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男人一直不答，阿尔弗雷德故意问道：“还是说，您不欢迎卡洛斯少爷回到韦恩庄园过圣诞节？”
“……我不是这个意思。”
阿尔弗雷德就当没听见：“可怜的卡洛斯少爷，他的家人去世了，今年恐怕是他第一次独自一个人过圣诞吧。真希望有人能够陪在他身边，而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我没说不让他过来……除了韦恩庄园，他还能去哪儿？”
“很高兴您能这么认为。”阿尔弗雷德笑眯眯地说，“如果卡洛斯少爷也能这么想就好了。为了防止卡洛斯少爷误解您的慷慨和友善，不如，您亲自给他打个电话，邀请他回来？”
面对阿尔弗雷德的一再劝说，布鲁斯仍是拒绝：“为什么不是你打电话？他跟你们一向关系很好。”
言下之意，这个家里唯一跟卡洛斯关系不好的人，就是他自己。
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阿尔弗雷德无奈又好笑地叹了口气，为自家老爷的自知之明，也为他的固执。
“您不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吗？卡洛斯少爷没有做错什么，你们本可以好好相处的，就算是出于工作考虑，您也应该尽快与他和好。”
布鲁斯不满地质问：“他没错，那做错的难道是我吗？”
阿尔弗雷德语气平淡：“看来您自己心里十分清楚。”
“……我说的不是陈述句。”布鲁斯头疼地揉揉眉心，声音低沉，“阿福，我知道我做得有些过分，或许别人不懂，但你应该明白，我完全是为了他好。”
阿尔弗雷德面不改色：“当初迪克少爷离家出走的时候，您也是这么说的。”
“……”一句话把布鲁斯堵得哑口无言。
他曾经与迪克吵过很凶的一次，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迪克离开韦恩庄园，离开哥谭，独自一人跑到隔壁的布鲁德海文自力更生。
尽管后来养父子俩和好了，但那些导致两人几乎决裂的矛盾从未彻底消失。
如果可以，布鲁斯当然不想再经历一次。
“不一样……”沉默半晌后，布鲁斯只能叹息着说，“卡洛斯与迪克不一样，这次的事与迪克那次也不一样。”
卡洛斯比迪克更加冷静和成熟，除此以外，布鲁斯其实私心里认为，卡洛斯也比当时的迪克更加能够理解自己。
过去青年一直对蝙蝠侠言听计从，并不是因为他乖巧听话，究其根本，是因为他信任并且认同蝙蝠侠的决定。
卡洛斯的理性和理智是布鲁斯都觉得少见的，再加上他性情温和，很少发脾气，这给了布鲁斯一种错觉。
一种他永远都不会真正生气的错觉。
事实证明，没有人能一直做退让的那个角色，更何况，卡洛斯有自己明确的坚持——和蝙蝠侠一样。
他们都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坚持。
“如果您希望别人尊重你，那么就要先尊重别人。如果您希望别人理解你，那么就要先理解别人。”阿尔弗雷德说，“老爷，很多时候感情是相互的，你希望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爱情也是。”
“如果一段双向的感情中，只有一个人投入和维系，那么无论这段感情是什么，它都将变得脆弱不堪。”
“有时候人们会为了一个对的目标而做出错的事，尽管目标依旧能达到，过程却会充满遗憾。”
“老爷，我想，卡洛斯少爷值得一个道歉。”
“……”
*
考试结束后，卡洛斯整个人忽然闲了下来。
LN公司与斯塔克的合作已经在收尾了，至尊法师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提前打过招呼说他接下来将有一段时间不见踪影。
卡洛斯硬着凛冽的寒风回到酒店，脱下外套坐在沙发上，一时有些茫然无措。
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而他还没想好自己该去哪儿。
这是他失去亲人之后的第一个圣诞节。往年的这个时候，尽管对哥谭再怎么抵触，他还是会留出至少一周的时间回家陪伴母亲。
