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巴痛。”阿呆捂着脸,直叫唤,像个小喇叭。

  她明明只磕了一下下颌,但下楼梯的时候偏要一拐一拐的。

  “小可怜。”伊莲恩拉开冰箱门,找出来盒冰淇淋,叫阿呆敷着,又顺手丢了两瓶水进去,准备要是阿呆的下巴明天——今天还不好,就让阿呆用这两个瓶子再苟一下,她转过身,“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睡觉?”

  “我做了个噩梦。”阿德莱德小心翼翼地用毛巾把冰淇淋裹起来,敷在脚踝上,现在她是会被母亲狂骂的不雅姿势,因为她把脚抬起来踩在椅子边上了,“吓到了,想看看你还好不好。”

  她本意是偷看一下,如果伊莲恩还好,她就回去睡觉,没想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但卧室门底下有一条缝,暖风会从卧室里吹出来,该死野生红狐狸趴在这个好地方睡觉,这导致她被狐狸绊了一跤,直接摔进门,把脚崴了,还好她跑得快,不然这只狐狸妈妈一定会在尴尬的地方来一口。

  母亲披着米色珊瑚绒的大披肩,金红色长发随意地挽了一挽,厨房暖色灯光下眉眼温柔,只是说的话对她不是很友好,“阿呆,阿呆呆,你知道下巴在哪里吗?”

  “我把脚崴了。崴了。”阿德莱德指着自己的脚踝。

  “说起来。”母亲忽然板着她下巴,让她把脸仰起来,这个女人阿德莱德时常读不懂她的情绪,这次也一样,“我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不,你没有做任何奇怪的梦。”阿呆指着自己,“玛戈给了我几颗星尘玩,我是去找你了。”

  这下伊莲恩真的生气了。

  她惯于遮掩自己的情绪变化,奈何这一套对小孩不起效果。

  对正常人而言,她的不怒不喜是城府深沉,心思难测,但对阿呆来说,那就是妈妈好脾气,可以骑在妈妈脑袋上宣布自己才是天下第一。

  她不得不抛弃自己所有的习惯,流露出不悦,“阿呆,你有没有想过,我不喜欢被人窥视,我需要一些个人空间。”

  结果阿呆炸毛了,张牙舞爪的小猫开始冲她“狂哈气”,“你明明说欢迎我去你家玩!多来找你几次,你既无聊又孤独。”

  “我没说过这样的话。”母亲反驳道,语气和缓,“我需要隐私。明白吗?”

  这会儿阿德莱德隐隐感觉出母亲灵魂与现实世界中这个人格的不同了,她意识到伊莲恩和玛戈相处愉快的原因是她们有类似的共性,即,拥有极强且不具有弹性的逻辑和原则,很死板,比玛德琳更像机器人,“你要不要问一问我的动机,或许,我有一个很好的动机,和理由……”她的话一下子戛然而止。

  门推开了,弗莱娅走进来,她肯定没睡好,脸色都是惨白的,这显得她绿色的眼睛颜色亮的可怕,她梦游似的在桌子边坐下,“阿黛。”

  “妈妈。”阿呆像收了天大委屈似的往弗莱娅怀里扑。

  随即,弗莱娅冲阿呆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你为什么连郑那个年迈老太太都打不过?”

  “到底是怎么回事?”伊莲恩从冰箱里拿出一盒杏仁奶,倒了三杯,用微波炉转了下,分给阿呆和弗莱娅。

  “我不明白。”弗莱娅捧着暖烘烘的杯子。

  “玛戈从韩那里偷了点小玩意。”阿黛本就是个小话痨,她的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请我去奇幻世界大冒险,结果只到了高维时空,”说着,阿黛呲牙冲艾拉笑,“我们就去端了你的小窝,嘿嘿。”

  艾拉点了点头,她收起所有的表情,似是麻木的看过来,视线先是在阿黛身上打转,随即抬起,听不出喜怒,“你触及了我非常多的原则。”她看起来有些疑惑,像在自言自语,“是这样的。”

