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侠没有去看红罗宾发来的消息。
当他眼睁睁看到青年的尸体在自己面前消失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卡洛斯的死亡或许有其他隐情。
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尽管他清楚希望有多渺茫，可他还是忍不住这么去想。
这样的期望支撑着他，警醒着他，让他暂时不要陷入无意义的悲伤，不要被愤怒的火焰吞噬，让他可以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对付小丑上。
这是他不知道第多少次，动了想要杀掉小丑的心思。
但无论如何，他要先找到小丑。
听到卡洛斯可能还活着的消息时，他的第一反应是逃避。
他还没有抓到小丑，没有让小丑为他对青年造成的伤害付出代价。
那一晚，浑身被鲜血浸染的金发青年望向他时绝望的眼神，深刻而又清晰地刻在他的脑海中，只要闭上眼，那一幕就会重现。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死而复生的卡洛斯。
卡洛斯的死亡是他造成的，是他的责任，是他的错。
而他下意识选择了逃避。
尽管他告诉夜翼，今晚他们盯着的这个任务目标非常重要，绝对不能脱梢，但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只是个借口。
就像夜翼说的那样，他们现在已经没必要一直守着任务目标了，夜翼已经布置好了监听器，他们掌握了足够多的线索，完全可以实现远程追踪。反倒是一直跟踪目标，更有可能会增加他们暴露的风险。
夜翼和罗宾都已经离开了。蝙蝠侠沉默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过身，注意力放在了巷尾处那几个瘫倒在地的男人身上。
他将罗宾放倒的几个罪犯扔到警局门口，然后离开。
夜空中，哥谭的黑暗守护者在沉默中巡视着这座属于他的城市。钩锁将他带到空中，冷冽的雨水又陪着他从空中快速坠落。
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了韦恩塔。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钩锁枪已经射出去，他正飞往韦恩塔的塔顶。
这是卡洛斯身亡的地方。
蝙蝠侠曾不止一次的经历过死亡，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他身边亲近的人。
没有人能习惯死亡。
也几乎没有人能阻止死亡。
塔顶上，三天前青年留下的满地的鲜血已经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钻石剑跟着青年的尸体一起消失了，那个该死的小丑娃娃在事发时被遗落在蝙蝠车上，后来又被他带回了蝙蝠洞。
但那天的场景，将在蝙蝠侠的记忆中铭刻，直至他迎来死亡。
他早就清楚，自己永远都无法对身边任何一个人的离开释怀，哪怕对方再回到他身边。
所有悲剧的发生都是他的错误造成的，所有的痛苦和死亡都有他一份责任。因为他是领导者，是做出决定的那个人。
如果那天，他可以看着卡洛斯先离开，然后他再走；如果他没有让卡洛斯去阿卡姆，而是自己把钻石剑带回蝙蝠洞；如果一开始，他没有把卡洛斯拉进他的队伍。
那么青年后来所经历的一切苦难，都不会发生。
一切都是他的错。
……
夜翼和罗宾赶回蝙蝠洞时，看到站在大厅的杰森，两人都愣了一下，但他们的反应却不同。
罗宾最先炸毛。上次杰森来蝙蝠洞时他们打了一架，两人下手都出奇的狠，身上的伤让他们对那次冲突记忆犹新。
“你怎么在这儿？！”达米安怒气冲冲地问，“谁允许你进来的？！这是蝙蝠侠的地盘，给我滚出去！”
他说着，提起刀就要冲过来。
迪克连忙拉住他：“冷静点达米安，别忘了我们为什么回来！”
“等我先把这家伙揍一顿再说！”
迪克死死抱住达米安的腰不让他过去，一边冲提姆使眼色。
提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杰森冷哼一声开口：“好啊，你不想我来，我还不想待在这儿呢。卡洛斯，我们走。”
听到熟悉的名字，达米安挣扎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
他狐疑地看着杰森，似乎想问对方到底在说什么胡话。但他张了张嘴，忍了下来。
提姆趁机解释：“现在只有杰森能看得见卡洛斯，也只有他能听得见卡洛斯说话。”
迪克一愣，抱着达米安的手顿时勒得更紧，把达米安都勒得咳嗽起来。
“放开我！”达米安一边咳嗽一边抗议。
迪克手松了松，但不敢彻底放开。
他忽略达米安的白眼，问杰森：“你真的能看到卡洛斯？他现在在这里吗？”
杰森阴阳怪气地说：“现在在，待会儿就说不好了。这小崽子不是不欢迎我吗？我现在就走还不行吗？”
迪克一把捂住达米安的嘴，正色道：“你绝对是听错了，这里不可能有人不欢迎你。”
杰森嗤笑一声，在迪克可怜巴巴的目光注视下，朝身旁指了指。
