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东疆病>第270章 全心愿详阐步骤

  弓捷远看完谷梁初交给自己的辽东来信就猜到了他的变化,眼睛亮亮地问,“为什么让我知道?”

  谷梁初最受不了的就是这双眼睛,当初弓捷远百般不愿留在自己身边,见惯了巧取豪夺的王爷不是没有打算过强迫,江山都能抢夺,何况一个人呢?

  他只是没能挡住这双眼睛,恨时也亮,怨时也亮,高兴起来更是星子落在凡人脸上。

  悄悄叹了口气,谷梁初尽量不动声色,“将军和师父都支持你。”

  “师父也知道了吗?”弓捷远半点儿都未欣喜,仿佛就当如此,“你没同意,我还没有同他和师兄细讲,只怕大家为难。”

  谷梁初心情复杂,没有作声。

  “不能特别强健,让你们都跟着我操心,”弓捷远又说,“委实抱歉。这个我也做不了主,没办法的。”

  谷梁初看着他那张并非因为血气充足而显得红润的脸,不死心地说了一句,“那你不好好养?”

  “我想和你长想厮守,”弓捷远毫不迟疑地接话,“最好守到一脸皱皮互相嫌弃,才过瘾了。可是谷梁初,这世上还有许多个男弓捷远女弓捷远,还有许多个你,不过是换了身份名字,没有做将军和皇上的爹罢了。他们若是中了乌血之焚还能救得回吗?”

  谷梁初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仍抗拒道,“可是坏东西总杀不完,孤只有一个你。”

  弓捷远点了点头,“爹也只有一个我,师父教过多少孩子也只有一个是弓捷远,他们肯给支持,但我真的有事定会痛不欲生。我不是傻的,都知道,也很心疼你们,最心疼你,真的。”

  谷梁初被这句话说露了软弱,“所以你这回没闹,捷远……莫不如闹一闹。”

  “我的性子不好改,”弓捷远柔声说道,“总要靠你多担待着,这等生死攸关的大事还是商量着来吧!弓挽的命如今也是你的,谷梁初有资格做决定。”

  他把人心搓得又酸又痛,谷梁初难以承受地道,“非孤独断,一旦……”

  弓捷远见他说不下去,态度更认真些,“这种潜入敌国的事我就只做一次,真的,回来我就教瞻儿训亲兵,日日陪在你的身边,哪儿也不乱跑了。”

  谷梁初觉得自己像个着了水的纸人,没有一处不无力,他用自己那双青筋暴起但却微微颤抖的大手使劲儿揉了一会儿脸颊,异常艰难地说,“那就好好跟师父师兄商量,他们做什么,孤做什么,好好分派清楚,反复推敲……”

  弓捷远轻轻地笑了,但也把谷梁初的脑袋搂进怀里,“这辈子喜欢了我,实在难为你了!”

  谷梁初用力贴了贴人,耳朵听到他胸腔里清晰有力的心跳声,幸福且又难过地想:捷远若是贪生怕死,自己未必如此爱他。却又希望他能贪生怕死一些。

  当师父的不假思索地支持小徒弟的决定,真的参与商讨的时候才吃了惊——竟连对岸的舆图都画出来,还真不是一时意气。

  “这图能得准吗?”柳犹杨不太信任地道。

  天天在眼皮底下赖唧唧的病患,眨眼之间就干了这么多事,换谁都会担心。

  弓捷远确定地说,“徒弟把所有俘虏都反复问了几遍,他们都是分开关押,串供也不会串得这么细致,况且九鬼小樱和雨灵意志坚定,不用养伯的药是问不出东西的,由之前海战时的经验看,她俩掌握的东西是可信的。师父提到过的被东倭抓去又跑回来的几个人,我也让焦润找来请教过了,两下里没有太大出入。”

  柳犹杨闻言只能表示钦佩,“捷远的聪慧是天生的。”

  弓捷远腼腆而笑,“师父是羞我呢,哪里有什么聪慧?只是想做点儿事。”

  “光有舆图不行,”柳犹杨说,“九鬼小樱和雨灵自小就练水性,所以才能潜来大祁,这个不是能够速成的修为。”

  弓捷远点点头,“他们可以船停外海,全靠明人们的超强水性硬凫过来,我们自然不行。因此二位李兄这几日里已经造出了十余只臂划小艇,只有人宽,浮力极大。形状很似江南采莲的那种穿塘扁舟,却要坚固许多倍,师父且随我去看看。”

  柳犹杨见到那些周身涂满了珍贵蛟油和上等蜜蜡的小窄艇时更吃惊道,“这还真是臂划的船?连个桨也不装的?”

