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斑蹦跶到绿绿面前,“你会唱花腔吗?我会唱。”

  它一展歌喉,绿绿却往旁边挪了挪,没搭理它。

  它就踩着窗台蹦跶到黑红爪面前,歪着脑袋,“你会唱花腔吗?”

  “你想吃小鸟吗?”黑红爪低头问奶糖。

  奶糖舔了舔爪子,“是好吃的小鸟吗?”

  “味道和我表弟差不多。”

  “要!”奶糖很乖的用尾巴圈住自己。

  “咦!”伊莲恩那个女人特别激动,客厅的每个人都愁眉不展,唯她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此刻关注点还错位,“你家的鹦鹉会学猫叫?”

  玛戈斜了她一眼,觉得很丢人。

  不过下一秒她也哇一声。

  黑红爪一腿把花斑踹了下去,字正腔圆地说了拉丁语系的西班牙文,“滚。”

  奶糖平地起跃,站起来用嘴接。

  “不乖!”洛克希踩在沙发上,慢悠悠地跨过茶几,空中转身二百七十度,不知为何居然抱住了杰西卡,成功猫口救鸟,肯尼迪虽然得救了,但她也摔了个狗啃泥,她像生锈钟表齿轮一样,磨磨蹭蹭地抬起手,拍了拍猫脑门,“坏猫。”

  “我有个问题。”玛戈抿了口拿铁咖啡,“洛茜,你有听过一首叫《智障光秃秃没有嘴的丑八怪突然浑身抽搐》的歌吗?”

  “什么?”洛克希皱起眉。

  伊莲恩立马捂住她的嘴,“没什么。”这个女人用好看的棕眼睛斜了她一眼,“闭嘴。”

  玛戈挣扎出来。

  她闭上左眼,用右眼打量绿绿——一只奇形怪状的人类,拥有正常的人头,但浑身都是绿色的羽毛,更奇怪的是它的嘴巴是突出的棱形。

  别说,在绿绿的衬托下,《普罗米修斯》里的异形都符合生理学构造。

  右眼看去,绿绿拥有和其他鹦鹉一样的骨架。

  于是玛戈又单着左眼瞧了瞧。

  不料绿绿对自己的认知确实是怪物。

  “这只鸟……”玛戈指指绿绿,再三确认,“是鹦鹉吧。”

  洛克希从地上爬起来,她吹了个口哨,绿绿飞过来停在掌边,她捧着小可爱,说,“是的,是不是很漂亮?”

  这是她自己养大的小鹦鹉,从亚马逊网上买的蛋,特别亲人,算是她闺女。

  “挺好的。”玛戈心道,果然人类就是生命不止,作孽不息。

  “它们……”文竹慢腾腾地说,“为……”

  “不要打岔!”里斯本打了个响指,“梅森。”

  梅森的糟糕谢幕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新世纪冷战的到来打破敌人末日就是我的幸运日这一定律,将大选扭转为体面的辩论。

  不再有抛黑料,不再有人身攻击,不再有诋毁,只给每一个候选人留了糊弄选民和搪塞这两条基础款的短裤,不至于让每个人都以“走你,指挥官”的形象出现在竞选广告里,同时带来最大的弊端。

  对手丢的脸将算在胜利者的头上。

  因此辉格彻底进入一人遭殃,全体连坐的倒天大之霉时代。

  “是个可爱的男人。”伊莲恩还在说风凉话。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里斯本警告,“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吗?”她用极为别扭的汉语说,“西宫太后。”

  有网友修了张图,讽刺洛克希是黑尔-罗雅尔式格局的延续,她查了下,意思是皇帝是傀儡,前任皇帝的后和情人把持朝政,对标一下沙皇时代的叶卡捷琳娜二世和伊丽莎白一世,她大概还是理解了笑点在哪里。

  “慈禧。”不料伊莲恩发音比她标准,对时下热门梗更是了如指掌,“一位太后,在她统治下,国家日暮西山。”

  “随便。”里斯本说。

  “好的。”伊莲恩颔首。

  “……什么……”文竹还在絮叨。

  “梅森究竟怎么想的?”洛克希百思不得其解。

  “大概,”林顿开口,搅乱对话内容,私自改了电影名,“他比烟花寂寞。”

  “闭嘴。”里斯本重复若干年来最常说的一句话。

  “退无可退又不想退,胆子很大又没有足够的勇气。”还是伊莲恩给了个有效推测,“不想承认自己是懦夫,只想把女人拖出来挡枪,没想到桑德拉不是傻女人。”

  从梅森太极拳九九八十一式来拖延大选,以各州内乱为由申请引用修正案特别款和罗斯福前例,企图免选连任来看,是一个有想法的男人。

  从他关键时刻抛出订婚退选来看呢,这是个怂货。

  “他怎么想不重要。”弗莱娅抬眼看洛克希,“重要的是,不要太难看。”

