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岛,雷克雅未克。

  “爪子都湿掉了。”葵将妹妹从温泉边抓起来。

  “不要揪我尾巴。”雪里猛地一甩尾巴,抽在她手腕上。

  她一松手,更糟的事情发生了。

  雪里直接栽进了温泉,毛茸茸变成湿淋淋的毛茸茸,怎么甩都甩不干,干脆站起来变成少女模样,咧着嘴开始哭。

  “吵死了。”葵干脆捂住雪里的嘴巴。“闭嘴。”

  “你还是老样子。”怪胎说,递给她一盘温泉水煮的鸡蛋和土豆。

  “你也未曾变过。”她扒了枚蛋倒进妹妹的嘴里,“连你家的饭都是一样的难吃。”

  三维是唯一一个存在味道的维度,但怪胎烧的饭永远寡淡。

  “那你就不要吃。”黛西用松枝盘起头发,滑进温泉里。

  “为什么?”龙族的怪胎边扒水煮蛋边费解地追问。“为什么呀?”

  葵总是这个样子,她们说不到一起。

  她们很相像,她是神与恶魔所出的怪胎,葵是龙与狐狸的孽种,但葵和她不同,确切来说,龙和神不一样。

  以前她们是朋友时暂且不论,近期见到葵这个家伙,她都很想知道这种混乱邪恶的物种为何会存在,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为世间制造混乱?

  “人类造出中微子了。”葵说,兴高采烈的,“我们可以期待一下下一个白垩纪大灭绝事件了。”

  “离他们步入太空还有一个非常遥远的距离。”黛西说道。“只有恐龙会愚蠢到一枚中微子把陨石打离轨道。”

  “三维的东西,都是一样的蠢。”葵在岸边坐下。“每一步都迈向终局,无论是哪个种族成为三维世界仅有的文明,都躲不过既定的循环往复。”

  “啊。”雪里张开嘴巴,“还有吗?”

  “没了。”葵摊开掌心,“我吃了。”

  “我饿。”雪里抱怨着。

  “鸡蛋壳吃吗?”葵捡起她丢掉的鸡蛋壳,“好吃的,洗一洗也能吃,脆脆的,蛋壳要不要?”

  雪里倒满聪明的,哼了声,扭过头去,缩在水里。

  “你也躲不开你的循环往复。”黛西笃定说道。

  “愿闻其详。”葵斜眼看去。

  虽然她不是很喜欢这个形态,但她是幼龙,没长大,还是只小瞎子,龙形下只能靠闻味道和其他感官识别世界。

  很快,她不需要黛西的回答了。

  黛西很简洁的说了一个词,“阿姨。”

  “你好。”涂山繁芜礼貌的点了点头,随后转过身来,“你……”

  话未说完,她不得不盯着水面,换了个严肃些的口吻,“我数三个数,你给我出来。”

  “水好热。”葵优雅的从水里起身。

  随后那个该死的崽子给了她一个惊喜。

  “妈妈,她不给我饭吃。”涂山雪里趴在岸边,抱住妈妈的腿。“她把鸡蛋吃了,剩了壳给我,她叫我吃蛋壳。”

  哦,葵心道,这下子惨了,要完蛋了。

  #

  “这行,改掉。”莉拉揉着眼睛,“我要瞎了。”

  她正在逐字逐句给阿黛改那篇写的稀巴烂的论文。

  她以为阿黛会写音乐剧,文笔过硬,谁知文笔这个东西对于文学艺术创造和科学描述来说完全是两个概念。

  阿黛掏出来了一份充满了各色形容词的论文,是任何一个评审专家看了都毫不犹豫拒绝发表的草稿。

  “你只能用两个形容词,升高,降低。你写了团什么。”莉拉还是没克制住,骂了人,她斩钉截铁地说,“讨论,一,其他人的研究成果,二,你仿真实验结果和其他人结果差异的分析,先加这两部分,你写个草稿,我要去买杯喝的。”

  她去买饮料,在甜品店碰上隔壁实验室的陈。

  该死的陈当着她的面买走了最后两杯奶茶,逼她买了杯拿铁。

  学校的拿铁味道非常不怎么样,比刷锅水要难喝上许多。

  所以她跟陈套近乎,想讨半杯喝的,“实验最近怎么样?”

  “不怎么样。”陈说,“不要做前人未曾做过的东西。”

  “会延期出站吗?”

  “那倒不会,但是老板的脸子会很难看。”

  “你花多少测试费了?”

