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东疆病>第179章 获疼纵宿仇得报

  突然传来一阵沙沙沙的响动,非常细微,弓捷远还是先听到了,脖子极力扭转,去寻声音来源。

  谷梁初也注意到,他从弓捷远的胸口抬起了头,顺着爱人的视线望将过去。

  两个人同时看到了一条小蛇,绿背黑腹,红信蜿蜒。

  那蛇也发现了纠缠在一起的两个年轻人,似吃了惊,顿在来路之上,静静对峙,似在观察琢磨来了何方神圣。

  谷梁初不耐烦搭理它,摸过放在旁边的横来就给轻轻拨走,小蛇只来得及在刀鞘上曲扭几下就被甩不见了。

  弓捷远立刻啧了一声,“这里可能是它的家。”

  谷梁初淡淡地嗯,“那也过会儿再回家来。”

  弓捷远不由失笑。

  谷梁初到底是谷梁初,豪横惯了霸王惯了,根本就不会管这里本属于谁,朔王爷要征用时只能唯他侵占。

  “耳朵太精。”谷梁初声音很低地说,然后就抽走了弓捷远手里的衣物,轻轻扳起他的脑袋,把那双薄玉雕就的耳朵从后面兜过来缠好,连眼睛都给蒙住了。

  耳廓被扣,山风的声音果然低了远了,五感骤然失了两样,鼻子自然就成了主角,清清楚楚地嗅着谷梁初在他身上忽远忽近。

  某些接触给人的刺激也更强烈起来。

  欲望总能轻而易举地控制住年轻气盛的人儿。

  弓捷远不大甘心,伸手去扯头上衣物。

  谷梁初动作迅速,又把他的双手扣在头上,随便绕了两圈嫩枝。

  不是老树吗?弓捷远实在想不通,怎么还有这般柔韧的枝条?

  已没什么挣扎余地,只得把光滑的后背交给粗粝树皮,把最柔软最缺骨骼保护的部分呈现给谷梁初。

  金环不断地响,急慌慌的,似乎在忧新主人的不堪一击,恐他被撞碎了。

  好在什么都有尽头,金环在被磕断的前夕消停下来,弓捷远似只抽筋去骨的小白蛇,连在刀鞘上蜷曲蜷曲的力气都没有了,软塌塌地耷在老树的苍躯之上,任由青黑衬着雪嫩,粗硬托着柔腻,反差强到过往飞鸟都不敢看。

  谷梁初敢,他尽情地领略个够,然后把衣服从弓捷远的脑后取下来,笑笑地说,“捷远弄脏了树,小心它的灵魄夜晚入梦,找你算账。”

  弓捷远便没力气也要赖赖地哼了一声,“不该去找你么?”

  “是你要来这儿的。”谷梁初非往他身上推责任。

  “是你的山!”弓捷远仍旧闭着眼睛。

  圆望再好也是林湿之地,不能随便睡觉,谷梁初轻轻拍他面颊,“忍着起来,我们下去晒晒太阳,回庄里睡。”

  “你背着我。”来路已经砍得差不多了,弓捷远觉得各个关节都成了棉,根本走不得路,就赖始作俑者。

  “行!”谷梁初又抱又哄地将他拽起来,“小绿蛇快回来了,把家还给它吧!”

  弓捷远赤着脊背下了树,站在山上穿衣服,回头望望,突然笑了,“谷梁初,小绿蛇得嫌弃它的家了吧?都是臭男人味儿。”

  “臭男人什么味儿?”谷梁初帮他扎着衣服。

  弓捷远往他颈里就啐一口,“又腥又咸,难闻死了。”

  谷梁初伸手抹抹颈子,眼神危险地望向弓捷远,“是吗?闻错了吧?再来试试……”

  弓捷远抬腿就往山下跑去,刚才还说要人背呢,这会儿全都忘在脑袋后面。

  谷梁初笑吟吟地看着那人颠着发顶的玉冠跑下去。

  他总珍重那冠,便最激烈之时,人已要失魂了,手也被绑缚在头上,仍然不忘努力用一只掌垫护那冠,只怕给撞裂开。

  那份小心,便如自己对他。

  分明得用全部力气去获取,却也还是用了全部小心去宝贝,只怕伤损半分。

  “挽儿!”方才已经唤了千万遍,此时还是低叫了声。

  弓捷远已经奔下去几百米了,扭头喊他,“干什么呢?回去晚了郑晴该着急了。”

  养伯说两个月来,其实隔了三个多月,来时弓捷远没在京里,这位闲不住的医家不得已地等了几天,好给谷梁瞻拔了拔毒。

  谷梁初和弓捷远下午进了燕京城,各回家中休息,未急复命。

  养伯被郭全延进将军府,边走边打量着府内景致,口中啧啧地道,“你老子穷的咧!若是没有王爷,哪吃得起我的药啊!”

  吃不起也吃了好几个月,弓捷远全当听不懂这人明晃晃的嫌贫爱富,只管行礼。

  养伯走到他的身边就捉了腕子摸脉,也不管人都站着,气息根本就不平稳,甚至还拖着弓捷远的手继续乱转,晃荡够了才松开人,从医囊里掏出丸鸡卵大小的东西来。

  弓捷远接着,捏捏里面弹弹软软,就询问道,“这是什么?”

