒的宝贝。”

  她甩开秘书,亲自开车带女儿来到离避暑山庄很近的一处别墅,她们母女两人到的时候当地医院的护士长也在,正领着几个护士陪老人聊天。

  一个小护士推着立春站在树下,伏身,凑到立春身边,大声说,“秋天到了,梧桐叶变黄了,您往左边看,那里有只小兔子,在啃叶子,沙沙的,吃的可欢了。”

  “现在的小孩都蛮有童心的。”虞司颜打趣。

  护士长迎上来,“虞姐,您来了。”她简单的汇报了下老夫人近况,吃东西还行,心情感觉也可以——当然很可以,护士长有时腹诽,这么多人陪着聊天陪着玩,人嘛,总归有韧性,倒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陪虞司颜母亲聊天是一件各大医院医护人员打破脑子都想争取的机会,导致周周打擂,胜者才能来这间别墅贴身伺候。

  别看伺候自己父母不积极,但说到鲤鱼跃龙门,各个都力争上游。

  心里想着,护士长也暗自鄙夷自己,毕竟她也特意用了一种甜到腻人的声音跟领导说话。

  “去抱抱婆婆。”虞司颜把小鱼放走。

  小鱼的性格像她,胆子大,跑到立春跟前,搂着脖子亲了亲立春脸颊。

  立春浑身一僵。

  “别怕,是小鱼,我的小孩。”虞司颜大声说。

  立春这才放松下来,用肘搂了搂小鱼。

  可能是小鱼也觉得老人可怜,于是脆生生的说,“小鱼长大后会把坏人都打跑。”

  “你得大点声,”虞司颜在轮椅旁蹲下,“婆婆听不清的。”她对立春说,“婆婆,过几个月跟我一起去燕京。”

  也许立春脑子还明白,也许和她母亲一样,早就被药傻了,脑袋不清醒;立春拼命摇头,很着急,却荷荷地发不出声。

  “没关系的。”虞司颜毫不留情地损宋和贤,虽然平日里她看不起李半月对自己母亲那么差,但关键时刻她也拿宋和贤说事,“李半月你知道吧,她妈妈打她的,特别过分,和她妈妈那个老刁婆比,你是最温柔的阿婆,不吵不闹,大家会喜欢你的,你看,小徐她们就很喜欢和你在一起聊天呀。”

  她倒不担心立春跟她到京中会受欺负。

  燕京等级森严,跪的姿势更标准。

  “虞姐姐,老夫人怎么称呼?”旁边的小护士问。

  “不知道呢。”虞司颜站起身,“不是很清楚。”她说,“村里人喊她立春。”

  小护士一会儿看看老夫人,一会儿又看看虞司颜,总觉得两人长得不像。

  老夫人是尖脸,虞司颜脸圆。

  “我母亲早已过世。”虞司颜看穿小护士心中疑惑,“这是我阿姨。”她介绍,“当年和我母亲一起跑出大凉山,却因为被药傻了,疯了,家里嫌弃,觉得有辱门风,又被父母送了回来。村里的人怕她们再跑掉,出去乱说,断了大家的财路,就把她们的眼睛挖了,舌头割了,后来我母亲和她带着我,又打算跑一次,还是没跑出去,又被村里人砍断了四肢,我母亲……”她顿了顿,没继续说,只是笑笑。

  “畜生。”小护士愤愤,“一群畜生。”

  “人么。”虞司颜莞尔,手搭在立春肩上。“谢谢,我们一起骂。”她顺手折了一朵花,递给小鱼,“给婆婆编个花环吧,妈妈昨天教你的。”

  说完,又跟立春说,“编的特别丑!不许嫌弃,也不许批评小鱼。”