  “还好。”陈比划了个八。

  “哇。”莉拉啧了声,“那你老板的脸色确实会比较难看,除非你能拿出一篇质量很高的。”

  “但别人的论文里又不会写到底是怎么做的。”走路的功夫,陈干掉了半杯奶茶。

  在南极科考站时她就发现陈不喜欢吃东西,但喝饮料很凶,每天两杯奶茶三杯咖啡,不吃饭剩下来的那些热量被喝的还回去了。

  她估计那杯奶茶无望,失望的结束了话题,“我先下去了。”

  可陈非要和她尬聊,“你准备打包什么回家外食?”

  “老板说,看项目还剩多少钱。”她按着电梯开关,“我这个项目还得送阿黛毕业。”

  她喝着难喝的咖啡,下去改阿黛的论文。

  阿黛还在对着屏幕奋手疾书,可赫然第二行就出现了一个——“毋庸置疑”。

  气的她把咖啡杯重重的落在会议桌上。

  阿德莱德吓得和鹌鹑似的,委屈巴巴的。“莉拉。”

  “不要用形容词。”莉拉怪凶的,“强调多少遍了!给我改掉。”

  虽然有时莉拉是会带她做头发的好学长,但发起脾气来真的怪吓人的。

  改到六点,终于改完了初稿。

  “扉页你回去弄。”莉拉说,“我发给你一份模板。”挥挥手,示意她可以滚了。

  阿德莱德这才长出了口气,活蹦乱跳的背着电脑下班。

  大部分日子里她和丽贝卡相处的很愉快,虽然偶尔会有些争吵,但大的矛盾暂时没有——因为一些非常大且难以解决的矛盾是因瓜分玛戈不均而引起的,而且拜伊莲恩那个神奇的女人所赐,她们的生活习惯相近,不需要费劲磨合。

  玛戈抛弃她俩后,她们过的其实很愉快,从实验室下班回家是她期盼的。

  而且妈妈终于走了。

  她与母亲的和睦相处仅限于三天。

  家庭关系是权力争夺的缩影,妈妈恨不得过问她的每一个念头,而她希望妈妈能对她百依百顺,没有不流血而平白获得的权力,尤其无论伊莲恩还是弗莱娅都是唯我独尊的脾气,因此结果就是争吵。

  妈妈回家之前她们又吵了一架,因为她讽刺了母亲办事不力。

  母亲不肯承认猎鹰被兔子蹬了眼,对里奥妮事件的解释是,“敌人是无穷无尽的,你长大就会懂,站在明面的敌人是最好的朋友。”

  她只不过指出了本质,“啊,你们都很支持里奥妮走这一条路。”

  “无所谓支持与不支持,自古华山一条路,若非成王即败寇。”伊莲恩企图捍卫自己的尊严。“女人嘛,也没有别的路好走。”

  “可你支持了里奥妮。”她戳穿了母亲的实力不济,看错了人,“我跟你说过的,小狮子非常的有想法,绝对不会任你摆弄,你支持她的下场就是放虎归山。”

  “其他选项更不怎么样。”她妈妈开始耍赖。

  “你承认你选错了人就好了。”这会儿她还满得意的,“顾左右而言它。”

  晚上她老妈——讨厌的伊莲恩——就她洗手的时候无意中把洗手液滴到台子上训斥了她足足半个小时,说她埋汰。

  这导致她简直是数着日子盼到妈妈回辉格。

  妈妈不在的每一天都很开心。

  下班回家后她和丽贝卡开心的在饭桌旁研究机器人。

  “这个是达芬奇手术机器人。”丽贝卡把幻灯翻到下一页,她做了个无比潦草的幻灯。

  “好丑。”她靠着丽贝卡,抱着丽贝卡的手臂。

  “但是很麻烦,需要人来操作。”丽贝卡揉揉脖子,这几天她也在加班,经常叫唤脖子疼。

  “AI呢?”阿德莱德提议,“我有一只猫猫。”

  “猫猫?”丽贝卡惊愕。

  “一只会叼拖鞋的猫猫。”阿德莱德咬牙切齿的说。

  不得不说丽莎永远是她阿姨丽莎。

  她勤勤恳恳的改了程序,让小猫变成会卖萌的可爱宠物,但现在又不得不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功能都加回来。

  “应该可以。”丽贝卡说。

  “我去买点晚饭,我想吃煎饺子。”阿德莱德换上出门的衣服,“回来我们就开工。”

  “我也去。”丽贝卡抱起来糖糖,“带它遛弯。”

  糖糖吃的有点太胖了,现在每天都需要运动,去唐人街面食店的路上表现不错,自己走的,可回来就耍赖了,躺在地上不肯动。

  丽贝卡把它抱起来,想放进车筐,结果糖糖实在是太肥了,直接溢出来了。

  “哈哈哈哈。”阿德莱德笑得前仰后合,“来,我抱着。”

