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侠回来的时候，晨光安静地笼罩着韦恩庄园。
迪克他们已经去休息了，他们还要为今晚的夜巡养精蓄锐。蝙蝠洞里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留下来值班的阿尔弗雷德，另一个是杰森。
对了，还要再加上一个除了杰森谁也看不见的卡洛斯。
阿尔弗雷德在修复昨晚被迪克不小心弄坏的钩抓枪，而杰森，则翘着一只腿坐在椅子上，跟身旁空空如也的空气聊天。
蝙蝠侠立即意识到那张空椅子上坐着谁。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转过去，却在下一瞬飞速移开。
阿尔弗雷德听到动静，扭头打招呼：“老爷，欢迎回来，今晚过得怎么样？”
“一如既往，阿福。”蝙蝠侠大步走过来，将破损的手套摘下，递给阿尔弗雷德，然后转身径直朝杰森走去。
他停住脚步后，不明原因地顿了片刻，随后才指了下杰森旁边的椅子，问：“卡洛斯在这儿吗？”
杰森挑眉：“对。”
蝙蝠侠转头，看向那团虚空之处，语气平静地喊了一声：“卡洛斯。”
“……”
他听不到回应，猜不出此时青年的表情。
这种未知在一定程度上给了他勇气。他偷偷地深吸一口气，伸手，将蝙蝠头盔摘了下来，露出那张属于布鲁斯·韦恩的脸。
“我很高兴你能回来，卡洛斯。”他头发微湿，湛蓝的双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他的声音很轻：“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很庆幸……”
面前的空气一片安静，布鲁斯倔强地盯着那里，目光不曾偏移半分。
一旁的杰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说法克尤。”
下一秒，他忽然“嘶”了一声，不满地向身旁抱怨：“你掐我干嘛？”
静默片刻后，也不知道卡洛斯说了些什么，他不高兴地小声嘟囔起来：“好吧好吧，我不乱传话了还不行嘛……真是的，我这可是在替你撒气……”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杰森不情不愿地改了口，对布鲁斯说：“他说，他也很高兴，但同时也很生气。”
……这回答十分坦诚，的确是卡洛斯的风格。
布鲁斯当然知道卡洛斯为什么生气，他面上不动声色，抱着头盔的手指却暗自收紧。
他沉默片刻，终于吐出一口气，低声道：“我知道，有些事情，我欠你一个解释。等……等你的问题解决了，我们再好好谈谈，可以吗？”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杰森的声音：“他说行。”
布鲁斯暗地里松了口气。
卡洛斯现在的状态相当于给了他喘息的时间，让他可以慢慢整理自己混乱的思绪，同时也让他得以暂时不用去面对青年失望的目光。
布鲁斯抛开这些扰人的想法，语气转而变得严肃：“就目前的状况来看，你现在的状态很可能与你体内的红石能量有关。我有个猜想，需要给你做个检测进行验证。”
说起正事，布鲁斯的态度变得自然许多，语速都变快了。
这个男人又回到了他擅长的领域。
这明显的转变引来了杰森的嗤笑。
在他身旁，那个除了他谁也看不见的青年轻轻地扯了一下他的衣角，转头说：“告诉他，我同意。”
杰森没动。
卡洛斯低声哄道：“现在我最在乎的是怎么才能拿回我的身体，至于其他的……稍后再谈也不迟。”
如果一直不能拿回身体，说不定卡洛斯就只能一直以这样的方式存在下去……况且谁也说不好他这种状态能持续多久。
杰森当然知道问题的重要性，他只是对布鲁斯过于冷淡的态度感到不满。
凭什么卡洛斯在经受过那么多痛苦之后，这人只一句“很高兴你能回来”就完事了？
他认为布鲁斯不应表现得如此冷静，就好像卡洛斯在这个团队里可有可无，好像他的复活一点都不重要似的。
如果不是有卡洛斯拦着，杰森一定会和布鲁斯大吵一架。
