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东疆病>第25章 恨难平呕喷鲜血

  天光晃眼,弓捷远于朦胧中想这雪真大,竟把屋里映得亮堂堂的。

  待要醒来,却只无法撕开粘在一处的眼睫,挣扎挣扎又放弃了,翻了个身继续睡着。

  这回不黑沉了,弓捷远虽仍迷糊,五感却已醒了三感,只觉被褥温暖布料光滑,心里微微有些奇怪,随手摸了一摸,身上却无衣物。

  便又糊糊涂涂地想:怎么宽得如此彻底?喝醉了吗?哦,喝醉了的……这又是哪儿?不似军铺,也非榻阶……

  却管它呢!

  且先舒服一会儿再说。

  便又翻了个身,想接着睡。

  这回翻得大了,不经意间碰到一个身体,肌肉坚硬触手生温。

  弓捷远大为诧异,终于扯开一条眼缝儿努力瞧去,恍惚看见谷梁初就在旁边躺着。

  几乎便是共枕而眠。

  弓捷远一惊非小,登时往起一跳,困意瞬间跑干净了。

  身上的被子给扯了去,谷梁初袒着胸膛蹙眉睁眼 ,缓缓扫了弓捷远一下,微微有点儿不耐烦地问他,“清早不睡,蹦跶什么?”

  “你……”弓捷远瞪眼瞧着他那样子,下意识地抿紧了被,竟然不知怎么说好,“如何在这儿?”

  谷梁初似仍困倦,翻了身子背对着他,没有吭声。

  不在这里又能在哪儿?

  弓捷远惊愕地盯着那片脊背,猛然想起昨夜的梦。

  爹并不在,是谁反复唤他?

  “你对我……”声音颤抖,急着问,又不愿说明白,弓捷远为难半天才勉强道,“做了什么?”

  谷梁初闭眼躺着,不作声。

  分明可以一推了事,只消说句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脱了衣服就寝而已 ,弓捷远便不相信也无话说。

  甚至可以自我安慰一下。

  可是谷梁初就不开口。

  弓捷远等得烦躁起来,伸手就去推他,用了很大的劲儿。“问你呢!”声音颤得都拐弯儿了,“你是不是趁我……”话又卡在咽喉,实在无法出口。

  不能躺了,谷梁初只好翻身坐起,把眼扫扫面白如雪的弓捷远,不以为然地道,“作甚这副模样?不过就由榻阶上了床铺,你没睡过床吗?”

  “为何……衣服……”弓捷远听了这句心里升起一点儿侥幸。

  谷梁初将话说得轻描淡写,“什么为何?孤不过就用了用你,也没十分过分,堂堂男子,何必一副糟了凌辱之态。”

  “什么?”弓捷远简直不能相信自己耳朵,“你说什么?什么用用……”

  谷梁初见他双目骤然现红,竟然笑了,“想咬孤么?你既是孤的人,孤用用你有甚奇怪?”

  “谁是你的人?”弓捷远喊了起来,,“我只是你护卫,什么就你的人?”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谷梁初仍淡然道,“孤的护卫不是孤的人吗?”

  “你你你……”弓捷远怒得伸手指他,指头却也颤抖起来。

  “也不全都怪孤!”谷梁初一点儿也不害怕,倒似心疼他的愤怒,“是你酒重,只是发燥,孤还得反过来替你宽衣,见你好看……挽儿……”

  弓捷远厉喝一声,“休要这般唤我!”

  谷梁初面不改色地点点头,“也好。捷远,孤也未真将你怎样,不用这般吃惊,以后尽可慢慢……”

  “谷梁初!”弓捷远的声音直欲杀人,“今日回城我便自返将军府住,你若敢拦,咱们二人便只能剩一个。”

  谷梁初一点儿也不着急,定定地看着他脸,慢慢摇了摇头,“这是气话。你若不肯为质,军粮未必能到辽东,甚至会有一道圣旨着你父亲即刻回京,届时涤边将军是奉是反?十二万兵何去何从?”

  “卑鄙小人!”弓捷远待要上去厮打,又不愿意松开手上抓的棉被,只得恨声怒骂,“你已将我赚来关着,为何还要这般侮辱?谷梁初,既要利用还要淋粪淋尿,你有人性没有?”

  “说得那么肮脏。”谷梁初又摇头道,“根本扯不到一块儿的事儿。孤只不过是一时喜欢,哪就至于侮辱?”

  “一时喜欢?”弓捷远又想杀人又想要哭,“你还真是混蛋。”

  “孤也不是吝啬之辈,”谷梁初又安抚道,“你既觉得吃亏,孤便送你一份厚礼。”

  “少用你的东西来恶心人……”弓捷远咬牙切齿。

  “稍安勿躁。”谷梁初道,“要不要的,听听何妨?孤给你的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个承诺。”

  “鬼才稀罕你的承诺!”弓捷远根本就不想听。

  他想将这无耻之徒挫骨扬灰。

  “还是听完再说稀不稀罕!”谷梁初不顾他的抗议,仍旧慢条斯理地说,“皇上初登大宝,却已四十有四,虽然龙体康健,却憾子嗣单薄。如今成年皇子只孤和宁王两个,谷梁厚还小有腿疾。剩下一个谷梁慎才只十一,谷梁修则还不满周岁,小儿难养寿数不定,倘若都没办法活过皇上,岂非储位空虚后继无人?因此他这迁完了都,头等要事便是广纳秀女。但凡官宦乡绅之家,满十二的女孩儿就要登记入册等候挑选,头等的可为嫔贵,二等的也好为后宫逐渐增多的主子当侍奉用。捷远,你想妹妹伺候皇上还是妃嫔皇子?”