  “怎么弄的,胖成这样。”陈冷翡直摇头。

  这件事要怪李半月。

  李半月有洁癖,因此在分工上她包揽了投喂,可她一直都认为这种小东西是有节制、知道饥饱的,喂猫比较随意。

  这就导致糖糖变成了个大胖子。

  她不得不把猫给了阿呆,骑车载阿呆回去。

  坦白来说,今天运气不错,奶茶的保佑效果很不错。

  她身上有一条很玄学的墨菲定律,喝两杯奶茶可以保佑这一天实验顺利,代码不出错。

  而现在奶茶的庇护效果覆盖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

  每次她和阿呆在一起被家人抓住都是晚上,不说抓现行,反正也很险,可能差几分钟的功夫就是勉强混过去和彻底完蛋的区别。

  但今天很不错,从面点铺子回来的路上被查了护照,快到家门口时那条路禁止通行了。

  所以她就堂而皇之的把阿呆和刚出炉的玉米鲜肉和猪肉香菜馅双拼的煎饺带回了家——得亏她和阿呆合计了下还是一起回来了。

  李半月杀了个回马枪,一袭西服正装坐在沙发上和丽莎唠嗑,从穿着上看是顺路。

  丽莎阿姨局促的撕手指甲上的指甲油。

  “斑斑。”虽然她希望李半月在来之前能报备,但她还是满怀期待的喊了声。

  可没人应。

  “啊,她先回去了。”李半月说,目光里藏了些许疑问。“你请阿呆来玩?”

  “哦。”她点点头,撒起谎来不需要打任何草稿。“她的小老板叫我给她改论文。”

  阿呆把糖糖放在地上,企图拯救丽莎,“你们要吃煎饺子吗?”

  丽莎期待的刚要开口,李半月唱了主场,“你们去玩吧。”

  阿德莱德只好给了丽莎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灰溜溜的带上了零食,去了书房。

  今晚多功能机器人的进度喜人,她看见了成功的希望,目前最大的难题不是技术而是经费,她需要去打几个短工,可能需要接一部票房感人的大制作电影,但今晚她的女朋友和别人依偎在一处。

  更惨的是她和丽贝卡吵了一架。

  她礼貌的询问了丽贝卡母亲的近况,得到了死讯,于是酸溜溜的说,“她再像你妈妈,可也不是你妈妈。”

  现在她倒是弄明白了为什么丽贝卡会用那种依恋的目光看着李。

  丽贝卡妈妈长得和李很像。

  人类是视觉动物,这是一种本能行为。

  可她要提醒丽贝卡,那并不是丽贝卡的妈妈。

  结果,这句话把丽贝卡惹毛了。

  丽贝卡和莉塔不一样。

  莉塔会告诉她,“我生气了。”随后叫她来安慰。

  但丽贝卡只是礼貌的笑笑,以实际行动告诉她,她在生气,而且,她不接受哄与耍赖。

  这就导致夜深后,在黑夜里,她愤恨的站在门口,透过门缝望着客厅,心里咒骂自己为什么睡前忘记倒杯水放在床头。

  事实如此清晰的摆在她面前。

  她的女朋友是君王的妃嫔,李能坦然自若地顺手将披肩搭在丽贝卡身上,但她和丽贝卡同时出现就要遭到拷问。

  仿佛,一起出现都不被允许,是错误的。

  她愤恨,但又凄凉,她的怒火无处下脚。

  从侧面看去,李和玛戈极为相似,苍白美丽,带有一种灵魂为躯体拖累的倦,仿佛这样的面孔是一种宿命的魔咒,是她所眷恋也是永远在和她争抢。

  她没办法给丽贝卡同样的东西——即便将李替换为玛戈,她也不够成熟,知识不够渊博,无权参与决赛。

  #

  “我外婆也喜欢趴窗台。”李半月轻声说。

  她循窗望去,迎面而来的夜风微凉,“小时候我会好奇,她在想什么,或她在看什么?”

  冷冷仰起头,意兴阑珊的敷衍,“她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李半月摇摇头,她倚在窗台沿,“但我后来就不好奇了。”

  “嗯?”陈冷翡在等李半月的下文。

  李半月却笑了笑,摸摸她的脸蛋,“我没必要去琢磨她的爱恨,人的精力有限。”

  “早些睡吧。”李半月直起身。

  小孩总会在她想不到的地方多愁善感。

  冷冷抱住她,拿脸贴贴她的肩,说,“纹的猫猫好丑。”

  “还行。”她说,“毛茸茸比背手老大爷伯劳可爱。”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里踩到了猫尾巴,冷冷又开始生气甩脸子。

  冷冷板着脸,“其实我很好奇你每天都在想什么。”

