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东疆病>第6章 主子爷书房立威

  府军卫本当属五军都督府管辖,可是新朝新都,弓捷远没处找这衙门口去,只得带着弓秩弓石自到朔亲王府领职。

  谷矫出门接他,开口先问:“司尉以后吃住全在王府,只带这两个亲随,不用侍儿的么?”

  弓捷远听这言语不似好话,冷然哼道:“捷远自幼出入军营军帐,并不用伺候的人。”

  “那便对了!”谷矫点头说道,“亲王府里不能再开一个少将军府。司尉带来的这两个人若想留下,也得编在府卫之中,跟着轮流值守巡防。”

  弓捷远闻言回眼看看弓秩和弓石。

  弓秩面无表情。

  弓石似是有点儿不忿,但也没说什么。

  弓捷远便对谷矫说道,“由你安排便是。我既领了司尉之职,自然谨记身份责任,不会渎怠僭越。”

  “司尉这话只合说与王爷,属下身上并无朝职,不过王爷亲随,府丁下人们称呼一声卫长就是个恭敬话。司尉既来,护卫队的分拨调动之事自然该由司尉掌管,只将我和梁健当成王爷的小厮看待便是。”谷矫回道。

  弓捷远听他这话说得虽然客气,实际上却隐着两分疏远傲慢,知道并不真心,当即不留情面地道:“既然如此,谷护卫便带着本司尉去面见王爷吧!”

  谷矫闻言仍没什么明显表情,伸臂示意弓秩弓石留在前庭等待,然后当先带路,领着弓捷远去见谷梁初。

  此时午膳刚过,谷梁初偎在书房内侧靠墙放着的一只花梨圈椅里面,手里捧着本书,脚却架在对面香几之上,一副懒散倦怠的样子,不似观文阅字,倒似正在小憩。

  谷矫领着弓捷远走到谷梁初三步开外,躬身禀道:“王爷,弓司尉入府领职来了。”

  谷梁初身姿不动,深长双目半睁半垂地“唔”了一下。

  谷矫见状便不再说,只是回眼看了看弓捷远。

  弓捷远自小远离朝堂,身边都是呼他弓少爷或者小将军的普通兵士,偶尔与官员们交交手,也多是职衔低于弓涤边紧着忙着巴结他的,因此素来气盛,面前这人虽是皇族贵胄顶头的主子,这般傲慢无人,弓捷远也气得暗自咬牙,悄悄平复一下心情才勉强屈了膝道:“属下弓挽奉旨入府领司尉职,前来参见王爷。”

  谷梁初听到他的声音伸手将书丢在脚下的香几之上,身姿依然不动,声音里甚至还有两分睡意似的,“弓司尉来得却快,这样的利索劲儿倒似是个能做事的。不过孤这王府不算太小,仓促搬来还有许多亭阁桥榭未曾修好,常日间工匠往来杂客穿梭,卫队的兵丁们也是良莠不齐需细调教之辈,司尉年纪尚轻,肩上担子不轻。”

  弓捷远只得答道:“弓挽初次担此大任,不敢夸口能干得好,唯尽力耳。”

  谷梁初似是笑了一下,竟连眼睛都闭上了,“孤这一府安危系在你的身上,光说尽力可不成的。司尉初来乍到事事都需从头捋起,虽有圣命在身品级托着,凡事还是多谨慎些,别小瞧了自己的本分。谷矫平日多要跟着我的脚步,暂先分了梁健给你做指导用,不管什么时时问着他些,莫只觉得自己身有官衔便不把孤的人给放在眼里。”

  弓捷远听了这话忍不住心中的冷哼,暗道什么狗屁官衔?不过看家护院的行当,却当小爷乐意领呢?揣着明白装糊涂说这些没用的话,不是你跳到我家后院逼着我爹送我来的?嘴里却只能道:“属下谨记王爷教诲,必不敢存轻慢之心。”

  按道理讲话说到这儿便该差不多了,谷梁初应当挥手放弓捷远出去了,毕竟只是刚到,得力不得力的看不出来,也还没有办好办砸什么事情,堂堂王爷不该啰嗦唠叨,需容还没摸着门道的新司尉熟悉职务。可是谷梁初就不松口让人走,竟还偏着脑袋对谷矫说了一句,“与孤端碗茶来。”

  谷矫立刻走到茶桌之前斟了碗茶,回来递给谷梁初。

  谷梁初伸手接了茶,却又不似口渴,仍如前日在弓府厅堂之上那样,端着盏提着盖,慢慢吹慢慢瞧,不喝,睁开眼睛望着碗里的茶水想着什么事情似的。

  弓捷远虽只单膝跪着,时间一长也觉膝痛。

  他家向是武将习气,日常生活过得粗糙随便,没有动不动就跪啊拜的缛节。虽多跟着父亲军营度日,无大事时弓捷远鲜少与人屈膝,因此很比不得一些京官朝官的腿上功夫,稍微跪上一会儿便觉得很不舒服。可是人在屋檐下,却又只得忍耐,不由就在心里暗骂,“这架子让你端的。我弓捷远没来之前你们王府都不过日子的吗?只多了我倒谨慎了?怕我半夜来抹尔等脖子莫将小爷赚到此处来啊!到底有话没话?找不出说的来赶紧就放小爷起来,谁稀罕窝在这里看你装腔作势?这茶倒有什么好看?小心淹死在盏里面,需怪不得命苦。”

  谷梁初似是猜到弓捷远会偷着骂他,回眼睨了他一下,淡淡地问:“这两日可曾见到将军的面了?”

