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间,手中叮咚脆响,我有些愣愣的看向手腕,竟发现上头多了一条红绳,缠裹着金色的丝,坠着小金铃。
又讷讷抬头询问他何时给我戴上的,千重一也抬起手腕,并在我腕间:“我找了上次那个姑娘重新定制了一对同心铃,缠了金丝进去,应该不那么容易掉了。”
说着又他压低声音凑近我耳朵:“我给你打了死结,下次再随意把这根绳子取下来,我就斩断你的手。”
我不由得一个激灵,冷汗涔涔点头应下。
千重一满意的笑,如沐春风。
我却倍感头皮发麻,这家伙,竟是还没原谅我呢。
“还在生气呢?”我弱弱问了句。
他笑着凑近我,拉过我的手贴近胸膛,一换那温柔笑靥,眼里竟是黯然神伤:“你不提这事我还忘了呢,因为你的突然离开,我的心仿佛被人割裂,疼得无法呼吸。”
这三分真诚,四分演戏,两分伪装,一分难过的模样与语气,瞬间让我方寸大乱。
“我我我……我知道错了,我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他眉目一暗,眼眶渐渐湿了起来:“竟是还有下次的?”
“我……”曾经就受不了他哭了,如今更是慌乱,我感觉自己要炸了,心虚到了极点:“那……你要怎样才不难过?无论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什么黯然神伤,什么潸然泪下,统统都不见了,仿佛一页纸张,轻飘飘的翻了过去,千重一满意的笑起来。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戏弄了,这个人见人恨的奸商,是真的很狗。
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给我撒个娇就原谅你。”
紧接着他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让我垂死病中惊坐起的一句话。
我僵硬的抬头:“这……这……”
“你自己答应我的。”见我犹豫,他顷刻间眼含杀意。
我又一惊,咽了咽口水:“可是……我不会……”
他冷冷到:“在夜雪山庄的时候,不是有很多美人儿对你撒娇耍泼的吗?”
这……他都知道,我到底还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快说,不然我把你丢进池子里喂蛇。”他冷眼威胁。
我:……
能怎么办呢,自己找的丈夫,哭着也要爱下去。
“重一……哥哥……你不要生气嘛……原谅人家好不好……”
在他的威逼利诱下,我只能勉强撒起娇。
他戏谑的笑了一下:“声音那么小,动作也不可爱,重来……”
我:……
咽了咽口水,我只好伸出一只手,滚烫着脸学着那些个美人拉住他的袖子,摇了摇:“重一哥哥……求求你啦,你不要生……气啦……”
“舅舅舅舅,师傅师傅!”一声欢快的叫喊打破我们之间的气愤,话音未落间,谢楠推开门欢快蹦跶进来,刚好撞见我拉着千重一的袖子左右摇晃,刚好听见我抬高音量的话语。
他瞬间石化,我也瞬间石化。
这么羞涩难为情的场面,怎么能让别人看见,当即我一把搂住千重一的腰,把脸埋进了他的怀中:“啊啊啊啊!千重一,都怪你,尴尬死我了!”
千重一正享受着呢,被谢楠这么打断,顿时起了杀心,冷冷望向准备嘲笑我的谢楠。
他吓得赔着笑脸,点头哈腰的往门外退去:“哎呀,舅舅今天天气真好啊我是来找小宁子和小北的,一不小就走错房间了,我这就走,这就走。”
房门被关上了,但我依旧感觉得到谢楠此时此刻正贴着门在偷听我们说话。
在徒弟面前丢了师傅的脸面,我已经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了。
“好了,起来去吃饭。”千重一到是没再为难我,拍了拍我的背要我起来。
可我现在哪里有脸出去,不肯松开他纤细却有力的腰:“呜……谢楠还在门口趴着呢,我才不出去。”
“乖。”千重一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
又是摸头杀。
我立刻支棱起来,打开他的手:“我不是狗!”
“我也没说你是狗啊。”千重一一本正经。
我的脸颊一红,其实是很享受他揉我脑袋的,那种被人宠爱着的感觉天知道有多美妙,可我是一个人,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以被人摸头!
“那你摸我头干嘛?”
“额……有点忍不住……”
“……”
在千重一威逼利诱下,我不得已出了门,而之所以他要让我出门,是因为谢楠与太子的婚礼走完了三书六聘,明天就是大婚的日子,千重雪让他过去吃饭,顺便帮忙打点送亲的各项事宜。
虽说大渊民风开放,可对于婚姻一事还是有些苛刻的,成了亲的两个人,是不能随意分开的,就拿千重雪来说,谢归舟去世,若是谢家人不同意放她走,那么她就得一辈子呆在谢家守寡,照顾谢家一家老小。
不过谢家老爷子到是开明,没有强留千重雪的意思,更何况有千重一这么疯批的弟弟在,他们想不放人都难,但,千重雪深爱着谢归舟,为了他,她宁愿在谢家守一辈子的活寡,如今谢家老爷子也去了,独留一个幼子谢归鹤也出家做道士去了,偌大一个谢家全靠一个千重雪撑着。
因着这事是以谢家的名义去的,婚嫁一事就只能在谢宅办了。
开门的瞬间,果然看到谢楠还站在门外。
外头的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新种的梅树抽了红芽,在灯笼的映射下如同一滴滴血珠子,红得尤为分明。
谢楠换了一身浅青的衣,束着发,依旧是那个明晃晃,不谙世事的少年郎。
见我们出来,笑嘻嘻拉住千重一的袖子:“哎呀舅舅,你们可谈完话了,早些过去吧,娘亲催得可紧了。”
千重一伸手敲了一记他的脑袋:“要出嫁的人了,还到处乱跑。”
谢楠脸色微红,反驳到:“那是对姑娘家的要求,我又不是姑娘,而且我好想小宁子和小北,我要找他们玩儿去。”
说着松开千重一的袖子,欢快的跑走了。
千重一拉着我的手,为我撑一把红梅映雪的伞,缓缓朝门口的马车走去。
我看着院子里那些多出的梅树,不禁感叹,初来他院子的时候,除了砖瓦,看不到任何绿意,更别提有花,房间布局也是单调得可怕,死气沉沉的。
后来为我摆了个刀架,又把我胡乱塞进来的小玩意儿和那些花花草草都精心种了下来,特别是这两个梅树,是我们大漠回来时,无意间瞥到松香寺的梅花开得正旺,感叹了一句,然后今天,我就在他的放门口看到了两棵新植的梅树。
瞥了几眼梅树,我调侃到:“你不是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吗?”
我可记得,林叔曾跟我说过,他不喜欢绿植,曾经就有一个小侍女为了勾引他,在他房里摆了一盆娇艳的牡丹,当天就被他摔在了侍女的面前,并让她进了出水芙蓉楼成最下等的风尘女子,从此以后,宅子里的侍女罚的被罚,跑路的跑路,最终只剩些老婆子留到了最后。
千重一对我的调侃不以为然,只淡淡回到:“是不喜欢,那是因为你没来。”
听到他这么说,我戏谑的心顿时生出罪恶感来,同时也开心,但更多的是羞涩,两个大男人,讲那么矫情的话……怎么说都觉得违和。
到了门口,谢楠已经带着小宁子和小北等在哪里了。
这次回来,直接被丢进了别院体验了一把惨淡的生活,都没能好好看看这三儿小破孩,总感觉谢楠和小北都长了个子,唯独小宁子还是原来的模样,站在我身侧,脑袋瓜子只到我肩膀,而谢楠和小北已经快到我的耳朵根了。
“哎呀,我亲爱的小宁子,见到本盟主,开不开心啊。”走到小宁子面前,伸手捏住他这张可同白雪比拟的脸蛋,笑得不怀好意。
被千重一蹂·躏了一天,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我可不能放过他。
小宁子被我捏得欲哭无泪:“盟主……你轻点儿……”
小北见状,一把扯开我的手,把小宁子护在身后:“不可以,欺负他!”
一个多月不见,这小家伙说话是越来越利索了,脾气也见长了。
“好啊,你个小北,当初可是我救的你!不过是让你跟在他身边,你就忘恩负义了是不?”
“别忘了我可还是你师傅呢!尊师重道懂不懂?小屁孩儿!”
“我不管!你就是不能欺负他!”小北依旧不卑不亢把人护在身后,小宁子因此得意洋洋的探出半个脑袋冲我做鬼脸。
气得我撸起袖子准备教他做人:“反了你两了是不是?”
谢楠见状,笑着把我们推上马车:“别闹了师傅,等会儿菜都凉了。”
得,去谢宅要紧,放他一码。
我悻悻然上了马车,而此刻也有马车从我们对面使过,马车里有人探出脸来打量着四周。
那是一张很普通的,苍老的脸,银发盘得一丝不苟,没被夜灯吹起半分。
撞见我看向他,和蔼的冲我笑了一下,而我在这刹那间,想起了小时候,在秦楼照顾我的那个嬷嬷,想追上去看个清楚,可惜马车已经走远了。
见我愣在原地,千重一问:“怎么了?”
我笑了笑,上了马车:“刚才过去的那辆马车上的老太太,像极了儿时照顾我的嬷嬷,大概是我看错了吧。”
第一百零一章 送亲
“儿时的你,不是一直跟我在一起吗?”千重一疑惑的看向我。
我笑了笑:“我们是八岁那年才认识的啊。”
千重一恍然点头:“我还以为你一直都在那里。”
“那这样说的话,师傅你不会是地地道道的武陵人吧?”谢楠插了一句,马车里的人齐刷刷的看向我。
我无言的耸肩:“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我住在一家秦楼杂乱的后院,有个好心的嬷嬷一直在照顾我,后来我就被刹天抓了去,太久了,已经记不清那家秦楼叫什么名字,也只依稀记得嬷嬷姓蔡,她的样子也记不清了,刚刚那位嬷嬷想起来的样子,让我无端想到了她。”
谢楠闻言,顿时双目放光:“这么说师傅的身世还是个迷呀。”说到一半,笑嘻嘻的拍拍我的肩膀:“这件事就交给我啦,我去帮你查清楚。”
千重一再次出手,敲了一记他的脑袋:“好好成你的亲去,别瞎折腾。”
谢楠抱着脑袋,疼得泪流满面:“你舅舅好过分。”
小宁子在一旁宽慰:“你就快是太子妃了,可不能出什么乱子,这种事情交给家主就是了,他也擅长的嘛。”
小北也跟着点头附和:“对的对的。”
我忍不住把手伸向小北金灿灿的头发,开心的乱揉一通:“哎呀。我们家小北居然会说话了,真是了不起。”
小北立刻嫌弃的打掉我的手:你好烦,别弄我……头发!”
我不死心,依旧伸出我的魔爪,直到又被他一拳打得我伤口痛。
肩膀的伤还未好全,又被水妖那个荡妇打出了内伤,所以这一拳真是差点要了我的老命。
我眼毛金星瘫倒在千重一怀里:“哎哟好痛……”
“我看看。”千重一很配合的伸手帮我揉着打痛的地方。
我得意瞥向另外三人,他们也很配合的丢来鄙夷的眼神,并齐刷刷:切~
不多会儿多了谢宅。
我可是第一次来谢宅,当我看到那气派的门扉时,整个人都震惊了。
千宅规模大归大,可千家终归是商人,宅子的修葺有些东西是不允许用的,比如说单单是门口的石狮,只有官府人员的府邸才可用,而这石狮浑身油亮,显然有些年岁了,牌匾题的是金字,上书“定国公府”。
我瞬间震惊,难怪谢楠花钱不眨眼,原来他不仅仅有个天下第一富豪的舅舅,还有国公府的少爷。
四处我只当他是个达官贵人家的公子,没想到贵得如此离谱。
“这这这……”我属实有被吓到,虽说是号令武林的盟主,可身份跟国公府小少爷比起来可谓山鸡比凤凰不值一提,我收人家为徒,不仅不好好教导,还一个人苛责人家,这要是他哪天想找我算账了,岂不是像捏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我不由得往千重一身边靠了靠,小声冲他嘀咕:“你怎么不告诉我他是国公府的小少爷?”
