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下巴上的胡茬刺得卡洛斯手心发痒。
看着这张面具之下的脸上难得流露出来的柔软情绪，卡洛斯一时无言。
他知道蝙蝠侠是个控制欲有多么强盛的人，而男人的控制欲有一多半都源自于他过度的责任心。
男人习惯将身边发生的大部分不幸归咎于自己，归咎于蝙蝠侠做得还不够多、做得还不够好。
他习惯张开双臂，将他在意的一切统统笼罩在漆黑的披风之下。他希望保护好它们，哪怕它们一点都不领情。
因为他不求一丁点回报，他只想保证它们的安全。
黑色的披风替它们隔绝了危险，与此同时，也挡住了阳光和自由。
他不计一切代价，只想守护它们的安全。
自私又无私。蝙蝠侠本就是个矛盾的存在。
卡洛斯知道，自己这次失踪一定把男人吓坏了，尽管这不是他的本意。
或许用“吓坏了”来形容并不合适。无论什么时候，蝙蝠侠都是坚毅、沉稳的，再多的苦难也无法将他打倒，世上最恐怖的毒气也无法侵蚀他的意志。
他永远不会六神无主，他永远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卡洛斯忍不住轻声问：“为了找我，你都做了些什么？”
他听蝙蝠侠提到圣殿的魔法师。可想而知，男人一定花费了很多功夫去找他，甚至都找到了隐世多年的圣殿。
男人脸上疲惫的神态足以证明，他所做的肯定不止这些。
卡洛斯满怀愧疚，后悔不已。他应该更谨慎一些，应该在离开之前给布鲁斯打一个电话的，或者直接见一面。
他不应该不告而别。
卡洛斯闭上眼睛，努力平复心情。他小心地藏住眼底的愧疚和心疼，这些过于亲密的情绪并不适合两人现在的关系。
既然说好了要做朋友，他就不能打破界限，否则只会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尴尬。
片刻后，青年轻轻吸了口气。他睁开眼，将放在男人脸上的手拿开，问道：“你没有看到我给你们发的短信吗？当时时间紧迫，来不及详细解释，更来不及跟你商量，我只能给你们发信息。”
说到这个，蝙蝠侠的神情忽然变得有点诡异。
他声音僵硬地开口：“我没收到。”
“怎么会？”卡洛斯诧异地皱眉，“我不确定你们几个是不是在一起，保险起见就直接群发了，按理说你们每个人都应该能收到。”
蝙蝠侠问：“包括我？”
“当然。”卡洛斯眉头微扬，忽然意识到什么，“等等，是你们都没收到，还是……”
他拿出手机查看信箱。与此同时，蝙蝠侠回答了他的问题：“只有我没有。”
语气中还隐约带着一丝怨念。
查看完信箱，卡洛斯无语又尴尬地说：“抱歉，可能当时太匆忙，我不小心点漏了……”
所有人都没漏，独独漏了他。
如果不是了解卡洛斯的为人，知道他没必要撒谎，蝙蝠侠一定会追问到底。
只是一场乌龙而已。这个乌龙没有对任何事情造成影响，卡洛斯的留言也被其他人接收到并且顺利地转达给了布鲁斯。
现在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似乎显得过于小气。
蝙蝠侠面无表情地决定暂时放过这个话题。
既然人回来了，警报也能够真正地解除了。
蝙蝠侠问卡洛斯：“最近方便回哥谭住吗？”
闻言，卡洛斯苦笑着说：“可以，不过我得安排一下。”
突然失踪了整整一周，不光是蝙蝠侠他们着急，纽约这边认识的人也需要给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至少得去找彼得一趟，可能还得跟神盾局的人见上一面。
“我跟你一起。”蝙蝠侠说。
卡洛斯惊讶地看着他，略带诧异地说：“不用，我这边处理好马上就回哥谭。”
