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东疆病>第33章 慰寂寥少年相聚

  弓捷远见他又要看书,不爱白白陪着:“你若没有吩咐,我便出去转转。”

  谷梁初撩眼瞧他一下,“马厩太凉,你还没有大好,不准去。”

  “你怎知道我没好呢?”弓捷远蹙眉说道,“我自己都觉得好了。”

  “夜里还咳嗽呢!”谷梁初道,“早上也只吃那一口东西,终日白着张脸儿,别是不爱做将军,倒爱做病包子吗?”

  弓捷远有点儿无言以对,想了一想仍旧不甘心道:“那我便去瞻世子那儿看看。前日承蒙世子相邀,我当属下的总不能还等孩子三顾茅庐。”

  谷梁初这回同意了,“如此你便过去坐坐。也不忙回来,告诉瞻儿等孤去他那里用晚膳。”

  弓捷远倒惊讶了,“这还没午膳呢你就说晚上了?意思就是让我在那儿等你一起回来?”

  谷梁初点了点头,“瞻儿寂寞,你当过去给他放松放松。等下这边给你送药过去。还有,”他顿一下,认真强调地说,“在这儿‘你’、‘你’的也就罢了,瞻儿面前要谨慎些。他是生来贵重的人,耳朵灵敏得很。”

  弓捷远不爱多听,拔腿就走。

  谷梁初由后瞧着他那背影都是不逊的姿态,微微摇了摇头。

  中庭与后院隔了五十余米,弓捷远穿过新修的木头廊子往东面去,前面有两个下人样的杂役抬着一个包着棉被的大箱子,走得较慢。

  弓捷远疾行不得,顺口询问:“抬的什么?”

  “回司尉话,是些鲜果。”二人中的一个答道:“前儿公孙舅爷看望郡主,郡主念叨要吃鲜果,舅爷今日着人送来 。”

  “公孙舅爷,”弓捷远见那箱子不小,棉被包得也很仔细,随口问道:“王妃母家姓公孙吗?”

  一时也想不起燕京城里姓公孙的大户,弓捷远心道谷梁初娶的老婆虽不一定如何尊贵,也不该是没名姓的。

  “王妃母家姓张!”那人答道,“公孙舅爷是侧妃的兄弟。”

  弓捷远这才记起郡主谷梁容是侧妃之女,点头说道,“东西不少,看出舅舅疼爱外甥女。如此快送过去,天寒地冻,伤着果子就不好了。”

  二人闻言连忙作揖打躬,尽量走快了些。

  弓捷远由后等了一会儿,只见西院开了大门迎那二人,方往东院走去。

  拍门闻应,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院丁出来,连看了几眼才认出人,躬身问道:“司尉什么吩咐?”

  弓捷远道,“吩咐不敢。特意过来拜见世子。”

  院丁闻言将他请进门去,一面引到南面堂厅一面说道,“司尉稍待,世子早课未完,再有一炷香的时候也结束了。小人先给司尉奉茶。”

  弓捷远听得心中惊讶,他今日起得晚,又吃了饭又见了白家兄弟,这会儿离午膳也没一会儿了,谷梁瞻却还早课未毕,果是勤奋好学。

  须臾茶来,倒比谷梁初平常用的还稍好些。

  弓捷远不由又想:王妃侧妃都有母家惦记,世子用的东西也都不错,看来当了皇帝皇后的祖父祖母也定时刻想着孙儿,这个府里最粗糙的倒是顶梁的王爷,连套瓷碗也得借的,算得舅舅不疼姥姥不爱。

  等人无聊,却比绑在谷梁初的身边自在多了,弓捷远悠闲品茶,一点儿都不着急。

  谷梁瞻下了早课立刻过来,见面便先致歉:“劳烦司尉久等。”

  弓捷远喜这少年谦逊,见礼地道,“弓挽不晓世子作息 ,贸然打扰已是唐突,怎地还要世子客气?”

  谷梁瞻笑得诚恳,“只怕司尉不来打扰。”

  弓捷远见他说话行动很有君子风范,不似寻常少年那般只是天真童稚,寒暄过了自然而然地坐到正位上去,始终肩端背直行动得体,心里不禁感叹:这又是个天生贵胄且亦洞悉生存之道的,合该过与谷梁初为子。

  谷梁瞻问:“司尉公务繁忙,抽空来我这里,父王可知道么?”

  “知道。”弓捷远道,“他说晚上过来用饭。”

  谷梁瞻听他答得随意,神情微微变变。

  弓捷远想起谷梁初提醒他言语注意的话,连忙找补了句,“想是王爷也很惦念世子。”

  谷梁初闻言又笑一笑,“我自晓得父王慈爱,王侯之家便是如此,一府住着却也不能日日相见,总是各有事忙。”

  “世子这时才下早课,”弓捷远问,“都在下午练习武术?”