  “我觉得……”伊莲恩盯着杯子。

  她忽然有很大的危机感——像领地被路过好奇的小动物闯入。

  她在品味自己的心境,却惊愕的发现自己心情更多的是无奈——对玛戈的。

  她应该断然宣布这种暗中窥视的行径是错误的,并且冒犯到了她的尊严与人格,她应该守有自己的秘密,不容窥窃。

  可现在她在找理由,甚至,在她提起质问之前,她就找好了理由——玛戈的东西又不是人类的东西,大概弗莱娅就是很倒霉的晚上去她的灵魂世界里游荡。

  “我为你打破了太多的原则。”她冷淡地陈述。

  弗莱娅的回答总是很出人意料,她的自信游走在刚愎自用与狂妄自大的区间范围内,用格瑞塔讽刺她的话来形容,是“娇惯的小孩”和“凯撒当年还知道说自己不是皇帝,他是凯撒,仅仅是凯撒,区区凯撒”。

  弗莱娅仰起骄傲的脑袋,“打破了就打破了,我难道不值得吗?”她似乎很费解,也拒绝领悟她情感中的逃避,视线吐露着坦然,像是在说,是的,你打破了你的原则,你迁就了我,甚至我得寸进尺,可我应该有这样的特殊待遇。

  “这是不对的。”艾拉的声音很轻,像在天空中漂浮的云朵。

  “哪里有那么多对错。”弗莱娅有时不理解她,“我让你生气了?”

  在得到一个否定回答后,她问,“我让你疑惑了?”

  这次的回答是肯定的。

  “那好。”她说,“你没有生气,那就证明这种原则是可以被打破的。不一定每一条原则的存在都是合理的。或许你应该和我磨合一款最佳原则。”她看着伊莲恩,“从最基本的一个问题开始,我伤害过你吗?背叛过你吗?假如没有,那么此刻你既有原则的打破是无害的。”

  “我需要思考。”伊莲恩摇摇头,她托腮,但坦白说道,“你做了很多按理说我应该不进行容忍的事情。”

  “你和我在一起不快乐吗?”弗莱娅只是问道,“在我是无害,不进行背叛的基础上,你又不是不悦的,那么,你认为你的不该容忍是错误的。”

  她和伊莲恩在吵架边缘跳了一曲探戈。

  她感到伊莲恩的不悦,却无法理解,这种多疑的信任困难她懂,但她认为她配有一份赦免。

  伊莲恩不允许她窥视其过往,她明白,可玛戈的东西不是那么搞定的。

  她晚上一睡下,就是那个奇怪的世界。

  现在她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没有白天和黑夜了,大概不是她来的时候不巧,而是这里根本没有日与月。

  坦白来说,她不喜欢这个世界,这个世界让她觉得荒谬。

  香烟的味道充斥在房间里,奥罗拉又抽掉了一整盒香烟,她不喜欢雪茄,偏爱那种细长的女士烟。她熟练的拆了一盒新的,倒出来一根,娴熟的点燃,又将打火机甩合,纤细的手合拢,将其握住,另一支手指间叼住那根烟,送到唇畔,将烟雾徐徐吐出后,不失嘲讽地说,“你可真倒霉。”

  “我不喜欢烟味。”弗莱娅坐在离奥罗拉最远的一把椅子上。

  现在她信了伊莲恩所说的喝酒很克制。

  伊莲恩哪怕买醉,基本上会控制在意识仍在不至于断片的程度,但酒精会让人的控制力降低,所以她才能屡屡得逞。

  但奥罗拉是另一个故事,她每天要抽掉三到五包烟,不过还好她不喝酒,只喝一些带气泡的饮料。

  “哦,你不喜欢香烟,我知道了。”奥罗拉将金红色的长发别回耳后,她和伊莲恩不同,伊莲恩对大波浪的喜爱一以贯之,可奥罗拉喜欢直发,她把头发拉直了。

  即便嘴里那么说着,她却没有付诸任何实际行动,还在抽那根烟,“为什么要自作主张呢?奇怪姓氏小姐。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我相信你执意随行的原因是对我个人能力的不信任。”弗莱娅刚开口,下一秒被打断。

  “对啊。”奥罗拉摊开掌心,蔚蓝色的眼眸盯着她,“事实证明了我。”

  “那我相信你有相应的能力。”弗莱娅露出笑容。

  “这要看我的心情。”奥罗拉有时讨厌起来和希尔维亚一个德行,而且她也喜欢喝可乐,当她用高脚杯盛满可乐时弗莱娅总是无话可说。“或许你该跟他复命,承认你搞砸了。”