千重一看到我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你也未曾问过我。”
谢楠已经拉着小宁子欢快的往宅子里跑了,我跟在千重身旁紧张得不行。
如今虽说谢府由着千重雪掌管,可国公爷的爵位是落在谢楠头上的,毕竟谢老爷子去世了,谢楠的父亲谢归舟也离世了,只剩个小叔还出家,这国公的位置堂而皇之的落在了谢楠身上,可是堂堂一国公爷,是王爷之下最尊贵的存在,诶呀呀,我真是压力山大呀。
“好了,别紧张,这位国公爷可是你徒弟。”千重一把我的手握了握紧,无效安慰。
我苦着一张脸,认命的跟了进去。
其实谢楠的性子不会让人如此紧张,让我紧张的真实原因是千重一的姐姐千重雪,那女人功夫了得就算了,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一股让我倍感压制,说不上来的感觉,看到她就怕。
“其实吧,我怕的是姐姐……”我最终还是把心里的话头说了出来,千重一狐疑的看向我:“她有何可怕的?”
“总之……我也说不上来。”
我无奈摊手。
战战兢兢的随千重一路进了厢房,千重雪已经早早坐在席面上等着了,左手边有一位养着山羊胡,一身正气飘然的道袍男子,右手边的位置是空着的,不知给谁坐,而谢楠已经入座在了道袍男子身侧,由于小宁子一直都是以侍从的身份呆在我身边,因此并未能进门规森严的谢府席面,门外也不在,不知道被安排到了什么地方。
千重一拉着我坐到了千重雪右边的空位上,虽然隔着千重一,我还是察觉了千重雪强大的气场,自己她投过来审视的目光。
“阿娘,为何不让小宁子和小北同我坐一起?”谢楠见我们终于来了,委屈巴巴的把目光放在千重一身上求救。
千重雪冷冷瞥她一眼:“自己什么身份了不知道吗?再这么没规矩,是不是想圣上把我们谢家给灭了?”
谢楠被母亲一针见血,顿时没了气焰,除了撇嘴,只能撇嘴。
其实这话说得也不错,毕竟他就快要成为太子妃了,平日里的家规不遵守无伤大雅,但宫里的规矩只会比国公府的多,不好好循规蹈矩,牵连的可不止他一人,而是整个谢家。
话说回来,这兄妹俩果真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气场强大,性格冰冷,走到哪里都会给人一种压迫感。
我突然怀念起儿时的千重一了,软软糯糯,甚是可爱。
“都到齐了,那用饭吧。”千重雪不再搭理自家儿子,起先动了筷。
不过偌大一个谢家,不会就这么几个人吧?
我抬头环视一圈席面,除了我们几个,竟没有别人了,婚姻这种大事,怎么说商量的人越多越好不是吗?难道千重雪连个闺中密友也没有?
可在他的威压下,我不敢问。
而正好与我面对的谢归鹤正一双犀利的吊稍眼看着。
本盟主可是除了千重雪和千重一谁都不怕,便回以疑惑的目光,想知道他此番用意何在。
他冷哼一声,把鄙夷的别开脸,看向千重雪:“嫂嫂,我卜了一卦,楠楠和太子殿下的生辰八字不太合,你不如向圣上提议提议,取消这门婚事吧。”
“二弟,这事我向圣上提议过了,你也知道,如今的圣上可不太重视天监司,玄学一说勿要再提,以免触怒龙颜。”千重雪回到。
随即谢归鹤小声喃喃了两句,没再说话,他声音极小,我却听得清清楚楚:“断袖之好,伤风败俗,真是有辱家门。”
原来这位道教学者歧视龙阳之好,难怪我和千重一一进来,就没给过一个好脸色,还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但又不敢看千重一,是觉得我比较好欺负吗?
这年头真是谁都想在我头上拉屎。
昏厥了一天,我已经饿坏了,反正婚姻大事我做不了主,低头苦吃,国公府的饭菜不仅色香味俱全,还做得特别好看,虽然不及春风晓,可也不比千宅差,我吃得很开心。
接下来就是婚礼的一打事宜的讨论,送亲队伍的人选,陪嫁丫鬟和侍从的安排,以及送出门的各项礼仪,我听得云里雾里,原来婚礼需要做这么多事,想当初我嫁给千重一时只顾着睡觉,睡醒了就上花轿,上了花轿就在婚房里偷吃,什么礼节礼节的,可从未听千重一向我提过半句。
我不由看了一眼千重一,很感激他对我的包容。
反观谢楠,叫苦不迭,弱弱的向母亲抗议:“我可以不嫁吗?真的好可怕……”
千重雪一记眼神过去,他乖乖闭上嘴认命。
一直讨论了许久,菜也上完了,我也吃不动了,和谢楠一起,生无可恋的等待他们商讨结束。
好容易挨到他们谈完,我终于得以出门走走,由着我插不上话,又特无聊,把侍女奉上的瓜果点心吃了个精光,此时此刻撑得慌。
我们作为谢楠的送亲人员之一,就留宿在了谢府,丫鬟正领着我们往着厢房而去。
我长吐一口气:“可撑死我了。”
千重一忍不住笑:“谢府的饭菜就那么好吃?”
我无言:“还不是因为我插不上话,只能吃东西解闷喽。”
说完他一把将我横抱起:“那就让我好好给你消食。”
这下我慌了:“这可是别人家里啊!”
一旁引路的侍女被我们的虎狼之词臊得面红耳赤,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那又何妨呢?”
于是就这样被折腾了一夜,隔天的送亲仪式差点没赶上。
“哎呀,苏盟主这是被折腾了一晚上呀。”刚到队伍里,就遇上了楼风浅,一脸戏谑的看向我。
我一愣,没想到楼风浅和季寒也在,顿时脸色一红:“你胡说什么。”
搂风浅抽出一把折扇,啪的打开,遮住半张脸,眯起眼睛笑得意味深长:“眼神低迷,双腿打颤,这么明显,苏盟主可是要好好锻炼锻炼身体了啊。”
我吐血。
这是我不锻炼的缘故吗?是千重一太过刚猛,本盟主有些招架不住啊。
第一百零二章 遇故人
说起来,为什么季寒和楼风浅会出现在国公府?
正当我一脸疑惑的时候,千重一拨开人群,走到我身旁来,牵住我的手,目光淡淡瞥向一脸震惊的季寒:“府尹大人这是带着自家妻子来欺负我家夫人了?”
季寒闻言,先是震惊,然后无言望天,最后才换上鄙夷的神色:“这就来为自家那撑腰了?我这还没欺负上呢。”
说完把楼风浅往怀里一揽,挺直了腰板,作势要比千重一高一头,奈何我俩的身高在大渊是出类拔萃的,季寒想在努力一些也还是比我们矮上了一茬。
千重一淡笑与他肩碰肩:“再怎么努力,我终究更胜一筹。”
季寒气得低声骂了一句娘。
我震惊的看向这个平日里严肃得仿佛冰山似的男人,今儿个在自己小侄子婚礼上像个孩子般争强好胜,一时震惊得合不拢嘴。
楼风浅也是一脸震惊,半天回不过神。
而这时街道尽头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一阵敲锣打鼓鹅鹅鹅声音。
“来了来了!”
众人纷纷朝着响声处望去,只见一队接亲人马浩浩荡荡朝着谢府走来,领头的太子渊堇一身红衣,骑着高头白骏马,甚是俊朗,将一路围观的百姓看得如痴如醉,特别是那些未出阁的姑娘。
“哎呀,太子殿下好生俊俏!”
“是呀,要是我能嫁给他就好了,这么俊俏的儿郎,给他做牛做马我都是愿意的。”
“你少痴人说梦了,太子殿下何等尊贵,岂是你这样的市井小民配得上的?”
“不允许我嫁给他,还不允许我做个梦了?你少管我。”
“切~”
“不过这送亲里的四位儿郎也好生俊俏啊,若是梦嫁与他们的也顶不错的。”
“那可是府尹大人和千家家主,以及他们的妻子,你这不识货的农妇别打人家主意了。”
“啊~他们都是男男为伴侣的吗?真是让人打开眼界啊!还别说,真不是一般的般配!”
“阿喂,你的关注点怎么突然变了?”
“你少管我!反正他们四个在一起,可比太子殿下还抢眼啊。”
“快看快看!他们牵着手了哎!”
人群中,三五成群的姑娘在各种犯花痴,可那讨论的点却越来越奇怪,原本在欣赏着太子殿下的盛世美颜,话锋一转,竟似说的我们。
我好奇的看向说话的姑娘,只见对方十五六岁的模样,着一身浅粉小袄,头戴粉色珠花,浅涂脂粉,虽不是很出众,但那张圆圆的小脸蛋一副犯花痴的模样竟像枝头挂上的红柿,活泼又可爱。
见我看过去,也不觉得害怕,反而双眼放光,竟亮得有些刺眼。
“在看什么?新郎到了哦。”
千重一在我耳畔小声低语。
我回过神来,正要答他的话,却听那姑娘兴奋的摇着身旁好友:“快看!快看!他们凑得好近,在耳鬓厮磨唉!不行了,我气血上涌,就要喷鼻血了!”
“喂!你冷静点!可不要在太子殿下面前失礼啊!”
“可是他们真的……好涩涩啊……”
我莫名一阵脸红。
新朗接新娘是没有那么容易的,我们这些送亲队伍在这种时候起了作用。
原本新郎来接亲必须要下马,但碍于对方是太子,就免了这一习俗,但该有的过场还是要有的。
只见谢府的掌事嬷嬷正要开口为难一下太子殿下,就被季寒抢先一步上前:“敢问这位公子前来所谓何事啊?”
太子殿下在日光种暖洋洋的笑到:“在下来接鄙人的新娘子。”
季寒不嫌事大的继续说到:“接新娘啊,人家好好一个新娘子,怎的就要被你平白无故的接走了?”
渊堇会意,看向身边的公公,公公便上前来,将一摞一摞沉甸甸的红包分别颁发给了众人,顺便还向围观的群众们抛洒了一些小红包。
红包再怎么沉甸甸,对于我们以及季寒来说,都是些小钱,但这是婚礼的礼数,因此我们都没有嫌弃和拒绝。
比起这些,为难起新郎官到是成了我们……不,季寒和楼风浅的趣事。
收完红包,楼风将折扇啪的合拢,摇头晃脑对渊堇说到:“太子殿出生尊贵,德才兼备,可谓是天子骄子,可我们的新娘也是掌中宝心头肉,太子殿下这高头骏马的,让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如何上去啊?”
渊堇了然,笑着指了指楼风浅和季寒,翻身下马来,温和问到:“看来今儿个不拿出点诚意来,我的新娘子可是接不走了?”
楼风浅一本正经的点头:“那可不。”
渊堇故作捋捋袖子:“放马过来!”
众人见状哄然大笑,心想这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切不摆架子,到是异常亲民。
众人在门口哄闹了一翻,时辰差不多了,新娘子被人从屋子里背了出来。
原本这事儿是嬷嬷来做的,但碍于谢楠是男儿身,不方便与嬷嬷贴身接触,就换了谢府的侍卫领头把谢楠背了出来。
到渊堇跟前,又把谢楠换到他背上。
渊堇毫无压力的把谢楠背到了背上,再送入轿子中,并偷偷往谢楠袖子里塞了东西。
看到这里,我想起入轿时千重一也往我怀里塞了东西,不由得抬头看向他:“莫不是你教他的?”
千重一故作没听懂,反问:“你说什么?”
知道他是故意的,我没再问,反倒是他悄无声息的在我额间落下一个吻:“走啦,送谢楠去渊都。”
说罢拉着我上了马。
路过人群时,只见那个小姑娘看向我的方向,喷了一脸鼻血,然后晕倒在好友的怀中。
我不由得脸红到了耳根,嗔怒到:“人那么多,你居然当众亲我!”
