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冷感动物>第53章 对峙

  休息时间一到,其他人就三三两两地走到外头去抽烟了,李识宜哪也没去,继续干自己的活。

  陈涛心里生出感慨。

  抛开什么好感不好感的,李识宜一个外地人,独自来宁波打拼确实不容易。比如上周,他被传染了流感,硬是连假都没请,吃了点药照常上班。还有车行接的这些单,哪一个不是别人挑了又挑,到他手里全是难啃的硬骨头,但他既不抱怨也不推活,宁愿加班加点把它们干好。

  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像他这么能吃苦的。陈涛越看越觉得他难能可贵,好感之余还多了点欣赏。

  “我看排班表上,这周末又有你?注意身体,别把自己给累垮了。”

  “多谢老板。”

  “一会儿我出去谈业务,你们准时下班就行,记得把防火门锁上。”

  “明白,老板放心。”

  哎,太客套了,这距离什么时候才能拉近……

  陈涛一步三回头地走出车行,迎面看见一个陌生男人。

  对方站在不远处一辆车旁抽烟,明晃晃的日头照着,他脸上却半点阳光明媚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极其冷峻阴沉。

  来找茬的?

  陈涛心里微微一惊,沉住气从对方面前经过。谁知对方的眼神毫不收敛,不仅牢牢锁定他,甚至还把他从头扫到脚,跟X光一样,又凉又利,看得人冷汗都差点儿滴下来。

  “你是这间车行的老板?”

  “对,请问有何贵干。”

  陈涛挺起腰杆。但他本来就是个和气性格,再加上说话柔和惯了,跟眼前这人比起来气势上矮一大截。

  只见对方听完皱起眉,眼中多了几分不屑,“你走吧。”

  “……”

  不一会儿,陈涛回过头,那男人已经不见了,他这才放下心。

  车行是六点关门,但收工之前需要收拾场地,其他人都赶着回家见老婆孩子,这活儿自然就落到了李识宜头上。

  打扫完他换上自己的衣服,关灯落锁离开。

  傍晚的街头空气很湿润。

  李识宜的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又被一辆辆飞驰而过的轿车割裂开,平添了一层破碎感。

  走着走着,忽然察觉有辆车跟着自己,他脚下倏然停住。

  那辆车也跟着停了。

  李识宜没有向后转头,只是用余光扫去。

  是辆黑色奥迪,本地牌,看不清里面有几个人,但显然来者不善。

  他蹲下调整鞋带,奥迪蛰伏不前,如同一头随时会扑上来的野兽。

  耿维的人?还是邢天羽的人。

  或者谭承的人。

  李识宜神经紧绷了一瞬,但很快冷静下来,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到棚户区附近,他在经过一条窄巷时迅速闪身藏进去。果不其然,身后传来脚步。

  李识宜摸到兜里的水果刀。

  这是专门带的,连睡觉都不离身。他屏住呼吸贴墙而立,在地上出现影子的下一秒蓦地扬手挥过去!

  哧——!

  衣料被划开的声音。

  来人痛哼一声,低骂了句脏话。

  李识宜惊讶地抬起头,在看清眼前是谁时,周身猛地僵住了。

  是谭承。

  逼仄的窄巷只够一个人过,两人就这么当面锣对面鼓的站着,目光直直对上。

  谭承捂着左臂,眉心拧成了麻花,英挺的鼻梁紧紧皱起。他先是垂低眼,看向正在滴血的刀尖,然后才再度抬起来,将目光扎在李识宜脸上,死死盯着那双眼睛。

  李识宜心脏狂跳了几下,但面上掩饰得极好。

  “怎么是你。”

  谭承冷笑了下,表情很危险,而且压抑着不小的火气:“是我又怎么样,想杀了我?”

  李识宜面无波澜地侧身,拿刀的右手垂在旁边,但没有收起,“让开。”

  谭承非但没让,反而向前一步,将人逼到了墙角,目光更是狠狠压下去,仿佛要从他身上刮下一层嫩皮。

  “我说让开!”他猛地抬起手,刀刃朝里,直逼谭承的脖颈。

  谭承眼神一暗,咬住后槽牙把脖子送上去,脆弱的皮肤划过锋利的刃,殷红的血瞬间溢出来。他的表情太过骇人,李识宜浑身震了下,想收刀但没收住,因为小臂被他握住了,被迫继续用力。

  “你——”

  两人目光在空气中激荡,无数火星迸发。李识宜反抗也不是收手也不是,肌肉僵得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他脖子上的血往下淌。

  谭承的眼神变得极其狰狞。他左手拔走刀,右手抹了下颈,掌心顿时沾上满手的血。

  李识宜推开他:“你他妈到底想怎么样。”

  “到底想怎么样……你觉得呢。”谭承嘴角轻扯。

  可能老子就想犯贱,看看你活得好不好。

  见面之前谭承还有过其他幻想,觉得李识宜不一定想要他的命,哪怕想要他死,也许也想过他。

  但是就这几分钟,幻想被无情打破。

  曾经关系无比亲密的两个人,再见面却是这样一副剑拔弩张的情景,多么可笑,饶是谭承这么粗线条的人,心脏也被狠狠拽了下。

  他往后退了一步,靠着墙捂住脖子低低地吸气。

  这时李识宜如果全力反抗,谭承未必是他的对手,但李识宜却只是扫了眼巷口。

  “你带的人呢,让他们来抓我吧。”

  谭承硬起心肠低嗤了声:“急什么。”

  李识宜蹙起眉,不解地盯着他,“警告你别耍花样。”

  谭承把头偏过去,自嘲般笑了笑,周围的空气也跟着变得凝滞,让人呼吸不畅。

  “要是不想被当成杀人犯就给我找条毛巾。”

  李识宜看了他的脖子一眼,口气冰凉地说:“这附近有诊所。”

  “用不着。”谭承拿手背抹过伤口,“带我去你家处理一下。”

  李识宜默然不语。

  “……听见没有?带老子去!”谭承恼羞成怒,猛地将他挤到墙角,掰过他的下巴,“别他妈不说话!”

