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单唯钦有些结巴。
这是他第一次在林阳面前露出算的上惊慌的表情。
老实说, 单唯钦这张脸做出这种表情是很违和的，比起惊慌失措，他这种脸明显更符合运筹帷幄这四个字。
到底是自己盖过章的男朋友, 看他被吓成这样林阳也于心不忍, 心想, 算了算了，这老东西一把年纪了, 别一个不注意被吓晕过去。
要真是这样...
林阳继续想道，要是单唯钦真就这么昏过去了，到了医院, 医生问他病人怎么回事？他是不是该说病人说是因为承受不住“老来得子”这个消息就医的？
“嘿嘿～”林阳想着想着就这么笑了起来。
这倒把单唯钦给搞不会了。
“你笑什么？嗯？”
“没什么...”林阳囫囵应着，随即默默地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一个字一个字再次重申“我怀孕了。”
这次他故意把这四个字说的又轻又慢，话语间多了几丝郑重, 少了几丝玩心, 可即便他已经这么轻这么慢了，落在单唯钦耳朵里还是如雷贯耳。
单唯钦甚至顾不上把手收回，就这么维持着抚摸林阳小腹的姿势呆住，嘴唇微微颤抖着。
林阳近距离看着他，把他脸上的惊慌失措全收眼底。
半晌后。
“你...”林阳不确定地问他, “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我...”单唯钦张了张口，然后忽地把手从林阳肚子上拿开。
两人对视一眼, 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模一样的惊喜。
“他动了！”异口同声。
然后又齐齐屏息静止。
小心翼翼的样子根本就是在担心自己会吓坏肚皮里那个明明很害羞却又急匆匆忙着和爸爸打招呼的小肉球。
单唯钦一眼不眨, 林阳一动不动，上帝仿佛再他们身上按下暂停, 只有小肉球方能令时间重启。
可惜的是，过了很久很久林阳的依旧肚子都没有任何反应, 要不是单唯钦也触碰到了，林阳怕还会以为刚刚那一下轻微的鼓动只是自己的错觉。
“在动动呗。求求你了。”林阳低头和肚子里的小肉球打着商量。
企图再次感受一下刚刚那种神奇的感觉。
无奈小肉球拒不配合。
一点反应也没有。
“给个面子啊！”
几次过后，林阳也来气了，直接抬起手对着自己的肚皮上啪啪两下，肚子里的小肉球还没任何反应呢，肉球他爸差点吓死。
单唯钦:“你干什么？”
林阳抬头，说:“我就是想让他再动一下...”
语气还挺委屈的。
单唯钦默然。
“那也不能这么粗鲁。”
林阳:“……”怎么被他说的好像自己家暴孩子一样。
这么大的肉团，应该还没成型吧？
而且...
“我打的是我自己的肚皮关你什么事？”
单唯钦就像听不到他的无理取闹一般，掀开他的衣服，低下头，在他肚皮上落了轻轻地一个吻。
“总之就是不能打。 ”
“那个……”林阳犹豫了一下，问说:“要留下他吗？”
听见这话，单唯钦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神瞬间就暗了下去。
他喉结微动，“你怎么想？”
“嗯……”林阳也不看他，一双葡萄色的黑眼珠左顾右盼，说:“听说我这种情况现在做手术风险也很高的。”
当年知道嘟嘟存在后，无论是林德胜和周顺珍又或者是林阳本人，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孩子不能留。
一个大男人生孩子像什么话？
所以他们不是没有想过把孩子拿掉的办法，只是后面得知他这种身体条件不比女性，如果强行终止妊娠的话所要面临的风险也几乎是女性的三四倍。
当然...
生产亦然。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林阳没把后面这句话一并说出来。
或许他自己也没发现，这就是他的态度。
他想留下这个孩子。
但现在的他急需一个人来给他支持，或者说急需一个人来帮他做决定，推他一步。
而这个人就是单唯钦。
“那就不手术。”单唯钦说。
嘟嘟那一次他没有尽到任何一点儿责任，既然现在老天爷选择再给他一次机会...说他不想抓住当然是不可能的。
当然，他也清楚，不管他对现在的林阳和林阳此刻肚子里的多么好，这都无法弥补他对第一个孩子的亏欠，可至少…
他能弥补林阳，同时弥补自己。从父亲的角度。
“给我一个机会，这次我会做好一个合格的爱人。”他说。
林阳同意了。
不得不提林阳选择跑来A市是一个明智之极的选择。
次日，单唯钦就和林家父母沟通好了，连带给林阳预约了第一次产检。
车上。
“我妈怎么说？她是不是很生气？”林阳叽叽喳喳的询问细节，期盼能从单唯钦的只言片语中试探出周顺珍的态度。
“嗯？她为什么会生气？”
显然，单唯钦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担心。
“因为我前面还信誓旦旦的反驳她了...”林阳说。
接着，他便把前不久自己做梦蛇的那件事跟单唯钦提了一嘴。
对于从小接受西方教育的单唯钦来说，周顺珍所谓的“胎梦”他并无法理解，但他尊重。
而且也的确验印了不是吗？
“这不是你的错。”单唯钦说，“谁也没想到会这样。”
作为成年人，他们在一起这么久是发生过无数次性关系，但他自认保护措施做的极好，对于他来说，这不仅仅一时的爽快远没有伴侣的身体重要。
唯一一次意外就是那次在他家...