关于流落在外的红石物质，有些信息他需要跟蝙蝠侠沟通一下。
“那我在这儿等你。”
“……”卡洛斯隐隐明白了什么，无奈地笑起来，“这次我不会乱跑的，真的。”
“如果你遇到意外情况……”
“我一定先来找你，我发誓！”
望进青年无比澄澈真诚的翠绿眼眸，蝙蝠侠不得不做出妥协。
的确，他不可能时刻跟在卡洛斯身边。青年有自己的私生活，有自己的朋友，无论是蝙蝠侠还是布鲁斯·韦恩，他都无法全面插手。
毕竟他们只是朋友关系……
更何况哥谭还有很多事情，正等着蝙蝠侠回去处理。
蝙蝠侠很快做出一个决定，他对卡洛斯说道：“我让杰森过来陪你。”
卡洛斯一愣：“倒也没必要……”
“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就把他丢在酒店里。”
蝙蝠侠不容置疑地，像是下达命令一般地做出了这个决定，他说一会儿会把杰森传送过来。
临走前，他忽然凑近青年的身躯，近到两人几乎呼吸交缠。
熟悉的味道再次入侵鼻尖，卡洛斯心中猛地一悸。
下一秒，他感觉到身上的衣服微微被扯动。他讶异地低头，发现蝙蝠侠正在摸自己身上的口袋。
卡洛斯无语又疑惑：“……你在找什么？”
蝙蝠侠近在咫尺的唇微抿，片刻后低声问道：“那枚胸针在哪儿？”
“什么胸针？”卡洛斯先是一愣，随后猛然想起，“你说提姆送我的那个？”
“嗯。”
“……”
意识到蝙蝠侠的意图，卡洛斯好笑又无奈地，从“背包”里将那枚胸针取出，妥协地递到蝙蝠侠面前。
他故意用取笑的语气说：“你猜的没错，我的确随身携带。不过你找错地方了。”
蝙蝠侠面无表情地将胸针拿走，看着青年乖巧举着一只手的样子，莫名其妙地，他突然想捏一下青年的手。
他手指微动，最终还是压抑下了突如其来的冲动。
“不要乱跑，杰森马上过来。”蝙蝠侠说。
卡洛斯笑着应道：“好，我知道了。”
几秒后，两人面面相觑。
卡洛斯偷偷憋笑：“怎么了，tp技能突然失效了？要不要我帮忙？”
蝙蝠侠：“……不用。”
话音刚落，男人漆黑的身影瞬间消失。
没过多久，杰森的身影又在原地出现。
“卡洛斯，你可算是回来了！还好你没事，你要是再不出现，老蝙蝠都差点要把圣殿给拆了！”
一见面，杰森就对卡洛斯一通吐槽。
卡洛斯一怔，下意识问道：“他都干了些什么？”
说起这个杰森就来劲儿了，他一把揽住卡洛斯的肩膀，兴致勃勃地说：“我这就跟你详细讲讲……”
*
卡洛斯只用一天时间就处理好了纽约这边的事务。学校和斯塔克工业那边他都请了几天假，也分别见过了彼得和托尼，将他与至尊法师在收集红石物质的事与他们大概讲了一下。
第二天，卡洛斯带着部分行李回到哥谭。
此时距离他上次回韦恩庄园过生日，也才过去一周的时间。
只是这一周的韦恩庄园并不平静。
焦虑低沉的冷气压始终笼罩着包括蝙蝠洞在内的整个韦恩庄园，没有人顾得上抱怨，因为所有人都在竭尽全力地寻找卡洛斯的下落。
如果说一开始那条交代了卡洛斯下落的短信，是卡洛斯在给他们报平安，那么后来一连几天卡洛斯下落不明，则不得不让蝙蝠家的众人产生怀疑。
莫不是那条短信实际上是求助？
蝙蝠侠亲自去了一趟复仇者联盟的总部，从钢铁侠嘴里问出圣殿的地址，然后在扎坦娜的帮助下，又独自一人闯进圣殿。
最终，他只能从圣殿的人口中确认，卡洛斯的确正与至尊法师在一起。
与此同时他也得知，卡洛斯与至尊法师，在做一件十分危险的事。
尽管圣殿的人不以为意，可在蝙蝠侠看来，失去踪迹整整一周并且没有任何信息传来，足以证明卡洛斯遇到了麻烦。
最起码也是能让卡洛斯与地球失去联系的那种麻烦。
蝙蝠侠用尽了他能想到的所有手段，卡洛斯的下落却始终没有一丝进展。
如果不是后来卡洛斯自己回来了，蝙蝠侠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或者说，还会做些什么。