千重一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我管他呢。”
到底是顾及太子的颜面,他没有与我同乘一匹马,而是另上一匹马跟在我身后。
从武陵到渊都并不远,早上出发,入夜时分就能到,但碍于接亲的一些事宜,并订在隔天早上入宫。
一群队伍浩浩荡荡的去了,我也看到了所谓的十里红妆。
最前头是接亲队伍,吹锣打鼓的,放鞭炮的,中间是太子的骏马和花轿,末尾就是我们这些送亲人,以及谢楠的嫁妆,嫁妆后面是护送队伍的国公府卫兵。毕竟太子殿下的安危是最重要的。
好在一路上都很顺畅,没出什么幺蛾子。
顺利进了皇城,吃了婚宴,千重一早早拉着我开溜,而季寒作为皇室子孙,又是渊堇的酒保,自然没能脱身。
这是我平身第一次来渊都,原本以为与武陵比起来,应该严肃刻板一些,谁知渊都比武陵热闹,通宵的夜市都摆到皇宫门口来,出门走不了几步,就有各色吃食与物品摊位。
我好奇的东张西望,千重一却拉着我左拐右拐,来到一处爱并不大的宅院前。
“你带来这里做甚?”不能逛夜市,让我很不甘心。
千重一却不回答我,伸手敲响了宅子的房门。
只听吱嘎一声,宅院的门被打开,从里头露出一张苍老的脸来。
“敢问二位找谁?”
千重一从容说到:“在下是接了字画买卖的千重一,还请禀告一下你们老夫人。”
老人立即换了客气的笑容:“是千老板呀,老夫人说过了,您来了直接带您进去就成。”
于是我们被带进了宅子,一一位老夫人已在厅中侯着了,而当我见到那人的瞬间,整个人都愣住。
竟是那天夜里,擦肩而过的老妇人!
老妇人似乎不记得我了,目光只放在千重一身上:“千老板怎么这么晚过来?这事不用如此着急,明儿再来也不迟。”
千重一在他对面落座,我想出口叫她一声,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千重一便拉着我坐下,浅尝了一口茶,眉目温和的道:“这么晚来,到底是想看看林老先生的遗事名作,毕竟这么好的东西,得不到可是我千重一莫大的遗憾。”
老妇人笑了笑,目光轻瞥我一眼:“想必这位就是千老板的夫人了吧。”
千重一回到:“正是。”
老妇人连连点头:“是个好孩子。”
千重一笑了笑,提醒他:“老夫人有没有觉得他特别眼熟?像不像您曾经在秦楼里照顾的小孩?”
老妇人一惊,直起了身子,目光定定的看向我。
此时我心砰砰砰乱跳,激动万分,吞吞吐吐的叫出了她的名字:“蔡嬷嬷……”
蔡嬷嬷不可置信的走向我,拉住我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你是……你是……子轻对不对?”
“蔡嬷嬷……是我……”
时隔20年,我终于见到了这微曾经无微不至照顾的老太太,她老了,头发都白了,原本漂亮的杏眼只剩一条勉强张开的缝隙,可她依旧记得我,记得那个听话又懂事的洛子轻。
“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不来看嬷嬷,嬷嬷……嬷嬷还以为你……”嬷嬷伸手拍打着我的手背,哭得泣不成声。
我的嗓子哽咽着,半天也说不上话来。
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他,是我修了几辈子的福分。
第一百零三章 往昔
那一夜里,蔡嬷嬷都没让我走,她拉着我的手讲了许多往事,讲到我小时候在秦楼的生活,讲到我我们相依为命,又讲到我走丢的那天。
她说我走丢的那天,武陵下了一场大雪,一眼望去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她一个人走街串巷,就是找不到我的踪迹。
她是个平凡人家的姑娘,十六岁那年被父亲嫁给了五十岁的员外老爷冲喜,生下一个儿子却不幸要折,后来老爷去世,她被正房卖进了秦楼做杂役,机缘巧合下便与洛玲相识,而洛玲,就是我母亲。
而那家秦楼,便是如今的出水芙蓉。
当年的洛玲一曲琴音名贯大渊,为了听她一支曲,文人雅士乃至达官贵人络绎不绝的为她一掷千金,可洛玲的芳心,从未被人打动过。
直至二十七年前的春日,洛玲带着蔡嬷嬷去城外的妙法寺祈福,穿过丛丛盛开的蓝楹花,遇见了此生让她怦然心动的男人。
那男人一身白衣,俊秀非凡,只是脚尖轻轻一点,长袖飞舞间接下了一只从巢穴中落下的小鸟儿,他的眼神是那样清澈,以至于那只幼小的青雀在他掌间不曾害怕过。
“小家伙,可别把自己摔坏了。”他温柔的笑了笑,又是脚尖一点,飞身上树,把小青雀放回了巢穴中。
日光透过盛开的蓝楹花斑驳洒在他身上,光斑摇晃间,男子的衣袂发丝都是那样温柔。
落地间,男子转头看见身后的绝美女子,畅快一笑:“让你见笑了姑娘。”
说罢没有再多看她一身,与她擦肩而过,春风拂过,他的发丝轻舞。
那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相遇,却在她心中置放了一场仲夏夜的幻梦,从此挥之不去,忘之不净。
从那天起,她的琴音变得缠绵,又充满苦涩,在那之前她的琴音清冷,又锐利,充满熊熊野心。
蔡嬷嬷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上两三岁的人儿,变得多愁善感,却也只是坐在房里弹琴解闷,有些心疼,也有些怜悯,秦楼女子,一旦动情,没有一个好下场,洛玲也没有逃过。
后来她上街的次数多了,为的是能够再遇见那个人儿。
而她也没有失望,夏至十分,她又遇到了那位男子,他背一把长剑,抬手间就打退了调戏女子的地痞流氓。
洛玲现在人群中看着,男子的眼里都是潇洒畅快,仿佛这世间没有到不了的地方,没有他做不到的事。
夏至的雨浇头他的衣裳,也没能让他的狼狈一分。
洛玲不由自主的撑伞走了过去,她在出水芙蓉的女子中,是出类拔萃的高,尽管如此,给他撑伞还是得把手举起来,抬头仰望他。
“公子,你都湿透了,不妨随我到楼里坐坐吧。”
男子愣了一下,傻笑起来:“姑娘想必是民贯大渊的琴仙子洛玲吧,我一介莽夫,又是这模样,可不敢脏了姑娘的地儿。”
“不会,公子如此侠肝义胆,小女子能与公子结识,是奴家的福分。”
男子拗不过她,随她进了出水芙蓉,沐浴更衣过后,洛玲为他奏了一曲后:“敢问公子名号。”
男子笑着摇摇头,直道:“市井小民不值一提,今日多谢姑娘借衣,更谢姑娘千金一曲赠在下,在下还有要事就先行告退了。”
“若是公子还想听曲,尽管来就是。”洛玲追上去说到。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男子都没有再出现过,直道寒冬的一个深夜,夜不能寐的洛玲正挑灯研读琴谱,却听窗户吱嘎一声打开,一身是血的男子闯了进来,吓得洛玲一个激灵,打翻了烛台,差点烧毁了琴谱。
是男子一把将琴谱抽走,又抬脚踩灭烛台,才导致一场大火的发生。
“洛姑娘,是我。”
黑暗中,传来男子久违的声音。
洛玲紧悬的心才落了下来,她摸索着牵住男子的手,关切的问:“好强烈的血腥味,你是不是受伤了。”
男子得意的笑:“放心,我没事,那都是别人的血,不过要委屈一下洛玲姑娘帮帮忙,让我避一避了,放心,明天一早我就走。”
“你先把衣服脱下来,若不然明天我不好向妈妈交代。”
洛玲又重新点了灯,让蔡嬷嬷去找身干净的衣服来,脱下衣服后才知道他在说谎,胸口上兀长一条口子,血不停往外渗,吓得洛玲手忙脚乱帮他缝合伤口,又给他上药。
当天夜里,她就听见街道上乱糟糟一团,似乎在寻找什么人,当时正逢王朝更替,新王朝刚建立,许多律例都不完整,整个大渊乱糟糟一片,江湖上的恩怨情仇数不胜数,哪怕距离渊都最近的武陵,成日打打杀杀的事也不在少数。
洛玲心里也很怀疑,但一想到那日他为一只小青雀笑得那样温柔,她就无法把他从坏了想。
隔天,有人在出水芙蓉大赤赤的找着人,也不管不顾姑娘们在接客。
男子原本天亮就要走,可天才蒙蒙亮,他们就找上门了。
房门被踹开的瞬间,洛玲被惊醒,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用被子盖住躺在身侧的人,却忘了自己只穿一件单薄的里衣。
蔡嬷嬷见状,忙拿来披风为她披上。
闯进来的人,是前朝最大的武林帮派,白龙帮,因着前朝君主信奉白龙的缘故。
当时武林也是一团乱,武林盟主为了两朝战役,已为年轻的宰相碧藻轩慷慨赴死。
因此白龙帮这才猖狂起来。
“哟,这不是琴仙洛玲姑娘吗?不是说自个儿卖艺不卖身吗?怎的还往房里藏男人了?”
来人一脸凶悍样,对着洛玲一顿冷嘲热讽。
洛玲心里有点慌,但又不能表露出来,只能强装镇定反驳他:“你也知道我是谁,莫不是想引得官府和江湖众大门派都找你麻烦吧?”
来人嚣张的笑了起来,抬起手中闪着寒光的长刀抬起洛玲的下巴:“啧啧,若是我把你这张小脸蛋毁了,你看他们还买不买你的账?”
洛玲心头一慌,正不知说点什么的时候,突然看到前些日子南家小公子赠与自己的一把折扇,正放在边上的案几上,心里升起一个注意,当即一咬牙,说到:“看到我桌上的折扇了吗?”
几个大老爷们瞥了一眼,笑了笑:“看那玩意儿干啥?我们要看你床上的男人是谁,只要不是我们要找的,我们也觉得不为难姑娘的。”
说着就派人要去搜洛玲的床,蔡嬷嬷会意洛玲的意思,连忙把人拦住,大声喊到:“那折扇可是渊都南家,南折月公子的物什,他此刻正在房里休息呢,你们若是胆敢闯进去,就不怕千剑阁的人找上门来,南家也不放过你们?!”
众所周知,南家小少爷南折月是千剑阁的弟子,亦是千剑阁掌门的妻子。
而无论改朝换代几许,千剑阁都是江湖的噩梦。
千剑阁是出了名的剑法第一,以及护短,一旦门下弟子遇难,千剑阁的人绝不善罢甘休。
这江湖门派打是打不过,暗中的势力敌也敌不过,因此听见千剑阁三个字,不是拉关系就是绕着走。
而这南折月背后的势力更是不容小觑,他父亲不仅是当今圣上的挚友,母亲更是一国公主,而姑姑则嫁与九黎,是九黎国最得圣宠的皇后,再加上千剑阁弟子的身份,听到他的名字不绕道走,就是自寻死路。
“谁不知道南折月有龙阳之好,他呆你屋里休息,谁会信?”
