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东疆病>第91章 敲同盟轻唇慢饮

  弓捷远听得有人来了谷梁初这儿,脚步啪啪地跑了回来。

  谷梁初当他是个小孩儿哄着,伸手替他掸掸衣襟,“如今后园子里也能玩儿一会儿了?可有好些天没下雪了,这是在房檐下面躲着来着?怎么不能打雪仗就改成藏猫猫了?身上挂着痕迹。”

  弓捷远不听他逗,只忙着问,“谁家派来的人?”

  “你喜欢的那人家里来的。”谷梁初偏要闹他。

  弓捷远皱眉,“莫要胡说,我喜欢谁?”

  谷梁初淡笑看他,“那是讨厌吗?小冯侯爷特地请孤过府吃酒?你去不去?”

  “也不讨厌。”弓捷远自己给自己找了理由,“我就是贪酒,自要去的。”

  “哦,原来是贪酒,”谷梁初作出明白之状,“不是要跟孤王的脚。”

  “我是世子还是王子?”弓捷远自然就哼,“做甚跟你的脚?”

  “不是世子也不是王子,”谷梁初安心玩笑,“是孤的……”他压低声音,同时也拉长了,“内子。”

  弓捷远想也没想就往谷梁初腿上踢去,忘了自己这天早上刚换了一双漆了头的新鹿皮靴,脚劲儿一点儿也没收着,饶是谷梁初穿得不薄,也被踢得小腿一抖,骨头发出一声脆响。

  弓捷远自己先吓一跳,瞪着眼睛瞧了谷梁初一刹,立刻就心虚了,“我就说不换这个,你非逼着。都快出正月了哪儿还那么冻脚?这下可好……”

  谷梁初听他说说自己把声给说没了,压着笑意,“看来还是责罚好用,不可一世的弓捷远如今也知道害怕了!”

  弓捷远红着张脸儿,“我怕什么?每次都先乱说,惹得我悍你再收拾,什么瘾头?”

  “你是打过仗的,不懂何为欲擒故纵?孤就是要故意纵你出个差错才有名头,怎么总不长心眼儿呢?”谷梁初竟然有些自得。

  弓捷远听了这话也想一想,而后老实承认,“恐是习惯,记吃不记打。”

  谷梁初更乐了,把脸凑近他说,“若只同孤也不妨事,那点儿责罚,你总受得……”

  弓捷远不想再听这人说话,眼见他的面孔近得厉害,嘬嘴往他唇上亲去。

  梁健正好回来,一步跨进书房,看见二人情形后腿立刻就不跟着,骑在门槛上面定了一定。

  弓捷远立刻扭开了头,把脸死命红了。

  谷梁初含笑直身,解意地挡住了弓捷远,问梁健道,“如何?”

  “二人没有说话。”梁健回道。

  谷梁初点了点头,“好好查查他的底细。”

  梁健后腿下沉前腿抬起,应了一声退出门去。

  谷梁初这才回手拍拍弓捷远的脸蛋,“念你哄得好,晚上冯锦摆的家宴,孤就带着你。”

  弓捷远仍在憎恨自己不够争气,暗骂怎么就先心虚起来?听着这话便哼,“我不去了。”

  “不要胡闹。”谷梁初淡淡地说,“梁健老早便知孤是什么心思,何必要忌惮他?”

  弓捷远不言语了。

  谷矫梁健轮流守着门口,寝殿虽大拔步床虽够暗密,那些床帷摇晃也瞒不住练武人的耳目。弓捷远再好颜面也只是个凡人,根本挡不住那么强大的谷梁初,他说自己悍,其实都是假的,王爷的悍才是真的。

  只不过清楚他们知道和被亲眼看见不是一回事情,弓捷远不愿向人展示臣服。

  第二次见到弓捷远冯锦就看清了他同谷梁初的关系——寻常司尉只当陪立,跟着来的梁健却顺手替他拖了椅子,然后还接了狐裘过去,伺候得自然熟稔,反而丢着一旁的谷梁初不管。

  弓捷远一派泰然自若,发现冯锦瞧他方醒悟了,站在椅旁不坐下去。

  谷梁初无意似地瞄瞄冯锦。

  冯锦立即笑道,“王兄、司尉,快坐快坐,我的好酒都已热了。”

  弓捷远悄悄掩住心中尴尬,脸上笑意很是从容,“叨扰侯爷。”

  冯锦伸手便与二人斟酒,“司尉这话见外,我与王兄本是兄弟,从前南京燕京隔得遥远也就罢了,此后都在一城住着,自当常常来往。”

  这话与己无关,弓捷远但笑不语。

  谷梁初神色平淡,“既如此说,来日孤若相请,锦弟需得赏脸。”

  冯锦举起杯酒,哈哈笑道,“小弟必然急颠颠地跑去,哪还说得上赏脸二字?今日这杯淡酒便敬咱们兄弟之情,王兄,司尉,我先干了。”

  弓捷远眼见他仰头饮尽,谷梁初也陪了一杯,只怕自己醉了误事,试探着尝尝那酒,觉得倒不太烈,便也干了,然后就对冯锦笑道,“侯爷这酒却好。先还以为是离人泪。”

  “自家欢聚,”冯锦略露不屑地道,“如何用那东西?这是皇后娘娘送我的轻唇,野米掺了哈密的甜瓜酿的,酒性很低。今日只为叙情不为谋醉,咱们慢慢聊着,喝它很是适宜。”

  弓捷远又笑起来,“同是皇后娘娘赐的,世子那里的竹露就很辣劲,我还曾与世子玩笑,说这哪是露啊,分明是浆。今日这酒确实甜淡。怎么侯爷看着善饮,娘娘倒赏了酒性低的?名字可是清馨香醇之意?”