  “很简单。”玛戈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等那两个女人陪她一起去逛街,不料里斯本家的鹦鹉掉毛,她对羽粉过敏,一个喷嚏接一个,快疯了,而这群愚蠢的人类还没说出一个合理的方案,“给哈德森夫人一个运动,我们有权利说不,请她登台。”她说,“梅森愿意配合,让他道个歉,不愿意配合把他钉上耻/辱/架,结束。”

  她又打了个喷嚏。

  “它们……一直都……在动。”文竹终于说完了它的话。“明明……没有……风。”

  “因为它们是动物。”她回答道。

  “什么……是……”

  “闭嘴吧。”玛戈不想搭理那根竹子了。

  “哎呀你很聪明嘛。”年轻的金发人类拍案叫绝,重重地亲了她一口,“虽然你奇奇怪怪的。”

  “你的鸟掉毛。”玛戈擦擦鼻涕,抱怨道。

  “不用你告诉……我。”喷嚏会传染。

  洛克希也得了喷嚏病,“和你说,实不相瞒,羽毛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

  “羽粉。”弗莱娅面无表情的接话。

  “对。”洛克希捏捏鼻子。

  “很像人类的……”伊莲恩打了个不恰当的比方,“头皮屑。”

  这句话招来玛戈的怒视。

  “对了,”伊莲恩岔开话题,看着洛克希养的鹦鹉,若有所思,“你家鸟的毛,挺亮的。”

  “……动物?”文竹顽强地和她搭讪。

  “够了。”玛戈推门离场。

  世界上有一条薛定谔原理是祸不单行。

  与过敏比翼双飞的是她妈——还是两个。

  “小翅膀。”伊莲恩从里斯本家拿了袋鹦鹉营养剂,强行塞给她,“试一试,万一不掉毛了呢?”

  “我不吃鸟食!”玛戈把营养剂袋子对空一抛。

  弗莱娅接回来,“可你掉毛掉的特别厉害!每天都一大堆,我们很担心。”她胡乱抱着鸟类吃的小零食,“我们怕是不是你吃的不好,或是身体不好,生病了。”

  “你们觉得……”玛戈指了下自己,这么多年过去,她努力地理解并适应了人类的措辞,“你们这么对我,我会健康嘛,这是禁/锢/咒,和绑架差不多,人质会身体好吗?”

  伊莲恩点点头,看不出喜怒,“唔。”

  “唔。”玛戈学她讲话。

  稍晚些时候她后悔这么刺激伊莲恩了。

  今晚没有好吃的,伊莲恩炖了一锅中药味的鸡汤,给她和英格丽德一人盛了一盆。

  “玛戈很厉害。”弗莱娅对英格丽德持有好奇态度,但又不好问。“你怎么想到的?”

  她觉得玛戈很有前途,需要鼓励。

  不料玛戈说,“对我们来说,公关奇迹是大洪水和埃及人的长子。”她一脸的厌世,游离在世间之外,虽明眸善睐,妩媚自成,却连笑都带着俯视,是神像独有的垂眸笑,很温柔,但很抽离,“完全是胡扯,可人类买账了。”

  “这是草参乌鸡汤。”伊莲恩仗着阿呆不在家,放肆地暴露异乡异客的真实身份,很热情的推销,“还加了冬虫夏草、枸杞、松茸、桂圆、陈皮还有一些小蘑菇,快尝尝。”

  “为什么这只鸡的皮是黑的?”弗莱娅查起一根鸡腿,盯着看了很多秒,在热情捧场和小命要紧两个选项间徘徊数秒,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自己的命。

  她啪地一下把鸡腿扔回锅里,但像每个东区女孩一样虚伪,“亲爱的,非常感谢你为我带来美味,这是我最幸运的一个夜晚,能品尝到你的手艺是我的荣幸。”

  “请您稍微有点求生欲。”伊莲恩托腮,屈指敲了敲桌。

  她用视线余光看玛戈,思来想去,放弃道德制高点。

  【我发现,我是一个自私自利的混账。你说对了,我只是虚伪地认为我的每个计划都是完美的,从不考虑无辜者的喜怒哀乐,更可悲的是,我想了想,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做一样的选择。】

  【我是地球上的癌症,没进化完全的人类,因为我发现,我还是想要小孩和陪伴的。】

  她打完这行字,点了发送。

  对她而言,玛戈是个完美的小孩,一出生就七岁大,有自己的三观,不依赖她,很活泼可爱,是一个亲昵的朋友——甚至能和她做朋友,平等的沟通,而不是像阿呆一样,有一个从小长大的过程,不仅有生理排泄需要教和训练的尴尬,且饿了第一反应喊妈、满嘴傻兮兮的话。