  “你莫多问,”养伯说道,“只交给帮你煮药的人,每次只放眼屎那么大小进去,吃一个月,自己就觉出变化来了。”

  弓捷远听他说得恶心,只怕以后服不下药,连忙递给郑晴,不多问了。

  柳犹杨自然是跟养伯来的,听见他只没个正经言语,也无力劝,只叹一下。

  “我们从你郎君府里待了几日了,好伺候了他的孩子,也吃够了他家酒肉,你们将府有甚好的?”养伯半点儿不像名医,像个混市井的乞丐。

  弓捷远有心款待,也得实话实说,“将府只有寻常饭蔬,跟他家比不得,养伯不要嫌弃。”

  养伯却真嫌弃,闻言便扯柳犹杨走,“哎呀你这小徒儿只忙贪欢溺欲,也不好好过日子的。我还没吃够粗茶淡饭吗?稀罕他的?这一趟好耽误了工夫,他也不肯付些诊金,你当师父的给补上吧!”

  弓捷远见他真走,忙挽留道,“养伯慢些,小侄命人仔细掂掇就是。”

  “麻烦麻烦!”养伯仍走,“你师父会烤一手好鸡,我去扰他的了。你只好好用药就是,统共半年,已经过了一大半了。”

  弓捷远听了这句站定脚步,垂头想想日子好不禁过,从前觉得难捱得紧,转眼之间竟已吃了三个多月的药了。这段思虑担忧,睡得也不够好,却没怎么虚弱不堪,看来养伯的药果然有些效用。

  夜深谷梁初又过来了,弓捷远不由说他,“午后才分开的,折腾什么?好生歇歇就是。”

  “不来这里怎么歇得好呢?”谷梁初一边脱衣服一边问道,“养伯怎么说的?”

  “他说都好,给了添加的药。”弓捷远答说,“交给郑晴管着。”

  谷梁初点了点头,“本来想跟养伯一路过来,因为公孙不辜的事,所以才耽搁了。”

  弓捷远立刻问他,“公孙不辜怎么样了?”

  谷梁初淡淡地道,“捉住了。”

  弓捷远心头使劲儿一跳,“真的?”

  谷梁初的神色倒很平淡,“他非寻常身手,便是寻常锦衣卫遇上,要想活捉也不容易,到底还是师父亲自出的手,也算报了仇了。”

  弓捷远闻言更惊,“我只几日不在……”

  谷梁初拍拍他脸,“已经寻了一段日子,师父哪是闲着的人?”

  弓捷远这才知道柳犹杨说回马行住着更加随便是甚意思,平静半晌儿才将愕然压下,想起现实问题,“公孙优知道了吗?”

  谷梁初点了点头,“铜矿要卖,各地官员需要分派,周案必须结了,冯锦还想再捞几条鱼虾出来,公孙不辜是味引药。这是公孙优告诉他的,自然早有准备。”

  弓捷远再次吃惊,“他……侧妃如何?”

  “没有动静。”谷梁初说,“昨日就已有了消息,她大概比孤还要早知道些,想有什么反应也给弟弟和朴清安抚住了,并没有到孤这来哭。”

  弓捷远盯着他看,“你心疼吗?”

  谷梁初也回看他,“疼谁?凝蕊还是公孙优?孤只心疼容儿,幸而她尚幼小,不用知道这些。”

  “居良兄如此大义灭亲。”弓捷远仍然说道,“王爷此后还该高看些个才是。”

  谷梁初忍不住笑起来,“孤比他身量威猛,再高看就看不见了。你只知道事情就好,莫总多想。一二日间周案就要完毕,既在官署里面行走,想打听什么就去打听。孤让梁健跟你几天,卢极汤强见了,也就知道分寸。”

  弓捷远见他明白自己心思,直接问道,“不怕我给你惹事么?”

  谷梁初没有直接回答,“周阁珍害了你外祖一门良善,如今要上路了,过去震慑震慑也应该的。只莫当场杀了,剩下的事孤都给你兜着。”

  弓捷远静了一会儿才问,“谷梁初,就因为我敢任性,所以入你的心么?”

  谷梁初不说话,等于答了。

  “可你也总因为我任性生气。”弓捷远继续问道,“侯爷说冯璧的事你是等我自己想明白呢,他说的对吗?”

  谷梁初瞧着他叹,“孤是不忍让你明白。人活着,常常没快意的。”

  弓捷远也就沉默下去,半天才道,“那你也别总是为我破例,看着谷矫挨打都能忍耐的人,乱了步骤值得的吗?”

  “孤还忍一世吗?”谷梁初幽幽地说,“连你都不敢纵上一纵,日子还有什么过头?”

  “这是大逆不道。”弓捷远说。

  “孤得管谁的道?”谷梁初似乎不以为意,“宠宠所爱就是大逆,便不做人也罢!”

  “可你开头的时候不是这样。”弓捷远仍旧说道。

  “捷远,”谷梁初漆黑眼眸变得深邃起来,眼底如同汪了一泓黝潭,他凝住弓捷远的脸,声音低沉地说,“你在纠结什么?打头的时候你是现在这样吗?”

  弓捷远怔怔地看着谷梁初,被他给问住了。

  是啊!他原本也不是这样的。

  那时的他吸引了谷梁初,却没资格要谷梁初来为自己改变,如今不一样了,如今他们相互喜欢彼此依赖,是对方的底气和希望,有什么变化都很自然,无须奇怪。

  坦然接受就好。

  如同欢爱。

  谷梁初说都给自己兜着,就让他去兜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