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莱德承认自己是个没出息的小孩。

  给小兔子换窝时看见兔子光溜溜的脑袋和手术疤痕,又没忍住哭了一鼻子。

  她偷兔子被兔子主人喀茜发现了,打上门来追讨。

  对峙时为了自己的面子,她毅然决然地说,“因为喜欢兔子,不忍心看你们把它处死。”

  喀茜是个蛮漂亮的金发女郎,和名字不同,是个典型的日耳曼姑娘,左看右看都和雅利安没有任何联系,但奇怪的是名字的拼写与宝莱坞老电影《帝国双璧》的女主之一一模一样。

  听了她的借口,喀茜点点头,剪刀起落,把四只兔子的耳朵都剪掉了,装在小的玻璃培养皿里,将没有耳朵的兔子留给她,“我处死兔子的时候也不忍心,我想,它们应该是可以活下去的。”临走前说,“我相信你会照顾好它们的。”

  兔子痛的吱吱叫,阿德莱德的心皱成一团,她呜就哭了。

  玛戈每天不着家,也不知在做些什么,她不好给玛戈打电话在手机里哭诉,更惨的是丽贝卡回国,莉塔在雅典度假。

  于是她无处哭诉,只好去找伊莎贝拉。

  情敌相见,哪怕刚哭过,她也得化个体面而得体的淡妆。

  就当她私自挪用伊莲恩的化妆品时,对家中混乱现状忍无可忍的弗莱娅在擦家具,跪在床上擦浮雕描银的床头。

  “阿黛。”弗莱娅突然和她搭讪,“你和我长得好像。”

  “是的。”阿德莱德在给自己刷睫毛膏,“和妈妈超像。”她拧开眼线笔。

  她和弗莱娅也算史诗级尴尬撞脸,不过比倒霉的玛戈好些。

  “说不准你是我的小孩。”弗莱娅调侃,“我是你的妈妈哦,你看我们长的多像。”

  “妈妈,”阿德莱德转过来,“看眼睛,和妈妈的一样。”

  虽然她没遗传到伊莲恩的蓝眼睛,但她遗传到了虹膜色素分布不均,常显,偶发于白海波罗的海人种,有的人症状是斑点,有的人是虹膜颜色渐变。

  像弗莱娅的眼睛颜色就很均匀,但她却不是,瞳孔周围是深绿,到靠近巩膜的部分就变成了嫩绿,等她再大一些,色差可能会更加明显。

  头发颜色可以染,而虹膜颜色一般不会变,除非眼睛生病。

  “我去找贝拉玩。”她把化妆品往抽屉里一码,冲伊莲恩宣告自己私自占用化妆品的事实,出发去小破酒馆。

  “早点回来。”弗莱娅叮嘱。

  前情敌没有供应宽慰,而是……

  “可你学的就是这个东西,都这样的。”伊莎贝拉送给她一杯果汁,摸摸她的头,“克服一下。”

  说完不理她了,开始为自己的小酒馆添置新的特色菜肴。

  她见伊莎贝拉在忙,呆不下去,喝光果汁后乖乖离开。

  事实证明,最好的朋友是影迷和小报记者。

  “你怎么了?怎么眼睛红红的,是哭过吗?纸巾给你。”一个自述自己叫杰西卡的女孩来关心她,“啊,是你,你是阿德莱德·萨伏依女士吗?”

  阿德莱德点点头。

  “可以和你合影吗?”杰西卡安抚她许久后提出要求,于是她欣然应许。

  不到十分钟,小报记者也围过来。

  “我请大家喝咖啡。”阿德莱德只好吸吸鼻涕,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她还是一个坚强的女孩,用胶水把自己碎成片的心粘在一起。

