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东疆病>第81章 提西军复生安排

  周阁珍当然不着急,选着了人他有机会擢升,选不着户部就是他的天下,也不在乎低谁个品级。

  许正一直没有停下思考此事,可他这辈子总以“好静”自榜,从来不大与人深交,硬靠开武皇帝赏识才能坐到这个位置,实实是个孤臣,想了许多天也没翻出个看得上眼的能人,只好把责任推给篡位弑臣的谷梁立,心道看不顺眼就宰,哪儿还有那么多趁手的?

  匡铸为人亦很眼高,不能干的不行,能干的人品不好也不行,他心里倒有两个合意之选,只不过都是自己的学生门客,因此需要避嫌,指望旁人来帮自己挑个头出来才好推荐,奈何上到皇帝下到诸臣,每每只管催促,就是不肯帮忙。

  说到底,都是既想用,还怕自己得了便宜。

  老头儿就生起了闷气,心道急什么急?老夫看就是不够急,咱们就都憋着。

  还是谷梁初又先开口,“事关朝政,闲王本不该多嘴,只是年来又是进南京又是追随父皇迁都回来,这两天还去户部办了差,对大祁的各级官员们也算多少了解了些,既是父皇和诸位大人都急迫,忍不住想要说说。”

  三位大人面面相觑,心道这还是跟他爹心机差不多深的朔亲王吗?大家都不说话,他倒真来“多嘴。”

  谷梁立悠悠地道,“事急从权,有朕在这儿,无人怪你僭越,该说就说。”

  谷梁初闻言竟又轻笑,“儿臣日前听到了一个趣事儿,说是都察院有个经历,名字叫做尚川的,枉顾朝廷法度偷吃云楼花酒不算,竟然还敢不还赊账,只给厉害商主扣住了不放。”

  匡铸闻言老脸一沉。

  尚川是他门生,这点儿糟事虽然不是机密,当着他的面提还是令人难堪。

  许正表示纳闷,“还有此等事儿吗?”

  谷梁初越发笑了,“许大人还不知道,这位经历的花酒可不是自己吃的,曾有许多陪伴,其中一位就是许大人的下属范佑范大人。”

  许正假意一惊,“竟有此事?”

  谷梁立登时作色,“让你荐人,只说没用的作甚?这等无耻之僚,只请许大人批文发落就是。”

  “父皇莫要气恼。”谷梁初悠悠地说,“这位尚川大人陷在云楼里面不得脱身,还是儿臣助他出来的。”

  谷梁立仿若初次听闻此事,面上怒气愈炽,“你竟滥用亲王之权私捞这等混账?”

  “父皇容禀。”谷梁初全无畏意,“且等儿臣把话说完再气不迟。”

  谷梁立狠拍一下椅扶,“你说。”

  “开武皇帝严令官员不得私入酒肆烟花之地,实是因为他老人家曾经亲历前元苛政,深知官员腐败予民之苦,所以只怕有了官权的人贪图享乐不知报国,初心甚高。”谷梁初道。

  “初心?”谷梁立眯着眼睛瞧他,“依你的意思,现在大祁已是满朝自制之臣,这规矩也无需守了?”

  “儿臣不是那个意思。”谷梁初接着说,“守还是当守,规矩必须好生立着才有震慑之效,只是咱们能在上头看事的人,还得抓大放小。”

  “咱们?”谷梁立越发冷笑起来,“朔王爷这话说得很有意思,就是要挂着你亲爷爷的规矩当画看,该怎么着怎么着是吧?竟还‘咱们’,朕看你是无父无君且兼无耻!”

  只听他又猛拍椅扶,谷梁初跪了下去。

  弓捷远只得陪着跪了,想不明白谷梁初今天怎么突然换了个人。

  匡铸和许正连忙起身要跪,“皇上息怒,王爷必然不是那个意思。”

  周阁珍见状也要跟着。

  谷梁立一伸大手,“不干诸位爱卿之事。朕倒要听听他接下来还怎么辩。”

  “古往今来,”谷梁初虽然跪着,声音却不含糊,“无论强汉盛唐还是宋元两朝,文人墨客游肆逛楼都是随意之事,开武皇帝圣于前君,定下不准私乐之政也是强国之衷,儿臣只是以为触此律条的官员虽失小节,实属微瑕,责当责之,亦可用之,如此才是时艰之策。”

  弓捷远这才明白他的用意,绕来绕去,却是为了推荐这个尚川。

  匡铸也很意外。

  他憎这个门生不争气也怅这个学生直肚肠,但不能抹掉他还是个能干有用的人,只叹始终未得机遇而已。万万没有料到竟然真能得到谷梁初的青睐,难道这个王爷果有笼络尚川之意?

  先施知遇之恩,后再相胁为己所用,若是如此,也算高手。

  许正却很淡定。让他荐人没有,老大人就是谁也看不上,不愿意为任何人担责任,评价官员却是拿手之事。

  这个尚川勉强能使,朔王爷推得有理。

  周阁珍也没什么反应。

  他不能有反应。

  谷梁立不生气了,伸出拇指搓搓拍痛了的手心,“你的意思是这个尚川虽混,却能使唤啊?他一个都察院的经历,搭得着户部的边儿?”

