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侠生气了。
卡洛斯很少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在他印象里，这个浑身黑漆漆的男人只会冷着一张脸，浑身释放寒气，用令人恐惧的气势去震慑任何胆敢违背他命令的人。
这次，他直接开口训斥，指责杰森不该罔顾他的指令，擅自行动，差点破坏了计划。
“如果不是我临时的通讯，你是不是就……”
“如果不是卡洛斯，我这会儿就已经被炸成碎块了！”杰森冰冷的声音打断了蝙蝠侠的训斥，“我实在纳闷，蝙蝠侠，你在用什么立场指责我？是不是只有我真的被炸死了，你才会高兴？！”
“杰森……”卡洛斯小声喊了句，伸出手去扯杰森的胳膊。
杰森甩开他，冲着蝙蝠侠冷声道：“别以为合作过几次，我就会任凭你差遣了。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的事涉及到卡洛斯的安危，如果不是因为越狱的人是小丑，你以为我愿意待在你的这个破洞里？”
他不等蝙蝠侠的反应，起身捡起放在一旁的外套，丢下一句：“我自己也可以抓到小丑，蝙蝠侠，你就缩在你的蝙蝠洞里，安心等着给小丑收尸吧。”
说完，他大步朝洞口走去。
杰森的身影消失后，蝙蝠洞内陷入寂静。
卡洛斯与提姆交换了一个眼神，提姆随即开口问道：“杰森身上的伤还好吗？”
卡洛斯说：“只有一点烧伤，没什么大碍。只不过他伤的位置不太好，如果没有人帮忙换药的话，恐怕会有点麻烦。”
提姆接腔：“那可怎么办啊？不换药会感染的吧？”
卡洛斯觑了眼蝙蝠侠的神情，什么也没看出来。他叹了口气，干脆直接说：“我等会儿去找一趟他吧，顺便给他送点药。”
提姆小心地给他使着眼色，卡洛斯就当没看到。他低下头收拾着医疗工具，还故意从药品中挑出刚才给杰森用的那一瓶摆在旁边，全程视线没再往蝙蝠侠身上扫去。
对于蝙蝠侠与杰森此次的争吵，他心里其实是偏向杰森的。
蝙蝠侠的指责实在毫无道理，毕竟谁都没预料到目标的家里会发生爆炸，而且爆炸的原因现在还没查清楚呢，这种事根本怪不到杰森头上。
更何况杰森还受了伤，差一点就没命了。
卡洛斯知道蝙蝠侠的脾气一直都很怪，也许他出发点是好的，只是不太会表达。可这不是他能无限度地伤害亲近之人的借口。
这时，蝙蝠侠开口了：“我查过了，爆炸的起因是瓦斯泄漏，现场没有炸/弹残片。但这不代表这场爆炸不可疑。现场的线索差不多被烧干净了，无法判断瓦斯泄露是意外还是人为。不过爆炸的时间太巧了点，我更加倾向于人为。”
刚才意外发生时，卡洛斯用前所未有的反应速度将杰森传送回了蝙蝠洞。接着他确认达米安的处境安全，并且对方坚持留在现场等蝙蝠侠过去后，就自己回到了蝙蝠洞帮杰森处理伤口。
他不清楚爆炸现场的后续情况，现在蝙蝠侠在向他讲解。
蝙蝠侠没有提杰森的事，也没有对卡洛斯刚才的发言表示反对。
他像是逃避般地，开始一本正经地讲着他的调查进度：“我找出了阿卡姆疯人院里的那个内鬼，他是监管小丑的一名医生，接触小丑的时候被小丑洗脑。他帮小丑做了很多事，其中包括替小丑传话，以及帮他逃跑……”
蝙蝠侠停顿了一瞬，目光看向卡洛斯，然后才接着说：“有一个坏消息。小丑在越狱之前接触过稻草人。所以我现在怀疑，他留下的那张纸条中说的‘礼物’，不仅仅是笑气，极有可能，还有稻草人的恐惧毒气。”
提姆也看向卡洛斯，皱着眉说：“无论是笑气还是恐惧毒气都非常危险，一旦吸入，都会直接对大脑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
卡洛斯见识过笑气的可怕之处，但恐惧毒气这东西，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他想了想，语气认真地说：“蝙蝠侠已经给我斗篷的帽兜上增加了防毒的功能，我会小心的。”
对于小丑，他其实没有太多的畏惧心理。他与小丑交过一次手，虽然被对方捅了一刀，但他也把小丑丢进了大海。
他没有见识过小丑更加残忍的手段，对小丑的可怕之处没有足够的认知。他对小丑只有满心的厌恶，他不理解为什么世上会有这样的人，不通人性，视人命如草芥，明明是血肉之躯，灵魂却更像个来自地狱的恶魔。
虽说答应了提姆他们会小心提防，但卡洛斯心底仍觉得，如果真的遇上小丑，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抓住他的，而不是第一时间逃跑。
通过对那个阿卡姆内鬼的审讯，蝙蝠侠得到了新的线索。他从内鬼口中问出了一个地址，小丑疑似会在那里落脚。
蝙蝠侠当然知道被小丑洗脑的人说的话不可全信，但他不得不去一趟。
与此同时，红罗宾和罗宾被派去调查内鬼的人际关系，以及在小丑越狱前后的时间段里，他的所有行踪，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夜翼今晚被布鲁德海文的事绊住了脚，没有来哥谭。他知道小丑越狱的消息，但暂时还不清楚今晚杰森受伤以及他和蝙蝠侠吵架的事。
蝙蝠侠安排好所有人的任务后，就再次离开了蝙蝠洞。直到他离开，卡洛斯始终没有跟他有过任何交流。