  “然后呢?”弗莱娅追问。

  “看心情。”奥罗拉站起身,她按灭烟,“已经告诉过你了,看我心情呀。”她掩上房门,宣告今日份的工作已完成,她下班了。

  弗莱娅站在窗边,她望着楼下。

  克洛伊等在门口,这个世界的她打扮的很像演员了,化着妆,衣着体面。

  没多久奥罗拉从大堂走出,和克洛伊挽住手臂,有说有笑的走了,她和克洛伊在一起的时候是不同的,很娇气,甚至还有几分小鸟依人。

  现在弗莱娅是非常讨厌克洛伊了,但不是因为里奥妮小算盘的迁怒。

  她眺望片刻,判断了下路线,追过去,说,“把事情搞砸了我很对不住,”她有些咬牙切齿地说,“我请你们去泡温泉。”

  奥罗拉和伊莲恩是极度的不同,她什么都答应的很痛快,“好呀。”

  随后弗莱娅彻彻底底的后悔了这个决定。

  虽然奥罗拉和克洛伊不是双胞胎,但她们会一起洗澡,喜欢挤在一起,互相涂沐浴露打起来的泡泡,再嬉笑着洗干净。

  从温泉里起来清洗时她就不幸的被迫注视这样的糟糕场景。

  奥罗拉接了一捧水,去泼克洛伊,“讨厌啦。”

  “烦人烦人。”克洛伊赶紧接水和她互相泼洒。

  “快帮我洗掉。”奥罗拉拍打着克洛伊,“那里不可以涂泡泡,感觉很奇怪的。”

  “明明是免费服务里给你赠送额外的业务。”克洛伊看起来就是故意的。“我还不嫌弃你呢。”

  “你使坏。”奥罗拉叫克洛伊帮她冲泡泡,这会儿她心情是真的好,忽然提起弗莱娅之前的行程,“那这么说来,她是生病了?快死掉了?”

  “我不清楚。”弗莱娅盯着克洛伊。

  克洛伊真的很膈应人,她会和奥罗拉嬉笑,还会触碰所有不恰当的地方,停留很久,做不该做的事,还问奥罗拉开不开心,甚至,她和奥罗拉亲吻,亲完奥罗拉再热情的回赠一个。

  此刻弗莱娅理解为什么旧时代的人喜欢决斗。

  她也想拿着枪,对克洛伊的脑袋做点小工作,只要克洛伊这个讨厌的红发脑袋上多一个小洞,脑浆流出来,铺在地板上,她心情就变好了。

  “我在和你说话。”奥罗拉像一只吃饱的小猫,慵懒又有几分缱绻地将下巴垫在克洛伊肩上,她肤色很白,现在脸颊上罕见的带有些血色,眯起眼睛,“你耳朵不太灵光。”

  “对你来说,我最好眼睛也不太灵光。”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奥罗拉咯咯笑起来,“哎呀我和可可都是女孩子啦,这种事不作数的。”她忽然沉下脸,“一想到她要死掉,我还蛮开心的,那个可恶的女人。”

  “确实比你厉害。”弗莱娅毫不客气地说道。“你偏爱挑衅,她喜欢一击致命。”

  “其实,原本我以为她是对某一些群体有偏好的,或者,恻隐。”奥罗拉抬起视线,她的手指在克洛伊的锁骨上打圈,“她喜欢做一些本来不是她分内的事情。她的履历我拜读过,她不是属于为了多样化而担当席位的花瓶,她负责安全和管理那些实打实的工具,甚至,不是经济,但是她很喜欢弄脏裙摆,去涉及一些教育普及的工作,实际上,对于这块地方,他们希望女人受教育,却不希望她们受到高等教育,本质,这是一个有世俗化信仰的地方,用信仰来聚拢群体的前置条件是有限的文化程度。”她似乎是陷入困惑,枕着克洛伊的肩,躲在花洒的热水里,“恰巧女人这个群体极其容易感情用事,她们没有受到过太多的丛林法则教养,加之不善冷漠。过于善良和热心肠,不懂明哲保身。我是经过一番分析后,才出手的。”

  “我本以为从她知情到做出回应会有一些时间,这些时间足够我暗度陈仓,我不在乎高原,我在乎的是石油。弗莱娅,这是需要计划和设计的,需要一个完整的故事,比如对特殊群体的打压,引起一些群体的共鸣,从而销毁一个港口,切断非洲及中亚的石油运输旁路。新加坡是唯一的新加坡,也是我们唯一允许的新加坡,村民很出色,明事理,所以新加坡是唯一的港口。”奥罗拉拧干长发,她关掉花洒,显然,她一番说辞是为了捍卫自己做出计划的明智,“只要一点点的时间,我就可以炮制舆论,完善这个故事,只是没想到斗争机器就是斗争机器。”她晒笑,“没有感情的斗争机器。”

