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友”这个词，他强调了两次。
他是在告诫自己，也是在提醒布鲁斯。
这个词的含义非常微妙。“队友”代表着他们有相同的立场和目标，甚至可能有相同的志向，它可以用来形容两个人的立场或利益关系，却无法体现他们之间的感情。
即便是队友，也有可能关系不好。他们可能彼此信任，但不一定关系亲密。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现在连朋友都算不上了。
“所以呢，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金发青年目光灼灼地盯着布鲁斯。
这一次，他不再下意识地去观察男人脸上的表情，也不再试图揣测男人的想法。就像他说的，他不可能永远去猜对方的心思，他希望能建立一个良好的沟通方式。
终于，布鲁斯沉声开口：“我不觉得我们的沟通有什么问题，如果非要说出一点，那就是你永远学不会在行动之前通知你的‘队友’。经历过上次神盾局的事，我以为你会吸取教训，然而你这次又犯了同样的错误——”
“——如果你觉得没有得到足够的尊重，那我只能说，我很抱歉。至于其他的，我没什么好说的。”
话音落下后，蝙蝠洞内立刻陷入一片死寂。
卡洛斯双拳紧握，他调动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压抑住心中的怒火。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酸涩与委屈迅速席卷而来。
他自认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也不是一点批评都接受不了。
他承认这次跟随至尊法师离开地球的确有点冲动，但前提是，他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他不认为自己有错。
“我不是需要时刻被照顾、事事得向家长汇报的小孩，我是个成年人，我可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布鲁斯，说白了，红石的事原本与哥谭无关，也与蝙蝠侠无关……”
“……如果你想说的话就只有这些，那我想我们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
卡洛斯的耐心已经彻底耗尽了。如果说之前一直是他在忍受蝙蝠侠的臭脾气，那么现在，他不想再忍下去了。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在知道蝙蝠侠的真实身份之前，他与布鲁斯之间明明相处得非常愉快，虽然他私底下对蝙蝠侠多少有点小意见，但这些意见不会影响他对蝙蝠侠的看法。
曾经，他对蝙蝠侠是无比信任和尊敬的。
尽管这种信任和尊敬似乎来得毫无道理。
他想不通两人之间的关系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现在想来，也许他当初根本不应该跟布鲁斯在一起。
那段突如其来的感情就是个错误，他早该知道这点的。
卡洛斯将桌子上的红石制品一件件收起来，对布鲁斯说：“我需要借用斯塔克的实验室，现在就打算回纽约。有事发消息，就这样吧。”
说完，他直接传送离开了蝙蝠洞。
面对瞬间变得空荡的蝙蝠洞，还没来得及换下制服的男人沉默地走到蝙蝠电脑前。
他面上表情平淡，仿佛刚才的争执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但当他坐下之后，却发现自己忽然想不起原本打算做的事。
他尝试着回忆，试图让自己继续工作。
然而几分钟后，男人颓然地弯下脊背，带着手套的双手插进发根，用力收紧。
*
卡洛斯和布鲁斯大吵一架，然后愤然离开。
事情发生的第二天，韦恩家的其他成员才得知这个消息。
除了面色明显不大好看的阿福、以及最近没有住在庄园的杰森之外，三个小鸟都一脸难以言尽。
迪克试探地问：“我以为你们已经和好了？”
布鲁斯坐在餐桌主位，神情平淡地吃着煎蛋，说：“我们本来就没在闹矛盾……直到昨天。”
迪克说：“我是指之前你们分手。”
“我们是和平分手，不存在矛盾，更没有‘和好’一说。”
“……好吧，那么能问一下他因为什么生气吗？卡洛斯可不是脾气太差的人。”迪克意有所指地说。
言下之意，他猜测是脾气不太好的布鲁斯惹怒了卡洛斯。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是对的，毕竟蝙蝠侠的坏脾气在哥谭几乎众所周知，相信每一位哥谭罪犯都深有体会。
布鲁斯相对客观地讲述了他昨天和卡洛斯吵架的全部经过。
小鸟们听完，神色变得更加复杂。
迪克与提姆对视一眼，叹口气说：“我还真是一点都不惊讶。”
他看着无动于衷优雅进餐的布鲁斯，忍不住问：“你不打算向他道歉吗？他甚至宁愿借用斯塔克的实验室，都不想留在蝙蝠洞，说明他真的很生气。”
布鲁斯头也不抬地说：“我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道歉？”
迪克提醒：“你明明是在担心他，却表现得像是个想要禁锢他自由的控制狂。”
……其实他本质上也没比控制狂好到哪儿去。迪克说完之后暗自腹诽。
“我是为了他的安全，他理当清楚这点。”布鲁斯再次强调，“这不是我的错。”