来人并不信邪,依旧要搜房,蔡嬷嬷再次把人拦住:“你若不信,自己看看那扇子上的玉佩,可是千剑阁的信物。”
来人迟疑了,毕竟洛玲在武陵名声太旺,无论是哪门的关系,她都能搭上一把,虽是秦楼女子,也不是那么容易得罪的。
说罢便让手下的人去把折扇拿来,来人仔细一看,脸色立即变得难看起来。
洛玲顺势补上一句:“南折月公子虽已嫁与千剑阁掌门,但南折月公子甚是喜爱听琴,昨日夜里同夫君吵架才上我这儿听曲解闷,因喝多了才上在我屋里休息,你别忘了,我可是头牌,这出水芙蓉最大的厢房就我这间,你以为我的床就只有一张?我虽仰慕南公子,可也不做感情的第三人。”
来人脸色铁青,却也没再多说什么,不甘心的带着手下离开了洛玲的房间。
人一走,蔡嬷嬷连忙把门关上,两个女子这才被吓得软在地上,男子不好意的走出来:“洛姑娘,真是对不住了,让你一个弱女子去挡真刀真枪。”
洛玲忍不住调侃一句:“那公子不如以身相许吧。”
男子一惊,脸色微红:“姑娘家哪里能说这样的话,快快起来,地上凉。”
洛玲把手递进他掌间,依旧笑到:“我可是认真的。”
男子的脸更加红了。
此后男子便留在房里疗伤,洛玲出去弹曲,他就躲在暗处听,洛玲回来,他就躺在房梁上听她絮絮叨叨说一些家常。
直到冬去,又一个春日的到来,洛玲为他的伤口拆开纱布,他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掌:“姑娘说的以身相许,可还作数?”
洛玲一惊,换她脸红了一回。
那一天他们把彼此纯真的自己相互交付,度过一个又一个缠绵悱恻的夜晚。
但是突然有一天,男子说他要走了,让洛玲等他回来,为她赎身,与她成亲。
于是洛玲就等啊等,等到发现自己有身孕,等到肚子溅大,她从一个头牌跌落成下贱的婢女,只配住在柴房里,寒冬中生下那个可怜的孩子,也没能等来她的心上人把她娶回家。
第一百零四章 猛男撒娇
“我爹可真狠得下心。”
激动的情绪在蔡嬷嬷絮絮叨叨说起往昔间已经平复下来,我拉住蔡嬷嬷的手淡淡说出这句话。
曾经蔡嬷嬷不愿提及我母亲的事,害怕我难过,也害怕自己难过,因此我不知道自己母亲长什么样,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她是一名卑微的秦楼女子。
如今我知道了她的名字,知道她曾经是那样好的姑娘,心里空缺的地方在慢慢被填满。
“子轻啊……”蔡嬷嬷摩梭着我的手掌,叹息到:“只可惜当时那位公子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而我也老了,已经不记得他的模样了,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只是苦了你这孩子,没爹没娘,还被人贩子拐走……一想到是我的疏忽,我这心里头啊……就……”
我忙拉住她轻声安慰:“嬷嬷,莫要在伤心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是是,嬷嬷不伤心,说起来,你和你娘亲长得真像,特别是这双眼睛。”她伸手摸着我的脸颊,将我仔仔细细的看了个遍:“你娘在天之灵,一定倍感欣慰。”
“好啦,陪老婆子唠嗑许久,你们也累了吧,今夜就在嬷嬷这里住下吧,让嬷嬷好好看你。”
这让我有些拿不定主意,毕竟我不太喜欢外宿,便侧头看向千重一,他微微笑着对嬷嬷说到:“嬷嬷费心了,不过我们来时已找好了住处,近些天都会呆在渊都,我们会多多过来陪你的。”
“那可说好了。”蔡嬷嬷有些不舍得,可还是碍于十六年未见,终归是有些生分的,她不再阻拦,任由我们离去。
告别蔡嬷嬷,又坐上马车拐过几条街,在一处宽敞的宅院前停了下来。
“这是?”我看着这院子,与武陵的别院差不多大,不由得好奇,以为他又拉着我深夜拜访人家。
千重一笑了笑:“这是给你的宅子。”
“给我的?!”我不由得震惊。
渊都啊,这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方,想拥有好地段的好宅子,光有钱都是没用的,毕竟这里是渊都,达官贵人聚集地,上好的宅子都是优先给官家人。
不过一想到那位国公爷小侄子,也就不那么奇怪千重一能在渊都置办宅子了,只不过他说给我,才是让我意想不到的事。
千重一摸摸我的脑袋,拉着我往里走:“傻楞着干嘛?进去吧,已经很晚了。”
我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随他进屋,并十分好奇的左瞧瞧右瞧瞧,发现这一砖一瓦都是按照我的喜好来的。
“这真是给我的吗?”我亮着一双星星眼,兴奋的看着千重一。
自从我被讨债以后,夜雪山庄就被武林门派给拍卖了,如今也不知道落入了谁的手里,从那一刻起我就是个身无分文,无家可归的人了,直到现在,千重一说这套宅子是我的,让我有了家,而且还是在渊都,想想都让人兴奋。
千重一勾起一抹浅笑:“那你要怎么感谢我?”
这下我懵了,说起来他送过我不少东西,可我还没送过他什么呢,现下他问我如何感谢他,让我犯了难:“唉,你这让我很愁啊,我现在是吃你的用你的……要怎么感谢才能让你觉得我有诚意?”
他半底下头,与我对视,然后勾起嘴角说到:“很简单,撒个娇就好了。”
我立即双手环胸,丢给他一记大白眼:“你能不能不要有这些恶趣味?”
千重一邪魅一笑:“你确定不要?”
我把下巴一抬,坚决不从:“我可是爷们,纯爷们,那种娇滴滴的事情我才不干!”
话音落下,千重一竟将我拦腰扛起:“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说罢大踏步向房间走去。
预感不妙,我挣扎着要下来,可怎么也挣不脱他的魔爪,只能把求救的目光放到林叔身上。
林叔立即转身,吩咐带过来的下人:“你们看什么看,还不下去!”
我:……
现在认错还来得及吗?
绝望的被千重一扔上了床,还来不及逃,他就已经把我衣服扯开,将我摁住,随后低头在我脖颈上咬了一口。
柔软的唇贴上来,凉凉的一小片,却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人丧失了力气,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变得紧张又敏感,加上牙齿带来的痛感,顿时让人如坠云间,迷失自我。
“阿落……”我的脸颊早已烧红一片。
“现在撒娇还来得及。”他在我耳畔低声呢喃。
我想起身把他反压在身下,可他的手已经伸进我的胸口,用力一握的瞬间,我再也支棱不起来了,只能把脸埋在枕头里,闷闷的反抗:“不可能?”
那双手便滑向我的腰间,我整个人瞬间都不好了。
“还死犟是吗?”他笑着又在我耳畔问。
我抓住床单忍耐着:“绝不!”
于是身后传来一震剧痛,我顿时认命了:“你轻点啊……啊……!千重一,我认输我认输……”
后面的力道缓了下来,他凑到我耳边,笑得得意洋洋:“摁,你来,我听着。”
我抓住机会想反扑,他却早已预判了我的预判,再次把我压倒:“还反抗,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说罢身后的疼痛又传来,身体随着他的动作起起伏伏间,仿佛追入云端又跌入地底,可谓是死去活来。
可我咬着牙死扛着,待他松懈将他反压过来折腾一翻,又被他反扑,于是你来我往间,我们从床头滚到床尾,又从床上滚到床下,又滚回床里,我已经精疲力,腿软得在打颤,而千重一依旧精神勃勃,终究输得还是我。
咬咬牙我撑开他的胸膛,阻止他继续折腾我:“阿落,我认输我认输,天亮都快亮了消停一会儿吧。”
千重一笑得极其邪魅,低头看我,屋子里早就熄灯了,唯有敞开的窗落进清幽的月光,不是那么明亮的光线,却能让我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俊美容颜,完美的下颚线和流畅的喉结,随着他瞬间上下颤动:“行,再骗我,你知道后果。”
我却一时开不了口,目视着他认真的眼睛,只觉得脸颊烫得厉害:“可……可我也不会啊……”
“天天让那些姑娘向你撒娇,你还说不会?”他轻哼一声,再次提及我曾经那些美人儿的事来,语调平常却带着浓烈的酸味。
好家伙,这人居然在吃八百年前的醋!我都没提过他曾经那些子轻呢!
可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啊,我只能唯唯诺诺听他指挥,谁让我活没人家好。
思忖了片刻,我回想了会儿那些美人为博得我欢心的模样,我吞吞吐吐开了口:“阿落哥哥~”
“不要……啦~”
但终究不似姑娘的话语软糯娇憨,只是寻常语气,微微上调了尾音,但其中意味十足。
千重一笑了,轻啄我一口侧身躺了下来,很满意的把我圈在怀中:“再叫一声。”
“适可而止好嘛!”我身子侧到一边去,把脸埋在被子中,这男人真的过分,居然让我一个男人撒娇,真的真的好丢脸!
“洛子轻,你在玩火!”
没想这话彻底激怒了千重一,他把我拉了回去,愣是把我折腾到晨光熹微才消停,差点让我魂归西天。
等我起床时,感觉自己散架了,浑身都在痛,反观千重一,他完好无损的坐在一旁看书,看的居然还是诗集。
“都怪你……”费了力气才起来的我又躺了回去,算了算了,让我在床上躺到天荒地老吧。
千重一嘴角勾笑,神色却是淡淡的:“是你自己在玩火。”
我欲哭无泪,给他摔了个枕头,他单手稳稳接住,放下诗集抱着枕头走到我身边:“快起来,我们答应嬷嬷要多陪陪她,顺便随她去参加一个宴席,帮她孙女物色个好人家。”
“你什么时候变成媒婆了?”我调笑到。
他将枕头放下,坐到我床边:“只是物色一下而已,又不是说媒,行了,快起来吧,饭要凉了。”
我不想起床,还想在躺一下,脑海里却莫名其妙想到我往日起床时,美人儿都会赖在床上,伸手冲我撒娇,要抱抱才肯起床,鬼使神差地,想过这件事的瞬间,我突然把手伸向千重一:“要抱抱,才起。”
语气没有女子那般娇嗲,但撒娇的意味不言而喻,我看到千重一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嘴角上扬。
反应过来的尴尬得要死,脸一下就红了,而这时候千重一已经把我抱进怀里,极其宠溺的说了一声:“好~”
“你们,在干什么?”
“小北!别看别看!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门口居然站着小北和小宁子。
我瞬间石化了:“他们怎么来了?”
千重一嘴角依旧上扬着:“来好一会儿了。”
不是说他们在宫里陪谢楠吗?怎么突然回来了?还在我房里呆了这么久?!
所以,刚才我们的谈话,以及我撒娇的事情都被他们听见看见,完完整整了?
我:……
天哪,好丢人。
我把脸埋进千重一的胸膛,企图就此死在他怀里。
第一百零五章 清风阁
“明天就是白露宴了哦。”
去往蔡嬷嬷所说的茶话会时,我正在马车上闭目眼神,忽听千重一提及此事,惊得差点在马车里摔了个跟头。
小清姑娘举着一把黝黑锃亮的大菜刀,黑着脸杀气腾腾走向我的画面不停在脑海中闪现。
“完了完了!完全不知道昭颜的下落啊,怎么办?”
千重一在一旁默默看着我,嘴角上扬的弧度看着就让人想揍他的冲动,但这个男人就是有一种魔力让我下不去手。
“你还笑……”我欲哭无泪。
“听说这个茶话会有醉花轩的茶点赞助哦,醉花轩可是渊都第一楼,酒水点心都十分好吃,不比春风晓差。”
“是吗?”他成功转移了我的注意力,我双眼放光的看向千重一,迎来小宁子和小北统一的鄙视。
“盟主刚才还要死要活的,怎么现在跟打了血的鸡似的?”
我伸手搂住两人的肩:“啊哈哈,天下大事,美食为上,吃饱了才有力气面对重重困难,是吧?”
齐刷刷的两个白眼毫不留情的飞向我,我才不管嘞,探头出去让车夫把马赶得快一些。
这所谓的茶话会居然不是官家夫人举办的,而是处在渊都的一个武林门派,这门派在渊都并不算大,却不在我盟主所管辖的名单内,不禁有些好奇的抬头看着上头的牌匾:清风阁。
“这门派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我突然对自己的盟主之位有些怀疑起来。
“盟主,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门派是刚建立起来的,才一个多月呢,还没来得及向您汇报。”小宁子在我身旁说到。
我习惯性的伸手打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小子消息挺灵通啊。”
话音刚落,脑袋上立即挨了一拳,我诧异回头,就见小北双手叉腰,义愤填膺看着我:“不许欺负阿宁!”