卡洛琳是个事业型女人，平时总是在为工作而奔波忙碌。再婚之后，她曾一度为了事业而忽视家庭，等LN公司在哥谭站稳了脚步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儿子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与这个家疏远了。
卡洛斯明白母亲的难处，所以就算他的确对这个重新组建起来的家庭毫无留恋，他也依旧会心疼那个坚强而孤独的女人。
谁都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样的事。
那场悲剧已经过去将近半年的时间了。
如今一个人坐在纽约酒店的沙发上，在这种忙碌之后的空虚时刻，想到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卡洛斯忍不住发起了呆。
他忽然毫无预兆地开始怀念起那个在这个世界上陪伴了他二十几年的女人。
他已经失去的，这世上仅剩的亲人。
就在这时，卡洛斯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是布鲁斯。
卡洛斯惊讶地瞪大双眼。自从上次跟布鲁斯吵架以后，两人几乎没怎么说过话，他本以为这场冷战会持续更久，甚至预料到了态度先软话下来的那个人八成是他。
却没想到布鲁斯竟然会给他打电话。卡洛斯还以为布鲁斯就算有事想找自己，也会让其他人联系自己。
带着惊讶和一点别扭的心情，卡洛斯接通了电话。
他之所以没有直接挂断，是觉得这种时候布鲁斯找自己肯定有重要的事。他不是那种会因为赌气而耽误正事的人。
他接通电话，将手机放在耳边，却不出一声。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男人熟悉的声音：“卡洛斯？”
“是我。”卡洛斯声音冷淡地回应，“有什么事吗？”
“阿福他……咳，是我想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哥谭？”
“我为什么要回去？”虽然心里一直在提醒自己不要意气用事，但一听到这个人的声音，卡洛斯还是忍不住呛声。
“回来过圣诞节。”
布鲁斯的一句话让卡洛斯沉默了下来，他没想到男人会说这个。
卡洛斯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圣诞节本该是家庭团聚的日子。一家人应该温馨地在一起享受圣诞晚餐，然后围坐在装饰好的圣诞树下，拆看彼此送给对方的礼物。
卡洛斯没有家人，但布鲁斯有。
而他只是在韦恩庄园借住。
卡洛斯猜想到韦恩家可能会有人邀请自己去韦恩庄园度过圣诞假期，但他没想到这个人会是布鲁斯。
尤其在两人不久前才刚刚大吵一架的情况下。
“你是在……邀请我？”卡洛斯语气犹豫地问。
“不是邀请。”男人低沉的声音贴着耳朵传进来，“我是在等你回来。”
“……”
有那么一瞬间，卡洛斯几乎要以为这是个道歉了。
自从戳穿了布鲁斯的蝙蝠侠身份后，他几乎再也没有从对方嘴里听到过这么温情的话。
有时候他甚至分不清到底是他撕破了布鲁斯的伪装，还是布鲁斯又将蝙蝠侠那张冷硬的面具重新戴上。
不过卡洛斯很快回神。他不想表现出自己对这句话的动容，这样就显得他太好哄了点。
卡洛斯嘴硬的地说：“我可没说要去韦恩庄园过圣诞节。”
“那你打算去哪儿？”
“我可以去很多地方。彼得家很欢迎我，或者回我的小别墅，实在不行留在斯塔克集团，甚至mc世界、外太空……我想去哪儿都行，而且，我不打算向你汇报！”
话说到后面多少带着点赌气的成分。虽然卡洛斯坚持认为即便他真这么做了也一点问题都没有，但他不该用这么幼稚的方式表达出来。
“你……”布鲁斯欲言又止。
仅从这一个单词听不出来对方的情绪。卡洛斯等待着布鲁斯的回应，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紧张的神情。
男人叹口气，妥协般地说：“关于‘汇报’的问题，等你回来了我们可以再好好聊聊。无论如何，圣诞节总是要回来过的。”
“我可懒得回去跟你吵架。”
“不吵架，我们冷静和平地谈谈，可以吗？”