好在他回来了。
卡洛斯这次回来，带回了不少好东西。算是他在各个时空搜刮来的“战利品”。
之所以请假回哥谭，也是为了借用蝙蝠洞的实验室研究这些东西。
“这些全都是我跟斯特兰奇博士找到的红石制品，它们有一些产自mc世界，还有很多是红石与当地科技结合的产物。”
望着桌子上堆成小山一样的红石制品，卡洛斯得意地对身旁的布鲁斯说。
此时的布鲁斯刚刚结束夜巡，身上还穿着制服，只将头盔摘了下来。
男人额前还残存着汗意，碎发微湿，脸色不大好看。
卡洛斯注意到了这点，有些担忧地问：“你是不是没休息好？要不你先上去？阿福应该已经准备好夜宵了。”
今天夜巡结束的时间比较早。最近蝙蝠侠心情不好的传闻传遍了哥谭的大街小巷，罪犯们都非常自觉地收敛了行径，使得原本就相对平静的哥谭更加安分。
布鲁斯黑着脸摇头，指着那堆红石制品问：“就这点东西，你跟那个魔法师找了整整一周？”
卡洛斯眉头微蹙：“我已经解释过了，我们一直在时空乱流中穿梭，无法统计具体时间。就我的感受来说，绝对没有一周那么长。”
“可在现实世界中，你消失了整整一周。”他也找了整整一周。
“我知道，我已经为此道过歉了，而且我也不止一次地强调过，这不是我的本意。”
布鲁斯面不改色：“一周的时间，就搜集了这些‘破烂’。”
卡洛斯：“……”
他快要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自从回来之后，男人对他说的几乎每句话都阴阳怪气的，像是在故意讽刺他。他否定他冒着危险穿越时空乱流搜集红石制品的行为，否定他的工作和付出。
这让卡洛斯非常不满。他能理解自己的失踪给布鲁斯造成了不好的影响，但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布鲁斯要将这些怪在他头上。
就因为他没有在离开之前通知布鲁斯吗？
没有当面告别是因为当时时间紧迫，斯特兰奇博士催得很急，他根本来不及给布鲁斯打电话。至于那条短信，他也解释过无数次了，他不是故意漏发的。
卡洛斯想不明白布鲁斯到底在为了什么置气。
他很不喜欢这种阴阳怪气的沟通方式，有什么话就不能好好说吗？
难道因为他们分手了，所以布鲁斯就能用这种明显区别于其他人的态度对待他？
此时此刻，卡洛斯对于布鲁斯的那点心疼和愧疚，早就在对方莫名其妙的负面态度中消耗得一干二净了。
他以为他们能做回朋友，不过现在看来，也许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如果你真的看不惯这堆东西，也看不惯我的行为，大可以直接告诉我……不过不论如何，这些东西是我努力的成果，我不喜欢你否定它们。”
卡洛斯难得冷下脸，一改往日的温和，露出冷漠而疏离的一面。
“我不是个不知趣的人，我喜欢有话直说，我也不够聪明，听不懂你的拐弯抹角。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完全可以直接说出来，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该听，我想我们心里都有数。”
“身为队友，我不可能把时间都花费在不停地猜测你的意图上面。这不是高效的合作方式，也不是我喜欢的合作方式。”
既然当不成朋友，那就只当队友吧。合作关系、工作伙伴，于他们而言，再合适不过。
“布鲁斯，身为队友，我希望我们能互相尊重，这是我唯一的诉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