  说完就按着他的肩膀狠狠亲了下去,李识宜咬紧牙关不松口,谭承用力捏他的下颌,硬生生把他的口腔打开,痛得他激烈挣扎,但谭承不仅不松手,反正越亲越狠,直到把他嘴里的每一处滋味都尝遍了,这才撤开唇,甩开他的下巴。

  李识宜照着他的脸就是一拳,随即仓促地转过身,扶着墙剧烈呕吐起来。

  这一吐简直惊天动地。

  下午李识宜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三两下就把胃里吐空了,剩下的全是胆汁。到后来他连站都站不稳,干脆蹲了下去,而且他的整个背都在颤,显得异常难受。

  “怎么了?”谭承拧起眉,上前搭他的肩。刚一挨到就被激烈地拂开:“别碰我。”

  谭承心底的火噌一下蹿起来,使蛮力扳过他的身体,下一刻却蓦地停止动作——

  李识宜前额凝满了冷汗,嘴唇苍白缺血,下颌顶着十个鲜红的指印,显得脆弱无比。可就在这张脸上,那双眼却犀利冰冷,甚至是充满了恨意,直直地望着谭承。

  谭承心里一紧:“怎么搞的,吃坏东西了?”

  “……”

  “老子问你话呢。”

  “滚。”

  “……少他娘的不识抬举。”

  李识宜闭了闭眼,手撑墙艰难地站起来,谭承见状要扶,但李识宜反应很大,身体激灵了一下,牙关咬得都有些痉挛,“不用。”

  自从知道了当年的事,李识宜就再也不能忍受任何跟谭承的肢体接触。有时候只是想想过去在那间卧室、那张床上发生的一切,他都会冒冷汗,浑身难受,胃里涌上一股灼烧感。那些耳鬓厮磨、亲密过程,让他比当年被殴打还难受,因为这是种精神的屈辱,远比肉体上的伤口要难堪得多。

  比起跟谭承继续纠缠下去,李识宜宁愿去坐牢。他缓了缓,拉开车门坐上了车。

  谭承惊诧地盯着他,见他淡漠地转开脸,自行系上安全带:“不是要抓我吗,走吧。”

  “……你不逃了?”

  李识宜望向谭承,嘲讽地轻轻笑了下:“不管逃到哪都会被你们找到,不是吗,况且我该做的都做完了,没什么可遗憾的,随你们处置吧。”

  一线怒火迅速从胸口冲向大脑,轰一声炸裂。谭承几乎想仰天冷笑,指着他的鼻子吼道:“行,行!觉得老子是这种人,好啊!现在就带你回去坐牢!我让你坐到死!”

  李识宜闭了闭眼,头偏向一旁。

  谭承大步跳上车,猛地甩上车门,但又没发动,他只是狠狠地盯着李识宜,眼底仿佛在噌噌冒火。见李识宜不肯睁开眼,他把手机掏出来,啪地往前面一拍:“想坐牢,没问题!现在就给耿维他们打电话,让他们来带你回北京,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李识宜轻声道:“你觉得我会怕?”

  “你不怕祝炀炀怕不怕?李识宜我告诉你,要是敢去坐牢,看我不弄死你妹妹!老子把你全家祖坟都刨个干净!”

  李识宜猛地睁开眼睛:“你……你还有人性吗。”

  “对,我没人性,我是畜生。”谭承怒极反笑,指了指自己,“要不是有我这个没人性的畜生,你妹妹早就被他们折磨得不成人样了,还想高考?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李识宜胸腔剧烈起伏,一口气上不来,又开始干呕。他推开车门朝外面吐,可惜已经什么都吐不出来了,只有背部在不停地痉挛,肩膀也跟着耸动。

  谭承的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又挤进莫名的心疼。

  这段时间见不到人,谭承既怕他过得不好,又怕他过得太好,被这种矛盾的心态煎熬着,简直令人发狂。

  过了好几分钟李识宜才平息下来,他将脸侧向车门那边,身体尽可能地远离谭承。谭承伸出手想搭上去,但是又在咫尺之处停下来,手指慢慢收回,蜷缩成拳,死死地握住。

  “我再警告你一遍。”他低声威胁道,“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别想着暴露自己,更别想着回去坐牢,老子跟你的账还没算完。”

  看着车窗上李识宜的脸,僵硬、沉寂、冰凉,完全没有顺服的意思,谭承咬紧了牙。但李识宜脸上的皮肤在微微反光,大概是刚才反胃得太厉害,嘴角挤出了生理眼泪。

  这个人永远周身铠甲,也就偶尔露出一小块软肋,比如颈后的皮肤,比如眼底这一点反光。但就这一点,足够把谭承的心扎个遍,疼得不能自抑。

  他脱下外套扔在李识宜身上,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会勾起什么回忆,会让李识宜多反感。

  “冷就披上。”

  李识宜动都不动。

  谭承干脆粗暴地罩上去:“披好!”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终于,李识宜不再反抗了,因为他没力气了。谭承的心也快碎了,从背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神就像是守护家小的豹子,警惕、凶狠又带着一丝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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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一年正好写到新的开始,感觉还不赖。你们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