  她漂亮的蓝眸弯起来,“现在只能直接搞点小破坏啦,反正名声在外了,上次亮肌肉也是随便找的借口,其实只要足够不要脸,就可以没借口。”

  “他不一定喜欢这样的计划。”弗莱娅盯着奥罗拉。

  “你太过谨慎了。”奥罗拉笑起来。“我只是做些小工作的。”

  “伊莲恩。”弗莱娅突然喊出这个名字,“你要知道,手,是干净的。羽毛,是洁白的。”

  奥罗拉微怔,随即换上假笑,“你俩关系还真不错,连我叫什么都告诉你。”

  “兔死狗烹。”弗莱娅好心提醒道。

  “可我就是鱼缸里清道夫呀。”奥罗拉笑起来,“这是我的工作。我又不是你们这种体面的大人物。”

  “但这种工作不能做一辈子,也不该成为毕生的工作,否则下场未必如你料想。”

  “我呢,”奥罗拉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没什么理想,这是一份发工资的工作,让我能买点奢侈品和小房子,偶尔给可可捧捧场,心情好了出去大吃大喝,这就够啦。”

  这会儿弗莱娅能清晰地将奥罗拉和伊莲恩区分成两个人,直到位于扼要的港口周围出现一些火花,文的礼物虽迟但到。

  奥罗拉贯彻她所说的“小女孩之间发生的一切都不算数”,从款待中选了三个女人。

  这让她醒来时心里都百般不是味,给文这个已经死了的人记上大大的一笔。

  正好,餐桌上伊莲恩说起克洛伊和希尔维亚这对杀千刀的混账玩意,“莉莉要是再不把人还回来,我迟早要被凯特剁了。”

  “她又没拦着凯特去探望。”弗莱娅酸溜溜地说,“你想克洛伊了?”

  “啊?”伊莲恩手里的叉子点在半空,“我想她来我家白吃白喝还专吃鱼子酱吗?”

  忽然间弗莱娅的敌意不限于斑斑,包括并涵盖了克洛伊。

  “你对她挺好的。”弗莱娅说,“明明是我家,可我却没吃过几次鱼子酱,你都留在宴饮场合,专门用来款待她。”

  似乎是在和她置气——很明显伊莲恩新仇旧帐一起算了,只见伊莲恩拉开冰箱,把冰箱里所有鱼子酱都端出来,每一盒都打开,摆满了一桌子,“请。”

  #

  陈冷翡清晰地意识到她的局限——或可称之为短板,她和斑斑一样,优柔寡断而又感情用事。

  小时候她其实曾质问过斑斑,为何口口声声以她为先,却不肯割舍。

  她和李半月相处的不甚融洽,现在亦然,只是从她读博领工资开始矛盾烈度逐渐降低,因为从那时起,她能坦然的说出自己的委屈和不满,因为她不需要那么频繁的问李半月拿钱,找回些自尊后她脾气不再那么尖锐,敏感程度稍稍降低了些许。

  在她和李半月置气最狠的几年里,斑斑对她说,在决定饲养她之时就决定了她的排位优先于李半月,只是她和李半月有感情纠葛,后者又没有什么原则性的大错。

  当然对于一个重度洁癖来说,没什么原则上的错误是顺理成章的。

  那时她会问斑斑,那为什么还在和她纠葛。

  而现在她发现,她会做和斑斑类似的选择,即便玛戈警告过她不要往这里跑的太频繁,容易迷失,并混淆三维世界的关系,可她还是晚上会来一趟,即便和阿呆没有邀约——现在这里是她和阿呆找到的一个新的碰头好地方,不会被各自的家人打扰,而李半月对感情很迟钝,暂时没有察觉到她和阿呆的不对劲。

  她来探望这个李半月。

  无论哪一个都很任性。

  她到的时候李半月在和郑陌陌吵架。

  这会儿她倒相信郑陌陌还是把李半月当朋友的。

  李半月抓着氧气面罩,像上了岸的鱼,呼吸如同挣扎,但感觉还是呼出的气更多,衣服胸前还有大片的血渍,看起来极其狼狈,另一只手揪着郑陌陌。“不要。”她回绝。

  “我不要送你去火化。”郑陌陌大吼。

  “没有意义。”李半月其实很冷静——很漠然地靠在枕头上,“医院不舒服,我要在家里躺着。”

  “死了可以躺几百年,有你躺的,李半月你妈。”郑陌陌和她对吼,眼角余光瞥来,质问。“你是谁?”

