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祁一柠拒绝和唐北檬谈恋爱的许多原因里, 这大概是最重要的一条。

  她在去唐北檬寝室送笔记的时候,在唐北檬桌上看到了她和唐力的合照,当时她迟钝地想起, 唐北檬姓唐。

  和她的资助者一个姓。

  这足以让她开始远离唐北檬。

  唐力这个名字一直追随着她,从初中到大学,没有离开过,她知道自己只是唐力先生资助的众多贫困学子中的一个。

  但她还是没办法, 和唐力的女儿谈恋爱,以同性的方式。

  尽管如此, 在唐北檬的坚持不懈之下,她还是和唐北檬谈了恋爱,这是一种让人控制不住的冲动。

  所有人都应该知道, 唐北檬有多让人抵抗不了, 她拥有着全世界最无法让人拒绝的眼神,以及全世界最热烈的爱意。

  任何人都抵抗不了。

  所以她后面想通了,反正自己也打算把所有的钱还回去的, 不管唐北檬是不是唐力的女儿, 只要她把钱还清,她们也许就能处于一个相对平等的位置, 她也可以有底气去面对唐北檬的家庭——于是她一直在还钱,在和唐北檬分开的持续几年里,她把所有的钱都还给了沈琼香, 以匿名的方式,直到这个冬天开始前, 才把自己记下的所有钱还给沈琼香。

  和唐北檬在一起的时候, 祁一柠原本以为, 自己会需要花费很多的精力, 来应对唐北檬的家庭,来应对她一直尊敬着的唐力先生。

  但其实并没有。

  唐北檬的家庭比她想象得要更富裕,这是一种精神上的富裕,远胜于她看到的一切表面财富。

  在唐北檬出生那年,唐力成立了一个慈善基金,用来资助和唐北檬同岁的贫困学子,寓意是希望唐北檬能够在出生之后懂得感恩现在拥有的一切,祁一柠只是其中一个幸运儿。

  而沈琼香大概也是祁一柠见过最具有母亲特质的一位母亲,真心实意地疼爱任何晚辈,不以家庭条件和学业条件为转移,天生富有爱心,自己作为志愿者,亲力亲为去参加慈善组织。

  唐北檬出生在一个极具有□□。

  所以唐北檬本人,大概也是上天最喜爱的一个孩子,这世界上所有的美好品质,都可以用唐北檬来形容。

  祁一柠当时就知道这一点,现在也仍然清楚。

  不过也许,世间总有一个最浅显也最容易让人忽略的道理——最珍贵的宝藏在被打开之前,终究要经历磨难,才能真正磨砺成坚韧又柔软的宝剑。

  现在的唐北檬,终于从未开箱的宝藏,成长成为了可以保护家人、保护所有人的坚韧宝剑。

  在祁一柠不知道的时候。

  直到所有的事情过去,被时间掩埋,她才恍然发觉,原来她什么也不知道。

  她好像,真的缺席了唐北檬很多个需要她的瞬间,而这件事一旦清晰明了起来,就已经足够让她难过。

  她其实也一直隐隐约约间觉得分手这件事有她不知道的原因,可现在,当所谓的隐情露出了点尖尖出来,她又开始害怕。

  特别害怕,怕这件事远比她想象得要残忍。

  恍恍惚惚间,在和张琪丽分开之后,祁一柠又走到了唐北檬小区楼栋下面。

  踌躇,犹豫,她甚至不知道在见到唐北檬之后要说些什么。

  于是,她只能站在这里,任由自己的各种猜测将她的心脏锤成一块块碎片,这是一种持续的,麻木的疼痛。

  直到手机开始高频率地振动起来,她才尝试着将自己从难耐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游离的目光落到了屏幕上“唐北檬”三个大字上。

  一瞬间,有热意从眼眶冒出来。

  她垂了一下眼睫,抬手拭去自己眼尾隐隐可现的泪珠,短暂的几秒钟过去后,她接下电话。

  熟悉的轻软语调从电话里传出来,“祁一柠,你怎么一直不回微信,现在到地铁站了吗?”

  祁一柠喉咙滑动一下,语速有些缓慢,“刚刚在路上遇到一个熟人,聊了会天,还没到地铁站。”

  “噢噢……”唐北檬呼出一口气,“那你等下到地铁站和我说哦,到家也给我说,然后别聊了,早点回去,这边离你家太远了,有什么都手机上说。”

  祁一柠眼圈发红,从喉咙里憋出一个“嗯”字。

  电话里只剩下了呼吸声。

  唐北檬应该是等着她挂电话,也静了几秒,过会看她没出声,又问,“祁一柠,你现在在往地铁站走吗,我们到地铁站再挂电话好不好?”

