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东疆病>第92章 求支援兄弟齐心

  梁健上前,神态自然地抽走那张银票,折好收进衣襟内袋,只见冯锦抬眼瞧他,便即恭敬地道,“侯爷见笑。属下生怕这东西被酒和菜油弄污了,辜负侯爷的辛劳。”

  冯锦解意地点了点头,“有心。”说完又将这第二杯酒仰头喝了,笑意盈盈地看回谷梁初,“厚王兄也必不会小气,总记着这六万两银,当成债账去讨,兄弟们以后携手齐心,好好地为大祁效力,王兄饮了此杯啊?”

  谷梁初不饮,看向冯锦的目光仍旧平淡,“锦弟方才二十有一,孤同你这般大时虽已成亲,还只痴傻,锦弟却已聪明至此,如今又领着朝职,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

  冯锦做出不解之意,“王兄这话,小弟没太听懂。”

  “孤也不懂。”谷梁初神色无甚变化,“锦弟分明是会判形式的人,老国公和大国舅都在全力维护建殊皇帝之时锦弟就已审清时务,非但于北军攻城未果之际当街表明拥立之意,令得南京城内人心涣散,而且当机立断独马闯宫救下了要寻短见的太后,这份机智清醒可了得吗?怎地如今分明已知云楼在运什么私货,仍然欲图为其遮掩瞒藏粉饰太平?你与厚弟的表亲情谊便这般深?是觉得区区几车火药不足为患?还是大祁安危根本也不在锦弟心上,巴不得再换一个朝廷或有机会扶摇直上取而……”

  没人截他的话头,谷梁初自己含掉了两个字,不往下说了。

  弓捷远未料谷梁初会急转直下地揭掉这层遮羞布,有些吃惊,更不说话。

  冯锦倒未变色,只是缓缓收了笑容,用一种略嗔薄怪的口气说,“王兄如此唬人,换着怂胆的,不吓坏了?”

  谷梁初轻轻勾勾唇角,“锦弟经历过大场面,胆子不怂。”

  冯锦嘘叹一下,“王兄也说小弟年轻,兵入南京那种大场面不过被迫经历,却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儿?人人都道我一步登天,由冯府三房绝无袭爵做官之机的浪荡纨绔突然飞进皇上眼里,成了红人新贵,谁见了都要尊声侯爷,却不管我为了今天拼得亡父丧兄胞亲皆无,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形只影单寂寞孤清。王兄,小弟自己吃饱了全家不饿,封了一等侯领了宗人府还不知足,一定要存那爬上龙椅的妄想做什么呢?所谓高处不胜寒,更所谓一将成名万骨枯,何况要当皇帝?南京城里血流成河的场面还没看够?我大伯……虽然对我不甚亲好,若非实在无奈……或者就说建殊皇帝,若不是他有大失,善猜忌却不善用人,性刚愎而不恤百姓,皇上兵临城下之时,怎知冯锦不会有心做个力挽狂澜之兵?我一家若是不反,姑丈和王兄想要进城,且得再等个两三天,届时各路勤王兵马齐至,是要拥立新君还是前来讨伐逆贼可就两说了。难道小弟浑身长满了反骨,一次不足还要二次三次?心中只有私欲,全将大祁军民死活弃于脑后?”

  谷梁初耐心等他说完,“这些道理孤何尝不曾细想过呢?所以才不明白锦弟眼看着燕京兵器库被盗,竟还如此镇定。难道真是领了宗人府就不理职责以外的事儿吗?”

  冯锦盯着他的面孔细细地瞧,“王兄绝不是刚刚知道此事,为何也只镇定?若真那么气恼着急,禀告皇上抄了云楼关起厚王兄便是。”

  谷梁初眼内闪过一抹精光,“孤自然想,奈何娘娘对孤甚好,厚弟更是与孤一同长大,委实下不得这个狠心。”

  冯锦做个笑的意思,“王兄真把小弟当孩子哄,如此也莫谈了,只喝酒吧!”

  谷梁初捏起酒杯,瞧那绿酒半晌,又开口问,“若依锦弟,此事如何周全?”

  冯锦沉吟一刹,如实地道,“小弟还没摸清底细,需些时间细想。”

  “若想一月,”谷梁初道,“兵器库里的火药也就不剩什么了。”

  “他们便会那般胆大包天?”冯锦拧起长眉,“这可是杀头灭族的大祸。”

  “他们赌的是新君初立四夷观望,年来不会起什么战事。只要拖得时间长了,或报潮损,或做成泥药比例严重不符规制的劣质火弹送进军里充数,就算混过去了。”谷梁初如可亲见恶人之心。

  “若是混不过去呢?”冯锦问他。

  “那他们就会铤而走险,一不做二不休地炸掉火药库。”谷梁初阴沉地说,“建殊皇帝时候没有类似的事?皇上震怒,不过是杀几个倒霉的守兵小将罢了,只要舍得花钱买命,这事儿还是遮掩过去了。”

  冯锦的手掌啪地拍在桌上。

  弓捷远盯着那只青筋暴起的手,心中生出一丝安慰——总算没有看错人。

  冯锦沉默半天方才再看谷梁初,“可这事……小弟猜着,厚王兄未必真正参与,他若无辜……”

  “孤亦不忍。”谷梁初道,“所以此事需得彻查,绝对不能仓促上报。”

  “彻查需要时间。”冯锦自然就问,“却又失不起火药。王兄觉得,十天半月就能查清楚吗?”

