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弗雷德受伤后，布鲁斯找来了一位专业的营养师负责他的饮食。但由于韦恩庄园不方便外人每天进出，所以每日都会有专门的人将营养餐送到韦恩庄园的大门口。
布鲁斯曾提议过请一个护工来照顾阿尔弗雷德，但被后者坚定拒绝了。
布鲁斯走进阿尔弗雷德的房间时，管家先生刚刚结束他今天的晚餐，正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阿福，你今天怎么样？”
布鲁斯太忙，并不能经常来看望阿尔弗雷德，但只要他有时间，就会过来跟老管家聊上一会儿。
“如果忽略腿上的风湿，那还算不错，老爷。”阿尔弗雷德合上报纸，他双手撑住沙发扶手，一副要起身的架势。
布鲁斯快步走过去，扶起他：“你要做什么？”
阿尔弗雷德说：“我要去窗边看看我的花园有没有被野生蝙蝠占领，顺便估测一下，我得用多长时间才能把它打扫干净。”
布鲁斯：“……还不至于那么糟，阿福。”
他明白阿尔弗雷德只是想去窗边透透气。伤口还未痊愈，他行动受限，很少有机会走出这间屋子。
他将阿尔弗雷德扶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抬手，给窗户打开一条缝。
最近连续几天阴雨，空气潮湿得厉害，一打开窗，就有湿冷的风钻了进来。
布鲁斯将窗缝关小了一些，回身问：“你需要毛毯吗？”
只有不太会照顾人的人，才会这么问。
但至少他有这份心。
阿尔弗雷德说：“如果您能帮我拿一条，我将非常感谢。”
布鲁斯又问：“毛毯放在哪儿？”
阿尔弗雷德给他指了指靠墙的柜子。
布鲁斯花了会儿时间才找到毛毯，并且把柜子的东西扒的乱七八糟。
阿尔弗雷德：“……”
布鲁斯拿着毛毯走过来，递给阿尔弗雷德，并说：“你的腿，我明天找医生过来帮你看看。”
阿尔弗雷德拒绝了：“不用了，老毛病而已。”
随后，布鲁斯向阿尔弗雷德讲起了最近他调查的进展。自打蝙蝠侠出道以来，他就经常这么做，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两人就这样坐在窗边聊了一会儿。等这些事都聊完之后，布鲁斯却一直没走。
房间内安静下来。
阿尔弗雷德看了眼正在盯着窗外发呆的布鲁斯，忽然说道：“达米安少爷最近向我抱怨，他在做亲子活动的作业时，总是不能在庄园里找到他的父亲。”
听到这话，布鲁斯愣了一下。
阿尔弗雷德继续说：“我想，他大概也不好直接找上‘蝙蝠侠’，因为他要时刻提防着，不能暴露蝙蝠侠的真实身份。”
布鲁斯：“……”他明白阿尔弗雷德的意思了。
见他沉默，阿尔弗雷德干脆直接问：“您还不打算将那件事告诉卡洛斯先生吗？”
布鲁斯望向窗外，摇了摇头。
“为什么？我以为他已经取得您的信任了。”
“……”
同样的问题，迪克也问过布鲁斯，却没得到回答。
阿尔弗雷德看到的比迪克要更多：“您担心卡洛斯先生无法接受蝙蝠侠的身份？”
“……的确有这个因素。”男人眼底的情绪复杂，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顾忌不全是这个。
阿尔弗雷德想了想，说道：“我认为，卡洛斯先生会接受的，他的理智和冷静，是我所见过的年轻人中少有的。”
布鲁斯不自觉地回想起青年在回到哥谭后所经历的一切。
他的确比布鲁斯见过的任何人都要理智和冷静。无论别人对他做了什么，他永远都能在一时的愤怒后，快速恢复理智，然后跳出所有蒙蔽他的事物，用冷静的眼光去审视周围的一切。
丧亲、被邪恶势力威胁、被小丑绑架、吸入笑气和恐惧毒气。
他好似乎永远不会被复仇的怒火支配，不会被未知的恐惧击倒。
在卡洛斯吸入毒气后，是布鲁斯救了他。为了时刻关注卡洛斯的身体状况，他甚至丢失了抓捕小丑的最佳时机。因此布鲁斯比谁都清楚，卡洛斯吸入的那些毒气，虽然有红石能量帮忙清理，但在红石能量发动之前，毒气是真真切切起到作用了的。
醒来后的卡洛斯却表现得像是从未受到过影响。
布鲁斯敬佩他的坚强。他知道恐怖毒气对人造成的阴影有多大，他亲身体会过。
也正因如此，他无比清楚，卡洛斯当然能够接受布鲁斯就是蝙蝠侠这个事实。他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对自己已经选择的道路做出改变。