  冯锦摇头,“轻轻沾一点嘴唇。娘娘知道世子晓得节制所以放心赏赐,反忧我这个不肖侄儿贪杯误事,概是特意提醒。”

  “真好名字。”弓捷远只道。

  “锦弟哪是贪杯之人?”谷梁初则说,“娘娘给瞻儿的酒是想送他的老师,哈密卫贡的甜瓜珍贵,野米采摘不易,娘娘舍不得随便赐人而已。”

  冯锦倒无否认之意,轻叹地道,“都说姑母疼爱侄儿不亚亲儿,我这一辈的本家兄弟还在的也不多了,姑母多惦记着,也是常情。”

  谷梁初见他自己提起,顺着话道,“方才过来,见你单辟了府门孤还觉奇怪,如今国公府和侯爷府里的主子都不太多,怎地还要分开居住?一门出入不热闹些?祖孙相见也自便宜。”

  冯锦似已料到这问,答得平淡且又诚恳,“王兄有所不知,若依皇上意思,单辟一门也不成的,却是要我自立府邸。二位看着,我这一个未曾婚娶的人,领着几个亲随自开府邸,成何样子?更让人说封了侯就忘本了。因此这也算是折中之法,一则领了皇上厚意,二则探望祖父和二叔也很方便。我二叔还罢了,祖父年来实在好静,不喜人多打扰,这里同他们只隔着围墙又不互相影响,也算一种成全之孝。”

  弓捷远听明白了,爷爷和孙子都有心要疏远彼此。

  谷梁初点点头道,“孤想得少,还是皇上和锦弟思虑周全,如此一来既全亲人情分,又彰锦弟之尊,实在一举两得。”

  弓捷远心道你们二人就只瞪眼说假话吧!分明是压错宝的老国公遭了新皇帝记恨,聪明的平定候又要避讳又要名声。想是想的,面上却不表现,也淡淡道,“侯爷确实尊贵。”

  “尊贵二字如何当得?”冯锦又与二人斟酒,“不过借着皇上和娘娘疼爱,二位王兄又肯呵护罢了。小弟年来失伯失父,国公又已年迈,以后在燕京城里,还得指望王兄多多照拂。”

  谷梁初又笑起来,“锦弟怎么将孤的话抢去说了?功夫漂亮脑筋也灵透的能耐人,王兄还要指望你的照拂。”

  冯锦哈哈地道,“若非推脱之语,咱们兄弟彼此关照就是。”

  “那自然的,”谷梁初似随口说,“锦弟也到了婚娶之年,既是府内虚空,孤得放在心上 ,回头与娘娘闲叙之时多提一提。”

  冯锦面上笑容微凝,立刻恢复原状,“如此小弟感念王兄盛情,也顾不得害臊了。”

  “害臊什么?谷梁初态度很是认真,“如今新都已定天下初宁,该办的好事都需张罗起来,不合总耽误着。”

  冯锦没再接这话头,只将手上酒壶慢慢落下。

  弓捷远冷眼瞧着这对名为表兄弟实际上毫无血缘的假亲戚针在棉里地互相试探,不知偏谁些好。他已决定与谷梁初携手共进,可对这个聪明好看的小侯爷却也讨厌不起来,只好做壁上观,尽量少说话。

  轻唇直如果香米汁,冯锦提起第二杯时递出另外一个话头,“前日云楼之事,厚王兄虽不在家,小弟还是不吝冒昧,托人同宁妃之父交涉了一下。老伯父知道后深表敬重王兄之情,为促亲戚融洽,六万两银票已经送来,便由小弟代为转交。”

  谷梁初无甚喜悦之意,只淡然道,“老伯通情达理,只是锦弟竟能联络得如此快速,王兄实在惊讶。”

  “蓟州又有多远?”冯锦说道,“一衣带水的地方。事关骨肉之情,小弟哪敢拖沓?只怕生了什么意外,鸽都不用,催匹快马过去讨信儿,不然也没有脸特地邀请王兄来吃这口闲酒。”

  谷梁初见他说话就将一张崭新银票推了过来,伸指按住那张纸据,甲缘压着字迹和印章磕磕底下桌面,轻叹着道,“对于宁家老伯如此容易的事,却将皇上和孤难为得日夜忧思。”

  冯锦看住他,“王兄苦讨此银,就是为给皇上解忧?”

  谷梁初摇一摇头,“西、南两线的军饷已经筹措上了,孤借这钱还是自用,不唬锦弟。”

  冯锦仍看着他,“小弟知道王兄府兵也不甚多,朝廷虽有一点时艰,难道还欠王兄的使用不成?”

  “细账难算。”谷梁初模棱两可地说,“到处都用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