  “好。”祁一柠闭了闭眼。

  “唐北檬……”

  然后轻轻喊了一声电话对面的人。

  “嗯?”唐北檬声音很轻,“怎么了吗祁一柠?”

  祁一柠抿了抿唇,攥紧了手机,尽量维持着自己声音里的平静,“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话吗?”

  “我?”唐北檬反问一句,愣了几秒在那边笑出声,“我现在不就在和你说话吗?你要是特意问我,那我要和你说的话可多了呢,最重要的是你现在快点回去,我等你回去再说。”

  祁一柠垂下的睫毛颤了颤,“嗯,我指的是一些我现在还不知道的,你可能会想和我说一说的事情,比如我们当时为什么一定要分手。”

  这大概是一个不太好回答的问题,唐北檬沉默了好一会,呼吸声都屏得紧紧的,一点也不敢放肆,过了几秒才小着声音说,“其实是有一些事情要说的,你想知道的问题,我也应该早点回答你才对。”

  “但是……”她有些犹豫,“我妈在,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说完之后停顿几秒,过一会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她,

  “祁一柠,能不能等我送了我妈回来之后,再和你说。”

  祁一柠静默地听着唐北檬的话,她知道要亲耳听到唐北檬说这些事情,会有些艰难。

  既然那个时候的唐北檬选择瞒着她,就证明那些事情远比她想象得坏,而唐北檬也比她想象得要更辛苦。

  光是从旁观者的角度听到那些他人的描述,就已经让她透不过气了。

  可尽管如此,当她问起的时候,唐北檬还是毅然决然地决定突破自己内心的荆棘和障碍,告诉她。

  只要她想知道的,唐北檬都会告诉她。

  也许她应该耐心一点,为唐北檬,也为自己。

  她半垂着眼帘,轻声应着,

  “好,没关系。”

  “我会等你想说的时候再来问你。”

  “不管多久,都没关系。”

  “就算什么都不说,也都没关系。”

  我会等你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那些过去的伤疤。

  如果你害怕,我就和你一起。

  如果你不愿意去面对,那我就可以不问。

  如果问到这些会让你痛苦,我也可以一直都不问。

  因为我一直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任何一件事情,会摧毁我对你的信任,就算是在过去我们分离的五年里,我有时候会不理解,有时候会给自己建立防御机制,好让自己在没有你的生活里看起来也过得很好。

  但其实,我内心深处始终相信,你做的任何决定都是正确的。

  所以我无法拒绝你的分手要求。

  所以我在挽回的时候,没有用尽全力。

  “祁一柠……”唐北檬又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尾音放得极轻,语速有些缓慢,声音有些涩,但一字一句又都特别坚定,

  “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

  在海临市的冬天彻底结束之前,整个海临市迎来了这个冬天的最后一场雪——至少天气预报是这样说的。

  虽然到了傍晚,这场雪也没有落下来。

  林殊意看着外边还是干干净净的街,忍不住有些惋惜,她非常喜欢海临市的主要原因,就是海临市的雪景特别漂亮,每年冬天下雪的次数也多。

  今年更是罕见地下了很多场雪,甚至在过完春节,全国各地都开始回暖之后,海临市的天气预报还说这里还会有今年冬天的最后一场雪。

  她看了好一会,撇了撇嘴,“看来这最后一场雪是不会下了……”

  “会下的。”

  话还没说完,坐在她正对面的祁一柠就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淡淡地像是在阐述什么事实一样,明明低垂着眼,连看都没看一眼。

  林殊意懒懒端起自己面前的煮啤酒喝了一口,“这你也知道?难不成你和天气预报是好朋友?”

  祁一柠没理她,只是静静地端着自己手里的杯子,指腹轻轻摩挲着,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说……”林殊意终于还是打断了祁一柠的寂静,“明天唐北檬就要去南广市了,你不去找她,来我这坐着做什么?”

  祁一柠仍旧是望着窗外,“再等一会,等下雪吧。”

  不知道这是什么要求,去找个人还要看天气。

  下雪天见面会更浪漫吗?

