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恩,杰森询问他名字时小男孩给出的回答，跑得很快，即便他们穿过的小巷才两人宽,地面到处都是积水跟薄冰,还不时有垃圾桶做阻碍。他甚至在拐角处急转弯的时候都没怎么减慢速度。
杰森实在是太熟悉这样的风格了,只有在犯罪巷小孩才会这样灵活，因为在其他小孩在足球场上玩闹的时候他们的运动就是在偷东西后逃避举枪追出来的店主,又或者在大街上甩掉反应过来钱包不见后的游客。你必须足够快,必须足够专业,因为被抓住的后果不是输一场比赛，而是被警察抓住送去少管所。
小时候的杰森跟布莱恩一样，所以他当初偷轮胎被人发现后成功逃了整整三条街。Yea他最后被抓住了，但抓他的人可是蝙蝠侠,而杰森,一个当时才九岁的小屁孩，甚至头顶才堪堪到蝙蝠侠胯部,在黑夜骑士的全力追逐下仍然逃了整整三条街。他甚至差一点、差一点就真的甩掉了蝙蝠侠,假如对方没有作弊地在他身上偷放定位器的话。
而现在,因为伤腿,杰森甚至差点都跟不上布莱恩的速度。
小男孩显然是真的着急，几乎每跑十几步就要回头确认一下杰森有没有跟上。当他们终于来到小巷内一个灰扑扑、老旧的公寓楼后,布莱恩又一次回头，哀求,“Please！”然后冲上楼梯。
杰森在左腿抬起的那一刻就痛得想咒骂出声,但硬生生忍住了。他咬牙,一步并三个台阶地追上去。
这栋公寓楼就跟以前一样，二楼的第三个台阶格外高,很多人第一次来的时候都会被绊倒，但杰森仍然记得在这里的时候要额外抬腿。
三楼的扶手仍然不存在，没有人想过将扶手加上。但头顶坏掉的吊灯终于被修好了，昏暗发着光。
杰森在布莱恩之前就在四楼拐角处的那扇门前停下，就好像他小时候每一次背着书包放学回来，口袋里还装着学校午餐时免费送的一盒牛奶。那扇门仍然没有变，只是表面的红漆掉的更加厉害了，里面的木头看样子被白蚁蛀得差不多快空了，即便门就立在那却莫名有种很轻很空的感觉。
杰森喘着粗气站在门前，左腿痛得他在不自觉地颤抖。他应该是不知什么时候超过了布莱恩，因为小男孩从他身侧挤进来，掏出钥匙打开门。
公寓内的装修跟从前一样，仍然是白色的天花板跟墙，灰色的劣质地毯。只不过里面的家具变了，客厅内不是威利斯某一天不知从哪里捡回来的电视机，而是一个看起来稍微新一点的电视，旁边有一个Wii的手柄，白色的塑料壳旧到几乎发黄。沙发是土黄色而不是灰色的。厨房前的餐桌桌角没有威利斯有一次酗酒后用酒瓶砸出来的凹陷，但椅子仍然是实木的，杰森几乎还记得晃着腿坐在上面吃微波炉加热的Mac n cheese的感觉。
他站在门口，被看见的场景拽回记忆当中，几乎没有听见有人从楼上走下来的声音。
“......杰森？？！”
“露西！”他喊道。露西是他小时候的邻居，只比杰森大了八岁但在他有记忆时就已经是站街的女孩之一。Lucy一直住在杰森楼上，在凯瑟琳没有办法照顾杰森的时候，露西会同意杰森到她家里看电视直到凯瑟琳清醒过来。“我现在有点事，等会找你叙旧！”
“杰森！Fuck，你就是图书馆的那个杰森！杰森彼得陶德，你一直还活着还在犯罪巷工作，但这六年间却从没想来过来看我？？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但杰森已经头也不回地踏进公寓内。
公寓内就好像是有魔法，踏进后他就像是倒退生长，从一个大学生变回那个瘦小却狡猾的犯罪巷的小老鼠。门旁边的白墙有些脏，上面隐约有灰色的铅笔印，凯瑟琳在没生病的时候每个月都会让杰森站在那里标记他的身高，后来威利斯入狱，她病了，就忘记再给杰森标记身高。
但凯瑟琳生病后偶尔状态会突然变好，会像从前一样将冰箱里剩余的食物搜刮出来，然后somehow给杰森做一顿不美味但是非常温暖、能填饱肚子的晚餐。她自己从来不吃，等杰森吃完后他们就一起窝在沙发上，凯瑟琳会讲她自己高中时的故事，她说杰森读高中的话一定能比她更加争气，一定能考上大学。
他一脚踩在餐桌旁边的那块地板上。地板就跟预期一样发出嘎吱的呻/吟。
“Mr.Todd！”小时候的杰森站在主卧门口，表情绝望，“Mr.Todd，PLEASE！”
杰森冲过去。
有一个女人躺在床上，身上穿着有些肮脏的裙子。凯瑟琳就跟杰森记忆中一样瘦，露出来的腿几乎能看见骨头，皮肤是不健康的苍白。这个角度却看不见她的脸，因为她上半身从床上滑落，这个姿势不可能舒服，但凯瑟琳却像是没有知觉一样一动不动。
Oh God，no，no，no no no no！杰森冲过去，然后在床头死死停住，像是被人一拳揍在腹部。
因为那不是凯瑟琳。
凯瑟琳是红发，在她长期生病后那头红发就再也没有被修理过，留得很长。但那个女性是一头黑色短发。她的头悬挂离地面只有不到一掌的距离，但那头黑发却只堪堪碰到地面。
布莱恩已经冲到那位女性身边，捧住她的头。他按在她脖子动脉上的手在不断颤抖，十几秒后，挪开。然后布莱恩的肩膀也开始颤抖，又过了几秒，终于有一丝哭泣从喉咙泄露，很快变成丑陋的哭嚎。
“她死了！”他/小时候的杰森哀嚎，“我太晚了，我太晚了！”
杰森的腿痛得几乎无法沾地，他将重心几乎完全放在另一条好腿上，扶着床趔趄过去。
他终于看见了那位女性的脸，那不是安详的表情，但也不是凯瑟琳去世时痛苦的表情。哦不，她在笑，是那种呲牙的大笑，肌肉在失去温度后那种笑变得如此僵硬且不自然，比起笑像是在哭泣。
杰森捏紧拳头，如此用力以至于指甲抠进皮肤内。
杰森透过他看见了自己。这整件事从一开始就跟布莱恩还有他母亲没有关系。
这件事发生，是因为有人知道杰森被布鲁斯收养前的经历，知道他是犯罪巷长大的小老鼠。一个酗酒当混混最后入狱的父亲，一个生病最后OD死亡的母亲，报纸当年将杰森短暂九年的人生挖得一清二楚。很多人都知道他的故事，但只有很少很少的人知道二代罗宾就是杰森。只有一个人，会用如此病态的手段向杰森宣告他的存在。
用一个跟杰森经历如此相似的男孩。
在杰森住过的公寓楼。
在他住过的公寓内。
在凯瑟琳去世时所在的房间里。
绿意滔天地涌上，覆盖了他的全部视线。
“小丑。”那声低吼几乎不似人类。
布莱恩还在哭，但仍然透过泪眼抬头看他。“什么？”他微弱地问道。
杰森的牙齿在咯咯相撞，不是因为寒冷或害怕，而是愤怒。
“小丑。我要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