  弓捷远开头还不耐烦听,后面当真心惊起来。

  谷梁初应该不是唬人,他爹刚刚篡得皇位,子嗣不子嗣的且不着忙,怎会不急娶妻纳妾?四十多岁的人,满十二的就得供他挑选,实在可恶。便能逃脱他手,皇宫新建,自然也需填充使用,柔儿胆小娇弱性格敏感,若是陷在那等没有天日之地,几乎就是去送命了。

  “什……什么意思?”他的脸色越发惨白,似是惊恐,又似并不明白。

  谷梁初带点儿怜惜看他,“孤要送的就是这份大礼。你好好的,孤王保你妹妹永不入册,熬个四年五年真长大了,选个喜欢男子好好出嫁。”

  弓捷远死死盯着他看,过了好久好久才终于问 ,“什么叫做好好的?我不懂得。”

  谷梁初轻叹一下,伸手扯扯他的被子,“休要寻死觅活,好好在孤身边。”

  “好好地任你轻薄?”弓捷远脸上现了濒死之凄,好看,也很吓人。

  “你在边塞待得愚了!”谷梁初轻声说道,“这也不算什么事情,并不妨碍娶妻生子封侯拜相……”

  “封侯拜相?”弓捷远冷笑起来,那笑实长,倒后来竟有一点儿诡异阴森,“王爷可真会说,随口就是哄骗。你将我爹赚出府去卖命,又将他的一双儿女捏在手里肆意戏弄,弓捷远还会做梦封侯拜相?我确实是在边塞待得愚了,这种龙阳癖好趁人之危,于你们这些皇族贵胄来说竟是寻常之事?也对,毕竟权势滔天啊!指日便是皇储啊!只要肯给甜头,多的是人巴巴凑来上贡,我若不依不饶,岂非给脸不要?”

  谷梁初见他只是义愤填膺,面上终于不大自然,微微蹙了眉道,“孤王已经说了也未将你怎样,你待如何?”

  “轻薄猥亵,”弓捷远牙龈现红,眼里却噙了泪光,“对你来说还未怎样。谷梁初,是不是只要没给杀死,你就觉得小事一桩?”

  谷梁初沉下了脸,寒声说道,“便是杀了,孤也觉得小事一桩。”

  弓捷远再也说不出话,一双拳头死死攥着,咯嘣咯嘣直响。

  谷梁初穿衣下床,嘴里仍旧说道,“念你昨晚姿态可人,孤且纵你方才不敬。外面雪厚,你既夜醉,且不忙着回城,孤让梁健进来,将你当成贵人伺候。”

  弓捷远猛然抓起床上玉枕,朝他背上砸去。

  谷梁初生生吃了一下,回头看看,不怒反笑,“捷远,你这样子,自己想想,可不便该得孤恩幸?”

  弓捷远咬牙咬出了血,顺着嘴角洇了出来。

  谷梁初迅速穿戴好了,抬脚便出门去,只留弓捷远自己发抖发怔。

  奇耻大辱。

  可是又能怎样?

  打杀不过,父亲妹妹的安危荣辱又皆在他的身上。

  若是自戕而死爹和婕柔后面要怎么办?谷梁初万般混账,说的那些也不全是假话。

  可以行事只想自己的吗?

  他那样子根本就是有恃无恐,自己再争再吵,徒为笑柄。

  当真不如被他剐了。

  弓捷远垂手坐在被里,心中全是激愤,全是同归于尽的冲动。

  欺人太甚,不如一起毁灭。

  不如天塌地陷混沌不分,弓捷远不想要这命了,也不想要这人间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蹑手蹑脚进来。

  弓捷远想起谷梁初出去之前说过的话,立生抗拒,大吼一声,“滚出去。”

  “我与司尉送点儿汤水,”那人不滚,只轻轻道,“司尉昨夜多饮了酒。”

  弓捷远根本不能听到昨夜二字,呼地揭开被子,不想竟然起不了身。

  不知何时,手脚俱已麻了。

  弓捷远便狠狠盯着梁健,将他当成为虎作伥的从犯,只欲生吞活剥。

  梁健倒有一点儿赧然 ,眼睛闪开些去,不看那些晃目的肌肤,嘴里劝解地道,“司尉不必过于烦恼,古来近侍日夜跟随,身命皆属主上,偶尔尽尽出火……之责也不奇怪。”

  简直就是又捅一遍马蜂窝,弓捷远无比阴冷地道,“这么说,你和谷矫也有这份职责?”

  “我俩粗丑,”梁健立刻摇头,“怎么配得?司尉将门贵体,不是我们兄弟可以比的。”

  弓捷远只觉谁在啪啪扇他耳光,再也忍耐不住,一口鲜血猛然喷了出来。

  梁健傻了。

  他算久经沙场,从来不怕见血,然而王爷方才叮嘱他要好生伺候,转眼就给这人激出了伤,却是如何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