迪克立刻朝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连带着达米安也是。
杰森没好气地当着他的传声筒：“卡洛斯在跟你们打招呼。”
过了几秒，他又不情不愿地开口：“他说你们最近太忙了都不怎么吃饭睡觉，希望今晚你们能放松一些——这是他的原话，可不是我的意思……”
“……嘶！”杰森突然倒抽一口冷气，不满地说，“你掐我干嘛？我哪句话说错了？……这又不能怪我，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哪句话是对他们说的哪句是对我说的……”
“……好吧，他还说他很想你们。”
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杰森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僵硬。过了一会儿，他干巴巴地开口：“他说他很抱歉，让你们不要再担心他了。”
闻言，迪克被面具遮住的眼眶瞬间通红，就连他怀中的达米安都安静了下来。
迪克勉强笑笑：“他……卡洛斯，你……你没必要道歉……”
该道歉的是他们。
杰森点头表示赞同：“我就说这句话不合适，你看，他们根本不领情……嗷！”
他忽然捂着头痛呼一声，像是后脑勺被谁打了一下，脸上却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反而笑得开心。
达米安非常看不惯他这幅嘚瑟的样子，低声骂了句：“活该！”
杰森这会儿心情好，懒得搭理他。
接着，杰森就将卡洛斯现在的情况大致跟迪克他们又说了一遍。
刚才阿尔弗雷德下来的时候他已经说过一遍了，老管家一听说卡洛斯现在每晚还住在他原来的客房，就立刻上楼说要替卡洛斯收拾房间。
其实根本没什么好收拾的，卡洛斯什么都碰不到，连被子都没办法掀开。
即便是得知卡洛斯去世的消息，老管家还是每天都会去那间客房打扫卫生，让那个房间跟以前一样干净。
这些卡洛斯都看在眼里。
但在看到阿尔弗雷德眼角泛起的泪光后，卡洛斯到底还是没有阻拦他。
卡洛斯现在暂时只能维持这种类似幽灵的形态，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体在哪儿，也没有人知道他最后到底是会恢复正常，还是会……再次离开。
但现在的情况已经比迪克他们预想的要好了。眼下，他们只能尽力去珍惜相处的每一刻。
由于只有杰森能与卡洛斯沟通，所以迪克提出希望杰森能回来住。
杰森哼哼唧唧地没有直接答应，而是问道：“老蝙蝠呢？他怎么还没回来？”
迪克知道他还在介意蝙蝠侠的态度，但这两人之间的事他也没法多说什么，只能避重就轻地说：“他有任务脱不开身，等会儿就赶回来。”
提起这个，一旁的提姆神色又开始复杂起来。
他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开口提醒：“你们刚也听到了，卡洛斯这几天一直都跟着我们，所以……他已经知道蝙蝠侠的身份了。”
迪克已经从刚才杰森的讲述中意识到了这点，他的神色也变得复杂起来。
他偷偷冲提姆使了个眼色，视线朝杰森飘了一下。
提姆轻轻摇了下头。
于是迪克的表情变得更加诡异。
想也是，要是杰森知道卡洛斯和布鲁斯谈恋爱的事，估计不会像现在这样淡定。
达米安和杰森都没注意到两人隐晦的小动作，他们正在吵架。
不过他们嚷嚷了半天，不停地在向对方放狠话，却没一个人真的动手。
迪克跑到一边给蝙蝠侠发通讯，将卡洛斯目前的状况告诉了对方，并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蝙蝠侠给他的回答是：等夜巡结束。
迪克朝身后闹成一团的几个人看了一眼，小声出主意：“其实我觉得，只要你认错的态度足够真诚，他会原谅你的。”
通讯器那头没有回应。
迪克只能无奈地说：“我会试着为你说好话的……总之，早点回来吧。”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跟蝙蝠侠通讯的时候，卡洛斯就站在他身旁，全程安静地听着，一字不落。
卡洛斯的回归直接扫空了蝙蝠洞里连日以来的所有沉闷和阴郁。
几个年纪不大的青少年聚在一起，或斗嘴或聊天，很是热闹。
阿尔弗雷德端着茶点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热闹的场景。
他的眼眶再次湿润起来。
他端来了刚烤好的小甜饼，以及卡洛斯爱吃的苹果派。
达米安非常欠揍地一直在描述苹果派有多好吃，跟杰森吵完架后，他就一直在用这种幼稚的方式吸引卡洛斯的注意，但每次都会被杰森毫不留情地刺一嘴。
尽管卡洛斯无法直接回应达米安，但杰森竟然也能通过不停地跟达米安顶嘴，让三人聊得有来有回。
一旁的迪克心不在焉地啃着小甜饼，好不容易抓住一个达米安跟杰森斗嘴斗个不停的机会，偷偷凑到了卡洛斯坐着的椅子旁。
他回忆着卡洛斯的身高，估量出青年耳朵的位置，小心地凑了过去。
他小声说：“你要是等不及想揍布鲁斯一顿，我可以帮你代劳！要是还不能消气，那就等你拿回身体之后，再亲自揍他一顿，我保证他不敢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