  “毛病呐。”她叹气,“讨厌。”

  “你什么时候走?”生气的冷冷下逐客令。

  “再陪你待一周。”她说。

  “你又生病了。”陈冷翡叹气。

  一般李半月身体状况不好就会在当地滞留一段时间等状况稳定下来。

  医生也没办法在没有仪器的飞机上挽救她的生命,当然更不想担这种责任。

  李半月是个谜,时而玩世不恭,时而厌世,若说她精神状态不佳,心理素质倒比别人好上很多,办事很稳,若说她是个正常人,可她又总发疯,“人就是会有生老病死的,没有人会永远活着,你要学会接受长辈和晚辈只有半途的缘分。”

  “不想理你。”她把李半月推开。

  “讨厌。”李半月直摇头。

  猫猫跟隔壁家的阿呆仿佛是约好了。

  晚上猫猫耍脾气了一大通,早上遇到阿呆发脾气。

  她早上会喝点饮料,可冷冷家的咖啡机坏了,就要了两包阿呆友情援助的冷泡茶。

  阿呆买的茶叶可能是买错了,闻着很香就是喝着没味,就问了句,“你在哪里买的茶叶呀。”

  “亚马逊。”阿呆无精打采的。

  “没什么味道。”她只是吐槽了一句。“你是从茶叶店里买的吗?”

  她以为阿呆买到假货了。

  “3镑14包。”结果阿呆炸毛了,“你还指望它有什么味道?我一个平民百姓,也不是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又没资格喝特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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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斑斑小姐时常提到的患得患失之情,弗莱娅是充分理解的。

  很多时候她也浸泡在这种名叫患得患失的情绪里。

  伊莲恩像一层难以琢磨的薄雾,若即若离,能让她感觉到爱与被爱,但有时像一面镜子,让她质疑她的感觉是镜中的反射,还是真实的。

  每天清晨起来,如果伊莲恩已经去上班,她会躺在床上,想这一切是否是真实的。

  她害怕有一天她和伊莲恩如同斑斑过往那样殊途同归。

  有时她有自信不会让事情走到这一步。

  有时她主动想把伊莲恩拉黑,觉得昨晚一片柔情小意悉数全喂狗。

  伊莲恩种种行为不仅仅是一句野心勃勃所能概括的。

  掩盖在自伤情绪之下是苏式大家长唯我独尊的情结,哪怕没有罗马皇帝,她也得在奥古斯都之上塞一个其他玩意。

  此时她怀疑林顿的行动得到了伊莲恩的默许。

  换言之,伊莲恩可以叫停林顿的行动,但她没有,不仅没有,还看着天使干了两票。

  萨特少将只会哪里有问题解决哪里,一个不行换另一个,这里糟糕了填这里。

  终于在换到伊莲恩心中的某几个合意人选后,布里伦南参议员宣布结束特殊时期后以GOPD的身份参选,他合并了议院的杂牌子阵营和主要阵营,重组后的单一阵营成为GOPD阿根廷分部。

  马上——几乎是立刻,在拿下阿根廷和巴西后,伊莲恩过问了渥太华的人员更替事宜。

  洛克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上议会狙停的机会都没有——她也同样。

  里斯本倒表示了充分支持,因为里斯本在忙另一件事。

  “你让我想起一个人。”晚上吃饭时她还是没忍住,内涵了伊莲恩两句。“他也喜欢酒和跑车。”

  伊莲恩总会跟她委委屈屈的说,她是“一个有道德和底线的办公室文员”,无意于椭圆办公室,因为她“不愿,也不想将自己置于某种境地”,倘若“事态一发不可收拾”。

  事实证明,是西翼不配,区区辉格算得了什么,人家想要整个南北美洲。

  “那这样好啦,让林顿自己来收拾这烂摊子。”伊莲恩宁可弗莱娅内涵她是玉米棒子,玉米棒子水平还可以。“我也没办法,这是唯一的办法。”

  可弗莱娅偏拿最讨厌的两道眉来类比。

  她就很生气。

  当然弗莱娅和斑斑不一样,斑斑会在她生气的时候认怂先溜。

  弗莱娅直接来了句,“你知道为什么黛黛不喜欢你吗?因为你总想当黛黛的爸爸,女孩子嘛,只喜欢妈妈。”

  气的她无比委屈地说,“我为什么要当她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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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涂山阿姨是九尾狐,玉藻是亮晶晶的大蜥蜴(不是

  葵和小黛西不太一样,她家是可以和稀奇古怪的神奇动物通婚的

  其实伊宝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至少风评上和弗莱娅的内涵很一致

  她俩分居那段时间的本质分歧是因为这个

  大狐狸伊宝:宝宝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