  “这点匡大人和许大人当都知道,”谷梁初终于把球踢到了场中心,“尚川看着粗糙,却是自幼精通算术之法,是个博闻强识懂账目的。”

  谷梁立马上瞟瞟许正,“许大人?”

  许正点了点头,“老臣记得此人正是靠着一篇志算文章得了主考官的青睐,嘉评其为经济之臣,开武二十七年举了孝廉,渐渐擢至京官。”

  “哦,”谷梁立因问,“既然如此许大人先却不说?”

  许正从容推道,“未能想起。”

  吏部首官想不起吏政的事,他真敢说。

  谷梁立却也不恼,又转目看向匡铸,“许大人知道也就罢了,匡大人竟也了解吗?”

  匡铸起身答道,“回禀皇上,这人入京之后拜了老臣为师。”

  “哦!”谷梁立做出恍悟之态,“朕道为何大人只不相荐,原来为了避嫌。举贤避亲虽是君子之行,朕也得数落大人两句,如今什么时节?朕都快急疯了,大人还只在乎声誉。”

  匡铸只好说道,“也是怕他不堪大用。皇上道他一个孝廉为何专在都察院里做经历?实是肠子太直性子太蠢,只有脑筋没有脑子,老臣常因此事恨他。”

  谷梁立点了点头,“朕懂二位大人缄默之因了,这家伙若非如此脾气,也不能去喝花酒闯祸。罢了,朔亲王为举贤才而出妄言,虽不应当,也算忧国忧民情有可原,不必跪着了。”

  谷梁初站了起来。

  弓捷远总是受不了双膝触地之礼,起身悄晃小腿。

  “这人既然能算能计可以使唤,”谷梁立说,“就别在都察院屈着当经历了,不是闲极了无聊,想也不至于留恋花楼。传朕的旨,擢他即日升为户部度支司员外郎,佐周侍郎事,同时亦罚私游花楼一事,夺俸两月,如若再犯必责御前庭杖。朕倒要看看这么没脑子的家伙有没有记性。”

  许正轻轻笑了,“皇上此旨妙极,他便没记性屁股也不抗打。”

  匡铸闻言也笑起来,“打打也好,老臣早想打了。”

  周阁珍跟着笑,心里却在翻涌。

  这一遭竟被摆了,皇帝宁可只擢尚川半品也不肯给自己提个明着好听些的左侍郎,尚书一职更没指望。弄个刚犯了事儿又精通算计的家伙塞到自己身边,说是分担实是监督。看来军饷一事还是给填早了,老兵头子和小兵头子吃了肉就要吐骨头砸人,今后更需仔细周旋。

  刚想到军饷,才平了身的谷梁初却又开口,“父皇,儿臣还有话说。”

  “你今天的话可不少啊?”谷梁立似乎坐累了,从常椅里站起来,走到儿子身边绕一个圈儿,看他,连带看了看跟着的弓捷远,语气既是纵容又似威胁,“还有什么事儿?说吧!”

  “盛总兵的赏是定死了,然则甘陕一带是否仍如前元治下那般荒瘠难垦,儿臣以为,不能单听总兵和历任巡抚之语。既然要显新朝恩抚,不若直接派个靠得住的人过去送饷,顺带看看当地风土人情。”谷梁初说。

  此言一出殿内几人又是一惊。

  谷梁立盯着谷梁初的脸看,“你这又是什么意思,总兵和巡抚是一个人吗?怎说不能单听?这是在猜疑大祁的忠臣良将吗?”

  谷梁初摇了摇头,“盛总兵其忠难撼,儿臣是为大祁思谋长远,想促各地无战自养,如此才是强国之计。”

  “放肆。”谷梁立声音不高,呵斥却很明显,“你是何人?妄言长远,动不动大祁动不动强国,别人都不抵你?”

  谷梁初闭口不语。

  匡铸却道,“皇上息怒,本来饷粮之事,老臣不该妄议,但事关西线之军,也有一点儿看法。”

  谷梁立换了语气,扭身看向匡铸,“匡大人请讲。”

  “甘陕古来多有荒旱之地确属实情,然则老臣听闻近年民间灌溉之法愈发进益,竟有许多改荒为良的例子,若是皇上好生恩抚,促得盛总兵带领当地军民推行起来,或者真会增加亩产,到时候无战自养有战亦可作为贴补,边民心中安定当兵的也有底气,却也真是强国之计。朔王爷虽尚年轻,肯为国家思虑也是好事,皇上也不用因为他是皇子而与申斥。”兵部尚书非同凡响,立刻就回了谷梁初推荐门生的人情。

  谷梁立负着双手回椅就坐,沉吟了半天方道,“朕也听着了灌溉的事儿,只是恐怕此举伤了西防将士之心,觉得朕一登基就忙着打他们的主意了。”

  许正又笑了,“皇上多虑了。他们难道没有打皇上的主意?自己做了初一,别人自然要做十五,也是无法之事。”

  作者有话说:

  写东西会有思维定式,校对检查总跟着思路走,总有虫眼,欢迎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