迪克叹气：“想让你说句软话可真难，布鲁斯，你不能总是这么固执……”
“有精力关注八卦，倒不如先将自己的工作做好。迪克，你今天不用上班？”
“……我吃完饭就走。”迪克小声嘟囔，“每次都这么转移话题。”
说完，他扔下没吃完的早餐，起身离席。
围观了全程的提姆和达米安两人对视一眼。提姆一言不发地放下刀叉，起身跟上迪克的脚步，而达米安则对着布鲁斯欲言又止。
布鲁斯冷声问：“你作业做完了？”
达米安哼哼唧唧：“……那种蠢东西不值得我浪费半点心力。”
“好好完成你的作业，我不希望明天再被叫家长。”
“那东西对我来说轻而易举，用不着你催。再说了，哪次家长会是你亲自去的……”
“你今天的训练做了吗？我交给你的任务调查进度如何，什么时候能给我答案？”
“……”达米安从椅子上跳下来，气呼呼地转身离开。
他一边走，一边背着布鲁斯小声吐槽：“活该卡洛斯生你的气！”
几只小鸟全都被气走之后，餐厅里只剩下韦恩家主和他的管家。
阿尔弗雷德将这一切都看在眼底。他什么也没说，走到布鲁斯身边，为他的杯子里续了点茶。
布鲁斯沉默地继续吃早餐。片刻后，他忍不住问：“你呢？有什么要说的？”
阿尔弗雷德挑了下眉：“我想问您需要再来一杯牛奶吗？”
布鲁斯被噎了一下，立即道：“谢谢，不需要。”
阿尔弗雷德笑得和善：“牛奶对身体有好处，并且助眠。我认为您需要来上一杯。”
布鲁斯：“……连你也在埋怨我是吗？”
“老爷，我可什么都没说。”
“……”
*
蝙蝠家的所有人都以为，卡洛斯与布鲁斯的分手，宣告着两人之间的纠葛结束。一切都尘埃落定，将会逐渐走上正轨。
他们都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迎来了转变——坏的那种。
卡洛斯再次与布鲁斯冷战，这次看起来似乎比上次还要严重。具体体现在，卡洛斯不但对布鲁斯态度冷淡，甚至连坐了蝙蝠家的其他人。他谁的电话都不接，回短信也得看心情。
他一直不肯回哥谭，借口说纽约那边很忙，就连实验室都一直借用斯塔克的。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卡洛斯与布鲁斯之间的矛盾不但没有被时间冲淡，反而越发得深了。
小鸟们尝试了各种办法，都无法代替布鲁斯取得卡洛斯的原谅。
用卡洛斯的原话来说：“这是我与布鲁斯之间的矛盾，不是你们的错，也与你们无关。”
然而所有人都不对布鲁斯抱有期望，就连卡洛斯自己也是。
时间过得很快，最近天气骤然降温，眼看圣诞节就要到了。
学校放假前，卡洛斯迎来了一场考试。
等考试结束后，他就不再需要每周去学校补修学分，除了一些可以独自完成的论文作业外，他的课程算是正式结束了。
LN公司与斯塔克的合作也将赶在圣诞假期之前结束，好在所有流程的进展都还算顺利，后期几乎不用卡洛斯投入太多精力。
除此以外，在宇宙中搜寻红石物质的任务一直在持续进行，这项工作同样占据了卡洛斯不少时间。尤其他每次出行，都难以控制现实时空的时间流速，这无法避免地导致他会浪费掉大量的时间。
好在考试周的时候，至尊法师和斯塔克工业两边都愿意为他的时间安排做出一定程度的妥协，让他得以安稳地度过这重要的时段。
与此同时的哥谭——
圣诞节即将来临，整个哥谭被温馨热闹的节日氛围所笼罩。
在能干的管家的安排下，韦恩庄园内也到处挂起了圣诞节的装饰，使得这座古老的庄园也融入了哥谭的节日氛围。
唯一没有被这种氛围所影响的地方，是蝙蝠洞。
布鲁斯拒绝了阿尔弗雷德想给蝙蝠洞做节日装饰的提议，他甚至不允许提姆他们把印有圣诞花圈的杯子拿到蝙蝠洞。
最近他变得越来越严苛，无数次引起小鸟们的不满，可他全然不在乎。
打扫完城堡的卫生后，阿尔弗雷德端着茶点来到蝙蝠洞。
“老爷，现在该是蝙蝠睡觉的时间了。”
布鲁斯坐在蝙蝠电脑前，屏幕上播放着哥谭某条小巷的监控，而他的目光却并未落在监控上面。
他似乎在发呆。
阿尔弗雷德趁机说：“有大量研究表明，长期缺乏睡眠会对大脑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害，看来是疲倦导致您工作无法专心，您需要回卧室睡上一觉。”
散漫的眼神很快聚焦起来，布鲁斯回过神，毫不在意地说：“我不困。”
“但是您的大脑需要休息，顺便——”阿尔弗雷德放下茶点，继续说道，“顺便给我点时间来打扫蝙蝠洞。这里可是有一整年没有彻底打扫了，我有很多工作要做。”
布鲁斯关掉监控，转头说：“我可以留下来帮你。”
“谢天谢地，以您现在的状态，不给我添乱就不错了。”
太阳穴处突然传来轻微的阵痛，布鲁斯忍不住伸手揉了几下，不得不承认，阿尔弗雷德说得没错。
“辛苦你了。”布鲁斯说，“我看完这点资料就上去休息。”
“感激不尽。”阿尔弗雷德说。
管家先生很快开始了他的工作。他在操作台那儿整理被少爷们乱丢的工具，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转过身突然开口：“对了，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您有问过卡洛斯少爷什么时候回来吗？”
“……”
布鲁斯背对着他，一动不动的，漆黑的背影中透着沉默。
他假装自己没听到，直到阿尔弗雷德加重语气一词不落地又问了一遍，他才不情不愿地回答：“我没问，他想回来自己会回来的。”
“尽管如此……”盯着自家老爷倔强的后脑勺，阿尔弗雷德笑得一脸慈祥，“我认为您最好还是打个电话问问，您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