在蝙蝠侠离开后，卡洛斯紧接着就联系了杰森。他得知对方没有回基地，而是在去找小丑帮成员的路上。
“蝙蝠侠说，他从阿卡姆那个内鬼嘴里问出，小丑越狱后有小丑帮的人接应。我刚好知道一个小丑帮的头目在哪儿，他一定知道小丑的下落。”电话里，杰森对卡洛斯说道。
消息是在爆炸发生的前一刻，蝙蝠侠与他通讯时说的。也正是因为这个通讯，他才会中途返回。
刚才他在离开蝙蝠洞时就已经将通讯器扔在了那儿，现在两人通过手机联系。
卡洛斯有点担心：“可你的伤还没好。”
“没事，不影响活动。”
卡洛斯向他通风报信：“蝙蝠侠说他问到了一个地址，现在正在赶往那个地址查看情况。不如你先回去休息一晚，如果蝙蝠侠找到了新的线索，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不，我一定要赶在蝙蝠侠之前找到小丑！不光如此，我还要亲手杀了他，用小丑的尸体告诉蝙蝠侠，他所谓的‘不杀原则’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笑话！”
杰森的声音带着怒气，但卡洛斯知道，他说的绝不是气话。
杰森一直想亲手杀了小丑，他与小丑之间有很深的旧怨，这点卡洛斯很早之前就听说了。而且他也知道，杰森真的杀过人。
也许是因为很久没听到卡洛斯的回应，杰森的语气骤然冷了下来：“难不成你也要阻止我？”
卡洛斯情绪复杂。他沉吟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杰森，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行事原则，我不会干涉你。但是……”
“但是什么？难道你不希望小丑死吗？难道你想看到小丑一次又一次从那个可笑的疯人院逃出来，你想一直活在被小丑威胁的恐惧中吗？！”
眼见杰森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卡洛斯连忙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小丑没那么容易被杀死，你知道小丑体质特殊对吧？我认为就算你想杀他，至少要先制定一个周全的计划。”
卡洛斯并不畏惧小丑找上他，可他也不会真的轻视小丑。他知道小丑诡计多端，手段残忍，很难对付，这一点从蝙蝠家的人对待小丑谨慎的态度就能可见一斑。
“而且你一个人行动，会非常危险……或者至少，让我来协助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有几分钟的时间，卡洛斯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他耐心地等着，终于，杰森低哑的嗓音传来：“我知道你也不愿意杀人，我以为你会是蝙蝠侠‘不杀原则’的拥护者……你说要协助我，就不怕成为我杀人的帮凶吗？”
卡洛斯坦诚地说：“我不杀人，是因为我的原则如此。而我帮你，是因为不希望你受到伤害，仅此而已。”
“……这算什么？”电话里传来杰森沙哑的笑声，“你这是什么奇怪的理论？”
卡洛斯叹了口气：“你就当我的思维异于常人吧。”
他没办法解释自己上辈子的事，也没办法对杰森说，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时，花了多久的时间去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
在经历过那些痛苦的矛盾和冲击后，他只能勉强找到一个平衡点。
他继续践行他的那套理念和处事原则，与此同时，他也学会了对别人各异的理念和原则保持冷漠。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或怎么做，杀人也好不杀也好，行善也好作恶也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他不关心，他只要遵循自己给自己定下的法则。
只有这样，他才不至于在这个所有体系都与他与生俱来的理念不符的世界中，逐渐走向崩溃。
卡洛斯知道很少有人能理解自己的想法，至少他长这么大，从来没遇到过能完全理解他的人。
所以他安静而忐忑地等待着杰森的答复。
最终，杰森只是浅笑着，说了句：“还是算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蝙蝠洞里，当你的‘快递员’吧。”
“蝙蝠侠会保护好你的。在小丑被杀死之前，我们还是别再联系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杰森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中传来的盲音，失落的情绪慢慢从金发青年翠绿的双眸中溢出。
但没过多久，青年释然一笑。
“果然啊，总是这样……”
低低的呢喃声，很快在宽阔安静的蝙蝠洞中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