  “因要过府领职,拜别之际见了一面。”弓捷远勉强回答,说着话还扭了扭身子。

  跪姿实在太难受了。

  “将军身体如何?”谷梁初审视地瞧着他。

  弓捷远不喜欢被人这样瞧,更加忍耐着道:“尚可。当是渐有痊愈之势。”

  谷梁初脸上有些似笑非笑,“这倒是件喜事。怎么觉得司尉不高兴呢?”

  “不敢在王爷面前忘形。”弓捷远面无表情地说,心道咱俩可在这儿装什么相啊?你明知道我爹没病,我也知道自己不是来当什么护卫头子,就是典押给你做人质的,废这许多闲话有意思么?

  “不敢?”谷梁初呵了一下,不知道是笑还是哼,颇有一些调侃意味地道:“只怕司尉日后在孤面前少不了忘形之处!”

  弓捷远没太明白这话,也不想问,只暗忖道:看来这个王爷也是终日无事闲得发慌,你要我过来做质子么我都过来了啊!里外都是府丁院兵,还派了一个什么梁健跟脚看着,难道我能插翅飞了?就没别的事做?只管把我扣在跟前磕牙解闷子玩?小爷可没精神陪你。

  谷梁初见他不吭气了,反而好好地扭过来些身子来看他,看了半晌儿才道:“梁健,进来领着司尉去安置吧!把他带来的两个小厮也安排在你跟前,时时盯仔细了,莫叫他们犯下带刀入堂的大罪。”

  梁健由外进来,应了声“是”。

  弓捷远忙不迭地站起身,嘴里说道:“属下先退……”

  谷梁初不搭理他,又对梁健说道:“咱们王府也还不成什么规制呢!弓司尉暂时先和你在一处安寝,毕竟将门虎子,不要混在普通守卫里面委屈着了。”

  梁健立刻应了。

  弓捷远闻言有些奇怪,心道就连这个也要当面说上一说?谁不知道你是要他时刻看着我了?

  出了书房走入不远处的寝房他才知道这个王府看着宽敞大气,细处却果粗糙简陋,便是梁健这样的贴身亲随也没太好的待遇,日常歇的就是一间矮房一通窄铺而已。

  弓捷远瞧那铺上虽有两套被褥,却狭挤得二人共宿肯定不敢翻身,否则便会脸贴上脸,又见那铺上被褥不仅布料粗粝,也似久未拆洗,立刻心生嫌弃,暗说这是什么鬼地方啊?连水和皂角都舍不得给人用么?

  梁健一面着人去唤弓秩弓石过来一面对弓捷远说,“护卫之责首要主子安危,咱们兄弟日常值守从来不离王爷左右,不能和那些寻常的兵士一样上值是上值歇夜是歇夜,住宿之外还单有一处值房可以凑着闲聊说话。如今司尉来了,身负重任,自也没法班休分明,王府建好之前只得在此委屈。”

  “你和谷矫都住在这儿?”弓捷远伸手指指窄铺,“就你二人的身板,睡得下吗?”

  梁健一笑,“我俩一块儿钻狗洞长大的,叠着都能睡着,从来不计宽窄。”

  弓捷远忍不住皱了眉,心道这也不比狗洞干净。

  “司尉不用担心地方,自从迁都回来,我和谷矫换着在王爷殿里值夜,留在外面的也不能只睡大觉,需得时时在外巡查。这里看着不甚宽敞,却也挤不到司尉。”梁健又说。

  弓捷远勉强嗯了一下,心说不挤着也得熏着,闻着你俩这陈年的汗馊味儿我能睡着才是怪了。这些话不能明说,弓捷远只得问道:“王爷殿里值夜倒是正经,怎么还得时时在外巡查?安排好卫队轮流值守就是。燕京城里也没那么多的刁民细作。”

  梁健不多解释,只笑一下,“王爷金身玉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谨慎些好。”

  话音刚落弓秩弓石跟着一名府丁过来,梁健往他二人身上扫了一眼,便对弓秩说道:“把你腿上的匕首解下来给我。王府内院不准带武器的。”

  弓秩还没说话,弓石先奇怪道:“哎?我们不也做护卫吗?不带武器怎么护啊?”

  “该你巡防外墙的时候小卫长自然给你发放枪戟,贴身的匕首刀剑不能随便带的。王爷方才就说了,你们刚来,可莫犯了带刀入堂之罪。”梁健说道。

  “护卫不带刀,拿什么卫?”弓石兀自询问,“那枪啊戟的笨拙不堪,遇到功夫厉害的能管什么用?”

  “这是内院。”梁健哼道,“你还想进王爷私寝王妃殿内去卫?”

  “内院不用卫啊?”弓石也不在乎他的态度,只管询问,“王爷睡觉时我们都干什么啊?”

  “若是轮到你负责内院了看守门窗即可,到时自然有人告诉你知,暂且不用着急。”梁健捺着性子答他。

  “我也不是着急,只是好奇。”弓石笑嘻嘻地,“这不是头一次来王府吗?从没见过这等阵仗。若是轮到王妃那边呢?又怎么样?”

  梁健没耐性了,又哼一下,“管得倒宽。好叫你知道,也少闯祸——咱家特殊,正妃侧妃内外住在一院,平素并不用府卫近前防护,兵丁们只管守在外围即可,切勿随便靠近二妃住处。”

  “一院?”弓石惊讶地道,“这可稀奇。”

  弓捷远也觉奇特,不由看看梁健。

  “侧妃原是王妃身边的女官,端的巾帼英武,寻常男子近她不得。她还亲自调教了十几名女卫,足保内宅安定。”梁健这话是对弓捷远说的。

  “你家王爷倒抬举人,肯为女官求册。”弓捷远哂笑一下。

  “咱家王爷。”梁健淡淡地说,“弓司尉还是尽早忘了自己的少将军身份为妙。”

  作者有话说:

  弓石d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