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窗外忽然细雨连绵。背后的伤痕受了潮气,又开始疼痛。

  凉真蜷缩在被窝里,把被子拉过头顶,将整个人都包裹起来,身体微微颤抖着。

  母亲的丧仪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可他还是会时常在梦里看见那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

  凉真侧卧着,紧紧地闭上双眼,想强迫自己入睡,可后背上传来的痛感却令他的意识越来越清明。无奈之下,只好掀开了被子。

  他去四番队找卯之花烈看过背上的伤口,对方只是摇摇头,表示对此毫无办法,最后只给他开了一些能缓解疼痛的外用药。

  身侧的另一张床铺上,宇智波兄弟额头贴着额头,还在熟睡之中。

  凉真不想吵醒他们,轻手轻脚地从床上起身,小心翼翼地从壁橱里取出一只药箱来。药箱里面的东西并不算多,只有平常经常会用到的跌打损伤药和纱布,剩下的就是卯之花给他的外敷用止痛药。

  卯之花叮嘱过他,止痛药不能经常用,万一产生了抗药性,之后就有的受了。所以不到痛得受不了的时候,凉真就不会随便用药。

  凉真抱着药箱去到外间,在窗边盘腿坐下,准备借着黯淡朦胧的月光给自己上药。

  他将右手从里衣里抽出来,把空荡荡的衣袖向下拉,让背上狰狞的伤口暴露在冰凉的空气里。

  太冷了……

  凉真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将药膏抹在指腹上,反手去摸索背后的伤处。

  这伤的位置着实有点不是地方,凉真背过手去也有点够不着,看也看不见,自己一个人涂药的时候总得折腾好久。

  好不容易把药膏糊上去一半,却听见身侧传来一声拉门的动静。

  他偏过头去,发现是鼬从里间出来了。

  凉真急忙将里衣拉好,挡住身上的伤疤,干巴巴地问:“怎么这么晚还起来,你要用洗手间吗……?”

  但是显然已经晚了,鼬多半已经看到。

  “我来帮你。”鼬光着脚踩在柔软的榻榻米上,朝他走过来,“一个人很难弄吧。”

  “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凉真也不是很好拒绝,只能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不会。”鼬摇了摇头,从凉真手里接过药膏,跪坐在他身后。

  小孩子的体温似乎本来就比成年人高上一些,鼬的手指暖暖的,又很柔软,擦过皮肤的时候有种凉真从未体验过的奇妙触感。

  更令他意外的是,鼬上药的手法很是娴熟,很快就把药膏铺满了疼痛处,而且没有弄痛他。

  “好了。”鼬站起身来,将药物归原处。

  凉真支着脸,用余光去看对方掩映在月光下的侧脸,心想:好大的眼睛啊。

  他没有立刻拉好衣服,因为背上的药膏还没有完全干,怕蹭到里衣上。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凉真微微启唇,轻声问,“看起来不像是流魂街的普通小孩。”

  “抱歉,我也说不清。”鼬摇了摇头。他相信如果以凉真的性格,知道他的难处之后多半会帮忙,但是首先,穿越时空这种事情就很难让对方相信吧。所以现在,他的确没有什么能说的。

  他话音刚落,凉真就灵光乍现似的拍了一下大腿:“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和十番队那个银发小矮子一样,是因为灵压太强才长不高的类型?看着小小的其实已经快要一百岁了之类的?”

  “倒也不是……”鼬愣了愣。

  原来还有人将近一百岁了外表还是小孩儿?看来死神的寿命要比他想象中还要长啊。

  鼬忍不住看了看面前的凉真,只看脸的话大概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不知道真实年龄是多少岁。

  “你看我干什么?”凉真注意到了鼬的眼神,摸了摸下巴,揶揄地问,“你是不是在想如此英俊貌美的我实际上是多少岁?”

  鼬:“……”为什么这个人会读心?

  “我很年轻的啦一一”凉真故作羞赧地摆了摆手,“也才一百三十多岁而已!”