其实他具体也说不清他希望布鲁斯在得知卡洛斯复活后应该有什么反应，但他就是不管不顾地认为，布鲁斯的反应不该仅止于此。
烦躁和不满充斥着杰森的大脑，以至于他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在他替卡洛斯鸣不平的时候，心中的愤怒和怨恨，又有几分来自那个过去的自己。
激烈暴怒的情绪在他胸腔中不断攀升。
见杰森情绪明显不对，卡洛斯连忙扯出对方插在口袋里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
青年声音柔软地说：“你答应了要帮我找回身体的，对吧？我现在想让蝙蝠侠帮我做检测，但我没办法跟他沟通，你能帮我吗？”
“……”杰森感受着手背上温凉的触感，心忽地软了下来。
他又能怎么办呢？这世上能与卡洛斯交流的人只有他一个，能让卡洛斯依赖的人也只有他一个，这让他如何能拒绝青年的要求呢？
杰森只能将心中暴躁的火焰暂时压下去。他也希望卡洛斯能早日摆脱现在这种状态，早点回到他的身体里去。
卡洛斯现在的状态就像是飘忽不定的风，每次杰森触碰到他微凉的身体，都会有种强烈的不安感。
终于，杰森冲布鲁斯点了下头：“他答应了，走吧。”
于是三人一起朝实验室走去。
其实卡洛斯对于自己的情况有过一些猜测，只是苦于无法触碰到物品，所以一直不能验证自己的想法。
他隐约觉得，自己的猜测很可能与蝙蝠侠的猜测相差无几。
走在蝙蝠侠身后，卡洛斯出神地望着身前那个身穿黑披风，却没有戴头盔的男人。
那头凌乱潮湿的黑发令卡洛斯感到有些恍惚。
直到今天，他还是很难将蝙蝠侠和布鲁斯看作同一个人。
明明是差别那么大的两个人……哪个才是这个男人真实的模样呢？
等三人从实验室出来之后，蝙蝠侠给出了准确的结果：
“很明显，检测结果说明，卡洛斯现在是一团聚集起来的红石能量体。我猜测，他现在就依靠原本体内积攒下来的红石能量维持着意识。这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但问题在于，这种情况很难一直维持下去。”
蝙蝠侠眉头紧蹙，说：“通过这两份间隔半小时的能量强度对比结果就能看出来，维持他意识的能量在逐渐消失，尽管消失的速度非常缓慢，但它的流失一刻也不曾停止……”
他没有把猜测说完，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意味着随着红石能量的缓慢流失，卡洛斯终有消失的那一天。
杰森表情不大好，问道：“不能用红石给他提供补给吗？”
闻言，阿尔弗雷德立刻从上了密码锁的抽屉里拿出一块红石，递给杰森。
杰森拿到后，又交给卡洛斯。当他松手的那一刻，红石在空中停顿了一瞬，但最终还是掉在了地上。
卡洛斯能在一定程度上触碰到其他附有红石能量的物品，比如他能碰到杰森。但这种触碰的条件相对苛刻，一块原始红石显然达不到能被卡洛斯触碰的标准。
青年无奈地说：“我之前试过很多次了，不行。”
杰森问：“你能感应到红石能量吗？能直接吸收它们吗？”
卡洛斯摇摇头：“我能感应到，但吸收不了。”
杰森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
而一直盯着他的布鲁斯和阿尔弗雷德也从他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
阿尔弗雷德失望又心疼地叹了口气。
布鲁斯倒是不怎么惊讶，他说：“卡洛斯没有实体，这种浓度的红石能量恐怕已经是极限了，他没有用来储存能量的躯壳。”
就像是一团沙，如果没有储存的容器，就算是把它们强行捏到一起，沙子也只会一点点流走，变得越来越少。
现在的卡洛斯就相当于一团红石能量体，能量体流失的速度相比流沙要慢许多。
这是目前唯一值得庆幸的事。
布鲁斯问卡洛斯：“关于你的身体，你有任何可以提供的线索吗？”
卡洛斯想了一会儿，犹豫地摇摇头。
在mc这款游戏里，玩家死亡后的“尸体”会原地消失，然后在重生点出现。
卡洛斯觉得他身体的消失和这个游戏设定相符，但问题是他回到重生点之后，身体没有跟着意识一起出现，这导致他不太确定身体的消失是不是因为这个游戏设定。
