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东疆病>第261章 齐出海死生同阵

  谷梁初深知再劝不得,离开监牢去传命令。

  弓捷远再次看向不说话时眼发直的九鬼小樱,“那种癫痴之毒,既是人传给人,你们不怕沾染上吗?”

  “癫痴一直养在海船上面,”九鬼小樱又现恶笑,“都用铁笼关着,仙人和他的弟子们始终守着那船看着,从不靠岸,不会沾染我们。只是毒源也不好得,总靠重罪之人接续,花费多少力气养呢?只要可以散在你们这里就再不必费心神了!”

  弓捷远闻言冷冷地笑,“这是助我一劳永逸。癫痴自然能看出来,仙人却长什么样子?”

  “仙人没有样子,”九鬼小樱嗤嗤地道,“从头到脚罩着大长袍子。”

  弓捷远看看柳犹杨说,“看来这种癫痴之毒果然极易染人。”

  “捷远,”柳犹杨心里恨憎翻腾,仍旧劝说,“你先回去安睡一刻,养足精神等到几个指挥使过来好说话。后面细节我再审审。这个九鬼小樱也不能问太久,大概因为药的缘故,前面有过说太多了晕过去的时候。”

  挺了这大一阵,弓捷远也确实倦,“那就劳烦师父。我歇着时只消弓石陪着就可,这么大的威胁等在外面万不能够轻敌,还得大家受累上心。”

  柳犹杨将他推回房去,嘱咐弓石仔细看着,“捷远放心。大祁的事谁无责任?你且好好休息,快些强健起来,才能多忙。我这就去看看曦景,听他怎么安排全儿这边,以备有帮手处。”

  弓捷远颔首目送师父出房,身体虽然十分无力,却也安歇不下,瞪着眼睛琢磨一会儿,又把谷梁初给望回来了,“师父说你回来躺着,孤不放心,果然没有好好地睡。”

  “什么时候了你还不懂取舍?”弓捷远数落他道,“我没事了,赶紧管正经的。”

  “师父又去审那九鬼小樱,”谷梁初哄着他说,“孤已传出命令,指挥使们总得明早能到齐整。这里到底是你地方,孤不熟悉细务,伺候捷远才是当务之急。赶快歇好了,等他们来,如何定策如何调度还靠你拿主意。”

  弓捷远想了想道,“那也不能一味傻睡,你既陪着,最多两个时辰要将我叫起来,定策之前还有许多关窍得弄清楚。”

  谷梁初点头答应,“好。你放心睡。”

  弓捷远闭上了眼又睁开道,“你若食言,后面我就不用你了。”

  谷梁初伸手揉揉他的脸蛋,轻声说道,“孤不敢的。”

  魏虎和威海卫指挥使戚志赶到登州兵营时弓捷远已将九鬼小樱和宋设的供词看了几遍。

  他不断睡,也不断醒,两样都没办法自主,只有脸庞上的决然之气丝毫不受影响。

  戚志还是初次见他,因为弓捷远重伤大病,倒没太为他的容貌吃惊,只寻思道,“不怪是咱少将军呢!伤成这样还能两眼如星。”

  弓捷远珍惜自己力气,没有半点儿废话,“如今海上什么情形,魏指挥使和戚指挥使若有不清楚处等下仔细问问焦润,我只说扼要的。这里审得倭人与他们派过来的细作彼此联络之法,不能再容嚣张。二位回去作速安排,今日调停一日,明夜三更,登州海船准时出港,你们两卫各出六艘,向远海里包抄,待见天起焰光便向敌船聚拢,届时我会飞箭传讯,告诉二位如何出击如何迂回,你们只要保证船坚炮利就成。”

  两个卫指挥使听他说得明白,痛快应诺,由焦润引到旁室再说细节。

  这里谷梁初已然不同意道,“捷远还要亲去指挥?需怎么做说与师父与孤,还怕指挥使们不听调令?你才逃出命来,弱得不如寻常老幼,况且那毕竟是海上交战,脚不能稳,两下还用火药,时时刻刻危险,若是颠着摔着甚至再炸到了如何是好?养伯又不在这里,怎么能够当寻常呢?”

  弓捷远将头歪在步车里面靠着,勉力争辩,“莫要急躁。此事关乎国家安危,更关华夏运数,最是不寻常的。师父和你得去,我也得去——到底能够围到何样敌船,能不能顺利剿灭九鬼小樱说的那些癫痴,谁有底的?需怎么做得看具体情形,我没有用,到底在这儿待了好几个月,自得跟着一起。”

  “不是你没有用,”柳犹杨也劝说道,“而是海船委实不够稳当,两面遭遇必要起炮,那般震荡实非病患当承受的。我和曦景等人毕竟轻功武功俱在……”

  弓捷远伸手攥住柳犹杨的阔掌,甚为认真地说,“轻功武功俱在,那也是远海了,捷远能把你们送到袤渊之上自己安养着吗?守境御敌难道不是徒弟的本分?师父,此番只有战船能依,并无城池之固,咱们都是头遭经历,各中凶险,一起迎么!如若你们有事,我还能好起来?”