无论是留在哥谭，还是离开这里，没有人能左右他的决定。
可在那之后呢？
如果卡洛斯知道了他就是蝙蝠侠，又会以怎样的态度面对他？他们还能像以前那样，维持无话不谈的朋友关系吗？
布鲁斯并不对此报以希望。
对于他来说，布鲁斯和蝙蝠侠就像是两个完全割裂的人格。布鲁斯·韦恩是哥谭的花花王子，享受着无数人崇拜的目光，他风趣幽默又富有魅力。这是他为了迷惑大众，给自己披上的一层皮。
可蝙蝠侠难道就是他灵魂的本色吗？
蝙蝠侠诞生于复仇与愤怒，他视哥谭为自己的所有物，隐身于黑暗中，沉默而危险地窥伺着所有垂涎他宝物的人。
他借蝙蝠侠的身份实现自己的理想，可蝙蝠侠并不是他的全部。
当他穿上那身黑漆漆的蝙蝠制服，他践行自己的职责。当他换上光鲜亮丽的西装，他也同样清楚自己该做的事。
只有当他面对家人和信任的队友时，他才是完整的布鲁斯。
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向卡洛斯展露自己的全部。
他原本以为，他不愿向卡洛斯坦白身份，是为了维持布鲁斯·韦恩与卡洛斯之间的友谊。他喜欢这个朋友，不想破坏他们的感情。
但现在，他不这么想了。他意识到有什么东西超出了控制——就在他发现卡洛斯对他有着特殊情愫的同一时刻。
“我不知道，阿福……”男人将宽厚的手掌伸出窗外，感受着冰冷的雨水，那是他熟悉的温度，“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顾忌什么，我只是……我只是觉得这样很好，暂时不想打破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卡洛斯视布鲁斯·韦恩为至交好友，视蝙蝠侠为值得信赖的队友。这样就很好。
他不希望对方再进一步了。
布鲁斯想，如果今晚卡洛斯将对他表明心意，那么他会拒绝的。
他们不适合在一起。
“我以前一直认为，相比起哥谭，也许像大都会这样的城市，才更适合卡洛斯先生……”阿尔弗雷德忽然开口，“但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布鲁斯，也许你已经意识到了，哥谭需要他。”
“什么？”
“哥谭需要卡洛斯先生这样的人。她在黑暗中迷失太久了，您是扯着她以免她彻底迷失方向的最后一根绳子。但是，您也会累的，对吗？”
“……”
“蝙蝠侠从不单打独斗，他有很多帮手和并肩作战的队友。可我知道，您还是会累的。您给自己的肩膀放上了太重的担子，有的时候，您根本不愿意与别人分担哪怕只有一点。作为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韦恩家族的管家，同时也作为便士一——先生，我私心希望，能帮助您的人越多越好，能替您分担的人也越多越好。我希望他们能为您，去做我所做不到的事，为您去成为我成为不了的人。”
布鲁斯豁然回头，目光直直看向阿尔弗雷德，却见头发花白的管家笑容温柔，眼中含着泪光。
“卡洛斯先生有着足够优秀的品质，也有着一颗柔软的心。说不定，他愿意成为那个能拉着您，奔赴光明的人。”
“先生，哥谭需要他，您也是……”
良久后，布鲁斯沉默着，关上了那扇窗户。
温暖很快回拢，蔓延上他的胸膛。
也许……试试也没关系？他不确定地想。
……
布鲁斯和卡洛斯在一起的消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传遍了韦恩宅。
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是提姆。
他先是意外地发现布鲁斯最近在庄园里出现的频率增加了——他指的是不穿制服的那个，紧接着，他发现布鲁斯和卡洛斯的关系，似乎变得有点奇怪。
两人倒没有什么过度的举动，只是吃饭的时候似乎坐得近了一点，以及偶尔，提姆会无意间看到两人偷偷交换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与之相对的，两人之间的言语交流变少了，往常他们有时候还会在餐桌上闲聊，现在却很少交谈。