  周围人一起笑起来,有的是发自内心觉得滑稽,有的是捧场,各不一致。

  #

  “秦姐。”薛求是快步跑进办公室,脸上徜徉着喜悦,“我查到了!”他扬了扬手里的东西。

  “给我看。”秦楚七音倒很冷静。

  “我从封掉的档案里调出来的。”薛求是是一路跑上来的,连电梯都没舍得等,“你知道吗?他妈的虞司颜就是个出来卖的,小小年纪,不干不净。”他眼里写满了飞黄腾达的兴奋。

  秦楚七音接过那份文件夹,翻到第二页开始反胃,看到笔录和照片时呆了。

  几秒后她一推桌子,“先等我一下,我要跟上边汇报。”

  她冲到洗手间,到底是没忍住,吐了出来。

  照片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人间地狱四字不能概括。

  她办过的案子很多,再恶心的/尸/解/照片也不是没见过,但活生生的恶心还是第一次见。

  遍地活的尸骨,遍地血与蛆。

  她漱口,缓过来气,冷静地走回办公室。

  薛求是见她回来,喜悦冲昏他头脑,什么话都开始往外冒,“好像有多了不起似的,闹了半天还被糟/蹋过,真脏。李女士这是打猎打多了被鹰啄了眼,选了个什么人啊。”

  “这是原件?”秦楚七音问。

  “复印的,原件那边不肯给。”

  “你先去吧。”秦楚七音冷冰冰地把薛求是打发走,她坐在办公椅里,闭着眼仰在那儿许久,抄起电话打给郑陌陌,约谈。

  郑陌陌来后她就说了一句话,把档案递过去,“她无辜,你自愿,他们嫌她这是私德有亏,不足以服众,你呢?”

  接过文件夹后郑陌陌低声骂了句娘。

  “这不行。”郑陌陌坐在秦楚七音办公室里足足两个小时,最后才捂着脸说,“一个都不能因为这种事被拉下来,下来一个,我们全完了。真该死。”

  她仰起头,把文件狠狠地摔在地上,“他妈的凭什么啊。”

  “怎么办?”秦楚七音等郑陌陌示下。

  “凉拌。”郑陌陌抬腿一脚剁在文件上,看起来是真生气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给她/擦/屁/股。还能怎么办?她未成年,怎么都不能算到她自己脑袋上,我呢?妈的!”

  郑陌陌此刻无比后悔当年意气风发年少轻狂见一个爱一个睡一个。

  且不说找家长写检查一事确有证据,未名湖论坛里挂过征讨她的贴子,翻还是能翻到的。

  “那个村子里活着的只有小动物,和大动物,总之是带毛的动物。”秦楚七音艰难开口。

  “好,这是个腹泻的/屁/股!”郑陌陌骂,习惯成自然地把文件捡起来,吹吹土,扔进碎纸机,再点火把纸篓里的纸烧了,“阿米巴痢疾!”骂完开始圆场,搬李半月出来,敷衍秦楚七音一通,“领导呢,是个姑娘,这位置上未婚,可知男人本就不太得她青眼,那我们拿这事说事,领导一恼,都是你我的不是。”

  从楼里走出来后她怒火依然不能平息。

  眼看只差一步就能将军,全盘大计毁在自己身上。

  憋屈,真的憋屈。

  郑陌陌沉着脸坐上车,回家路上又收到秦楚七音的短信,该信息简单列举了下虞司颜近期所做的光荣事迹,看完她觉得自己离心梗只有一个极为危险的距离了。

  于是郑陌陌秉承她从哪跌倒就在哪就地卧倒的原则,给关雎发了个短信——“晚上有空吗?要一起……”

  吃饭两个字没打完。

  司机死死一脚刹车踩下。

  郑陌陌被安全带拍死在后座,只好伸着脖子问,“怎么了?”

  “车祸,前边追尾了。”司机说。

  警卫已下车去看,不大一会儿回来汇报,“酒驾,一死一伤。”他问,“我们绕行?”

  沉默片刻后郑陌陌解开安全带,“不用。”她下车,“死者身份核实了吗?”