  柳犹杨闻言只好看向谷梁初。

  谷梁初垂下眼睛,挣扎半晌方才无奈地道,“谁能说得住他?咱们师徒都在一处也好,省得彼此悬念。”

  室内安静须臾。

  弓捷远又说,“待得咱们出发之后再让谷矫告诉朱将军与他合力护好世子。此番要蹈万里波涛,并不敢说万无一失,咱们若有差池,着其立刻互送世子回京,上奏朝廷换宋大人过来接管胶东海防。危急之际,万不可做他选。”

  梁健听他说得严重,赶紧就道,“小主子莫吓唬我。既然凶险,非但您不能去,王爷也不应当亲去。区区东倭,咱们一次就下这么重的筹码也太舍得了些。”

  弓捷远薄薄地笑,“你这话倒好玩,怎么有凶险了就只儿郎卖命,将官反躲着吗?我不是那样的人,你家王爷也并不是。咱们能活时候自然想尽办法去活,珍惜有用之身以全上苍好生之德。该舍命的时候也该舍得出去,否则还领什么军啊?躲在燕京不要出来。”

  梁健被他斥了个哑,半晌儿才讷讷道,“属下知您英勇,不过觉得犯不着都抵上去,先让我们掠掠阵么!”

  弓捷远摇了摇头,“倭人不是北元兵马,他们虽然疆土更小,心肠反而更歹毒些。将那许多癫痴毒源养在咱们外海,一旦得着机会纵入大祁就是趁风之火,不是一城一池之失,会成大祸患的,绝对不能给其这个机会。”

  始终守在旁边的李愿儒忍不住骂,“小矮子们实在恶心透了。”

  弓捷远转头望望窗外的天,“不只原野上的豺狼可怕,这水里的恶鱼也咬人啊!”

  午后谷梁初推着弓捷远去见世子,后者初次见着逐影,很是兴奋,非要看看谷梁瞻骑马。

  小少年家乐得不成,只管围住弓捷远的步车,“千盼万盼可算把你盼好了呢!不然我有什么心思骑马?”

  谷矫已经知道王爷要和弓捷远一起出海的事,因为身负护卫世子的重责无法追随,心里又是不甘又是担忧,始终望着演武场上快乐驰马的世子叹气。

  “不是十分危险,”谷梁初反而安慰他说,“因在远海,所处特殊,又不当真熟敌,所以郑重了些。遭遇即战,也不拖延,很快就见分晓。你素不会掩饰情绪,莫太沉重,累得瞻儿忧虑。他年纪小,来了登州就跟咱们难受,已够可怜。”

  谷矫就再心粗也能明白所谓“遭遇即战”更是没准的事,不由问他,“王爷那般爱惜小主子,他中毒时恨不能够身代,这还没好就去海战,心里倒能平静了吗?”

  谷梁初浅浅地笑,“既劝不住,生死一处就是。此前就是不能身代,眼睁睁地瞅着,太艰难些。此番孤与捷远时刻并肩,又不一样。”

  谷矫惊怔难言,呆了须臾方才叹口气说,“所以梁健要比属下心安定些,总是能够跟在王爷身边死生一处,只做该做的事,别的都不想了。”

  “各司其职。”谷梁初道,“孤若无你,却把瞻儿托付给谁?”

  谷矫不能抗拒这份托付,可也实在艳羡别人,梁健郭全,弓石弓秩和二十三卫都能跟去杀敌,唯有自己被留下了,这份职责便再重要,他仍遗憾,更生悬望。

  至傍晚时,谷梁初硬把陪过谷梁瞻还去战船上面看了看情形的弓捷远推回了房,有些生气地道,“再这样孤就不纵着了!走路都没力气,非把你关起来,我们自出海去,参将大人又能怎么样呢?”

  弓捷远吃他威胁,好言好语地道,“莫要翻脸,已应下了这次听我调度。”

  谷梁初将他抱到床上,靠在旁边叹气,“捷远,孤是打算从此时刻与你在一处的,所以什么都能商量。只你就不看重自己,也不在意孤的感觉?真能一路捐躯也就罢了,孤好好的,瞅着你总羸弱,心头什么滋味儿?”

  弓捷远闻言有些疼惜,伸出手去勾住他的脖子,“我们才不死呢!谷梁初,算着咱们相识也没多久,之前我还想这想那,总没全心全意,如今既认准了彼此,定要谋个长久,大好性命,凭什么赔给那些坏东西呢?”

  谷梁初听得柔情深动,“那你先睡一睡。如今觉也不长,醒了再吃晚膳。”

  弓捷远努力挺起身体吻他,“我确实是有劲儿多了,先亲一亲再歇。”

  谷梁初垂下头去就他。

  经过这一段的哺与被哺,两个都会勾勾连连,再也没有什么高低强弱,只剩相濡以沫缠缠绵绵。

  亲了好一阵子,弓捷远心满意足地躺进床里,闭眼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