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欲风雨>第19章 19.炸坟

  

  不对,不对。

  幻觉散去,楚栖幽缓缓回神,发觉自己正被人搂在怀中。

  那人正用掌心擦拭他脸上的血,抑或是泪,还唤他的名字。

  记忆里没人会这样对他。他思绪混乱,花了好些时候才反应过来。

  是萧洛卿。

  应该推开才是。推开他,再去检查尸首。可他却实在贪恋这一点温度,几番挣扎后终于选择了放弃,顺从了欲念倒在萧洛卿怀里,眼泪好似泉水,收不住,在脸颊上抹开一片温凉。

  ……怪哉。

  他心底嘲笑自己脆弱,唇却只堪发抖,连话也讲不出来。

  “我们回罢,”萧洛卿道,“改日带上些人再过来。”

  “……不必。”

  片刻后他才提了口气,缓缓转过身。萧洛卿的手还横拦在身前,被他轻轻挡开。

  纸人的污血能腐蚀活人的血肉,将人的皮肉都烧的焦黑,连骨头都能蚀成黑色的脓水。

  他手中也确实有方子,可也仅能防住脓血的腐蚀,救不了已经中了奇毒的可怜人。

  但是眼前这些……楚栖幽凝眉,看了看自己身上。

  他方才跪在地上,身上染了不少污血,可是皮肤衣料竟都十分完好,萧洛卿也是如此,没有任何被灼伤的迹象。

  有人改动了毒药的方子,这是唯一的解释。

  ……为什么?

  无数种揣测在他脑中纠缠成一团乱麻。

  即便脓血没有伤人,楚栖幽也还是翻出了药粉,将两人被脓血弄污的地方抹了一遍。

  “……回吧,这趟也算有收获了。”萧洛卿试探道,“一枚衔钱,足够我们发难。”

  “有风,前面应是也有出口,不必走回头路。”

  风不大声音却不小,呜呜似哀怨地哭,阴冷得如同鬼在呵气,吹到皮肤上,叫人直起鸡皮疙瘩。

  楚栖幽走在前面,手中紧紧攥着那根撬棍。忽然一只手从后边伸过来,一把捂他的口鼻,将他往后拽。

  “前面有人。”萧洛卿遮了风灯,凑在他耳边低声道。

  哪里有人?

  他睁大眼睛,前方却是黑黝黝一片,鬼影也不见半个。

  “ ……是柳澈空。”

  “衣上都是血,他手里还有盏灯。”

  楚栖幽的心都悬起来,砰砰地跳。

  眼前几乎是全黑的,没有一丝光,除却风声,也再听不见其他声音。

  是幻觉,他们现在至少有一个人出现了幻觉。墓室中有时会被放入毒物,但这个墓室已经被洗劫过,又四处透风,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气味,那么……

  楚栖幽心中一紧,低头去嗅衣上被纸人的血弄污的地方。

  土腥,血臭,还有药的苦味冲进鼻腔,仔细分辨,其下还掩着一种特殊的香气,极难发现。

  是玄草。

  这就对了。

  “墙上有字……烽烟狼虎分鹿血,春山薄翠没泥泉。”萧洛卿还朝着黑暗里瞧,觉得这句诗似曾相识。

  “是幻觉,我们快走。你害怕这个柳什么什么?”楚栖幽道。

  玄草确能影响人的心智,他自己方才也中了招。只是药效极其微弱,若是心中无执无障,很难受其影响。

  “没有啊……他不见了。”萧洛卿不解,“为什么是害怕?我从没怕过他。”

  “不知道。不过不要命,过去了也就没——”

  楚栖幽忽然噤声。

  细微的脚步声急促却稳健,从他们的头顶掠过。

  “十个人左右,有高手。”楚栖幽神色凝重。

  “原路撤?那一边离林子近。”

  其实两人都知道哪边都一样,上去是最难的。若是上边有人蹲守,他们从窄小的盗洞口爬上去,上面的人就像是在抓地鼠。

  除非耗着,等那些人下来,或是走掉。可如果那些人就是在蹲守他们,这就行不通了。

  “等那帮人熬困了,我们攻其不备?”萧洛卿按着刀柄,“好像意义不大,只能是个心理安慰。”

  “……炸坟。”楚栖幽将两包药粉托在手心中,“叫他们下来相见。”

  半柱香之后,爆破声惊起飞鸟无数,墓道塌了两丈有余,一直塌到两人用棺椁支撑住的地方。

  高手的确是高手,四个黑巾蒙面的人掉下来只摔了一个。但即便是没有摔倒在地,这些人也被尘土飞烟弄得有些狼狈。

  萧洛卿一脸嘲弄看着这几人,却将刀背在身后,悄悄握着刀柄,忽然见楚栖幽向前走了几步,握紧了棍,竟是挡在他身前。

  “师父。”

  声音冰冷至极,喉间似压抑着什么情绪,。

  “真是有些日子不见了,还记得师父呢。”为首的黑衣人已将刀出鞘,语气不善。

  “什么废话。”楚栖幽挑眉,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秦松凛没想到月余不见,这孩子态度变化如此之大,愣了一愣也心头火起:

  “呵,好好好,傍上好的说话就硬气了,果真是周小鸾留下的孽种,下贱的本事都叫你学尽了。”

  楚栖幽笑了,没有再讲话。

  秦松凛身后那个摔倒的男人骂骂咧咧,听了这话也附和着嗤笑:

  “长这个模样合该傍个男人,开苞的时候够疼吧?这张小脸儿哭起来……”

  一柄飞刃直插进男人的喉咙,打断了这句“调笑”。

  “也没多少斤两啊。”萧洛卿将手一摊。

  “只是不知道模样如何了。”楚栖幽冰冷的眼神一转,笑意更深,故作意味不明地盯着秦松凛。

  “孽障!你怎么讲话!”秦松凛显然气得不轻,片刻又强忍着放平了语气:“孩子,你将棍子放下,师父还能带你走,只当此事没有发生过。你要是对师父动了手,江湖上可就没有人容得下你了,你想清楚!”

  “嘁,少来,”楚栖幽懒于周旋,“伪君子。你们这么多人究竟是来干什么的,少当我不清楚。杀恶人,还是抢医书?我提前告诉你们,第三卷医书根本不存在。还想要命的话,诸位请回。”

  “淢山下那么多人因你而死!你怎么就不知悔改?还做下这等丢脸的事!你怎好意思叫我师父!”

  秦松凛终于怒不可遏,他将长刀一挥,隐于密林之中的数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人瞬间现身,各执武器,将二人包围。

  “我也对不住枉死者,当初瞧你是个孩子,就没有杀你,还把你养起来,谁知你是白眼狼,根本养不熟!”秦松凛说得激奋,又转向萧洛卿:“后辈,我认得你。你是宗室的人,许是不知道这孽障的身世。养这么一个祸患在身边不是好事,你也要想清楚。他无非是借力,对你并无真心,你若助他,恐怕……”

  “不是挺好,他得罪完天下无处可去,正好跟我走。”

  萧洛卿拔刀出鞘,神色轻挑地打断了他的话,语罢却下意识抿了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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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烽烟狼虎分鹿血,春山薄翠殁泥泉。”

  洛卿会看到这个幻觉是因为对这句诗有印象。这句诗是他先前和柳澈空在淮州同游的时候看见柳澈空写的,也是柳澈空的命谶,到后边还会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