  会。林殊意提出这个问题,又忍不住自己回答。

  在穿着制服的女生端着酒盘过来,喊她老板的时候,她恍惚地多看了两眼,女生面前的胸牌写着许也两个字。

  她又不动声色地将目光重新落到了端过来的酒上,数量有些多,数来数去,一共有……十五杯。

  十五杯“全世界仅有一次的破镜重圆”,全是祁一柠点的。

  尽管她拦着,说是这酒后劲大,十五杯有些多,可祁一柠还是硬要点了这个数字,不知道这个数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酒端上来后,穿着制服的女生拿着酒盘走远。

  林殊意的眼神又忍不住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

  “别看了。”

  耳边传来冷静自持的声音,一下将她从恍惚中抽离出来。

  林殊意回过神,抬眼就看到正淡淡抬眼看向她的祁一柠,她心虚地移开目光,“没看。”

  祁一柠看起来心情不错,弯唇朝她笑了一下,“自己要把人家辞退的,现在后悔了?”

  “没有,你才后悔。”林殊意嘴硬。

  祁一柠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一会,目光晃了晃,垂下眼,“嗯,我后悔,很后悔。”

  这句话有些抽象,林殊意茫然地转了转眼睛,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伸开手掌在她面前晃了晃,“喂,酒还一杯都没喝呢,就已经醉了?”

  提到酒,祁一柠的目光也终于落到了整整齐齐摆在桌上的酒杯上,她漫不经心地端起一杯,凑到唇边抿了一口,蹙起了眉心,

  “太甜了。”

  清冷的语调,毫无波澜的语气,冷静地评价着林殊意花费心思调配的酒。

  林殊意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有些没好气地开口,“你懂个屁,大家点这种酒就想喝甜一点的。”

  “再说了,都是全世界仅有一次了,还不准让我调甜一点,那谁愿意去做这种事啊啊?”她又多补了一句,嘟囔着,“破镜重圆这么少见,甜一点才合适。”

  祁一柠也罕见地没有反驳她,只是又安静地喝了一口,垂下眼帘,一口又一口,默默喝完了一杯。

  林殊意沉默地盯了她一会,见她似乎真的有要把这十五杯酒全喝完的架势,张了张唇想阻止,可又知道不管说什么都拦不住,于是只是说了一句,

  “慢点喝,喝得快后劲大,等下你去见唐北檬,话都说不完整。”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能说得动祁一柠,可能够转动祁一柠这个木脑子的唯一钥匙,就是“唐北檬”这三个字。

  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祁一柠果真就慢了下来,但前面几杯灌下去,这会也有些发懵,脸有些红,眸光变得有些雾蒙蒙的,看着她一言不发,眼尾有些发红。

  林殊意被她盯得有些发怵,抱紧自己,“要我送你去找唐北檬吗?”

  “不。”祁一柠摇头拒绝,垂了下眼,眼神恢复了些清明,轻声说着,“等我喝完这十五杯,等开始下雪,我就去找她。”

  林殊意有些搞不懂祁一柠的执拗,她顿了顿,忍不住问,“为什么一定要等十五杯酒,要等开始下雪?”

  祁一柠阖了一下眼皮,再睁开眼的时候,不知不觉,整个眼圈都已经开始泛起了红迹,有珍珠大的泪珠逐渐盈满,溢在眼眶里,久久没能落下来。

  就这么怔了许久,久到林殊意以为祁一柠已经遗忘了她的存在,直到泪水连成线从脸颊滑落,祁一柠才抬手抹去苍白脸颊上的泪水,用着清冷破碎的语调,一字一句地说着,

  “因为我好像,把唐北檬留在那场雪里了。”

  “还有我喝了十五瓶酒之后,打过去的那通没有任何印象的电话里。”

  “我要把她,从那个雪夜,从那通电话,还有过去我错过的每个瞬间里,带出来。”

  林殊意其实是听不太懂祁一柠在说什么的,可祁一柠在她面前说这些的时候,她能深刻体会到从祁一柠身上传递过来的情绪,这让她只听了几个字,就开始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心疼地看着祁一柠,又莫名想到选择独自销声匿迹五年的唐北檬,觉得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把这杯“全世界仅有一次的破镜重圆”调得很甜。

  人有时候就喜欢从某些事物里去寻找意义,比如说,这杯放了蜂蜜的“破镜重圆”,会让她产生某种抽象的想法:喝到这杯酒的人以后不会再苦了。

  特别是祁一柠,喝十五杯,以后总会甜一点吧。

  她看着祁一柠慢慢喝完了这十五杯酒,在只剩下两杯的时候,似乎是上天也开始为祁一柠和唐北檬准备了一场迟来的祝福礼物。

  天边开始飘起了碎雪,在昏暗的夜里飘逸在空中,被寒风卷起漂亮的弧度,然后再慢慢悠悠地洒在地上,落到过路人身上。

  这让原本以为不会再下雪的林殊意也开始激动起来,她连忙拍了拍祁一柠的肩,语气里染上了些兴奋,“下雪了下雪了,祁一柠你可以去了!”