  她买好咖啡,一杯杯地递过去,小记者是个腼腆的男孩,不令人反感,因此她问了句姓名。

  “乔治,乔治·弗莱迪。”乔治欢天喜地的捧过第一杯冰美式,欲哭无泪地干了第五杯拿铁。

  萨伏依委实是……过于健谈。

  这个女人喋喋不休了三个半小时,未给他的报道提供任何有效信息。

  “……我们要学托马斯亮蓝染色的,你说可笑不可笑,二十一世纪中叶,我们还要学习上世纪的技术,真是滑稽,这证明人类的社会根本就没进步过……”萨伏依女士的话题下涉神经学科的大脑核团,“我现在会从剖面认这是第几椎和脑子的那个层面了,我宣布,但没有用,这是一个上帝的学科,因为自我认识太玄学了,无论你怎么做生信,你都无法解释为什么细胞膜电位变化和一点点普通的神经递质就让我们领略到这个姹紫嫣红的世界……”上涉社会学话题,“我们吃的药都是为男人量身定制的,因为从出厂那一刻只在雄鼠身上做实验,这是歧视,当然也是因为雄鼠廉价,鼠妈妈一只要二十刀……”

  这压根就不是花边小报读者会关注的事。

  就连她的哭泣也是因为兔子耳朵被实验者干掉了,大家伙群策群力,用棉花和一根咖啡吸管给兔子做了假耳朵,萨伏依又破涕为笑了。

  讲道理,男人只关心萨伏依有没有被权贵/糟/蹋/过,女人只关心她怎么护肤,怎么挑选衣服。

  没人想听——“作为半瓶油不满的内部人士,我认为今年的诺贝尔奖可能会授予发现中微子矢量链式反应的萨曼莎·茨维格教授团队,最好赶紧,趁这个东西没有用于战争,不然就会再现诺贝尔-爱因斯坦式搞笑滑铁卢。”萨伏依开始胡侃,“我觉得爱因斯坦当年得奖时总被卡的原因有一部分是,这项研究用于战争,存在争议,相传和他有仇的那兄弟只是给评审委员会顶罪……”

  胡侃完开始抱怨,“现在不仅做实验要自己垫钱,发论文还要自己掏版面费,我去实验室当兼职研究员,该死的给我六百磅一个月,开什么玩笑,我差点想把这六百块钱扔教授脸上,你是侮/辱/我,还是侮/辱/我的劳动成果?气得我差点把代码删了,他们自己一个数据一个数据往excel表里敲吧,我不伺候了!”

  乔治的表情是呆滞的,他生无可恋地接过第六杯咖啡。

  让咖/啡杀死他吧。

  听不懂、真无聊、他想辞职。

  这还不如冲他竖个中指,让他滚蛋。

  这一行为他还能写一篇五百词报道——百老汇知名女星对记者和影迷态度奇差无比。

  崩溃的乔治终于打断萨伏依的长篇大论,“你谈恋爱了吗?”

  “我有丝分裂。”萨伏依的回答令人拍案叫绝,“我们火星人都这样的。你不知道吗?我们吃撑了胡萝卜就可以变成一只小阿黛和一只小兔子,长见识了吧,嘿嘿。”

  “你怎么平衡你的演艺生涯和学业?”乔治进行最后的垂死挣扎。

  “你怎么平衡写稿、抓拍和街头采访?”萨伏依反问,学迪士尼动漫人物似的夸张地挑眉,“好像你的时间管理更具有挑战性。”

  “我浪费了四小时听你胡扯!”乔治哇一声哭出来,“四个小时!”他鼻涕都出来了,“我今晚又要加班,我不要九点下班,我想四点回家。”

  “我可能下个月要回纽约,去见一个导演。”他的崩溃打动了萨伏依女士,“华纳在筹拍一部电影,邀请我客串。”

  这句话将乔治的下班时间从九点提前到七点。

  不过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乔治的崩溃养活了网络博主。

  当晚最红的一条推是——无名记者不堪生活压力,在百老汇知名女星见面会上崩溃,资本垄断愈演愈烈,普通民众的出路何在?

  配图是鼻涕虫乔治。

  “啊,人类。”玛戈关掉Reddit的讨论链接,合拢宾馆的遮光帘,“你打算怎么办?有什么想法吗?”