我伸手反打了他一记:“那我连你也一起欺负。”
谁曾想他突然嘴角一撇,泪眼婆娑的看向小宁子:“唔……他欺负我……”
我惊呆了,小宁子立刻上前拍了拍小北的背:“好啦,咱们不跟他玩。”
说着拉着人往清风门去了。
我无语望天,这两个手胳膊往外拐的小畜,生。
“走吧。”千重一伸手牵住我,拉着我向着清风门走了去。
门口有两位身着碧衣的姑娘迎客,蔡嬷嬷早已等在门口,直到见到我,这才迎了过来。
“轻儿,你们可算来了。”蔡嬷嬷伸手拉住我的手,慈祥的笑着:“咱们进去吧。”
说罢拉着我们走进去,两位碧衣女子恭敬的行了迎客礼:“蔡夫人里面请。”
说话间还不忘把目光落在我们身上,顿时双眼冒出星星来:“呀!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他们!”
这话让我停住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她慌张的转过身去,迎接别的客人,可我还是看清了,那两姑娘就是在太子迎亲时疯狂吃我们瓜的姑娘吗?怎么跑到渊都,还成清风门的弟子??
我正疑惑间,一只鸽子竟然向我迎面撞了过来,我手疾眼快把他握在手里,没用多大力,却让它害怕得使劲扑棱起翅膀。
这鸽子怎么看怎么都觉得眼熟:“这是……胖哥儿?”
“胖哥!”
我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那个久违的杏儿姑娘着一身贵气的水蓝色长裳朝我们走了过来。
我看着她一身珠光宝气,不禁疑惑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富有?
“杏儿姑娘?”我叫出她的名字。
杏儿姑娘是那种玲珑可爱的小姑娘,戴太多精美的珠宝和穿成熟的衣裳太过违和。
她从我手里躲走胖哥儿,冲我笑到:“许久不见,苏盟主,欢迎来我清风阁。”
“这是你创的门派?”我不敢相信才经历了灭门惨案的杏儿姑娘会有这么大的财力,在炫富创办自己的门派,更何况她那三脚猫的功夫,怎么也不足以传承一脉。
杏儿姑娘笑得得意洋洋:“那可不,苏盟主你可别小瞧我了,先不客套了,里面坐吧。”
席面办在一处秋菊盛开的院子中,已经有不少人聚集了,有吟诗作对的,有喝茶闲聊的,见我们一群人来,纷纷把目光落在我们身上。
见杏儿姑娘已经走远了,我不由好奇看向蔡嬷嬷:“嬷嬷,不是说要给您孙女物色一个好人家吗?为何不见她人?”
蔡嬷嬷和蔼的笑指着前方吟诗的人:“那位就是。”
我寻着她指的方向,看到人群中一个小姑娘穿一身白色长裙的姑娘现在人群中与文弱的公子哥儿对着对子。
这些之乎者也一出,听得是我一个头两个大,不过人我还是看清了,是那位在大漠里救下我的姑娘。
“居然是她?”
“轻儿认得我家嫣儿?”
千重一接过话头:“是的,上月你孙女在大漠中救了轻儿一面。”
蔡嬷嬷闻言感叹道:“看来,我们母子俩有命定的缘分。”
我们谈话间,似乎对子对完了,一众人拍手叫好:“林姑娘不仅医术高明,连才学也不输男子,令人佩服啊。”
林嫣笑了笑,拨开人群朝我们走了过来:“姥姥。”
蔡嬷嬷拉住孙女的手:“虽然你们已经见过面了,但姥姥还是要介绍一下,嫣儿,这是我姥姥故友的孩子,子轻。”
“轻儿,这是嬷嬷的孙女,林嫣,日后你们可要相互照应。”
“姥姥,你光介绍姐姐,不介绍我的吗?”林嫣的妹妹林芙不开心的抬起小脑袋看向自家姥姥。
蔡嬷嬷嗔怪的捏了捏林芙的小鼻子:“怎么会少了我们芙儿,来,快叫子轻哥哥。”
“哼~”林芙一扭头,显然并不想搭理我。
“小屁孩,脾气不要这么臭。”可我就是有个坏毛病,越是不想搭理我的人,我越是想触她的霉头。
我蹲下身不客气的揉了一把她的脑袋:“脾气太丑,长大可是会变丑!”
她生气的打开我的手:“你才丑!你全世界最丑!”
众人被她逗笑,她则生气的拉着林嫣走了。
“姥姥,我先过去一下。”
蔡嬷嬷没有阻拦,目送她们离去,我们挑了位置坐下,看到小桌上摆着精致的茶点,我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我立刻伸手去拿一块块金黄色,刻着花纹的糕点,却又另一只手抢先拿走整碟,气得我牙痒痒,居然又是小北那个小混蛋,居然跟师傅抢起了东西,还不忘哼我一声,把糕点递给小宁子。
“重一!我徒弟欺负我!”我气愤的拉住千重一的袖子,不自觉间语气带上了撒娇意味,但气头上的我并没有察觉。
蔡嬷嬷一时间表情奇怪了起来,而千重一则嘴角上扬,很开心的模样。
他从容的端起其他的点心:“这个桂花糕应该也不错,你尝尝?”
我只能勉强用桂花糕解馋,眼神幽怨的落在小北身上。
“林老夫人。”
有人立在我们面前,恭敬冲蔡嬷嬷行了礼,我寻声望去,这人着一身褐色的衣,眉目清秀,彬彬有礼。
蔡嬷嬷见到她,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岩儿,你也来了。”
男子含笑回到:“是的嬷嬷,听说嫣儿妹妹和芙儿妹妹都在,怎么不见她们?”
蔡嬷嬷回到:“你也知道她们大大咧咧惯了,此时不知道跑哪儿野去了,要不你陪嬷嬷说说话,等她们回来。”
男子又恭敬道:“夫人身边有客人,岩儿就不多打扰了,我去找一找两位妹妹。”
说罢转身离去。
我意犹未尽的放下点心碟子,醉花轩果然名不虚传,这是桂花糕软糯香甜却不腻口粘牙,实在不要太美妙,再给我来十碟我都能吃下。
但点心就这么点,我和小北一人端走一碟,剩下一碟实在不好意思动,毕竟让蔡嬷嬷干坐着总归不好。
便侧身问嬷嬷:“嬷嬷,那人是谁啊?”
蔡嬷嬷回到:“那是我们隔壁白家的孩子,叫做白岩,两家走得近,孩子们常在一起玩,关系特别好。”
“看来这白岩就是嬷嬷眼中孙女的如意郎君了。”千重一开口到。
蔡嬷嬷无奈点头:“是呀,可是嫣儿似乎对他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她说她有心上人了,可怎么也不肯带来给我见见,这次茶话会,是她闹着要参加的,说她的心上人也会在。”
“哦?”千重一来兴致:“那我到要看看,被林姑娘瞧上的,会是什么样的人。”
此时杏儿姑娘婷婷入场,走向主坐,秋日的太阳不滚烫,反而让人觉得暖洋洋的。
杏儿姑娘身上的珠宝配饰在日光中闪着耀眼光,她站在台面上,面对底下热闹的人群,从容说到:“各位,非常感谢你们能应邀参与这次茶话会。”
“这是我清风阁成立来的第一个月,今日办这个茶话会,意在各位多多关照我清风阁,另外希望天下女子都能独立自主,闯出一翻天地!”
“好!”
底下一群人立刻拍手叫好,唯有我和千重一淡定坐着,带着质疑的目光看着高台上的人。
杏儿姑娘只是淡淡瞥我一眼,便宣布宴席开始。
第一百零六章 相公吃醋
随即千重一叫来了一直跟随在身旁的林叔,两人悄声低语了几句,耐我挥动内力放大听觉也没能听清他们两个到底在说些什么。
说完话,千重一淡淡瞥我一眼,将拨好的橘子递给我,我伸手接住那颗金灿灿,被剥得像朵莲花的橘子,晶莹剔透,上头的白瓤被剃得干干净净。
我不由得惊叹,千重一真是足够心细,胜过了小宁子。
我掰开一瓣塞进嘴里,吃得很满足。
吩咐完林叔,他和蔡嬷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也不知道杏儿姑娘有什么能耐,邀来参加茶话会的人中,不是渊都商行大家,就是六七品的官家夫人,只不过这些人家的小姐少爷长得平平无奇,因此我们两往蔡嬷嬷这里一坐,就吸引了大片的目光。
此时杏儿姑娘正主持着对诗,彩头有很多奇珍异宝,其中一样东西最是吸引人瞩目,竟然是本武功秘籍。
这不由得让我有些好奇起来,身为江湖门派,邀的是官妇商人,彩头却是一本武功秘籍。
我抬头看向杏儿姑娘,听她介绍起那本武功秘籍来:“今儿个用这本武功秘籍作为彩头,各位夫人莫要觉得唐突,因这武功秘籍是与别的武功秘籍不一样的,这本名为《流霜飞月》的武功秘籍不仅能让一个凡夫俗子三天内入门内力调练,七天可小有所成,一月就可成为普通武者中的佼佼者,我想在在座的各位夫人都十分宠爱自己的孩子,但谁又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自保的能力?”
口齿伶俐,在座的夫人都没什么意义,出奇的和谐。
我眉头挑了挑,繁复的菊花开在杏儿姑娘的脚边,秋日的暖阳将它们的花瓣晒得通透。
我是知道这本《流霜飞月》的,它来自前朝白龙帮,当初的白龙帮帮主就是靠着这本秘籍一路冲上武林第一,拒绝与武林同盟,并不断欺压着各大武林。
而这本秘籍,原本是被我扔掉的了,不知怎么会在杏儿姑娘的手里?
而关于这本秘籍为何会被我扔掉,因为我曾见过修炼这本秘籍的人最终会变成什么样。
当时我带着千重一去出任务,暗杀前朝余孽慕云飞,修的就是这本《流霜飞月》。
功力大增之后,人会的五脏六腑会迅速衰老,而外貌会出奇的年轻,修炼的层次越高,五脏六腑就衰败得越快,活生生的透支生命。
最终慕云飞没有被我杀死,而是在运内力的时候,活生生的把自己耗死了。
那时候的千重一特别自卑,想偷学这个武功,被我及时发现,然后把那本秘籍随手扔在了树林里。
我不信有人那么好运气捡到那本书,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流霜飞月不只有一本,而是被白龙帮慕了好几本,至于放在什么地方,就只有当初剿灭白龙帮的碧丞相知道了。
而如今碧丞相早已退位,带着自己的妻子游山玩水去了,白龙帮事迹也只剩了一个传说。
千重一也在看着那本秘籍,眼神深邃,思绪偏远,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却还不忘又剥了橘子放到我手里。
我顿时喜滋滋,抬手向小北炫耀:“看,有人帮我剥橘子,你有吗?”
小北顿时来气了,抓起一个苹果,再掏出一柄小刀,快速的削起来,并雕成了莲花形状,花瓣爆满通透,可以轻轻扯下来。
递给小宁子的间隙,还不忘朝我递来鄙视的眼神,似乎在说:小样,就凭你?