  祁一柠并不像她这么激动,只是安安静静地看了几秒,然后把仅剩的两杯酒喝完,从座位上撑着,踉踉跄跄地站起了身。

  林殊意连忙过去扶住她,有些担心,“要不要我送你?”

  祁一柠弯眼笑了一下,缓缓将手臂抽出来,摇头,“我没事,不是很醉,还能走路,没事。”

  林殊意仍有些不放心,抿住唇,刚想说些什么,可又看着祁一柠走了几步之后又顺顺当当,没有刚开始那么不稳当。

  她轻叹口气,收回了手,坐到位置上,端起自己的煮啤酒喝了一口,懒洋洋地看着窗外的雪景。

  是好事,喝酒之后感情也会恰当地释放出来,这对祁一柠来说是好事。

  她们的事,她今天就管到这里好了。

  自己的事还管不清楚呢。

  *

  推开门的一瞬间,寒风扑面,冷冽刺骨,将祁一柠喝得有些发晕的脑子给吹清醒了一些。

  她走出去,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的雪。

  已经下得有些大,飘在空中,落在她肩上,带来星星点点的凉意,无声无息地带走了许多,又轻轻扬扬地带来了许多。

  离开酒馆的时候,她又看了一眼酒馆的名字。

  热恋酒馆,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

  和那家叫“一人一半就不会痛”的纹身店,名字一样好听。

  就像唐北檬和祁一柠,这两个名字,只有加在一起才会完整,才会组成这世间最坚不可摧的护盾。

  等她快到唐北檬家门口的时候,天边的雪越发有些大了,已经在路上积了薄薄的一层,踩在脚下发出沙沙的声音。

  这像是某种提醒,提醒她在一步一步的,朝唐北檬走过去。

  “嗡嗡——”

  大衣兜里的手机开始振动,振得祁一柠跳得有些发热的心脏,开始和手机振动的频率同步。

  她掏出手机,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接听之后,传来一个特别熟悉的声音,是沈琼香,“是柠柠吗?”

  祁一柠顿住步子,尽量让自己维持清醒,“对的,我是祁一柠,沈阿姨?”

  沈琼香怎么知道她的电话,而且突然打来了电话,在这个关键节点……

  沈琼香那边并不知道她的想法,只在那边笑了笑,“柠柠吃晚饭了吗?”

  酒精开始发生作用,头脑发晕,祁一柠紧张地呼出一口气,“吃了。”

  “好,一定要注意好好吃饭,就算是工作忙起来了,也要兼顾好作息知道吗?”沈琼香又开始嘱咐着她。

  祁一柠静默一会,“嗯,我知道的,阿姨。”

  “你们这些孩子,表面上都答应得好好的,但背地里也不知道有没有按时吃饭。”沈琼香说着就叹了口气。

  祁一柠抿着唇,没有说话。

  “不过阿姨打电话给你也不是为了说你,这些事情这么大了,你心里也有数。”

  “那是什么事?”祁一柠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畅。

  “是这样的……”沈琼香停顿了几秒,“阿姨明天就要去南广市了,就从殊意那里问了你的电话过来,想和你说几句心里话。”

  “好,您说,我听着。”祁一柠安静地说。

  沈琼香又在那边叹了口气,“就是阿姨这心里一直担心,檬檬不是大学那时候和你们都闹掰了吗?”

  “她说是闹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会是我们家檬檬当时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你知道的,她有些娇气,但绝对性格很好,不会和朋友闹出什么几年都不联系的事情,特别是你们当年那么要好,她光是在我和她爸面前,就不知道提了多少次你的名字……”

  “我就在想啊,是不是因为我们家那段时间出了事,我又生了病,然后她要照顾我,又要顾着学业和她爸留下来的烂摊子,比较辛苦,可能和你们相处的时候有些顾及不到你们的情绪……”

  她说着就有些哽咽,

  “我也知道你们现在能够重新联系,就证明没有怪她,她现在也好多了,我们家的情况现在也好很多了,不会出现以前那样的事情,所以柠柠,你不要怪檬檬好不好……”