  恶魔是一种纤细脆弱的生灵。

  同样的事发生在她身上,她会扮演乖女儿,潜伏在她的创造者身边,伺机逃脱。

  创造者不愿意给她血誓放她走,她就找血亲帮忙。

  但恶魔不一样。

  自从被实体化困在三维世界,英格丽德就抱着猫躲在被子里。

  战争被欺负的喵喵叫,不料抗议未果。

  就连倦怠都从项链变回原样,用尾巴尖逗了逗英格丽德,“喂。”

  英格丽德谁都不理,就躺在那。

  “别烦我。”英格丽德回敬道。

  “起来,”玛戈掀开被子,“我们去干掉上杉明宫。”

  “我难受。”英格丽德翻了个身,给她一个背。

  “你给我起来,不要像具尸体似的躺在这里。”她和英格丽德拉扯,纠缠时英格丽德不小心栽在她怀里。

  “呀,流/氓。”玛戈抬指点英格丽德的额。

  英格丽德倏然红了眼圈,把头埋在她肩上,边哭边激烈/撕/打,说,“我要杀了她!”

  “往好处想,你不会消失了。”玛戈摸摸英格丽德的长发,“这个世界虽肮脏不堪,但有吃有喝。”

  “这个世界要毁灭了。”英格丽德冷冰冰地说,随后哭的更凶,把战争吓回原样。

  “我要杀了上杉!我要送她下地狱,我要把她的灵魂做成反光珠粉,”恶魔尖叫道,歇斯底里,“她怎么能这么对我?她不能这么对我,她不能创造我,却又禁锢我,对我妄加干涉!她凭什么……”

  #

  “我的兔子又有耳朵了。”阿呆偷偷地打开视频,她把一只很小的兔子托在掌心。

  “好可爱。”陈冷翡躲在楼梯下的杂物柜里,用手指遮住摄像头。

  她和阿呆聊了会儿,又躲在阳台问了问英格丽德的现状。

  “大概哭出来就会好。”玛戈说。

  “很可怜。”她问,“你还会走吗?”还委婉提点,“她们这么对你,不问你意见,强行把你留下很过分。”

  在陈冷翡内心的某个角落,她希望玛戈成功逃离这个令人作呕的世界。

  她想走,想离开,却走不了。

  她怕斑斑伤心,也怕身后遭人恶意揣测。

  这里的人,嘴太碎,各个道貌岸然,好似名士风流,却一张口就将一切归因于性,内里猥/琐/不堪。

  高维世界是什么样子她不知道,但她猜比人间好很多。

  “我……在想。”玛戈缩在椅子里,“想不想我留下来陪你?”

  每个维度有每个维度的规则,也有每个维度的恶心之处。

  她算看透了。

  从其他天使残存的记忆里,她见到的是一个被美化的伊甸园,因为承载美好记忆的量子衰减年限更久,不料正如三维是高维的投影,三维世界践行的是高维的规则。

  “我尊重你的选择。”陈冷翡抱起兔子,她望着夜空,“你离开,我会想你,但我支持你,因为我希望你快乐,你留下,我会很高兴,但我们间不会有结果。”

  “不要和天使谈死亡。”玛戈回答,“我们无法理解你们视角下的生死。”

  陈冷翡一晒。

  她和玛戈闲聊几语,挂掉电话后拿李半月的账号登陆总数据库,将这两通电话的记录删掉。

  “你放假啦。”郑陌陌意外登门拜访。

  “阿姨好。”陈冷翡打了个招呼。

  “回来多吃点好吃的,在外边肯定吃的不好。”郑陌陌很关切,她上楼去见李半月。

  李半月在卧室见的她,因为在打吊针。

  “把你的家事处理好。”李半月开门见山,劈头就是,“不要让人闹到我面前。”

  “是……师妹,能不能试着安抚一下你的老母亲?”郑陌陌也不是昔日那个唯唯诺诺的郑陌陌,虽然条件反射养成了她答“是”和立正站直的第一反应,不过她成功遮掩了过去。“她和我妈坐在一起,每天的话题就是闺女白眼狼。”