  阿呆很好,但她也想要玛戈。

  玛戈可以和她进行流畅的交流,而阿呆是——

  #

  “可爱、年轻、但傻兮兮的小家伙。”李半月目送陈冷翡去买奶茶。

  小猫从一个小不点变成大女孩,盘发,发间点缀着一枚很细的珍珠发冠,她不仅知道怎么化妆,还懂用绿格旗袍搭配复古玛丽珍高跟鞋、选大一码的白风衣以遮掩身形上因过度纤细而凸显的骨骼。

  小姑娘长大了,变得很好看,只可惜是无法形成震慑的没用之美。

  是很像豆芽菜,两根手指就能把豆壳从豆芽上掐下来。

  说实话,她极为讨厌女儿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看见就生气。

  “你二十几岁的时候不傻吗?”斑斑侧头来问。

  “可能也傻。”李半月选择闭嘴。

  厌食症已经很麻烦了,她怕把小朋友刺激出一个抑郁。

  她按亮手机屏,又按灭。

  伊莲恩的那条信息还在通知栏里飘。

  她知道伊莲恩在等她的一个否定。

  ——你不是。

  ——这是人之常情。

  ——我也一样。

  ——我们都……只是人而已,活在这个社会,很难超出这个社会。

  但她看着精致的女儿,无声地叹了口气,回了伊莲恩一句——【我们最混账的不是殃及了无辜的新生命么。】

  生在谁家都好,总好过活在她膝下。

  给不了一个新世界,赠予的仍是挣扎与低人一等。

  说到底,她和宋和贤没有任何区别,二三十余年过去,她所接受的社会规训要求她维持一个温柔妩媚却不失分寸不致狐媚必要时是个顽固老学究不解风情的外在形象,她的女儿也选择柔弱堪怜,区别在于她是被迫,被逼无奈选择了这样一层伪装色,以不引起女人的反感和男人的肖想,但她的孩子在一个更高的起点上自己选择走向无害。

  “妈妈明天要住院,白内障,装人工晶体。”斑斑说,“你应该去看她,因为你生病时她照顾过你。”

  当了正经老师的斑斑渐渐不一样了,“不谈感情,不谈以德报怨,我们谈等价交易,一码换一码。”

  “我不去的话,你会不高兴吗?”李半月打趣。

  以前宋和贤生病她不露面时李云斑会说,“你不去我会生气。”

  现在的斑斑稍微有些长进。

  “妈妈会难过。”斑斑告诉她,“我其实无所谓,我不在意,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去一趟,不然别人会说三道四,麻烦。”

  “斑斑稍微长大了一点点。”李半月挽唇。

  这时一个女人抱着弟弟牵着姐姐从她身边经过。

  妈妈叮嘱道,“这是给弟弟买的奶茶。”

  姐姐看她一眼,甩开手,默默地落后几步。

  小男孩喝了几口,又摇头,这时妈妈晃晃剩下的奶茶,自己喝了半杯,最后想起女儿,转头说,“给你吧,你弟弟不要了。”

  女孩摇摇头,说。“他喝过了。”

  “你可真挑。”妈妈抱怨,倏然又激动地抬手指车,“看,宝宝,烧汽油的车,妈妈小时候就坐过这种车,和电动力车不一样……”

  女孩开始打量她。

  “呀宝宝。”李半月转过头,冲女孩招了招手,蹲下来,“好可爱。”

  女孩突然涨红了脸,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是妈妈吗?”

  “是呀,我是妈妈。”李半月看陈冷翡往回走,就站直身笑着和女孩母亲打了个招呼,临走前习惯成自然地逗了逗孩子,说,“叫妈妈。”

  接下来尴尬的事发生了。

  小孩抱住她的腿,边捶边大哭,鼻涕眼泪一起流,“妈妈,你怎么才回来接我!”

  “在家受委屈了吧。”李半月很温柔地摸摸小孩发顶,“很抱歉,可我不是你的妈妈。”她指了指陈冷翡,“我是这个小东西的妈妈。”

  “你好。”陈冷翡客气的微笑,风度只留在车外。

  上车后她很不客气地说,“我不是何老爷子的二夫人,我在意或关心您是因为您待我不薄,但请不要恶心我。我有时不高兴是因为受了委屈,而非,”她有意极为刻薄地说,“明妾与暗妾之分。”

  她认为,母亲这一层身份是女儿所赋予的。

  所以她可以在李半月表现好的时候奖励一声妈妈,而不应该是李半月以母亲自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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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来,打赌大狐狸先被玛戈气哭还是小狐狸先被陈妹气哭(反正阿呆和陈妹的比赛是阿呆赢了,大狐狸先哭(

  陈妹就那个脾气啦

  改个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