而认真看诗文比赛的小宁子接过苹果后欣喜的揉了揉小北的脑袋。
我顿时气得把嘴里的橘子咬得嘎嘣响,并气鼓鼓的看向千重一,眼神气愤又委屈。
但对方不仅没摸我的头,甚至都不看我一眼。
我只能继续气愤的咬橘子。
诗文擂台上,此刻立着个一身灰色长裳的男子,负手而立,竟让我只有一句话来形容他:腹有诗书气自华。
想来这就是文人的风采了。
他优雅的念了一首诗,等人来对。
我觉得奇怪,来这里已经有好一会儿了,我怎么从未见过这个男人?他好像是刷一下踹出来似的。
正疑惑间,一只手将一碟子塞在了我手里,低头一看,居然是金子做的碟子,还有金子做的果签,碟子里则拼着各色水果,甚至还有雕花。
我顿时眼睛亮亮看向千重一并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拉过他的手亲了一口,他依旧是专注看擂台的模样,嘴角却抑制不住的扬了起来。
我把金碟子凑到小北面前,并特意用金果插插了一瓣橘子冲小北炫耀,小北顿时气得冷哼一声,不再同我说话。
我开心的吃着果盘,台上的对诗让我抛在九霄云外,毕竟我只是个识字的武夫,没有诗书的风雅。
台上的男子对走了十来个男子,就快一战封神,对到最后没有人再愿意上台。
一时冷场了许久,直到杏儿姑娘准备宣布他的获胜,林嫣匆匆跑了过来,在回廊里整理了下衣摆,才走上台去。
我看到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她竟紧张得身子笔直,手在发抖,冲男人行李时都差点摔倒了,脸也是红成一片:“小女子林嫣……向言公子讨教。”
如此看来,这位公子就是林嫣的心上人了。
吃完了果盘,千重一又塞给我一碟子的果仁瓜子,我津津有味的磕着,而他趁机把手搭在我肩膀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撩拨着我的脖颈。
我被他弄得有些焦躁,转头向他瞪了一眼,他不为所动,我只能忍耐,再忍耐。
两人在台上一来二去,句子对得台下之人连连叫好,几十回合后,林嫣似乎败下阵来,欠了欠身对言公子说到:“小女不才,感谢公子赐教。”
这人似乎有些名望,我好奇的问蔡嬷嬷:“嬷嬷,台上的人是谁?”
蔡嬷嬷含笑回到:“台上之人乃是言小公子言欢,在渊都十大才子中排行第三。”
“渊都十大才子?他居然只排第三?”我是不懂止损这也诗词佳句的,但听得出来他才学是顶呱呱的好。
蔡嬷嬷笑了笑:“就连太子殿下渊堇都只能排第二,他排第三,已经很了不起了。”
“那第一是谁?”我来了兴致。
蔡嬷嬷接着道:“这第一,当然得是前丞相了,他即便退位,可才学仍旧无人能敌,因此他一直位居才子之首。”
我不由得看向千重一,他也是博古通今,只是只露了商人的身份,从未在外人面前展露过自己的才学,也不知道可否跟碧丞相有得一拼。
见我看他,他伸手掐了一下我的脖颈,顿时让我面红耳赤:“别闹!”
他淡淡笑着,对蔡嬷嬷说到:“是个难得的人才,林姑娘却要错付情终了。”
蔡嬷嬷便蹙眉看向自家孙女:“原来是这小子,也难怪嫣儿眼里再入不得他人。”
“长得这么出众,又富有才学,若换做是我,自然也会仰慕这样的人。”我闻言随口夸赞了句,毕竟言欢是我们四人之外算得上出众的人物了,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哪个姑娘会不喜欢。
只是不知为何我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抬目四股,也不见杀气,手中的瓜子磕着都没那么香了。
入夜时分,茶话会结束了,我们没有参加接下来的宴席,而是回了我的小宅子。
一路上都沉默不言,气氛有些怪,但因为头天被千重一折腾了一夜没睡好,我有些昏昏欲睡没注意马车内的气氛。
直到回了宅子,千重一大踏步往里走着,都不等我一下。
“重一,你等等我呀。”我加快步子追上去,他似乎没有听见我叫他,直直进了房门。
“重一?”我奇怪的跟进去,一进门就被他按在墙上,低头就往我唇上狠狠咬了我一口。
疼得我抓紧了他的衣服,还不等我质问他这是做甚,他却舔了下我的伤口,然后霸道的撬开我的唇齿,柔软的舌与我交缠到一起。
我差点被他疯狂的亲吻弄得窒息,直至他宣泄够了,才松开我的唇,捏住我的下巴冷声质问:“换做是你,你也会喜欢?嗯?喜欢言欢?”
我惊愕,原来他吃醋了,吃了我随意讲的一句话。
“不是的……”我一下子就慌了。
他听我解释,一把抱起我,丢到床上,然后撩开我的衣服咬住我的锁骨:“长得帅?”
“有才华?”
“嗯?”
我欲哭无泪:“你听我解……”
“啊……”
又是一夜的折腾,这次的千重一心中满是怒火,带着宣泄的意味,一点也不留情,能使多力就使多大力,甚至在我锁骨上留了好几排牙印,等隔天我起床,差点魂归西天。
而他一大早就出去了,早饭都没给我留。
我痛苦的起身对着铜镜查看了下身子,膝盖肩膀和背到处是淤青,锁骨上的牙印红肿一片。
我欲哭无泪,老公吃起醋来真可怕……
可怜兮兮的我不仅没有早饭吃,还得自己上药去淤青,自己准备夜里的白露宴。
想想没有昭颜的白露宴,不知小清姑娘要怎么找我算账了。
唉,生活真是苦不堪言啊。
第一百零七章 盟主画乌龟
提心吊胆的上完药,我收拾妥当,准备去参加白露宴,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好像只知道有这个白露宴,却不知道白露宴到底在哪里举办。
“小宁子,重一回来了吗?”生无可恋的我只好求助千重一,这一家子人就数他和小清姑娘关系好。
小宁子正给小北梳头,他还未及冠,因此头发只能用绳子来扎,小宁子正纠结是用红绳还是蓝色绳子。
听到我说话,他头也不回,在一众头绳中挑挑拣拣,终于挑出一根满意的才回答我:“嗯,来了,在前厅与客人闲聊呢。”
“来了你不早告诉我。”
我拍了一记他的脑袋,在小北反抗之前快速溜出屋,朝前厅跑去。
千重一果然在那里,还有一个老熟人君墨。
我有些踌躇的走了过去,君墨看到了我,只是抬抬头轻瞥一眼,继续与千重一说话。
我不知他突然登门拜访所谓何事,但千重一的表情是平常的没有温度,这说明君墨的到来是很他并不反感。
我轻咳了一声,尴尬笑着同君墨打招呼:“呀,既然是君墨公子呀,好久不见。”
君墨没有搭理,反而起身对边上的阿飞说到:“阿飞,同千老板打声招呼,我们回去了。”
阿飞起身,恭恭敬敬作了一揖:“千老板,我和师傅就先行告退了。”
“二位慢走。”千重一淡淡答了一句。
因此我不得已同千重一共独处一事,可他居然起身也要走了,我不得已拉住他的衣袖,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重一……”
他转过头,甩开我的手:“哦呀,你叫错人了,我不是言欢。”
好家伙,这人居然还在吃醋?一夜的折磨还不够他宣泄的吗?.
可一想到小清姑娘的屠刀我不得已败下阵来:“我错了嘛,你别生气了好不好,言公子哪里比得上你,你最帅最好了!”
说音一落,我自个儿都抖了三抖,什么时候起,我居然撒娇撒得那么嗲那么自然了?
千重一倒是很受用,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哦?是吗?”
“当然是啦!”一不做二不休,为了讨相公开心,我豁出去了,趁势搂住他的脖颈,将脸在他胸口蹭了蹭:“当然啦,相公最帅!”
“千老板……”此时君墨师徒二人居然去而复返,听到他不急不缓的声音,我立刻石化了,我去,这种时刻被小宁子撞见就算了,为什么君墨和阿飞也撞见?
不想活了,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我僵硬的扭头,看到君墨笑得意味深长,而阿飞依旧抛来嫌弃的眼神。
“君墨公子还有何事?”
我松开千重一想逃,奈何被千重一死死摁在怀里。
“听说你们也要去参加白露宴,不如一起同行如何?”
“可行。”
随后,马车里多了一个君墨和阿飞,两人都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我,并强忍着笑意。
我尴尬的坐着,脸色涨红一片,只期盼着赶紧到目的地,这对师徒赶紧走。
白露宴在渊都的飞云街举行,刚到街口,这条街是一条死胡同般的街道,很长的一条,尽头被一坐高大的楼房挡住,一排排的商铺连成一体,除了北方的入口,没有其他路可进去。
街道上扯了很多灯笼,五彩斑斓,将街道映得明亮,而各家商铺都在卖力的吆喝着,人群往来间,竟是每一个人都不平凡。
“好热闹啊。”
空气中有食物的甜香气,我不由得双目放光,一扫之前的尴尬,跳下车,就直奔食物去了。
而食物的香气来自于街道中心的流水席长桌,长桌布置得很精致,绿与黄的拼接,犹如置身竹林般让人倍感舒心。
而长桌边围绕的人并不多,人们不过是在逛街的时候时不时拿上一小碟品尝。
“不亏是春风晓,这味道一生尝不到几次啊。”
有人发出感叹。
我从没想过流水席这种席面居然可以开在街边,且这桌摆得也真是够长,竟有一眼望不到头之势。
我大为震惊。
捞上一碟子晶莹剔透还坠着冰块不知何物的吃食,我那夹了一块放在嘴里,冰冰凉凉滑腻脆口,陪着有些冲鼻的酱料,竟是意味的好吃。
“这个好好吃,你快尝尝!”我立即递给千重一一块,而他也很自然的张了嘴,眉头都没皱一下。
“想必这是海蜇皮了。”君墨在一旁看着,竟说出了这道菜的名字。
我不由得好奇:“海蜇是什么?”
阿飞嫌弃的瞥我一眼:“一种生活在海里的动物,晶莹剔透,沉在水里不容易被发现,但是被它的触须碰一下可会让人苦不堪言。”
原来是海里的东西,难怪味道如此特别,渊都离海岸甚远,海中的食物连宫里都未必能吃上几回。
这时谁里又飘来一些红白相间的鱼片,同样洒着有些冲鼻的酱料,我捞了一碟子,夹一块放进口里,同样是滑腻爽口,不过这个口感更像吃三线肉,却没有三线肉那么腻口。
喂了一口千重一,我又捞了好几盘边走边吃着。
边上有很多奇特的商铺,但吃得东西就只有中间这排流水席。
“那里有制伞人!”
小宁子突然惊呼了一声,拉着小北过去了,而我们也跟了过去。
只见一位眉清目秀,不染尘埃的俊美男子站在摊位里,娴熟的穿针引线,把那些繁复的伞骨用五彩斑斓的线固定好。
而摊位上摆着好几把制好却未上色的伞,正好奇那些伞是做什么用的,边上的一个长得可可爱爱的少年扬起笑容招呼到:“几位客观,想自己亲手绘伞吗?”
“原来这些伞是可以自己绘图的呀!”小宁子兴奋得摩拳擦掌。
少年人微笑着点头,递上笔砚:“是的呢,客官试一下吗?”
小宁子接过笔砚,挑了一把伞撑开,三下五除二绘了一支红梅,小北见状也学着他拿过笔,撑开伞有模有样的学着画画,但小宁子画出的是红梅,他画出歪歪扭扭的草,还沾了鸟屎。
我不由得笑起来:“你连子都写不好,还想画画,笑死本大爷了!”
小北眉头一皱,把笔递给我:“有本事,你来!”
这下我尴尬了,所谓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我尴尬的把笔推开:“本盟主不跟你一个小屁孩见识!”
“听闻千老板不止行商有一套手法,就连才学也是博古通今,苏盟主自小跟在他身边,写字作画应该不在话下。”君墨这个外人居然不嫌事大的说起风凉话。
而阿飞也递来“果然不行”的鄙夷眼神,一下挑起了我的斗志:“不就是作画吗?谁不会了!”
于是我剁过小北手中的笔,有模有样的沾了墨,撑开一柄伞,龙飞凤舞的画出了一只……大王八。
少年见状忍不住噗了一声:“客官果然……一副好画。”
君墨一本正经点评:“确实不错,将龟的长寿之征表现的淋漓尽致。”
小北和小宁子早已笑得前仰后合。
我强装正定的把伞收好:“本大爷画的可是一手好寿龟!”
少年见状,立刻给我们把伞用步袋装好:“客官,一共五十两银子,请收好您的伞。”
“三把伞五十两?!”我震惊,这别家的伞都是买十几文一把,他们家的伞三把就要五十两,坑钱也不至于这么坑的吧?