  “她与我之间存在任何什么必然关系吗?”李半月很冷漠。

  “你杀了她丈夫,儿子,毁了人家半生心血,侵吞人家积蓄,将家族财产据为己有。你妈但凡有半点血性,早跟你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但你那可怜的妈妈呀,你受伤她照顾你,你生病她来看你,背后骂你都不舍得把你做的事一二三举例展开讲一讲,只是絮叨你不孝不乖听不进别人的话。”郑陌陌点评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说真的,吃相别太难看,你过得去,她过得去,大家都过得去,你看,你年轻时我不跟你说这种话,如今你也当了妈妈,知道小孩的难搞,别那么拧巴。”

  这席话她憋很久了。

  如今她在位李半月卸任,才一吐为快。

  李半月拧巴起来很开心,正当化自己行为同时还成功自怜一番,但她们这些下属就倒了大霉。

  架不住宋和贤是个话唠,一絮叨起来没完没了,比样林嫂还厉害。

  “有的话我也不想和你讲。”李半月拥有美人标配的臭脾气,更糟的是她气性还大,“但郑雪主是人家亲生女儿,你从中作梗,不仅不道德,传出去还不好听,你过得去,她过得去,每个人都过得去。”

  “我过不去。”郑陌陌气愤,“我鞍前马后当这个妈,小孩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哄,她倒好,等小孩长成往回要,我不服。”

  “我也过不去。”不料李半月就等她这句话。“她自己是条狗,在她儿子面前都唯唯诺诺,到我这里,却想凌驾在我之上,是何道理?”

  “那就过不去。”郑陌陌也不敢多说,以哄和顺毛为主。

  李半月的病怕情绪激动,这要是有个好歹,虞司颜肯定借题发挥送她去见毗湿奴第若干化身佛陀。

  她和李半月一起谴责了会儿上一代母亲的奴性和小孩的调皮捣蛋,匆匆告辞,下楼时看李半月家的小姑娘在看论文,就说,“对你妈妈好一些。”

  冷冷小姐抬眸看来。

  女孩二十出头长开了,变得更漂亮,眉眼间有几分妩媚。

  “你妈妈身体比看起来和你以为的情况糟很多,硬撑的。”她说,“别总气她,她那个病忌情绪大起大落。”

  “谢谢阿姨关心。”陈冷翡只觉郑陌陌虚伪的可恶。

  需要李半月再送一步时可不含糊——看在多年朋友份上,请君自戕。

  “她很喜欢你的。”郑陌陌只是歪歪头,“她是真的顶着很大的压力才成功送你出去深造的,虽说我们希望你们能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实现自己的梦想,但很多事,不是我们点个头或出个钱那么简单,各中弯弯绕太多,多照顾她点吧。”

  “阿姨,我妈妈其实挺在乎你的。”陈冷翡道,“你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

  郑陌陌的回答在一瞬掀起她的怒火。

  “我也很在乎她,不然你早就没妈妈了。”郑陌陌道,说完就跑,有几分抱头鼠窜的意味。

  她觉得李半月家的小猫要炸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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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闹闹阿呆,不高兴陈妹,大姐姐玛戈,脆弱小恶魔

  总的来说,还是玛戈小天使比较可爱

  陌陌和陈妹的纠葛是陌陌……陌陌非要嘴欠刺激陈妹,就求仁得仁,求锤得锤……陈妹又很事

  小弗:暗示失败,再见,我要和阿呆友尽

  也不能说陌陌说的不对,但也不能说狐狸存在跟她哥她爸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可能,狐狸老爸还是有点段位的,外加利益至上,水平介于林顿到老姜之间,只不过狐狸和老姜之间差了至少七倍虞妹,死的不冤(不是(

  虞妹和陈妹的段位也有区别,毕竟虞妹只能把小狐狸气晕,陈妹能直接把小狐狸气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