  “暗查。”谷梁初摇头,“十天半月怎么够呢?”

  “如此不是死局?”冯锦双手摊开。

  “孤是独掌难鸣,”谷梁初接着说道,“因此才需锦弟援手。”

  “如何援手?”冯锦直接问道。

  “火药么,”谷梁初慢慢地说,“放在哪里都是火药。既然查探需要时间,咱们且先按住他们的出口,叫那些挪腾出去的火药流不出去也就是了。在他们的库里存上一段,还能搬回来的。”

  冯锦闻言神情一变,“是这道理。小弟能做什么?”

  “就是看住他们的库,切断外流之路。”谷梁初说。

  冯锦皱起眉头,“王兄高看了小弟吧?”

  谷梁初抿嘴笑了,“孤若是无头苍蝇,这事儿也别办了。锦弟是还没查到他们的黑库在哪儿,孤就不防直说,便在蓟州。锦弟在那里可有熟人啊!”

  冯锦脸色大变。

  弓捷远始终都瞧着他,不明白他为何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王兄……”冯锦视线如镖,死死扎在谷梁初身上。

  谷梁初无知无觉一般,仍旧自说自话,“当然,办事需要花费,孤也不白白用人,这不是收了六万两吗?明日梁健就会将银票折成现银,两万里送到哪里去,锦弟只要给个地方就成。”

  冯锦虎口卡住下巴想了半天。

  谷梁初等他一会儿,然后又将那酒端起,“锦弟要想明白,孤也不是为了私利。”

  冯锦看一看他,终于点了点头。

  “那这杯酒,”谷梁初瞧着他说,“孤就喝了?”

  冯锦抬了手道,“王兄请。”

  谷梁初仰头干了轻唇,又朝冯锦亮亮杯底,然后自己摸过酒壶将三人面前的酒都斟满了,“这第三杯酒,锦弟更要想想再饮。若是干了,孤要跟你说几句实话,只不过听过可就无法置身事外,弟若不饮,孤也不会怨怪。”

  冯锦瞧着他说,“此话实有意思,这些火药没将小弟栓在王兄手上?不喝这第三杯,就真可以置身事外?”

  谷梁初缓缓笑了,“孤是求援,却让锦弟说成相逼?”

  冯锦摇了摇头,“兄弟之间不提那种伤情字眼,小弟先干为敬,王兄有话慢慢讲来。”

  谷梁初瞧他把酒喝了,自己跟着干了,然后用眼角扫了一下弓捷远。

  弓捷远猜不出他是什么意思,只得跟着喝了。

  “锦弟心中有国,”谷梁初这才说道,“孤亦盼着大祁繁盛。只惜我朝王候地位太高反受限制。开武皇帝明令皇子不得入朝,锦弟这等大功,父皇也只封了个虚爵领个宗人府职,咱们要想做一点儿事可不容易,动辄就会被污心存逆意,根本无法尽情施展拳脚。”

  冯锦点头,“弟亦常羡寻常朝臣。”

  “空怀抱负,”谷梁初问,“锦弟甘心?”

  “王兄意欲何为?”冯锦反问。

  “莫疑孤要篡夺皇位,”谷梁初说,“一则父皇春秋鼎盛且兼文治武功,孤没那等罔顾人伦之恶,亦无不自量力之心。”

  “二呢?”冯锦追着问道。

  “二是大祁刚历内战民生未复,孤要兴振国家而非涂炭国家。”谷梁初说。

  冯锦点头拱手,“王兄高节,小弟钦佩。既要守制又要做事,两相周全之法,王兄想必是思得了,便莫再绕小弟,直说了吧!”

  “自己不能做事,”谷梁初果然单刀直入,“难道也不能寻人来帮自己做么?不群不党的清高并无经世之用。”

  冯锦立刻便问,“听说王兄刚刚荐了尚川,便是布了局么?”

  “那是人人看得着的明棋。”谷梁初答,“效用如何,且需瞧看。”

  “王兄还有暗棋?”冯锦目光闪动。

  “尚未入局。”谷梁初又抿起嘴,“这不来求锦弟了么?”

  “还请王兄明示!”冯锦神情谨慎起来。

  谷梁初的眼风重新扫回弓捷远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