鼬的声音很轻，差一点就要被淹没在簌簌秋风中，但凉真却还是把每一个字都听得分明。
凉真一下子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想过会是鼬先告白，更没有想过那层窗户纸会在这样一个平静普通的夜晚忽然间被捅破，他还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不知该如何应答。
鼬说喜欢他，他也喜欢鼬，那他只需要答应鼬的告白就好了啊。
明明只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自己却紧张到开不了口呢？
凉真感觉到心脏在左胸腔处跳得厉害，仿佛立刻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攥紧，掌心微微发汗。
他尽量快速地整理好凌乱的心绪，猜想或许自己此刻的忐忑紧张是因为过去从未想过要如何和鼬作为恋人相处。
和鼬待在一起已经在流逝的日日夜夜之中成为了习惯，所以凉真不会特意去想这些。可是听到鼬的告白后，他忽然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如果成为恋人的话，他们之间就不再只是偶尔牵牵手、开玩笑似的抱一抱了，他们会亲吻，会有比从前更加亲密的触碰，会.…….做到最后一步。
凉真其实还不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该怎么做那种事，和蓝染短暂的恋爱中，无论做什么都是浅尝辄止，不敢更进一步。似乎他在亲密关系之中，总是显得很畏缩。
鼬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此前又一直忙于晓组织的各种任务，基本上没有自己的时间，想也知道只
会比他更没有经验。真是好完蛋啊他们两个……
凉真忍不住在心里苦笑。
他抬眼看向面前的鼬，男人如泼墨染就得黑眸之中映着城市的点点灯火，正如头顶这片铺满繁星的夜空，望进去便令人移不开眼。
尽管鼬喝醉了，但从眼神中凉真能够看出，鼬是认真的，这句告白不是醉言。
一片沉默之中，四目相对。凉真从鼬无声的注视之中读到了期待。
“抱歉.….这么突然。”或许是等待回应的时间有点长了，鼬有些不自在，于是再度开口，“你可能觉得我是喝醉了才会说这样的话，但不是，我已经认真地想过了.…….从我们一起看烟花那天开始。“
“我曾经因为不明白对你到底抱有怎样的感情而陷入迷茫，直到那一天，我才想清楚。”鼬望着凉真，双眼一眨不眨，认真地倾诉自己的心意，“喜欢上你，则是从更早之前。”
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鼬也不是很清楚，或许从他利用这个人的善心让凉真把无处可去的他们带回住处时，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他在外漂泊了太久，身上也背负了太多，在凉真的身边，他时隔多年地感受到了被人照顾的幸福。就算他从没有说过需要人保护，那道身影也始终挡在他的身前，不让危险靠近，尽管凉真自己都已经被人伤害得遍体鳞伤。
所以他也想要保护凉真、回报凉真。起初只是想趁着自己还在这个世界的时候守护好对方，到后来，便越来越不舍分开。
“我喜欢你，想一直和你在一起，所以我愿意摒弃过去的一切，回到你的世界。”鼬脸两侧的黑色碎发被夜晚的秋风轻轻吹拂着，他低声问道，“.….不知道你，怎么想？“
“我……”凉真张了张唇，薄红色渐渐从耳根爬至白皙的面颊。
他原本还在内心犹豫该怎样回答，现在鼬直接询问他的想法，就像从身后推了他一把似的，令他不得不立刻回应了。
慌乱之下，刚刚组织好的语言忘了大半，说出口的成了最简单直接不加修饰的言语。
“我也..….喜欢你。”凉真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眸，看上去似乎很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但鼬并不给他逃走的机会。凉真话音刚落，就被鼬捉住了手腕向前拉去，撞进对方坚实温暖的胸膛。鼬的胳膊圈住他的腰，有力的手掌扣在凉真的后腰处，将他牢牢地禁锢在了怀里。
凉真的下巴抵着鼬的肩膀，他微微侧过头，鼻尖便擦过男人颈侧的皮肤，嗅到沐浴露淡淡的清香，其中掺杂着一点还未散去的酒气，但并不重。
鼬身上的味道很干净，一如凉真对他的印象。
“凉真，其实在把这些话说出口之前，我曾经很多次预想过被你拒绝的场景。我担心你心里还是把我当做从前那个小孩子，担心你只是把我看做朋友和亲人，越想越觉得挫败。我不是个很乐观的
人，总是忍不住把事情往坏里想。”鼬轻轻吐了口气，似乎终于放下了那颗悬在心中的石头，“不过还好…….我的担心全都只是杞人忧天。你没有拒绝我，真是太好了。”
他们离得太近了，彼此的胸膛紧紧相贴，以至于凉真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鼬此时此刻的心跳和脉动。
鼬的心脏.……也跳得好快啊，和他一样。凉真想，原来鼬也在紧张。
这一点小小的发现却令凉真心底里感到了雀跃。因为鼬总是表现出成熟冷静的样子，几乎不会将紧张的情绪流露出来，而现在他却能感受到鼬的情绪了。
或许喜欢一个人，就是会为了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感到开心吧。凉真不由地弯起唇角，抬手紧紧回抱住了鼬，终于将自己的想法也说了出来：“我怎么会拒绝你呢……一想到你会伤心会难过，我就觉得好难受。“
“鼬，我希望你能一直开心一直幸福，再也不要遭受任何伤害了。”
鼬至今为止的人生中所经历的那些残忍的事，对于凉真来说几乎是难以想象的。鼬的纠结痛苦、鼬的迫不得已，令他心疼。
或许他们之间的感情就诞生于对彼此的同情中吧，但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凉真想。
他们可以紧紧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度过一个又一个艰难的寒冬。
凉真趴在鼬的怀里，感觉到对方正一下下地轻轻抚摸着他的长发，温柔至极。
“我想吻你。”鼬问，“可以吗？”
鼬的客气反倒令凉真愈发羞赧起来，他把脸埋进鼬的肩窝，声音显得闷闷的：“…….可以。”
于是鼬便放开凉真，双手握着他的肩膀将人扶起来，很认真地说：“我不是很擅长，你不要嫌弃。"
凉真眨了下眼，望向鼬的金瞳之中亮晶晶的。他觉得一本正经地告诉他自己不擅长接吻的鼬非常可爱。
“我不会嫌弃的。”凉真也认真地回应，“因为你是鼬啊。”
墨色眼眸的深处终于多了些许笑意。鼬俯身，向凉真压了过去，触到那两片薄红色的唇瓣。
干燥而柔软，令人不禁流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