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方举云没回方家，他给方妈发的信息里极尽所能地夸赞萧予明的辅导多么地卓有成效，兴许是想着两兄弟亲近些总归是好事，方举云得了方妈的允许，顺心住在了萧予明的家里。
毕竟萧予明还没有成家，眼下这套房子也不是很大，那间本该装修为客房的屋子被当成了杂物间和衣帽间，堆着各种礼品还有红酒柜。想着也只是这一次让方举云留宿，便又拿出一床被子跟他睡一起。
黑暗中萧予明的眼睛并没有闭上，今天晚上少年的话就像一根尖锐的刺扎进了心口，也像一面镜子，照现出脆弱的自己，那一刹那，不像是弟弟，而像是一只随时都准备将他吞吃入腹的虎狼，只等着他露出些许破绽。
当时自己只是胡乱说了句“专心看卷子”便没有正面回答少年的问题。
方举云均匀的呼吸声在耳畔边清晰可闻，他轻轻翻了个身，看着弟弟毫无防备的睡颜，又觉得是自己紧张过度了。
这是他第一次仔细直视看着方举云的长相，过于攻击性的目光让他往往只是一扫而过，如今再看倒觉得确实是幅好皮囊，鼻子一看就随的方爸峻挺，眼睛和嘴唇大半长相都肖似方妈精致。
萧予明静静地勾起了嘴角，竟觉得举云跟自己也有几分说不上来的像，都是薄唇，薄唇的人多半薄情。可如果自己是方举云的亲哥哥就好了，纵使薄情，多半总不舍得对自己亲人无情。
迷迷糊糊想着想着他就睡着了，手虚握成拳放在胸口，同在母亲子宫一样蜷成一团，看起来方举云才是哥哥。
“看这么久，差点就演不下去了。”方举云睁开眼，哥哥的目光就像小时候母亲看他的目光一样，拥有温暖的实感似的。
他心乱成一团，难以入眠，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苦恼什么，就算萧予明是同性恋又怎么样，他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可一想到以后他会像那天一样被别的男人拥在怀中亲吻，哪怕只是想象这一个画面，心都像有火灼烧般烫得生疼。
睡前胡思乱想一大堆，倒也睡得安稳，第二天一早萧予明就载他回学校了。
车停在校门口的时候，萧予明顺手又摸了一下方举云后脑勺睡得翘起来的头发，看着他还没睡醒似的，“去吧，在学校照顾好自己，别学太累了。”
方举云皱起眉毛，心底一阵烦躁，“知道了。”
可这股厌烦中又涌起很强烈的一股不舍。一周才能回来见他一次，甚至不止一周，如果萧予明又说他的厂子忙就没见面的机会了。
仗着起床气似的，方举云带着浓浓的鼻音，侵略性极强显目的眉眼凑近了萧予明的脸，打了个招呼，“哥，那我走了。”
萧予明没想到方举云会突然这么亲密地靠近自己，少年呼出的热气吹得他脖子痒痒的。
“好，有事就给哥打电话。”
又是匆匆忙忙学习的一周，每天的课程连轴转，作为体育生方举云还要花时间去训练他的足球比赛，他让自己这样忙碌，偶尔空闲时萧予明的脸就会出现在脑海，萧予明的味道，萧予明的声音和笑容…
“方大少爷？叫你好几声怎么都没听见，想女朋友呢？”张珂又凑到他跟前，方举云眉头一皱，“哪来的女朋友，天天忙的跟什么似的。”
张珂嘿嘿笑着，同样是家境优渥的子弟，谁都不用担心吃穿，因而也少不了纨绔子弟。既无什么志向也不需要有什么成就，家里人的要求是不闯祸就行，对于他们来说上学如同上刑，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找新鲜。
“你不去打游戏在我这里晃什么。”方举云合上练习册，闭眼揉了揉眉头。
“哥们找到了个好东西，你周末要不然上我家来看看？”
“没兴趣。你说的好东西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方举云拿着课本起身就打算走了，张珂一把拦在他前面。
他挤眉弄眼支支吾吾半天又不说是什么，方举云彻底没了兴趣，“起开，别浪费时间了。”
“哎哟，我说我说！就是我朋友给了我个u盘，说是里面都是限制级的，结果打开一看，是两个男的…”
方举云动作一停，紧紧皱起浓眉，面上不露声色，实际上他也好奇男人之间是怎么做那档子事的。
“周末时间这么短，你还不如去补补课。”
张珂又急了，他就是想博眼球图个新鲜刺激，想不到方举云这么不买账，“好了好了，真服了你个假正经，u盘给你，过两天得还我。”
没等方举云拒绝，他动作迅速地往笔袋里塞了个橙红色的小东西，活像做什么地下交易似的。
于是今天晚上方举云申请了回家，那小小的东西仿佛有千斤重，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好奇心和猎奇感交织着，他打开了自己的电脑，将那个小小的网盘插了进去。
镜头刚开始是黑的，只听得到两个男人交谈的声音，而后被移开，一个男人戴着眼镜似乎在认真地辅导功课，另一个则更为高大，压根就不是什么好好学习的学生样。