而千重一从口袋里摸出一锭银子给了对方。
小宁子和小北当即开心的跑向了下一家,我还在为这种血亏的买卖不甘心时,被千重一提溜起后劲来到了流水席的第二段。
上头飘下的是烤过淋上酱汁的肉,一碟一块,半个掌心那么大,诱人的香,我顿时就把五十两的事给忘了。
一口咬下,没熟透的牛肉在嘴里爆汁,鲜嫩得让人永生难忘。
我从未吃过这样的烤牛肉,这一下捞了好多盘,差点把人家吃得底朝天,直到少重一继续提溜我的后劲,往前继续走:“少吃一些,前面还有呢。”
我只好恋恋不舍的放下了碟子。
前方的铺子却是一间打铁铺,铺面空旷,唯有炉子里烧着旺火,连站在外头的我们都能感受到一股子暖意,几个光着膀子的男人在忙碌着,黢黑的皮肤上都是汗。
“他们这是作甚?”我好奇的看着他们把烧的滚烫的铁水装到土罐里,然后抽出了一根铁鞭。
人群纷纷让开了一圈,我也被千重一提溜着后领子往后推开了一些,只听那三五个大汉呀了一声,将铁鞭沾了铁水,重重挥打在墙壁上,漫天的火花飞溅开来,如同炸响在空中的烟花。
我惊叹的看着这一幕:“哇!还挺好看!”
“这是火树银花,平日里很难看到的。”君墨又在一旁展示自己的博学。
果然是手艺人。
我由衷得给了赞叹。
但这种壮举终究还是抵不过美食的诱惑,我跑到流水席前,此时的席面流淌下来的是煮食,有三鲜汤,有佛跳墙,甚至还有佛手珠。
我一样拿了一份,吃得没滋滋。
春风晓的手艺,我今天一定要吃个够。
小宁子见我这副八百年没吃过饭的模样不禁摇头:“盟主啊,你这样会让别人以为,家主不给你饭吃。”
我白他一眼:“一边儿去,阿落才不会嫌弃我呢,对吧?”
说完还不望抬起眼冲千重一眨眨眼睛,民以食为天,美食面前一切都是凡夫俗子!
第一百零八章 白露宴
人群往来中,我们继续往前走着,一路吃吃喝喝,一路看各种手艺人表演,直至走到街尽头,看到了忙碌中的小清姑娘,还有那个病弱的清秀男子洪意。
我不由得一惊,走到洪意面前:“呀,你怎么会在这?”
想起当初他帮我挡下一众白夜叉又气愤离去,就没有见过面,好歹我救了他一命,却不曾听到洪拳门上来致谢的,若不是我这人对这些人情世故没太大心力,想来早就记仇把他们记死了。
洪意嘿嘿笑了两下:“哎呀,苏盟主居然来了,还有……”转头看向君墨,一惊,迎了来:“殿……”
一句话没说完,君墨冲他眨了下眼睛,对小清姑娘作了一揖:“小清姑娘,许久不见。”
小清冷哼一声,没有搭理他:“啊颜,去把面和了。”
“哦。”洪意恹恹的跑过去和面了。
我震惊,跟了过去:“好家伙,原来你就是昭颜,我还以为我没救到人呢,害我害……内疚了好几天!”
洪意边往面里参和着水,边叹气:“没办法呀,当时刹天一直在追杀昭颜,我只能谎称自己是洪家的孩子喽。”
我气急,但还是依着碎影少主敏锐的洞察力,觉得这事没有那么简单,但也没有过度去问。
顺了红得通透的果子,想一口咬下去的时候,被小清姑娘一把抢走:“这果子可是有毒的,也不怕吃坏了脑袋。”
我:……
“你们先一边儿去,千秋可没那么快做好。”
正好我也走得累了,对千重一说到:“我累了,我们休息一下吧。”
千重一拉着我到桌边坐下:“也好,喝点茶消食,你吃得太多了。”
我嘿嘿傻笑。
“唉,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当上武林盟主的?一副傻里傻气的模样。”边上传来阿飞质疑的话语声。
“阿飞,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有这么说恩人的吗?”我伸手揪住他的发尾,气得他伸手来打我。
“我不叫阿飞了!我现在叫君斐!”
“那还不是和飞没什么区别!”
“啊!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莽人!”
小屁孩气急了,起身对我拳打脚踢。
一把将扛起来,在空中转了一圈,才放下来,他被我转得一阵晕头转向,彻底老实了。
我耳畔终于消停了下来,抬头去看小宁子和小北,这会儿他们应该过来补刀才对。
可君墨身边没有,千重一身边也没有。
“小宁子和小北呢?”
他们这才发现小宁子和小北居然不见了。
由于赤火和水妖还没有除去,其实这些日子我过得并没有那么安心,时时刻刻都观察着身边人的动向,我并不担心千重一,毕竟他身边时刻有银竹暗中保护,只要他不愿意出现,基本没人能发现他。
小宁子和小北自然成了我首要保护的对象,毕竟他们跟在我身边,陪伴了我这么些日子,已经和家人没什么区别了。
千重一见状,伸手抚慰我:“他们去玩儿了,不用担心。”
我这才放下心来。
“千夫人如此紧张作甚?”君墨好奇的问了一句。
我嘿嘿一笑,没有作答。
没多会儿,桌边围满了人,小宁子和小北也回来了,挨着我们坐下。
而我竟然看到言欢带着个小斯坐在了我们对面,我觉得挺有意思,听闻白露宴可不是一般人能接到邀请的,那他又是因何身份被请来了呢。
席面上又开始流淌下来新的食物,是一些开胃的凉菜,有腌渍萝卜、酱梅菜,还有一些别的我叫不上来名字的东西。
每一样都特别好吃。
而席面上的人都没有动筷,似乎都在等着什么,唯有我吃得嘎嘣响,好在人们都在闲聊着,随说都往我这里看着,可并不影响我吃东西。
千重一给我递上一杯热茶:“你还能吃吗?”
我停下筷子,接过差,得意洋洋:“那肯定。”
“猪变的吧?”君斐在一旁鄙夷,小北立刻附和:“肯定是!”
呵,这仇我记下了,人多势众,先不跟你们一般计较。
这时人群中一阵惊呼,我立即抬头去看,只见洪意将面和成了一条缎带,在掌间飞舞着。
而我敏锐的耳朵却听到有人在咳嗽,我寻声望去,只见君墨用帕子捂嘴咳嗽,而他边上坐着小宁子和小北,两人挺直腰板时刚好把他挡了起来,洪意和小清姑娘都看不到他。
他咳了一会儿,那帕子隐约有了血色,空气中的血腥味被食物的香气掩盖着,却还是被我的鼻子捕捉到了。
而他似乎不想被人发现,在收帕子的时候我把视线移开,落在昭颜与小清身上。
我猜不透三人的关系,但这其中肯定不简单,而君墨似乎病了,病得很严重的样子。
回想起初见他时,就觉得他皮肤白得过分,还穿一身墨色的衣,与肤色形成鲜明对比。
其实我一直都对他存在莫大的好奇,奈何这阵子发生太多事都没机会好好去打听打听他,如今看他这副模样,不禁又升起了好奇心。
君墨已经收拾好他的狼狈,端庄坐好,也抬头去看小清和昭颜。
只见那面和成薄薄一片,在被切成大小一致的面片,而小清姑娘刀功卓绝,切菜的动作让人眼花缭乱,随即那些面片在昭颜手中飞舞。
一时间竟让人沉浸在看一场华丽的雪中起舞的画面中,直到一面片将所有菜都包起来,放进了蒸笼里,上锅蒸上,众人才回过神来。
又等了片刻之后,蒸笼一屉一屉的放入流水席中,慢慢漂向来客,人们看它一直流到末尾的桌,这才伸手去抬蒸笼。
小蒸笼盖着盖子,不像其他的菜肴直面众人。
“各位,这千秋一份一份,不可多拿哦。”
众人似乎都知道这个规矩,唯独我不知道,而我刚好准备拿第二笼,小清姑娘似乎说的就是我,我只好尴尬的收回了手。
我打开小蒸笼,顿时只感金光四溢,晃得我睁不开眼,终于看清里头的东西,竟是一只包子。
这千秋居然是一个包子??
我震惊,但看这包子却又与其他的包子不同。
它皮薄略而晶透,内力暗黑的料衬托下,仿佛一座被血覆盖的山般。
我疑惑的拿起晶莹剔透的包子咬了一口,汤汁四溢中竟有种傲雪凌霜的感觉,再嚼两口,又有秋风萧瑟而果香满满,再接着是酷暑炎夏,最后是绿柳拂酥的春日气息。
一口下去好像领略了四季,又回忆了往昔,让人心中倍感温暖时又充满遗憾。
原来这就是千秋。
餐桌上有人哭有人笑,却是对这道菜大为赞赏。
宴席在一众人悲喜感叹中画上句号,我们离去时,君墨和君斐已经不知去向了,小宁子和小北在马车上睡着了。
我拉着千重一的手,许久都没能回过神,心里好像空缺了什么,又好像被人填得满满当当。
“在想什么呢?”见我一直发愣,千重一小声问。
我回过神来,冲他一笑,正要说什么,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敢问可是苏盟主的马车?”
难得有人找我是以苏盟主的身份,小宁子睡着,赶车的人就成了剑雨,他嚣张的对来人说到:“苏盟主什么的我们可不认识!”
气得我掀开帘子走了出去:“谁不认识本盟主啊!”
剑雨丝毫不紧张,淡笑:“哟,夫人原来是武林盟主啊!”
顿时就被他给气炸了,却又没话反驳他,面向找我的人,居然是言欢。
“言公子找本盟主有何事呀?”
言欢站在马车前,手里提着一盏灯笼礼貌的笑到:“听闻蔡夫人一直在帮苏盟主找亲生父亲,林嫣姑娘不想蔡夫人如此劳累,因此托在下帮忙,在下查了几日,还真有些眉目,因此想告知一下苏盟主,不知盟主可否一听?”
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这家伙和林嫣走得如此近,想来和她的关系已经比蔡嬷嬷看到的还深。
可我面对这个得体有礼,好得无法挑剔的人总是没有好感。
“哦?是吗?”我可不信。
他继续笑,一脸坦然。
“若是苏盟主不信的话,可以找林姑娘对峙。”
不过这人来头有些蹊跷,我原本想着井水不犯河水,但他偏偏要找上门来,那我到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天色已晚,言公子若是不忙的话,抽个时间给我递上拜贴,我再来听也不迟。”
说完我回了车厢内,临走时还不忘给了剑雨一拳,我有千重一撑腰,他不能奈我何,只能恨得牙痒痒。
“这个言欢,我觉得有问题。”
回到千重一身旁我说到,
千重一点点头:“之前都没有听说过他,是近些日子突然在渊都一举成名的,紧接着清风阁就出现了。”
“会不会是赤火在暗中帮助他们,就为了对付我们两?”我问。
千重一沉思了一会儿:“应该不可能,毕竟言欢是在你去刹天之前就出名了,你去刹天的时候清风阁也出现了,若是为了对付我们两,大可不必如此,而且我也吩咐人去查过了,如今赤火和水妖不在渊都,虽然具体位置不清楚。”
第一百零九章 有你在啊
隔天,一张拜贴在我将醒未醒的时候递进了我的小院,因着这几日被千重一折腾得够呛,我死皮赖脸不让他去忙他的事,陪着我一起睡懒觉。
由于我没清醒,只听到小宁子在门外提了一句,我转身摸了把千重一,发现他还在,满意的往他怀里拱了拱。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该起床了。”
十多年来他为了整个家主,每日天微亮时起,从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因此看到日光映亮整个房间还要陪着我睡觉,实在有些不习惯,感觉身子骨都要睡散架了。
听到他酥酥麻麻的嗓音我已经清醒了一半,依旧赖着不肯起床。
“不要,再睡会儿。”我撒娇。
反正这种事一而再再而三,我已经不感到尴尬了,反而很得心应手。
“可是天都亮了。”
千重一哄着。
我又往他身上拱了拱。
他总是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味道,总之让人很着迷。
“啪!”