就像是在刻意避嫌似的。
可他们之间有什么好避讳的呢？
优秀的推理能力自动为提姆捕捉到许多细节线索，以至于在卡洛斯和布鲁斯有意隐瞒的情况下，提姆还是破案了。
提姆特意挑了一个卡洛斯不在的时候，找到正在蝙蝠洞收集实验数据的蝙蝠侠。
“你跟卡洛斯谈恋爱了？”提姆皱着眉，直接发问。
蝙蝠侠的头盔还戴在头上——为了防止被卡洛斯撞破真实身份，他最近已经习惯了制服和头盔一体。
戴着面具的蝙蝠侠一脸冷肃，那双面具下的薄唇像是永远都不会向上弯起。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提姆一眼，什么也没说。
在提姆眼里，这就是默认了。
“这也太突然了，你们怎么会在一起？他甚至不知道你的身份！”提姆的声音不自觉提高。
他不是没看出来卡洛斯对布鲁斯的暧昧情愫。卡洛斯待人直白而坦诚，几乎很少掩饰自己的想法。他前段时间天天找布鲁斯，而布鲁斯次次躲避的态度，蝙蝠家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提姆能够理解卡洛斯的一时冲动，但他完全不能理解布鲁斯为什么会答应！
他以为布鲁斯能处理好这件事。
“我不该干涉你的感情生活，但卡洛斯跟别人不一样。布鲁斯，你得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不光是你为什么跟他在一起，还有你既然跟他在一起了，又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他你的身份。”
提姆一脸严肃地说。与此同时，他忍不住伸手将口袋里的手机往里掖了掖。
电话那头的迪克和达米安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回答。
“因为他得留在哥谭。”布鲁斯头也不抬，语气平静地开口，“我希望他毕业以后能留在哥谭，继续做蝙蝠侠的助手，他有这方面的天赋，不该浪费。而且，他有自己的产业在这儿，韦恩集团同样可以给他优秀的发展前景和待遇，留在哥谭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这不一定是他想要的选择。”提姆忍不住反驳。
“我没有干预他，他可以自由选择自己想要的。”
“可是你在诱导他，以一个不怎么正大光明的手段。”提姆一针见血地说，“就算他留下来了又怎样？难道你打算一直瞒着他，就像这几天一样，每天在两个身份之间不停地切换？”
“不，等他在哥谭稳定下来后，我会找个合适的时间跟他提出分手。”
“你说什么？！”提姆忍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喊着，“你这完完全全地就是在利用他！这对他不公平！”
“这没什么不公平的，提姆。”布鲁斯抬头看向提姆，白色的护目镜遮住了他的眼神，面具下的那双薄唇显得冷酷无情，“爱情本就是容易消散的，他现在喜欢布鲁斯·韦恩，不带表以后会一直喜欢。我不会主动抛弃他，我会等到他对布鲁斯·韦恩厌烦的那天。选择权一直在他手里，我只是配合他而已。”
“可是不对等的感情就是欺骗，这就是不公！布鲁斯，你在狡辩，你会伤害他的！”
“那么我会付出与他对等的感情，这是我要支付的代价。”
布鲁斯收回视线，拿起一个玻璃试管，继续手中的工作。
面对提姆的怒气，他的反应始终十分平静。
提姆敏锐地从他最后那句话中捕捉到什么，他立即问道：“布鲁斯，你也喜欢他吗？”
男人点击机器屏幕的手停了下来。
见他不答，提姆大胆威胁：“卡洛斯也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欺骗他。如果你不喜欢他，就是在欺骗他的感情，那么我会告诉他实情。”
穿着蝙蝠侠制服的男人沉默了很久，终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如果只是让他留在哥谭，我有其他种更多的手段……”
他没有说更多。
但提姆听懂了。
在这段突如其来的感情中，他并非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