不过事后他们也很快进行了补救措施。
所以林阳对周顺珍的那种信誓旦旦其实是有理有据的。
只是……
他视线从前方路况上落到林阳腹部，心想，谁又能想到这个小肉球如此顽强。
林阳也想不明白，“你说咱俩到底是你天赋异禀还是我天赋异禀？”
很遗憾，单唯钦回答不出。
抱着这种疑问，林阳见到了单唯钦所预约的医生。
医生一位半中半洋的假洋鬼子，黑头发，碧眼珠，一张娃娃脸看不出真实年纪，但给人的感觉确实挺小的。
他操着一口完全听不出任何口音的标准普通话，说道:“虽然都是妊娠，但两性畸形患者的着床点较正常女性还是不同。所以普通避孕药对单先生您的爱人并没有多大作用。如果...”
话说到一半就被一阵来电铃声打断。
陌生的铃声既不属于林阳，也不属于单唯钦。
明显，就是这位洋鬼子娃娃脸自己的。
“不好意思。是我的失误。”娃娃脸略带抱歉的对单唯钦这么说道。
说罢，他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眉头微蹙，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一样然后便顶着这一副为难的表情，向单唯钦询问:“介意我打断诊疗接个电话吗？”
没办法。
在这种以分秒计费的高档私立医院，这种突发状况显然是他的失职。
但这个电话他又确实不得不接，因为这是他职业生涯以来所遇到的一个最难应付的客人打来的！
好在单唯钦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
他抬了抬手，示意对方请便。
得了他的首肯之后，这位年轻的过分的医生甚至还来不及表达对他合理的感谢之后就匆匆忙忙的接通了电话。
“罗先生您好。”娃娃脸医生表情还挺严肃的，一字一句:，“不。我想我之前就跟您说的很清楚，我不能替你终止此次的妊娠。”
闻言，从进来就把自己伪装成隐形人的林阳便往单唯钦身上看去。
罗先生？终止妊娠？
他凑过去，小声询问:“难不成这里接待的患者都是像我这样的人？”
单唯钦轻轻点头的同时，随手往他们所在的这间诊室的某一个角落指去。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林阳看见一开用红木款着的金色题牌，上面写道:两性生产与遗传研究中心，主任医师:程李白。
林阳一阵恍然，目光落回面前的桌上，年轻医生面前摆放着的水晶牌上亦然写着两个大字:程李白。
这位娃娃脸主任显然是遇到了大麻烦。
不知和他通话的人在那头说了什么，他脸色越来越难看，一张娃娃脸皱的像一张没擀开的老面团。
“首先我对您的遭遇表示理解。”娃娃脸说:“其次，我不否认我非常希望您能顺利把孩子生下来的原因之一是因为我想通过您的孕期数据和产程经历促进我最新的课题研究。但即便是这样，您的威胁对我来说是没用的。毕竟我又不是您肚子里的孩子爸爸...”
一听“孩子爸爸”四个字，本还安静如鸡的电话那头瞬间可炸了。
骂骂咧咧声震耳欲聋，这迫使娃娃脸不得不把手机听筒拿离自己耳边远一点。
由于手机性能良好，和娃娃脸通话这人具体骂了些什么同处一室的林阳和单唯钦都不得而知。哪怕是听力非常非常灵敏的林阳也只依稀听到了对方似乎骂了“王八蛋”这三个字。
电话在骂骂咧咧中啪得一声电话挂断。
娃娃脸主任放下电话，抬头，脸上重新挂上了微笑，道:“单先生，我想我们可以继续了。”
不等单唯钦开口，他又问:“刚刚我们说到哪儿了？”
单唯钦言简意赅地提醒道:“着床差异导致的抗药性...”
“哦～对的对的。那我们继续！”他说:“所以您和您的爱人。”他看向林阳，春风和煦，“如果你们以后不想再继续孕育孩子的话，我个人建议您一定要戴好安全套。毕竟一旦您的精子进入对方体内，那就全凭一个运气了。”
他说的淡然，左一声安全套，右一声精子，把林阳闹了个大红脸，他倒好，平常的就像在聊穿衣吃饭这种丝毫不用避人的问题似的。
单唯钦和他一样冷静，颔首应声:“我知道了。”
娃娃脸专家:“当然，如果你们想积极响应国家政策生三胎的话，那您大可当我没说。”
单唯钦看向林阳，“如果我爱人愿意的话。”
林阳:“……”
娃娃脸专家也望向林阳，羡叹道:“如果这个世界上的情侣都像你们这样尊重彼此就好了。”
林阳:“……”
够了！
你俩能不能放过我这个保守的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