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晚上睡得很舒服的缘故,森鸥外第二天一早竟然觉得精神好了不少,当然这也少不了福泽阁下一整晚的照顾,如果说之前对方还能睡个好觉,那昨天晚上他就是彻夜照顾着自己,几乎没有睡踏实过。

  不过更要命的是接下来几天他大概都会和自己挤在一起睡,因为从昨晚开始,横滨就开始下雨了,而下雨的天气是无法修理天花板的,他们大家只能暂时用水盆接一下漏下来的雨水等待天晴。

  “今年台风不会过来吧。”盯着窗外落雨的与谢野晶子的语气表面遗憾,实则暗藏喜悦。

  因为要是来了台风,接下来可能连续几天甚至十几天雨都不会停。那样修不了房顶,社长就不得不继续睡在森医生房间里。

  但小孩子不懂事,森鸥外就没那麽乐观了,要是真的来了台风,那他们就要考虑暂时搬到他的诊所去住了。毕竟一来房顶上有个大洞多少有点危险和过于潮湿,二来这栋房子的地势太低,一旦发水第一个淹的就是他们。

  也就在这种喜悦和忧虑交杂,一家人不一个心思的时候,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夏目老师居然上门了。

  在看见三花猫顺着窗户跳进来的那一刻,森鸥外立刻收敛起了懒洋洋靠在躺椅上吹风的动作,一骨碌站了起来,随后为了避免认错他又是试探了一下,抱着猫去找福泽谕吉,见猫不怕也不跑就赶紧把人放在桌子上用毛巾帮他擦掉身上的雨水。

  看到夏目漱石的那一刻,森鸥外意识到自己又搞砸了事情。

  因为这几天病的厉害又被两个小的闹了一通的缘故,他几乎忘了港口黑手党那边的事情,而因为担心晶子被那边的人撞上了有危险,森鸥外从不允许他们靠近旧公馆的诊所,因此在此生病的那几天他就等同于是凭空消失了。

  虽然之后他在清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拜托了费奥多尔那边赶紧给港/黑找点麻烦,让老首领的注意力不要老是集中在自己身上,但这落在夏目老师眼里估计就是自己一时不察惹了乱子,然后靠着运气好糊弄了过去。没祸及自己和福泽阁下他们纯粹属于命大和运气好。

  而想到这次生病确实是因为他没有注意添置衣服,以及大意造成的,森鸥外也无力辩解,已经站好了准备听训了。

  但夏目漱石变回人形后的第一件事虽然确实是训斥,却不是因为港口黑手党的事而训斥,甚至他的矛头都不是主要针对森鸥外的。

  “你们几个都干什麽去了?我在门外敲了十多分钟的门愣是一个人都没听见,我还以为你们搬家躲台风去了。”这话与其说是训斥还不如说是抱怨更多一点。

  而福泽谕吉和森鸥外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无奈,平时夏目老师基本都不过来找他们,就算找了也是直接变成猫先偷偷过来踩个点,谁晓得在这没什麽大事的日子里他会突然登门拜访,再加上这几天森鸥外生病,这里闭门谢客又赶上大雨天房顶破了洞雨声嘈杂,他们没有听见大门处的敲门声也实在正常。

  夏目漱石今天到底不是过来说什麽正事的,他因为敲门不开而提着的心放下来之后倒也没在说什麽,而是转头就要往门外走。

  “老夫,是给你们带了点东西过来,变成猫带不进来就暂时放到门口了。”

  夏目漱石的话虽然让他们两位徒弟有些摸不到头脑,但他们还是能听懂对方是有东西落在外面需要拿。福泽谕吉立刻从伞架上挑了两把伞打算跟着出去帮帮忙,森鸥外本来也打算跟上,却被福泽谕吉推回了原来躺椅的位置还为他拢了拢衣襟免得受风。

  过了一小会儿,两人拎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

  见到这些东西不只森鸥外,就连晶子和乱步也显得有些诧异,也不知道夏目漱石一个人是怎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麽多东西一路搬运过来,他竟然也不嫌沉。

  进了门,森鸥外正要帮把手柄东西接过来,就感觉到肩膀上一沉,夏目漱石把一件厚实的披风按到了他的肩膀上。

  “一天天的就知道图个漂亮,连自己的身体都不注意。”

  原来夏目漱石是在旧公馆的诊所找不到人,又从福地樱痴那里听到了森鸥外大病一场的消息,特地过来看望他们的,而且由于福地樱痴话说的不太清楚,让夏目漱石以为森鸥外病的很严重,其他三个人需要照顾他无暇囤积物资,担心赶上台风天他们没有食物和衣服特地送物资过来的。