卡洛斯没有被男人温和的“表象”所迷惑，直言道：“想说的我之前已经全部都说过了，这一次我不想再让步。”
“我知道……”布鲁斯的声音放得又柔又轻，软地令人不可思议，“这次让步的人是我，还不行吗？”
听到这话，卡洛斯先是惊讶，紧接着是怀疑：“……你说真的？”
“当然。”
“可你应该明白，我们之间的矛盾不止这个。从本质上来说，我生气和反对的不是要不要向你汇报我的所有行程，而是你过度的控制欲……”
“我明白……我是说，不管你有什么想法，我们都可以好好谈谈。”
布鲁斯的语气柔软中含着一丝笃定：“卡洛斯，我会尊重你的想法，这是你应得的。”
“……”
最终，卡洛斯答应了布鲁斯回到韦恩庄园过圣诞节，不过他故意没说自己打算哪一天回去，而布鲁斯对此也并不坚持，只说会等他。
挂断电话后，卡洛斯心中动容的同时，还产生了不小的疑惑。
难道布鲁斯终于想通了？
……总觉得就凭他自己，再给他八辈子也不可能收敛他的倔脾气。
卡洛斯甚至忍不住开始怀疑，这不会是一场“鸿门宴”吧？
难不成布鲁斯有什么新的手段要对付他？
怀着复杂的心情，在圣诞节来临的三天前，卡洛斯买了一张从纽约回哥谭的机票。
他打算用普通的交通方式回哥谭，而不是直接传送。
飞机降落的具体时间，韦恩家只有一个人知道。
抵达哥谭当天，刚下飞机，卡洛斯就收到了一条短信。
【出机场了吗？】
【出来了。你在哪儿？】
【路边。这里是人行道不让停机车，你快点来。】
【马上。】
收起手机，卡洛斯拉着行李箱急匆匆朝外走。
走到机场外，他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那个身材壮硕的黑发男生。
相比起周围的人，他个子出奇地高，非常好找。他身下是一辆造型酷帅的机车，两条大长腿一条支在地上，另一条搭在机车上，皮质的夹克外套裹住了他肌肉强壮的臂膀，额前两捋白色的头发显得他个性十足。
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人。
然而卡洛斯在看到他之后，毫不犹豫地拉着行李箱飞奔过去。
“你怎么还拿着这玩意？”
杰森见到人的第一句话就满是嫌弃。他指的是卡洛斯手中的行李箱，卡洛斯有空间背包，完全不用带这玩意。
“不方便坐车吗？”卡洛斯立刻领悟了他的意思，说，“没事，我找个地方把它收起来。”
不等杰森回应，卡洛斯又拉着行李箱跑走了。
两分钟后，一身轻松的金发青年再次出现。
“好了，我们走吧！”
此时的杰森已经戴上了头盔，他给卡洛斯也递了一个，盯着对方戴好，然后指指身后：“上车。”
卡洛斯兴奋地抬腿跨坐上去。
上次他坐杰森的机车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种肾上腺素飙升的刺激感令人记忆犹新。
不过，如果时间不是在寒冬，天气也没这么冷，或许体验感会更好一点……
等两人坐着机车到达韦恩庄园，卡洛斯整个人已经被寒风吹透了，骨子里都泛着冷气。
偏巧这时候坐在他身前挡风位置的杰森还兴致勃勃地转头问他：“怎么样，开心吗？”
卡洛斯嘴唇哆哆嗦嗦：“开……开心……”
“你怎么结巴了？生病了？”杰森皱着眉问，头盔的阻挡让他看不清卡洛斯的脸色。
“现……现在没有。”待会儿就说不好了。
杰森直接将卡洛斯送到了城堡门口，等青年下车后，他还要去停车。
卡洛斯抖着手将头盔摘下来还给杰森，杰森去接的时候，两人双手不小心碰到。
卡洛斯：“……”这不公平，凭什么杰森的手还是热的啊？！
他心有不甘，一把拽住杰森的手，顺着手指向上摸，一路经过手掌、腕骨，一直摸到被衣袖掩盖的小臂。
……好家伙，竟然温度差不多！
卡洛斯忍不住感慨，不愧是经历过拉撒路池水和红石双重改造的人。
杰森疑惑挑眉：“你在干什么？”
卡洛斯开口正要回答，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门被推动的声音。
有人从城堡里推门而出。
他下意识转头看过去，下一秒，意外地与一双熟悉的湛蓝双眸对上。
是布鲁斯。
与此同时，看清两人此时姿势的布鲁斯脸色难看地问：
“你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