而且关于游戏的事，他无法解释给布鲁斯他们听。
鱼盐番 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暴露游戏的存在。
所以，他不能将自己的猜想告诉任何人。
分析不得已停滞。他们无法得到更多线索，只能暂时将这件事放一放。
讨论结束后，时间已经不早了。阿尔弗雷德提议几人可以一起上楼吃个早餐，然后休息一段时间。
布鲁斯却表示：“我还有工作没有完成，你们先上去吧。”
阿尔弗雷德不赞同地看着他：“老爷，你已经连续工作了很长时间，你的身体和精神都需要休息。”
布鲁斯面无表情地坚持：“我不需要。”
冷硬的语气配上那张英俊熟悉的脸，让卡洛斯有种奇特的错位感。
他曾经想象过，如果布鲁斯得知他的身份被戳穿了，在面对自己时，这个男人会有什么反应？
是心虚，是焦急，还是愧疚？
没想到布鲁斯全程都十分冷静，像蝙蝠侠那样冷静。
哪怕是一个专业的演员，在脱离角色回归自我后，也需要一段时间去适应。但布鲁斯好像没有，他好像完全不需要适应。
当蝙蝠侠需要出现的时候，无论他是否穿着这身制服，他都会是蝙蝠侠。
卡洛斯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才是那个唯一被隐瞒的人。
需要适应的人，只有他而已……
布鲁斯坚持要留在蝙蝠洞继续工作，阿尔弗雷德无论如何也劝不动他，只能无奈离开。
杰森全程冷漠脸，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对布鲁斯说。卡洛斯朝坐在蝙蝠电脑前的那道漆黑身影望了一眼，沉默地转身，跟在杰森身后离开蝙蝠洞。
吃过早餐后，在杰森的要求下，阿尔弗雷德将临近卡洛斯房间的一间备用客房收拾出来给杰森住。为了方便卡洛斯找到自己，杰森想尽可能地离对方近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卡洛斯，相比起什么都感受不到的其他人，他的不安感反倒更加多些。
尤其在听说卡洛斯现在的形态相当于红石能量体后，他在与卡洛斯接触时的动作就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像是生怕一个不小心，青年就被他给挥散了。
卡洛斯对于杰森的过度紧张感到有些无奈，他试着安抚过对方，但收效甚微。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他原本对布鲁斯落空的期望，的的确确从杰森这里得到了弥补。
他情不自禁地想，也许布鲁斯·韦恩是个十足可恶的骗子，但这不代表韦恩家的所有人都不值得他真心相待。
或者就这么说吧，韦恩家的所有人都值得他去喜欢，除了布鲁斯·韦恩！
带着复杂的心情，卡洛斯回到自己的房间。这天，他终于久违地睡了个好觉。
……
躺在床上还不到三个小时，杰森就醒了。也许是因为一直挂念着某个人，他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
他在床上安静地躺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坐了起来。
他下床，打开门，走到隔壁房间的门口停下。
尽管知道卡洛斯可能已经入睡了，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敲响房门。
……早知如此，刚才就应该说要跟卡洛斯睡同一个房间的。
杰森暗自懊悔。
房内迟迟没有传来声音，卡洛斯大概已经睡熟了。
杰森想，他就偷偷看一眼，看一眼就走。不看一眼，他心里安定不下来。
房门没锁，被他轻悄悄地推开。他探头朝门内望去。
下一秒，他顿时整个人僵在原地，浑身发冷。
他猛地一把推开房门，疯了似的冲进去，到处翻找。
然而，空荡荡的房间里，到处都找不见金发青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