  听到这一番话森鸥外哭笑不得,他向夏目漱石解释自己的病并不严重,而且已经快要好了,并且有关接下来真的遇到极端天气该怎麽处理也已经有了预案,让夏目漱石不用担心,倒是该注意一下自己这种天气出门会不会有危险。

  听了森鸥外所做出的的安排,夏目漱石的眉头舒展开又皱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站在自己旁边正在帮师弟整理披风的大徒弟,忍不住叹了口气。

  要不说一个家里要是有一个爱操心的人,其他几个人就会变笨变懒呢,在谕吉和乱步单独生活那会儿,这些事都是要他自己操心的,但一旦到了鸥外身边,就干脆直接放手不管了。

  要是平常人家,这种家务事夏目漱石也懒得管,但奈何两个都是自己的徒弟,小徒弟性格上又有点缺陷,有些事他必须提点大徒弟一下,不然还挺危险的。

  于是在森鸥外又被催着睡午觉修养的时候,福泽谕吉被夏目漱石拉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夏目老师,我们一定要在这种地方说话吗?”福泽谕吉看着天花板上哗哗漏水的大窟窿,想不通老师为什麽要挑选这麽个位置。

  “我这是为了预防一下,你家的那两个小侦探听墙角,那两个小家夥,被你和鸥外惯得一个比一个难缠。”

  听了夏目漱石的话,福泽谕吉又开始觉得冤枉,毕竟他管教他们两个还是挺严格的,惯人的基本都是森医生。

  但夏目漱石坚定的觉得福泽谕吉并不冤枉,因为他虽然不惯着孩子,但他却惯着森鸥外。不过惯着归惯着,有些地方还是要注意。

  “你看看这个。”夏目漱石从文件袋里掏出了一沓数据。

  “战后应激创伤?自杀倾向?”福泽谕吉看着文件上森鸥外的证件照和诊断证明皱眉,“这是误会吧。”

  在他看来森鸥外是有点爱玩,也不怎麽珍惜自己的身体,但那充其量是一种医者不自医的表现,和这麽严重的病沾不上边吧。

  “这是我前段时间去军部掉出来的老文件,是鸥外前往常暗岛前后他的一些上司和后来被他送回后方的士兵给他做出的评测。”夏目漱石从福泽谕吉手里接过文件放在桌子上曲起食指敲了敲,“而我之所以一开始没有发现是因为他自己擅自销毁并修改了文件,这份是军部留下的备份,而这十有八九才是他真正离开军部的原因,而并不是因为什麽常暗岛的失败战役。”

  其实以森鸥外作为军医时期的士兵存活率和士兵战后患心理疾病的概率要远优于其他军官管理下的军队,除了最后来存疑的常暗岛全军覆没事件和他一直以来时隐时现的消极怠战情况,他的上级对他的评价一直都不错。

  甚至最后被处理的时候,也是森鸥外自己主动要离开的意思比较强烈,再加上这份病例,才导致他最后真的被除名。

  而面对白纸黑字的病例和近期和森鸥外一起共同生活的了解,福泽谕吉也多少有点含糊了。

  “他使用晶子的异能来治愈自己的情况确实要远多于让伤口自我愈合。”

  因为怕夏目漱石马上把森鸥外捆起来送医院福泽谕吉选择了一个较为轻微的情况来支持对方的论点,其实仔细想起来森鸥外身上的疑点何止这些。

  说几个典型例子,在潜入和一些获取情报的任务中,森鸥外似乎特别偏向于苦肉计,经常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来换那个快速获取的机会。

  又比如有时候在火拼中自己受了轻伤的情况下,森鸥外反而会选择帮他挡伤,把自己直接搞成重伤然后让晶子来治疗,就好像自己不知道疼一样。

  这麽一想,再加上文件上写明了在任务期间他其实才是接受晶子治疗最多的那一个,福泽谕吉哪怕在不愿意相信也必须仔细思考一下这个问题了。

  “我咨询了几个认识的学心理的朋友,也问了一些当年鸥外的老上司,大家都倾向于鸥外是一个责任感比较重的人,在有事情需要做的时候,他不会乱来,但是这种维持方式也很危险,你不知道什麽时候那些责任就把他压垮了,到时候不声不响的就出事了。”说到这里时,夏目漱石叹了一口气。

  “不过因为鸥外他本身就是医生,本身也比较抵触医生,所以我不好让我那几个朋友来看他,正好你现在和他住在一起,你是师兄又是年长者还是要尽量多照顾他一下。”

  “就比如你不是搬去他的房间暂时和他挤在一起了吗?在多挤几天,看看他晚上的状态,不行就捆起来,别让他真的干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来。”

  夏目老师和社长对森先生的这个印象一直持续到共噬时期,那时候他们还是觉得没照顾好他。但实际上森先生只是图省事吃了止痛药,再让晶子治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