  “客人。”陈冷翡侧侧头。

  “不会死的,你回去吧。”李半月松开手,她彻底的仰躺下,“没事的。”

  “如果,如果有下一次。”郑陌陌指着她衣服上的血渍,“只要你在这么咳一次血,我就把你送去医院,我管你怎么想。”

  “那我们再也不是朋友了。”李半月极其冷漠地说。

  “没关系。”郑陌陌临走前仍转过头来凝视着她,“你是个活着的陌生人我也很开心。”

  “没意思。”李半月喃喃说,视线移过来,“冷冷你来干什么呀?”她环顾着,“你和阿呆又来玩?”

  “阿呆有点事情。”陈冷翡挨床边坐下。

  “太好了。”李半月长出一口气,玩笑似的说道,“那就好,世界又清净了。”随即她好奇地问,“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她说,“反正晚上也没什么事,你想吃什么?我帮你煮个饭。”

  “好可爱。”李半月揉揉她的发心,明明这会儿还比她小,却自居为阿姨,“阿姨去给你煮好吃的。”

  “你别起来的。”她制止了李半月。

  不过她煮菜水平就是很烂,像她晚上在家炒了四个菜,唯一一道成品是蛋炒饭一样,现在唯一的成品是她突发奇想用卷心菜配鸡蛋炒了点面。

  “我来点个外卖吧。”她在摆盘上尽力了,只是卖相还是很遭。

  “不用啦。”李半月说,“我吃不下的。你买了也是浪费钱,你订你自己的饭就可以啦。”她很温柔的招呼,“我们唠会儿嗑吧。”

  很快,陈冷翡认为她应该走为上策。

  “阿呆好像喜欢你。”李半月说笑道。“总和你小猫贴贴。闹腾的坏东西。”

  “你吃一些这个。”陈冷翡迅速地换了话题,她将微波炉热的速冻小馒头掰成小碎块,泡在牛奶里,小时候生病,斑斑会给她做这个黑暗料理——给李半月做曲奇饼干泡牛奶,但这个小房子里没有曲奇,“暖呼呼的,在冬天里喝着很舒服。”

  “没关系。”李半月将碗推到一边,她似乎不喜欢饭菜的味道,会往远离床头柜的方向躲,“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死的,”她说,“这个世界不是现实的世界,它是在一个时间范围内的循环,等你过几天再来的时候,我又活蹦乱跳了。”

  “我不忍心。”陈冷翡很固执地说。

  “你回家吧。”李半月轻轻地碰碰她的手臂,侧过头昏昏睡去。

  “你在发烧,我……”她察觉到了李半月那不对劲的体温,一时间不想走,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有时,阿呆专治她妈。

  她和阿呆有个时间差,她睡得早,而阿呆是夜猫子。

  阿呆慌慌张张的冒出来,“啊!”她大喊,扑过来摇晃李半月,一叠声的,“妈妈。”

  “完蛋。”阿呆四下环顾,端起那碗泡着馒头的热牛奶,倒了大半罐的白糖,把人扶起来就硬灌。

  动作看起来还很娴熟。

  这难免让她对一些事情有些可恶的推论,有些时刻她半夜惊醒嘴里会有糖的味道——可她明明刷过牙。

  她声调不悦地唤道,“阿呆。”

  “哎!”阿呆欢快地应道。

  “你有没有这么灌过东西给我?”她质问。

  阿呆有一种气死人不偿命的理直气壮,“你经常晕过去啊。”

  “我补五颗牙了。”她锤了阿呆一下。“可恶。”

  “你平时就喜欢吃甜甜的东西。”阿呆还嘴道。

  “你们就是有点不太对劲。”李半月趴靠在阿呆身上,她推推阿呆,“我想吐,你让开些,不然吐你身上。”

  “是真的想吐。”她补充道。

  阿呆又四处找垃圾桶,“你是胃不好吗?”