  “你能不能别再离开我们檬檬了,她那段时间实在是……太痛苦了,我从来没见过她那个样子,每天晚上躲在房间里哭,还要蒙在被子里,怕我发现,还不敢告诉我,哭完之后还要偷偷去厨房煮鸡蛋给自己眼睛消肿,有时候全天都戴着口罩和眼镜,就是怕我看到也会跟着哭。”

  “有天晚上她还带着一身雪回来,全身都冻得通红,这孩子还以为我睡着了,还以为我不知道这件事,她悄悄摸摸躲在厕所里哭,哭就哭吧,还不敢放声哭,缩在角落里,我明白她担心我的病情不想让我知道这些,但我看到了怎么能不心疼呢?……”

  电话里的沈琼香一字一句,说着一些祁一柠从来不知道的事,说着她从未见过的唐北檬。

  有风刮过,一阵一阵,夹杂着天边飘落下来的雪,凛冽寒冷。

  像刀片似的刮在脸上,很疼。

  祁一柠攥紧指尖,眼眶发红,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苦涩,“不会的,我不怪她,阿姨,她真的很好,根本舍不得向我表露一点压力,所以……所以我连您生病的事情都不知道……”

  她张了张自己几乎没办法打开的唇,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也……不知道,她那段时间会那么痛苦……”

  比她想象的要更加痛苦。

  沈琼香忍不住,终于是哭了出来,带着一些身为母亲却无能为力的哀切,“所以你能不能好好陪着檬檬,就当是阿姨求你了,别再不要她了……”

  祁一柠维持着的沉默终于绷不住,眼前视野一片模糊,滚烫的泪水盈满了眼眶,在沈琼香一声又一声的哭声面前,她颤着声音,不停地点头,

  “好……”

  沈琼香听到了她的答案,抖着声音,一连说了几个“好”,“最近几天是我见过檬檬状态最好的时候,我知道这个要求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很困难,我也知道我是有多自私,才会向你提出这个要求,但我真的怕,怕檬檬一个人撑不住……”

  “我知道的,阿姨。”祁一柠终于忍不住捂着脸,有滚烫的泪水顺着指缝落下,“我保证,我会一直陪着她的。”

  “好,那我也就放心去她舅舅那里治病了。”

  那边的沈琼香还带着哭腔,说了这么一句。

  祁一柠无法再无动于衷,忍不住问了一句,“阿姨,您的身体还没好吗?”

  沈琼香的哭声小了许多,尽量平复着自己的声音和情绪,

  “没什么大事,就是她爸去世那年,我确诊了抑郁症,这几年都在她舅舅家那边疗养,那边的天气过得舒服一些,也不会总是想起这边的事情,所以也好了很多了。”

  “现在吃药控制,基本没什么大问题。”

  又是一件祁一柠不知道的事。

  接连不断的事情冒出来,慢慢串成那一年唐北檬经历的所有,串成一条祁一柠隐隐约约可以慢慢猜出一些细节的线索。

  雪越下越大,为了不影响沈琼香的情绪,祁一柠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她知道她该马上去找唐北檬的。

  可她还是在挂了电话的那一秒,双手捂着脸蹲了下去,肩膀不停地抖动。

  滚烫的眼泪完全不听使唤,无声无息的,砸在了冰凉的雪地上。

  就像是喉咙里灌进了满满当当的碎雪,咽下去冰凉刺骨,吐出来却只能呛得满脸都是泪水。

  过去的五年里,她一直觉得自己困在了那个雪夜,从来没有出来过,那场雪也从未停过。

  但到现在,她才迟来地发现:

  原来从那场雪里没有出来过的,从来不只是她。

  作者有话说:

  下章会插一章糖糖的视角,把分手原因说出来。

  其实对小祁来说,分手原因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一件事,因为小祁已经会无条件相信糖糖,她心疼糖糖,她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了解糖糖,所以对她来说,她并不需要一定知道分手原因的来龙去脉才会理解糖糖,如果糖糖不说,她就可以不用听。反而,她对糖糖的心疼和信任,是没有任何条件的。

  但对于不知道真相的我们来说,可能还是需要知道之后才会更好理解糖糖。

  所以下章会把分手理由写给大家看,之后糖糖也会和小祁说清楚的,她们两个本人并没有我们着急。

  (会有大量心理剖析和独白,以及一些当时发生的事情,才能把她的心路历程写清楚,所以如果不好奇的不想看心理剖析的慎买,但如果想弄清楚的话还是可以看一下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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