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高三以后学业更加紧张，方举云每周六才回来一次，周日上午就又要回学校。大少爷读的是学费高昂的私立高校，学校里该有的条件也不比家里差，往常他甚至和同样处在叛逆期的同学约好了，回家的这一个晚上就算留宿在学校通宵打游戏，也不愿回去听爸妈的唠叨。
不愿回去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他手指划向微信的置顶，和萧予明上一次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1月份，现在都2月底了。
滑雪和温泉之后，方家人还一起去爬了山看雪景，那时萧予明就时不时因心不在焉脚底滑了几下，神情也有些恍惚。没等方爸问起，他就自己先提公司有点事要回去了。
他哥走了以后，小魔王后面几天都玩得不畅快，总是想着萧予明去哪干什么了，他也有些好奇那厂子到底什么样。
发了信息以后，萧予明也回复答应带他去厂里看看，只是得等他高考考完再说，现如今的寒假应是他弯道超车努力刷题的好时机。
别人让他学习他通常都会嗤笑反讽，唯独他哥这么说只能把那口气憋在肚子里。
但，少年人就是心气重，不让他去厂子里他偏要一探究竟，他已经把“明嘉”的位置从他爸的资料里调出来了，今晚就要去看看。
方举云出门换了件黑色的连帽卫衣，背后还印着有牌子的logo，穿上他最爱的球鞋就出门了，看了看手机锁屏，1月19日下午19：40，打车让司机到明嘉门口。
只是地点确实很寒酸，已经开离了城区，城乡结合部的地方。方举云把衣领拉起来捂住口鼻，有些嫌弃地看着来来往往的村人。
“导航就是这个地点，是不是打错地点了？”司机师傅也有些奇怪，这位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怎么到这么个偏远的郊外来了。
明嘉外面看起来也只是个农户的庭院，门口用红漆挂牌立着“明嘉织带现代厂”。
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对这个小厂的兴趣，跟他想象中光鲜亮丽的大公司截然不同，既没有什么前台也没有楼层，厂房边上就是一间小平房，他哥估计平时的工作都在那里。
只不过看到萧予明的身影时，他又觉得这里似乎没那么破旧了，正要下车给他哥一个惊喜，从厂里走出来了另一个男人，穿着身棕色皮夹克，比他哥略高，一把搂住萧予明的肩。
尽管他哥马上就拍开了那只搭上肩的手，方举云心底还是涌起一阵不爽的感觉，他就看着那个男人上了萧予明的车。
“师傅，跟上他们，车费一起算。”
司机也不知道这个小帅哥在上演什么戏码，有钱赚就行。他时不时想搭几句话都没人理，从后视镜里看到一张黑沉沉面色不善的脸，马上噤口。
到了地点，方举云更是面色阴沉欲杀人。他们几个花样玩得多的富二代同学都知道桃花岛，这个会所往往都是有钱人的消遣地，还可以叫小姐陪唱，别的服务多花点钱也行。
只见这两人下了车就等在门口，萧予明今天还围了块深色围巾，整个人更显得文质彬彬，不一会儿他们要等的人就到了。几辆豪车上下来了肥头大耳的老板，若非是男人，那啤酒肚堪比孕妇的三胞胎。
一群人里面只有他哥看起来格格不入，只是此时他也堆起了那如沐春风的笑容，好似迎接的是什么特级教授似的。
方举云扔了一百块和一句“不用找了”，就跳下车，只是进会所前他又有些害怕，以前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五颜六色的昏暗光线和一大串的玻璃珠子就挂在门口，各个KTV房间里还能听到别的大老爷们的鬼哭狼嚎。
“您好，请问有提前预约吗？”前台小姐的浓密假睫毛活似蜘蛛腿，他鼓起勇气问道，“刚刚那几号人开的是哪件？”
“307，先生您是他们的朋友吗。”
犹豫再三，方举云开了间308，就在他哥所在的房间对面，他既不点歌也不喝酒，登记的身份证又显示才成年没多久。看到端着果盘进来的服务生打量的目光，方举云只觉得真是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明明给萧予明发个信息的事情，自己非要像个跟踪狂一样跟着他。
可他心里也有另一种声音，那就是，不让萧予明知道他的到来，可以看到脱去“哥哥”面具之后的，不一样的萧予明。
坐了已经有小两个小时了，方举云百无聊赖地跟同学们发发QQ，打了几把游戏，307的歌声隔着门一首接一首的。
声音突然大了一瞬又立马变小，方举云透过那窄小的玻璃窗看到他哥出来了，脱掉了外套和围巾，里面也是件黑色的高领羊毛衫，那英俊的脸已经涨得通红，扶着墙才勉勉强强走了几步，他正想出去，又看到今天厂里看到的那个男人跟了出来，扶着萧予明去了厕所。
方举云进了隔间，萧予明低着个头自然看不到他，就听到他们在说：
“萧予明，我只是给你安排了这几位老板，没让你喝这么多！都说了可以替你挡酒。”
一阵翻江倒海的呕吐声传来，还有拍背的声音，男人语气里带着心疼，“你就不能多依赖我一点吗，这笔单子不是你喝多了就能拿下来的。”
“张，张炎，我不想欠你的人情…我知道你是什么目的才来帮我的，但我跟你，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呕”