  “暂时没有。”警卫说,他打电话询问。

  等了约半小时,他上报,“DNA比对出来了,死者是薛助理。”

  “够利索的。”郑陌陌拿出手机,想编辑一条——“已经超出阿米巴痢疾范畴了,这他妈该死的是霍/乱”发给秦楚七音,不料解锁屏幕却看有一条新讯息。

  她那条没打完的信息发了出去。

  关雎回复:“好。静待您秘书联络。”

  郑陌陌打了一行——我的意思是出来吃饭,不是为别的,你想错了。

  想一想觉得没趣,又删了,回了关雎两个字——可以。

  #

  二十一点四十七分。

  关雎关上车门,她到了柏悦,原本她计划早到一会儿,但临出门前微澜又闹,不让她走,这才耽搁了许久。

  她走进酒店大堂,拿出秘书给她的房卡,马上有人迎上来。

  接待的人不露痕迹地瞄了眼房卡,微微躬身,把她领到大堂,请她坐下,又端茶递水,移来果盘,“女士,请您稍等。”他抬手开了蓝牙对讲,“有客人。”

  几分钟的功夫,一位西装背头的年轻人走来,也是先深躬身,毕恭毕敬,“女士您好,请这边来。”

  关雎拿起手包,跟在他身后。

  年轻人近乎是一路躬着身把她领到一部不对外开放的电梯前,按开门,请关雎刷卡,随后电梯直达目标楼层。

  楼上另一个年轻人接应,在一面富丽堂皇地墙旁刷了下卡,墙从中轰然洞开,露出笔直走廊。

  “女士,请您稍等,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给前台电话。”那个西装客把关雎送到另一扇门前,打开门,请关雎进去。

  关雎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套房。

  客厅一墙落地窗,鸟瞰全市。

  跟傅清夏那些年她哪里有过这种待遇?哪里会有人对她一步一鞠躬,那时她走到何处都像欠了傅清夏几百万,好像被那个男人/临/幸/是她多大的荣耀——而那个男人也只是别的女人养的一只哈巴狗。

  这次她知道她的决定是对的,也选对了人。

  郑陌陌二十三点半才到。

  “抱歉。”郑陌陌出现在门口,“我迟到了,有点事,被领导传了。”

  关雎对陌陌扬起对镜练习无数次的笑容,“是吗?我都没发现,这里夜色很好,我竟忘了时间。”

  郑陌陌开了瓶红酒,倾了两杯,递了一杯过去,“别紧张。”她安慰道,“你家是哪里的?”

  “我是象山人。”

  “啊,我知道那,那里出美人。”郑陌陌道,“我家在顺德,后迁去了金陵,搬来搬去的。”她歪歪头,理了下批在肩头的长发,“就是数学难到令人原地飞升的那里。”

  关雎笑起来。

  一来二去间她放松下来,闲聊半晌后她们一起站在落地窗前看夜景。

  “我爸爸妈妈是医生,有一次带我上门去给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孩看病。”关雎如痴如醉地望着星空,“他家就有这么大的两扇玻璃,从里边往外看,好美……”

  她倏然战栗。

  郑陌陌自身后拥住她,抵在窗前,用牙很慢地扯下衣领。

  她们/交/颈,郑陌陌捧起酒杯,喂了她浅浅一口,拉过薄纱窗帘,模糊了夜景,晕开灯火。

  这是关雎首次知道什么是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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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小狐狸办的人,她们在试探小狐狸,小狐狸也在试探她们,小狐狸不会让局面失控的

  虞妹压根就不想接锅,她只想搞个大的……某个角度她和小狐狸有共同语言……

  陌陌她……总翻车的原因是……她摔倒后压根就没想爬起来……她不是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跌倒第二次,她是这地儿挺不错儿,搭张床就地卧倒

  本文最大的瓜不是虞妹的过往,本文最大的三个瓜,一为啥伊宝会做中国菜,二为啥陌陌去敲怀孕状态下小虞妹的肚肚,三为啥阿呆屁颠屁颠的给陈妹送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