  这会儿时间差让李半月挣扎着爬起来,去了趟浴室,又回来躺下。

  “牛奶好像是催吐的。”陈冷翡拍拍李半月的背,“对不起哦。”

  李半月说了件她完全不知道的事情,“我吃不下东西的。”她重复,“有味道的东西都会吐,只能喝点水。”

  “那你……”她一时惊愕。

  “我会打打吊瓶,或者插胃管打一些营养液。”李半月解释道,“我想歇会儿,你们两个小家伙不要折腾了。”

  这句话害的她早上和自家的那只李半月打起来了。

  她辛辛苦苦的煎了蛋,还炒了个菜,煮了些半成品馄饨——别人送的,结果李半月声称自己早上从来都是不吃饭的,只喝点饮料。

  “你的计划是绝食自尽吗?”她很生气。

  虽然她厨艺很蹩脚,但半成品煮一煮还是能吃的,斑斑很支持她的工作,给她正反馈,可李半月总是很负数。

  “不,我的思路和你不太一样。”李半月支着脑袋,“我要是想死会找些无痛快捷的。”

  也不知道她哪句话说错了,猫猫炸了,一通即兴演讲,什么陈年旧事都翻出来了,把她喷了个狗血淋头。

  “你是不是更年期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失恋了?”顺路试探,“你的蛋黄不和你贴贴了?”

  “她们对阿呆的玛德琳有所表示。”冷冷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克制怒火,准备像个成年人一样谈判,“最起码,她给阿呆买小岛了。”

  “那个岛我有一半的产权所有,而且,也是给你买的。”李半月辩解。

  “不管。”冷冷说,“为什么我什么奖赏都没有?”她宣布,“我要礼物。”

  “我给你许多了!”李半月企图讲道理。

  只是美丽的小蠢货表示不听,就是不听,而且她也不讲理,“要礼物。”

  “讨厌。”她和显然不正常的冷冷大吵了一架,气的躺了一下午。

  这导致炸厨房能手又煮了晚饭,小天才把春卷炸糊了,而且一堆饭菜堆在一起,乱糟糟的。

  “不要。”她其实不想表达自己的真实意愿,可这次又不得不说,“看起来不好看,我不吃不好看的食物。”

  陈冷翡陷入一种新的困惑。

  她原本不买账这句话,虽然李半月之前也说过偏好精致的菜,可她自己煮饭有时也会乱呼呼的搞一盘。李半月的本质是随时随地的变化,似流水。

  只是李半月这一回是刚说完的,认了账,她把紫菜卷切了切,放上几朵花做装饰,这个女人不得不赏光吃了几筷子。

  于是她学乖了,去看那个李半月的时候在路上买了个好看的蛋糕——考虑到李半月和生日蛋糕的不愉快过往,她感觉这个礼物很妙。

  只是这次先是扑了个空。

  郑陌陌说到做到,当真把病危的李半月送去医院。

  出乎她意料的是那天碰到的金发弗莱娅又出现了。

  她似乎知道了个惊天秘密,即弗莱娅原本发色是金色的,色泽很浅,偏近白色,是一种迤逦的色调。

  而且她碰到了另外一个难以置信的探视宾客,伊莲恩——原本的伊莲恩。

  那个金红色长发的女子手指间夹着香烟,提着一袋子薯片和几篇依云水,在和郑陌陌攀谈,狐疑的视线盯着半跪在病床一侧的弗莱娅,“虽然我心情不好,可我和她怎么也算对手一……”

  确实,这样的注视是难免的,因为弗莱娅的行为很出格,她牵着李半月的手,将掌心的那一面贴在自己脸侧。

  就在此刻,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倏然间弗莱娅站起身,将李半月横抱起,跌跌撞撞地用肩撞开门走了。

  “喂!”这个世界的郑陌陌陷入了呆滞,大概变故太大,超出了这个世界的运算能力,令角色宕机。

  “咦?”陈冷翡拎着蛋糕,和抱着薯片的伊莲恩视线相对,谁都很迷惑。

  片刻,伊莲恩抬手,冲她莞尔一笑,“那薯片送你了,小姑娘。”说着,她从塑料袋里掏出来了一听可乐,啪的一声打开,甜汽水的味道瞬间弥漫在整间病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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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混乱邪恶奥罗拉,隐藏的最大反派头子(

  弗莱娅:点烟,唉

  伊宝:好家伙,都疯了

  小狐狸:猫猫也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