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东疆病>第86章 帅冯锦提酒现身

  弓捷远心中暗笑:你倒一副好说话似的,他要能当你未曾说过,也不至于吓成这副模样。上次我来分明一派布衣名士之态,这都跪不稳了。

  “王爷既开了口,没有几万两也需得有少的,”于流巴不得立刻遁逃出门,“小民这便张罗张罗去,但能凑上多少都来禀复王爷。”

  谷梁初面容无波地瞧着他,点了头,“如此辛苦楼主?”

  于流连声地道,“不辛苦不辛苦,王爷宽坐,小民这就去办。”

  弓捷远盯着人如飞而去,重重哼了一声。

  几个女子见状不好,也忙起身鱼贯走了。

  “你哼什么?”谷梁初问,“唬走了红颜知己。”

  “要我陪你演戏,总不肯提前交个底细,没的演到半截儿自己也成看戏的了,张着嘴巴发傻,王爷倒过瘾,别人好没意思。”弓捷远怒而控诉,“哄骗踢场子什么的,可有趣么?”

  “这还不算踢场子吗?”谷梁初故作惊讶,“你还指望孤王来打来砸?”

  “这般踢法,”弓捷远很没好气儿,“还需要等什么人不在家吗?随便哪天不能来的?”

  谷梁初摇了摇头,“孤不想对上他,跟他纠缠,想要从容好看实不容易。”

  “原来你也会害怕。”弓捷远泄愤般地推过去一壶酒,“既然逼着人去张罗了,就别枯等,有酒便喝。我是觉得这离人泪徒有虚名,王爷或者就喜欢呢?”

  “离人泪也有好几种,”谷梁初笑着瞧他,“你面前的,是妓子与恩客相离之泪,酸,带粉气,自然不够好喝。”

  “谁的泪不酸?”弓捷远又哼,“我却不知道呢!”

  “泪如何就一样?”谷梁初道,“你想将军那种必然不酸,但会微苦。而将军若生去国之思临风洒泪,必有壮怀豪气,宜饮多了。”

  弓捷远简直想盯进他心里去,“哪来那些将军哪来那些壮怀?我倒想要尝尝,去哪里寻?”

  “莫急!”谷梁初淡淡地道,“马上有人送来。”

  话音未落门外便有人道,“听闻王兄在此调歇,小弟冯锦特来拜会。”

  谷梁初微微一笑,竟起了身,扬声回道,“这可是巧,锦弟快快请进。”

  弓捷远听得来人便是冯锦,也忙立了起来。

  门帘晃动,一位绿衫少年满脸是笑地走了进来,弓捷远趁他进门的工夫定睛细看,只见来人发似浸墨肤如皎月一双笑眼顾盼生辉,竟是等闲女子也比不得,不由暗道这人生得实在好看,却为何穿成一个新郎官的模样?

  好看二字甚为玄妙,谷梁初也是相当好看,但与这人一比便是玺璧之质,稍粗稍硬了些,弓捷远与他相处多了,难免便会久处芝兰,此时的注意力全被进来这个瑰玉男儿吸引过去。

  冯锦笑得亲和热情神采飞扬,“王兄好难见着。小弟日日都在官署坐班,总不见王兄入宫离宫的顺路进去瞧瞧,只怕贵人事忙,不敢贸然相扰,心中实在难耐得紧。”

  一番话就把二人疏远之责悉数推到了谷梁初的身上。

  谷梁初倒也不甚在意,亦笑着道,“自家骨肉,尽多相聚之时,这不便遇上了么?”

  “皇兄有此雅兴,实属难得,”冯锦的身边也带了个人,此时手里便端着壶酒,冯锦从他掌中拈过去,向谷梁初举了说,“小弟需得先和王兄饮上三杯。”

  谷梁初哈哈笑了,伸手拢他走到桌边,擎了自己用过的杯,“锦弟却是此道中人?”

  冯锦缓缓与他倒酒,脸色自然地道,“这个不瞒王兄。皇上也知小弟这点儿不成才的毛病,却不约束。”

  谷梁初颔首,“风流少年本该恣肆洒脱,本王解得。”

  冯锦与谷梁初倒满了酒,一双漂亮眼睛朝旁扫扫,落在弓捷远时身上定了一定,嘴里却问谷梁初道,“敢问王兄,今日陪着来的,竟有两位是不曾见过的,却是哪里延的高人?”

  谷梁初捏着酒,顺着冯锦的视线看向弓捷远说,“锦弟不认得他么?捷远乃是镇东将军的独子,皇上舍不得老臣后嗣在边艰苦,特地送在孤王府里做了司尉,梁健边上的那位则是司尉的亲随弓秩。”

  “哦,”冯锦做出刚刚知道的样子,马上伸手过来斟酒,“将门虎子,幸会幸会。皇上圣恩厚重,不过只在王兄府里做个司尉也是屈才。”

  弓捷远明知他是假装刚知,仍为那句“屈才”动心,一时说不出讽怼之语,接着酒淡淡道句,“侯爷谬赞了。”

  谷梁初收回落在他脸上的目光,又与冯锦说道,“来日方长,不愁没有大展宏图之时。这第一杯就敬孤王与锦弟近却不遇,也庆今日相逢吧!”