  皇族长孙自然不能随便混日,文武二道皆需看重。

  “晨起行了套拳。”谷梁瞻说,“平常午膳过后小憩一下 ,然后再练一练扎马和刀。”

  “世子这般年纪便使刀了?”弓捷远道,“可是厉害。”

  “厉害什么?都是一些轻飘飘的假东西!”谷梁瞻有些不屑地说,“真要拿到战场去用,即刻给人抹了。”

  弓捷远听他语含遗憾,宽慰地说:“一来太平盛世 ,哪里轮到世子上战场呢?二来功夫都需慢慢练的,世子还小,不必着急。”

  “且不争辩太平盛世这几个字。”谷梁瞻道,“司尉当真觉得我还小吗?怎么听说你六七岁上便和镇东将军去边塞了?”

  弓捷远惊他一个小小世子竟也能知自己底细,瞧他与谷梁初的相处方式应该不是父子两个闲聊说的,必是另有途径,却也没问,只苦笑道:“那是不得已的,都只靠在父亲怀里缩着,连马都不会骑,更不要说上阵杀敌。”

  “司尉几岁会骑马的?”谷梁瞻问。

  弓捷远瞧着那双澄澈眼眸,到底不忍撒谎,回答他说,“大概八九岁吧?也并不是高头大马,都是矮脚的幼马。”

  谷梁瞻略露一点儿艳羡地道:“矮脚的也成啊!我都十岁了,还没怎么摸过马呢!皇祖和父王挥兵南下,我便只和祖母躲在北王府里,什么都没有做。”

  “南下非同戍防。”弓捷远说,“边境虽然清苦,也并不是时时都有外敌侵扰,弓挽在那儿长大,多数时间都在玩乐厮闹,真正应敌不过数次。南下艰辛异常,怎能带着世子?总是安危重要。”

  谷梁瞻点了点头,笑容仍有一点儿苦涩:“安危重要。祖母时刻准备带我逃跑,那时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今天,哪还顾得别的?”

  弓捷远听得心头不太舒服,便脱口说,“世子如此盼望骑马,弓挽想些法子圆了世子愿望就是。”

  谷梁瞻闻言双瞳大亮,“司尉说的可是真的?”

  弓捷远说得情真,这时见了少年样子不由担忧自己食言,微微迟疑了下。

  谷梁瞻眼睛里的两簇火焰立刻又灭掉了,声音随之低落下去,“却也不必为难。”

  弓捷远心头一软,不管不顾地道:“世子骑马而已,能为多大的难?弓挽既然应了,必当办到。”

  谷梁瞻如何少年老成毕竟只是十岁孩子,闻言大喜,立刻就吩咐人,“赶紧准备午膳,吃了好与司尉下棋。”说完又觉武断,忙询问道:“司尉可爱下棋?”

  “边塞冬寒,总是无聊,常与向叔叔姜叔叔下棋解闷。”弓捷远见孩子高兴也便高兴起来,“这一段倒没摸了,当是退步不少,只给世子练手用吧!”

  谷梁瞻特别高兴,“我的日子天天一样,也实无聊。司尉但得空闲便来走动,下棋说话都一样的。”

  弓捷远见他言语之间都是诚恳,不由感动,心想王府若有可意去处,便是这里。

  午膳想是提前准备好的,没大一会儿便奉上来。

  谷梁瞻先起了身,礼请弓捷远入座。

  弓捷远谢过坐了,把眼瞧瞧却是两蔬两肉,一尾鲜鱼一例骨汤。

  “听闻司尉入府便与父王一处用饭,”谷梁瞻道,“想必总吃好的。这是照例弄的,不是待客之道,司尉将就用用,喜欢什么不妨直说,晚膳便有。”

  弓捷远听他说是照例,知道谷梁初实不亏待这个继子,便笑着道:“府上家官,怎么称客?不过属下正好嗜鱼,这就很好。世子既然消息灵通,怎不知道王爷饭食随便,并不比这里强着?”

  谷梁瞻闻言顿了一下,把眼看看弓捷远,半晌儿才道:“我有什么消息灵通?不过是文师傅下午无事,常领小厮出院走动,听到什么事情课暇就提起来。这也是父王不防备着。饭食简陋之事我还真不知道。司尉既然常伴左右,便多劝着,总以身体为要。”

  “简陋是简陋的。”弓捷远不以为意,“不过是随意无例而已,并非是吃的不好。边塞将士常常食不果腹,照样身体康健,世子无需挂怀!”

  谷梁瞻讶异看他:“便是将军也一样吗?”

  弓捷远认真地说,“好教世子知道,兵士们在饿肚子,当将领的却自大鱼大肉?不生兵变造反之事可等什么?”

  谷梁瞻缓缓点头,“我也知道。只是想从司尉口里得到确认。朝官王侯若有作为,第一件事便该保证为国浴血之人不忧吃用。”

  弓捷远心生感慨,一时吃不得饭,“少年之身有此言语,可见世子智识。弓挽真心期盼世子长大,必是有为之身。”

  谷梁瞻竟然看出他的情绪,安抚地道:“司尉不必着急,我自认真成长,皇祖战将出身也必心怀军士,父王虽然多为皇祖看管,也非全然不能说话办事。且等国力稍缓,自然虑及边塞事体。”

  作者有话说:

  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