  鼬:“……”

  鼬在心里默默地算了一下,宇智波一族的始祖应该都比他小了四十多岁。

  真是个恐怖的世界。

  这么看来,凉真叫他小孩子也没有错。

  药差不多干了,凉真把衣服拉好,准备回里间继续睡觉,毕竟明天还得上班。

  他刚准备去拉鼬的手,就看见对方清秀的眉一皱,忽然打了个喷嚏。

  鼬:“……”灵体的健康状况真的堪忧啊。

  于是凉真的手变了变方向,落在鼬的头上轻轻揉了两下:“看来天还是太冷了,还是得点个火把房间里暖暖。”

  鼬还以为凉真说的“点个火”是真的要点火,没想到对方却将手掌翻了过来,念了一句:“破道之三十一,赤火炮。”

  掌心里便立刻燃起一团赤色的火焰。

  整个外间瞬间就被火光填满了,鼬离火源很近,能感觉到周身暖洋洋的。

  这种招式鼬也是头一次见,感觉有些像忍术,但又不太一样,很新奇。

  忍者发动忍术要靠结印,而凉真刚才似乎没做什么特别的动作,只是把招式的名称念了一遍而已。

  类似于言灵吗……?

  凉真见鼬似乎对他掌心的火焰很感兴趣,便解释道:“这是鬼道,只有死神才能使用的一种咒术,我这是放弃咏唱的版本,用完整的我怕不小心把队舍给点了。”

  鼬点了点头,凝神去看凉真的手,隐隐能看到他的手掌上覆着一层淡淡的蓝色光芒。

  是灵压。

  他已经看过两次死神是如何驱使自身灵压的,心里略有些明白了。

  第二天一早,凉真站在大灵书回廊门口,发现最近一个月日日早上跑来碍他眼的五番队队长今天居然没来。

  “……搞什么啊,莫名其妙的。”凉真咕咕哝哝地骂了一句,袖起手往执务室走。

  “等等凉真大人!我话还没说完!”木下的呼唤从身后传来。

  “什么?”凉真一边开门一边回过头去问,结果门一拉开就一头撞进某位“不速之客”的怀里。

  “也才一个多月没见,没想到凉真酱这么热情啊一一”

  凉真额角青筋一跳:“……你小子,你准你进我的执务室了?!”

  来人一口极具特色的京都腔,一听就知道是市丸银。

  “不怪我啊,是木下君带我进来的。”市丸银笑眯眯地将锅甩给了木下,绝口不提自己刚才非要进执务室等人的事。

  “哦呀~这两个小孩子是……”市丸银的目光越过凉真的肩膀,落在他身后的鼬与佐助的身上,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莫非是凉真酱和蓝染队长的私生……好痛好痛!别真的打啊一一”

  凉真收回捶在市丸银腹部的拳头,黑着脸道:“我是男人,生不出孩子。”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开个玩笑啦。”市丸银拉平死霸装上的褶皱,提醒凉真道,“但是带着两个孩子来上班还是注意一下比较好哦,凉真。昨天晚上我已经听到一些奇怪的传言了呢。”

  凉真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鼬、佐助,你们先进执务室里待着,随便干点什么都行。”凉真嘱咐完宇智波兄弟,看到他们都乖乖进去了之后,才一把抓住市丸银的胳膊,很粗鲁地把人从执务室里拉了出来。

  市丸银故作柔弱:“我会痛啦凉真酱!”

  “什么奇怪的传言啊,你给我说清楚!”凉真放开他,垮起个批脸。

  市丸银想了想:“大概就是……说你带在身边的两个小孩是你和不知道什么野男人的私生子,你其实是女扮男装,孩子的事瞒不住家里了才会搬到六番队队舍去住……之类的。”

  凉真:?

  “我哪里像女扮男装了?!”凉真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平胸啊?!”

  市丸银抬手撩起他垂落在肩后的发尾把玩着:“可能是因为头发?”

  男性死神里留长发的也不少,比如十三番队的浮竹队长,又如凉真的发小朽木白哉,还有在八十多年前不知所踪前五番队队长平子真子。但与他们不同的是凉真本就生得清秀,有两三分女气,再加上这一头束起之后也长及腰间的黑发,看起来便更是雌雄莫辨。

  “说起来、好像这几十年间你的头发一直这么长呢,就没想过要剪短吗?”市丸银问。

  “因为我母亲说我留长发好看。”凉真陡然回忆起母亲的面容,心里有几分沉重,将发尾从市丸银手中抽了出来,“所以你今天来找我做什么?”

  市丸银转去三番队做队长之前,两人同在五番队就职,都是蓝染的部下,彼时还算有些交情。不过这几年因为所处番队不同,联系得渐渐少了,顶多也就是在瀞灵廷内碰到会停下来多聊几句的关系。

  “也没什么,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市丸银抽回手去,后背倚着执务室的墙壁,“你本来就已经流言缠身了,这次又传出了这么离谱的传言,立臣大人想必会很不满吧。”

  “到时候万一牵连到了两个孩子,可就不好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