  冯锦手杯略向下沉,同谷梁初磕了一下,又转向弓捷远礼了一礼,甚至还周全地对梁健和弓秩说了一句两位哥哥随意,然后自己仰头干了。

  弓捷远只得陪着干了,尝出那酒果与先前桌上摆的不同,不由看了看谷梁初,心说你们的三杯就这么掫?我先醉了却莫嗔怪。

  好在冯锦并没急着给谷梁初和弓捷远复斟,只满了自己的杯道,“这第二杯,且罚小弟未曾主动亲近王兄,以前实是胆小,以后定会多存热络之心,还望王兄莫要嫌弃。”

  谷梁初眼瞧着他说着就自己干了,淡笑着道,“怎会嫌弃?王府简陋,随时洒扫以待弟来。”

  冯锦听了似极满意,笑容越发明显,脸上竟然微微挂了撒娇卖痴之相,“这第三杯啊,小弟却不急着喝了,得求王兄卖了小弟面子才肯干的。”

  “锦弟坐下,”谷梁初道,“有事但说,凡是王兄可办,绝不推辞。”

  冯锦欣然坐下,先对弓捷远道,“司尉也坐。我们兄弟说话,且不会短,司尉莫辛苦着。”

  弓捷远从没见过男人笑容如此撼动人心,怔然坐了,勉强回道,“多谢侯爷体恤。”

  冯锦玩着掌心瓷杯,在说什么有趣之事一般,对谷梁初说,“王兄道小弟为何爱来这里玩啊?”

  “云楼的姐儿不错。”谷梁初道,“方才这里也有几位,刚出去了。”

  “嗯。”冯锦笑容越发可爱,“百芳娇嫩,谁不流连?王兄知道,小弟我虽然兄弟甚多,却不当真亲近,长日自处难免孤单。如今又得皇上喜爱,跳出家中世袭单封了候,日常更需端庄肃重,然则及冠未久,一颗心总还是小孩子般,只给爵位衣冠束缚着,只觉沉闷。”

  谷梁初点了点头,“王兄理会得。”

  “王兄性情孤远,”冯锦的神情似一朵花,“然则高处不胜寒,必然能解小弟这种感觉。所以此处是个好地方啊!皇上皇后既肯纵容小弟这个子侄胡闹,何不风流快活?”

  谷梁初又点点头,“此言有理,王兄实羡。”

  “来得多了,与这里的楼主也便熟了。”冯锦继续转着酒杯,他的手指异常灵活,酒杯转得很溜,里面满满的酒液涓滴不洒。

  弓捷远听他铺垫够了要入正题,目光从那酒杯上面慢慢移到他的脸上。

  这张脸太过美轮美奂,若想凝神听事最好不看,弓捷远又转开了。

  “方才见他魂不守舍地从这儿出去,”冯锦笑容渐隐,缓缓说道,“小弟纳罕,拖住问了几嘴,原来是吃了王兄的吓,因此特地拜会兄长是真的,想要顺道求情也是真的。年来在此玩得甚好,漂漂亮亮一个去处,王兄手下容情,莫给压垮了才好。”

  “这个楼主可是夸张,”谷梁初仍旧淡淡地笑,“却污孤王压榨他了?王兄想同他借几个钱用是真的,既然讲借如何算得吓唬?他又说凑不上,孤也没非逼着,怎地这么快就把状告到锦弟那里去了?咱们兄弟把酒言欢,且不说他的事情。”

  “哎,”冯锦不肯喝,“王兄,楼主虽是商家,也是大祁子民,小弟想给他说个人情,王兄难道不给面子?”

  “锦弟这便把孤说成恶意敲诈之徒,”谷梁初看着那张俊俏的脸,“王兄还怎么给面子啊?自家兄弟,锦弟需偏孤王才是。”

  “王兄,”冯锦但听谷梁初只管兜圈子,面色完全严肃下来,“小弟不信王兄不知这里金主是谁,楼主只是一个高仆罢了,几万两银,他却由何筹措?”

  “金主?”谷梁初假意不懂,“孤实不知。这云楼不是于楼主开的吗?倒白同他废了唇舌。”

  冯锦再次笑将起来,脸上一片春风和煦,“王兄啊,小弟爱玩了些王兄就当傻子哄么?若实不知,宁王兄离城未远王兄便就马不停蹄地赶到这里来借钱了?”

  谷梁初作出吃惊之态,“这云楼竟与厚弟有关?”

  冯锦略略摇头,“王兄不要欺哄小弟,宁王爷虽性乖戾,难亲近些,毕竟是王兄的胞弟,他老泰山只怕女儿女婿单靠国俸度日手头紧巴,偷着在京城里支了这个云楼,就是想要贴补贴补。买卖听着名声不好,爱女之心却是实的。姑母人在深宅不问世事,皇上也只心系国事少查末节,都可说不晓内情,王兄心细如发,怎可推作不知?这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回头给宁王兄知道了,可不要与王兄生嫌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