  弓捷远解释说,“他们躲咱瞭哨要靠深夜凫水,咱们也是一样。有桨的船总需坐住才能发力,太容易被发现。这个专为外海到岸的一段浅洋设计,全靠前后两人伏在艇上游泳般的爬划。只是浅洋也极凶险,所以伙伴搭配十分重要,要有一个水性极好的,还要有一个功夫极过硬的,上得岸去能杀能打。三十亲兵和二十四卫这几天都在猛练水性,最后只能各去十名,怎么选拔还得让焦润和弓秩再考校一遍。”

  柳犹杨默默地数那些船只,“你打算去多少条船?”

  “十二。”弓捷远回答,“十名亲兵同十名暗卫,这里面已包括了师兄,此外就是焦润与师父,我和弓秩。我和弓秩自小就在胶辽厮混,水性都好,师父不必担心。”

  “到岸以后如何打算?”柳犹杨又问。

  “亲兵武功不强,需得留在岸边看艇,”弓捷远说,“所以咱们得选一段野岸,到了之后他们立刻隐匿。脚程快的暗卫则火速扑到倭人城下,承夜突袭,杀了当代大名即刻回撤,前后不能超过三天时间,否则必然触发他们追捕,咱们不好返回外海上的接应船只。”

  柳犹杨沉思半天,“打算得好。可是深入敌腹毕竟不是纸上谈兵,过程中出现半点意外都会打乱步骤。”

  弓捷远同意这话,“徒弟已经细想过了,此次只为震慑,务以保全自身为要,不管哪个环节出了纰漏便即刻回撤绝不迟疑,哪怕人已进了他们禁地,宁可看着目标不动手也要保证全员走脱。这并不是两军对垒,扔掉一个咱们都算输了。所以头阵我和师父必须得去,就是管号令的。以后倒可由焦润和弓秩等人细练起来,倘若他们还不听话再来几次狠的。”

  柳犹杨闻言又思索一会儿,“入城刺杀固然凶险,亲兵这边也不能含糊,那是能回来的保障。”

  “我正想说,”弓捷远立刻道,“刺杀的事就交给我和师兄,高飞暗走并不需要太多人,去的越少目标越小,师父屈尊,领着焦润弓秩还有郑晴在岸边保护亲兵和艇。”

  “什么?”柳犹杨大诧,“我不管你?”

  “要靠郑晴和焦润二人掌握天气潮汐,”弓捷远非常认真地说,“可他们二人和弓秩的武学修为都稍逊色,单留他们陪着亲兵我也不很放心,要靠师父帮忙守好退路。”

  “可是捷远……”柳犹杨克制不住。

  弓捷远打断了他,“我入城去不是要逞狠的,杀人割头的事也会留给师兄他们,自己只是看住形式,做完成计划还是临时终止的决定。成败不只关乎我的性命,师父不用担心。”

  柳犹杨仍旧觉得哪里不大对劲,琢磨半天方才发现最关键的事情,“曦景不用去吗?”

  “他当然不能去!”弓捷远想也不想地说,“蓟胶还得他坐镇呢!大祁还得他掌管呢!”

  柳犹杨苦笑地道,“那你这些计划怕是白费了工夫,曦景断然不会同意。”

  弓捷远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果然,临时去问南面情形的谷梁初回来听到整个计划里面没有自己的事,冷笑能渗人的骨头,“这是把孤抛弃了吗?”

  郭全也才知道详细,自己还在不敢置信,没有余力关注王爷什么反应,弓秩和焦润等人心知情况不妙,悄悄跑了。

  梁健不好硬追,只能怒瞪。

  柳犹杨亦似愧对大徒弟般,很少见地摸了摸鼻子,“捷远有考虑的。”说完拽了郭全一把,硬走掉了。

  谷梁初的冷笑撑不住了,双颊都耷下来,满面寒冰地看着弓捷远,“你还有考虑?”

  热热的六月天,弓石无端打了个冷战,偷偷摸摸地捱到门边,也撒丫子跑了。

  屋里没一个人,弓捷远丁点儿都不紧张,嘎巴嘎巴地嗑瓜子说,“我对这种玩意儿实在没有耐心,养伯非说该吃,你快帮我剥剥!”

  谷梁初想把他给剥了,伸掌一拍桌子,瓜子盒就哗啦滚到地上。

  弓捷远皱眉看看地上四溅的瓜子,拍拍手又叹口气,“正好不乐意吃呢!我看中烧毒的人是你吧?动不动就火冒三丈,没个王爷样儿了!”

  “捷远!”谷梁初咬着槽牙。

  “抛弃谁我也不会抛弃你呀!”弓捷远哄人哄得自然而然,完全不需要过渡,“当然是有很认真的考虑的。体己的人都被我带走了,就留一个老眼昏花的焦指挥使做接应么?样样安排得好,外海回来还很不短,你不督船等着,我的心是空的。谁能靠那些肉胳膊划的小艇回登州来?”

  焦指挥使无端受累,硬生生地由壮心不减的指挥使变成“老眼昏花”,自己还不知道当了一回垫脚石。

  谷梁初根本不吃这套,“你真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