方举云马上反应过来，他哥们张珂就说他有个堂哥就叫张炎，也是做生意来着，过年总给他买新游戏设备和海外带来的新奇玩意儿，这样一想应该也是个不小的老板。
空荡荡的卫生间只传来了萧予明的呕吐声，那声音几乎要把五脏六腑全吐出来，难怪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瘦削，本来吃的就不多，这酒喝的又把胃给喝坏了。
方举云透过隔间的门，看到张炎在给他哥洗脸，还用干净的方巾给他哥擦嘴巴，那眼神，就好像在擦拭什么心爱的物品似的。
他的心重重地跳了两下，接下来的场景让他的眼睛睁得几欲裂了眼眶。
张炎半边脸不在光照下，有些看不清他的眼神，但他径直把嘴巴贴上了他哥的唇，用力地把人往怀里带。
不得不承认他哥就算是半昏迷的状态，那皮相也是一等一的好看，被蹂躏过的薄唇颜色更红，带着点水光。
“萧予明，你要是个女人就好了…我养你一辈子。”
只是萧予明只是皱着个眉头，已经听不到他说话的声音了。
张炎架着萧予明走了好一会儿，方举云都愣着不动，好一会儿了才发觉自己一直屏着气。
少年的大脑乱成了一团糨糊，男人和男人可以接吻吗，他哥是被男人喜欢了吗，他们这样做是不是犯法的，他哥在跟张珂他哥是在交往吗。
寒假的假期里，萧予明因大大小小的事物声称忙，就没有再来过方家。可确实，他本就姓萧，不是方家的人，他本就跟他没有血缘关系，也不算他哥。
“哎呀，11班的方举云这成绩可算是上去了，本来就聪明这孩子，这次的物理联考拿了县前100，一个体育生考这么好也太厉害了。”
另一个老师也笑眯眯地说，“以前估计是没把心思放学习上，现在这选修的历史和政治分数也不像之前那样惨不忍睹了，如果走特招的话，说不定能读个重点大学。”
方爸方妈本来还十天半月见不到儿子心里想得慌，听到老师打来的电话一下子就转忧为喜，都觉着菩萨显灵，宝贝儿子一下子长大了。
“方举云，你真是神了，平时也没怎么看到你学习，咋考得这么好的？”张珂和其他哥们都又是羡慕又是打趣地看方举云的物理卷子，老师说这答题思路几乎跟标准答案一样。
一看到张珂这小子方举云心里更加奇怪，就像有只猫在心里挠，还非挑的心口的痒肉，一想到他哥跟萧予明接吻的场景，又是苦涩酸麻，又忍不住回想萧予明那媚态。
“看看我们方哥，考好了也不骄傲，如此沉默想必是等着下一次考试放大招吧！”
“对了，你们听说没，3班那对…”
男生们很快叽叽喳喳聊起了别的内容，方举云没什么心思听这些八卦和闲言碎语，只是那些话自个儿就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王五一脸神秘地说，“早就知道他们俩不正常了，跟谈恋爱似的，俩大老爷们天天黏一块，比亲兄弟还亲，”他挤眉弄眼道，“放学后被人看到啦！他俩亲嘴呢！”
立马嘘声一片，都直骂“恶心”“变态”，连张珂也大笑，“玩男人？那也太可怕了，千万别传染给我们了啊。”
看来张珂是不知道他堂哥的事，方举云心想，他转着笔，目光深沉，突然低声说道，“同性恋就应该被好好教训吧，有这种人存在真是恶心。”
方妈中午接到老师电话，下午就给方举云发了信息，专程煲了鸡汤送到校门口传达室，让他来拿一下，等见了人又是一阵嘘寒问暖，心肝这有没有瘦那有没有不舒服地问着。
“妈，予明哥呢。”方举云喝着汤冷不丁来了一句。
方妈也是一愣，呵呵笑着，“你哥啊，听你爸说最近接了两个外省的单子，现在更忙了，我们也好长时间，没见着他了。”
少年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勺子在碗里搅了两下，没什么语气地说，“妈，我上次期末考和联考文科进步还挺大的，我觉得是予明哥教得好，要不然你给我办个走读，让他抽空来教教我。”
“你这孩子，如果真有上补习班这个心，妈先前给你找的补课老师不都被你气跑了？要不然现在再给你找个也行。”
“不要。”方举云垂眼看着碗里，“别人讲的我都听不进，予明哥讲的我听着好。”
自小这小霸王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方妈什么满足不了他，又是一顿死缠烂打加电话轰炸，萧予明无奈地应下了。
他对自己这个弟弟的印象还是很好的，总觉得就像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一样，跟他待一块也不必像平日做生意一样时刻提心吊胆，只要不影响他的工作，权当培养亲情，这也就应下了。
周六下午四点就放了，别的父母早就在校门口等待着，或是有人专程接送，方举云不耐烦地频频看向手机，四点过一刻，四点半…
Yun：“？”
Yun：“今天老妈说是你来接我的。”
Yun：“人呢”
Yun：“…”
给萧予明发了几条消息都没人回，打了电话半天才有人接。
“举云，哥已经在路上了，真对不住了，突然来了个客户说要来厂里看看…”
男人和煦的声音急促又带着点喘息，只是让本就等得心生烦躁的方举云更加心生不满。
他直接把电话挂了，心里带着点兴奋和些许残忍的快感，想象着一会儿要怎么教训自己的“同性恋”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