草，这玩意儿还有剧本和情景模拟吗。
方举云以前也不是没看过这种东西，青春期的孩子总是对不了解的领域充满了好奇，只是那时他看着两具翻滚的肉体只会觉得反胃，哪怕很随意谈了很多女朋友，他也从来不会逾矩做这种事，打心底地不感兴趣。
果不其然，高个的男人开始对“老师”上下其手，更瘦小的那个欲拒还迎，两个人就如同磁铁一样渴求着对方的身体。
方举云看着出了神，戴眼镜的清瘦的男人的脸变成了萧予明的脸，而学生则是自己，他也能用指尖挑开萧予明的衣领，露出漂亮的胸膛，他能想象到自己的手再往下伸萧予明的表情会是什么样的，他的身体会怎样细微地颤栗。
平日里萧予明就喜欢穿着衬衫，腰间系这个皮带，那西装裤紧紧地包裹着那圆翘又紧实的臀部。别的大老板系着昂贵的皮带是身份，是显摆，他哥系皮带是勒出那漂亮的腰线，是勾人的。
方举云猛地关上了电脑，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粗声紊乱的呼吸和杂乱的心跳声。
少年的额头上凝结出细密的汗珠，将额角的碎发打湿，他闭上眼，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道：“这可怎么办…”
隔日早上他就随手把那个u盘还给了张珂，并以冷漠的声线说，“以后别看这种东西了，浪费时间。”
张珂笑嘻嘻地搂住方举云，“好哥们，世界远比你想象中的要精彩。”
方举云面不改色，心中却泛起一阵波澜，少年人的情意就像滔天的巨浪，任凭怎么遏制都不断冲蚀着他的理性，他现在最想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想见到萧予明，然后狠狠地……
日子很快又到了周六，方举云手上动作稍抖，看似不在意地调了调书包的位置，还没走出校门就看到他哥像个海归似的站在校门口，自成一道风景。
“那是谁的哥哥吗，好帅啊，要不要去问问看微信…”
方举云大步径直走向他哥，有些不知名的紧张，萧予明自然而然地去拿他背上斜跨的书包，方举云有些用力拽着书包带子，不小心触碰到了他的手，“不用了予明哥，我们走吧。”
萧予明自然地收回手，他低头看了下手腕上的表。
“今天这么早就来接我了，是不是厂里不忙？”方举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哥的侧脸看着，细细端详着经过一周等待才见到的面容。
萧予明往嘴里放了根细烟，想了想又把打火机放下了，似乎没仔细听方举云说了什么。
“啊…平时厂里都一样，不过最近有笔单子比较难做，而且今天有个饭局，我在想要不要把你先送回爸妈那。”
方举云心头一紧，马上想到了张珂他哥是不是又对萧予明生意动了什么手脚，他赶忙说：“没事的哥，你把我带着吧，我就是不想回家待。”
萧予明听后含着烟勾着嘴角笑了下，“有家还不想回，少爷脾气。”
方举云看着他哥衣领最上面一颗扣子没扣，又像只狐狸一样笑，他喉结动了动，扭过头去也不敢多看。
“最近可麻烦了，货已经交给人家了，尾款却一直打不过来，也不是他们不讲信用，小公司就是这样，一旦有一个资金链断了后面想要运作都开不起来。”说着萧予明有些焦躁，摇下半个车窗，“合同上的时间写的是清清楚楚，可对方还没到违约的时间，我这边接下来的原材料就没法进了，下一笔生意就可能是我超出约定时间交货。”
他也不管方举云听了没有，就像崩得太久的弦突然有点松懈的迹象，“今晚又要去和城安那帮老家伙喝酒，这笔单子就是他们介绍的，现在借钱也必须从他们那儿借。”
方举云面色不虞，强压这股不适，“那你怎么不去向爸妈借点钱，他们手头上肯定是有些流动资金的。”
就像戳到了萧予明的什么痛点，他开玩笑说，“那些钱都是你的老婆本，给我用来做生意可不定是亏是盈，风险太大，还是投资给你比较划算。”
这话一出又像一道透明的墙横亘在了他们之间，说是一家人，实际上连解个燃眉之急也不行，更何况方举云大概知道自从盈利以来萧予明陆陆续续打给方家的钱并不是小数目。
萧予明轻声说了句“不好意思啊”就靠边停车了，他看着他哥抽烟的背影，比上次少了点意气风发，也多了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那句“我们是一家人啊”终究还是说不出口，出于利益的感情关系总是脆弱的，方家把萧予明当成了一个投资产品，牵扯的数额越多，感情越脆弱。
萧予明没两分钟就回来了，身上的烟草味并不难闻，他也并没有烟瘾，只是有压力时就会想来两根放松一下，又多余地加了一句，“你现在可不能抽烟啊，长大了也别学我抽。”
方举云想着他自己心情不好都是往亲近之人身上撒脾气，明明自己说了惹他不开心的话，萧予明却还要顾及他的感受，显然相对于有些残忍的自己，这样的养兄实在过于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