突然一阵开门声吓得我一个激灵,正疑惑的时候谢楠开心的跑了进来:“师傅!舅舅!我来看你们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谢楠已经到了床边,见我们还躺在床上,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而后被紧随而来的太子渊堇蒙住了眼睛:“少儿不宜的东西,别看。”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刚适应了撒娇的尴尬,又碰上谢楠这么一出,无言的爬起来,小宁子捧了洗漱用品慌忙走进来,见到太子和谢楠,先行跟他们问安:“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
渊堇眼喊笑意,拉着谢楠先出去了。
我用眼神刀着小宁子:“太子来了你为什么不禀报?”
小宁子欲哭无泪:“我也不知道啊,刚刚准备了洗漱的东西,就看到一大堆人站在前厅里,还不等我反应,太子妃就匆匆跑过来了。”
千重一黑着一张脸,显然是谢楠把他气到了,洗漱完大踏步走了出去,我也跟了出去。
来到前厅,太子渊堇和谢楠正坐着喝茶,林叔把二人伺候得妥妥帖帖,而他们身后一众太监宫女侍卫并排而立,夸张得我这小院子都挤不下了。
“身为太子妃,还这么没规矩,去抄四书,我明日来查。”刚一坐下,千重一就罚了谢楠,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渊堇。
还不等谢楠说话,边上的太监起先开了口:“放肆,太子妃岂是你想罚就能罚的?”
千重一递过去一抹杀人的眼神,吓得那位公公一愣,硬着头皮撑自己场子。
渊堇见状,笑得合不拢嘴,是半分都没帮谢楠,也没帮公公,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倒是谢楠哭着一张脸:“舅舅……我知道错了……”
“太子殿下可要做好监工,否则连你也一起罚。”
哪怕是我坐在他身边,也感受到强烈的压迫感,千重一生起气来是真的可怕,连渊堇都被吓了一跳,毕竟无论再怎么尊贵,千重一到底是谢楠的长辈,不过这么发脾气不顾皇室威严我多少还是有些担忧的。
“好的舅舅,我一定做到。”没想到渊堇却是十分配合的应了下来。
但明显千重一还没有消气,冷声问:“你们回完门了?”
太监见自己被晾在一边,插不上话,黑着一张脸四处打量着,却没有再出声。
“是呀,刚回到渊都就过来看你们了,听说你们去参加白露宴了,怎么样好玩吗?我们没能去,实在可惜得紧……”谢楠一扫被罚的不快乐,开心的接过话头。
然而千重一不买他的账:“林叔,把太子妃带下去抄书。”
林叔便上前来把谢楠带了下去,老太监见状气得也跟了去:“你们怎么能如此对待太子妃?太不像话了!”
渊堇乐呵呵的看着一群人追着谢楠走远了,这才浅笑着叹气:“这孩子,果然只有你能拿得住,光是回门路上就闹了许久的脾气。”
“都是太子殿下太惯着他了。”千重一冷声回到。
渊堇耸肩,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眼:“没办法,谁让咱们都是宠妻狂魔呢。”
这话让千重一缓和了神色,脸嘴角都染了笑意。
宠妻狂魔吗?我瞟了一眼千重一,好吧,我承认,他确实很宠我。
“回门好玩吗?”我问。
不问还好,一问渊堇又是锤头又是叹气:“本来这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奈何楠楠半路耍赖了两三次,回去得晚了些,加上舅舅不在,娘亲可把我训斥了好一顿。”
说来也是,我们属于谢楠的娘家人,却没有在回门宴上露面,千重雪不说教他两句才怪了。
没有丈夫,也没有闺中密友,儿子三天两头不着家,说起来总会感觉孤寂的。
又听渊堇唠唠叨叨了许久,一家人在小院中吃完饭,总算送走了渊堇一群人,而谢楠被罚抄了书确实老实了许多。
……
“盟主,言欢公子又递了帖子过来。”
隔天,许久没有练武的我,在院子里陪着小北练基本功,小宁子拿着一张帖子走了过来。
听到是言欢,我眉头都不皱一下,拍了拍小北松懈的马步,被小北鄙夷了一眼。
我冲他一抬眉,笑得没心没肺:“是你自己要拜我为师的,想学功夫,就得听我的。”
“别管他,不想搭理。”
回头冲小宁子答了一句,我就继续陪着小北扎马步。
直至日暮十分,小北累瘫倒在地上,满头的汗珠,秋日不算太毒辣的太阳将他露在外面的肌肤晒得通红蜕皮。
小宁子又走了过来:“盟主,言欢公子亲自登门拜访了。”
他可真会挑时候,厨房已经在备饭了,直登千重一回来就吃饭。
“我收拾一下就来。”
我回房简单洗漱完,换了身衣服来到前厅,就看到言欢好整以暇的坐在桌边喝茶,挺直着脊背,举止优雅大方。
穿一身白衣的样子,温润如玉,看着让人十分舒心。
我走到主坐上坐下,他从容起身揖了一礼:“苏盟主。”
我不客气的翘着二郎腿,问他:“找本盟主有什么事?”
“在下是为苏盟主亲生父亲而来。”
“你为何对这件事这么上心?”
我再次皱眉。
对于我爹的事我一直都是随缘而处的,我不想刻意去寻他,有他的消息就听一下,没有就罢,若是有幸得以遇他,那边皆大欢喜,若是遇不到他,我自是安生过我的日子。
但总有人自以为是。
“因为我想请苏盟主帮我一个忙。”
言欢从容的坐着,眼里有一丝慌乱和谦卑,但依旧挺直脊背让自己不那么狼狈。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那你倒是说说看,想让我帮你什么忙?”
我打量着这个看起来异常清高的公子哥儿,听闻他父亲官不大,并且唯唯诺诺总被别的官员排挤,找我帮忙,不会是要借着我攀上太子爷吧?
“在下想掰苏盟主为师。”
结果一句话,把我惊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
此时小北正好过来给他换茶,听到他这么说,眼神幽怨的看着我,好像在宣告我只能有他这么一个徒弟。
可他还有一个师兄谢楠啊,怎么不见他如此排斥谢楠?
只听言欢接着道:“在下虽有满腹诗书,却是手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有幸得以在渊都见到苏盟主,还往苏盟主收在下为徒。”
说着竟在地上跪了下来。
我看着这个把自身傲骨踩进尘埃里的人,顿时有些心软,就要一楼应承下来了。
而恰巧千重一回来,他大踏步走到我身边,低头看向地上跪着的言欢:“我家阿尘只有两位弟子,不会再有第三位,再说言公子不是有一本《流霜飞月》吗?何必如此作践自己?”
言欢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显然是知道那本武功秘籍究竟是什么玩意儿了,所以才会委曲求全拜在我名下?
只不过我很疑惑,满渊都大小武馆多得是,他想学武,自去学习便是,为何非要找上我呢?
“言公子请回吧,至于我家阿尘的亲爹,我有的是办法帮他查到。”
千重一下了逐客令。
言欢吃了闭门羹,起身走了出去。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看向千重一,他拖着一身的疲惫,却在看到我时眼神格外的温柔:“那是因为他的娘亲被他父亲的同僚看上,并将其凌辱后逼死,他父亲太窝囊,亲眼看见自己的妻子被凌辱而无所作为,他气不过,想习武,杀了那个人。”
“可是他不是渊都十大才子之一吗?考取功名一步一步往上爬,总有机会找到那个人的马脚的吧?习武靠得是天赋,他这个年纪才来习武,能有什么成就?再说了,我的功夫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还不是一拳一脚练出来的呢。”
“他想得太多了,走吧,我饿了,咱们去吃饭。”说完,他牵着我往小厅走去。
“还有,我去查了一下你母亲,可是时间过去得太久了,找起那些人不太容易,估计言欢知道的也并不多。”
他同我说到。
我笑了笑,摇头到:“无所谓的,对于他,能不能找到我并不在意,毕竟如今,有你在我身边啊。”
第一百一十章 噩梦
“救……救命……”
深夜的巷子口,浓烈的血腥味在落霜的深秋中刺激着人的鼻官。
张旭瘫倒在地上,深深的恐惧让他无力再去逃跑,只能眼睁睁望着面前的人握一把湛蓝的长刀,长刀上正往下滴着鲜血。
虽然这巷子没有任何光线,可太静了,静得听不到任何声音,唯有那滴落的雪珠砸在冰冷地面响在寂静的夜色。
张旭想往后挪一挪,可怎么也挪不动,直到那柄长刀直直刺穿他的胸膛。
……
从噩梦中惊醒时,还在是深夜,我满头大汗的睁着眼睛直视着幽深的夜色。
千重一睡觉并不是很沉,察觉到我的动作,便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问了我一句:“怎么了?”
我不想汗珠弄脏他的衣裳,在他碰到我的时候我起身下床:“我有些渴了,你先睡。”
他没有拦我,我批了件披风走到外间,让守夜的下人点了一盏小灯,并端热水来给我擦身上的汗。
坐在桌边喝茶的时候,我不由想到那场噩梦。
我似乎走在一条望不尽头的胡同里,手里握着丢失的重言,一步一步踩着夜色的霜意,将那条巷子用血腥气填得满满当当。
最后还有一个人吓得瘫倒在地上,不断乞求着我,可我还是对他下了杀手。
那样真实的梦境,我甚至觉得那些血液正滚烫的流过我的掌心。
不一会儿下人端来热水,我不喜欢别人提我擦,将下人遣开,独自在擦拭着身子。
突然,一直手接过了我手中的帕子,千重一的声音响在了我身后:“怎么?睡不着?”
我松开手,任由他把抹布贴在我肌肤上。
“我做了一个梦,有点吓人……”
我将我的梦境讲给了听,等我说完,身子也擦完了,他把我抱在怀里:“有我在,安心睡吧。”
他总是拥有这样的魔力,让人心安,我躺在他怀里,安然睡去。
…
“听说了吗,清风阁的新弟子也不死你”
“好像是叫张旭吧?”
“对对对!就是他,听说她母亲为了能让他有自保能力,特地把他送进了清风阁,然而好端端的人就这么死了。”
我们打算在渊都多呆些日子,因此自渊堇和谢楠回宫后,千重一便带着我四处游玩,领略渊都的风情。
钰翎街银杏真树正是落叶的时候,金灿灿的叶片像一柄柄敞开的小折扇,随风落下,纷纷扬扬,甚是好看,奈何今日下了一场薄雪,天气极愣,我被冻得畏畏缩缩,一路的景致到没心情看了。
我拉着千重一进了路边一家狭小却人满为患的食肆,找到空位坐下来。
“几位客官吃羊肉还是驴肉?”店里虽忙,小儿还是抽空过来擦桌添茶,顺便把桌上炉子点着。
原是一家烤肉的食肆,正好,边吃边烤火,我点了羊排肉,好整以暇的喝着茶烤着火。
边上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们喝得很尽兴,大着舌头聊城里近日发生的事情。
他们说到空明街的乌子巷出了一场命案,死了一个秀才名叫张旭,因生得文弱而被送进清风阁,奈何才进去的第三天就人发现惨死在乌子巷里。
我的手一顿,有些狐疑起来,这和我梦中的场景有些相似。
“怎么挑这种小地方吃饭?”千重一问。
我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的不适,笑到:“吃东西,当然店铺越小越好,铺子钱省下来,用心做吃的。”
“哦?”千重一将信将疑。
等了许久后,店小二端着蘸料和羊排肉过来了,我又跟他点了羊肚薄荷汤后,在炉子上涂了油开始烤肉。
羊排都是腌渍入味的了,直接上火烤,小宁子控制着火候,小北在一旁打下手,两人配合得很默契。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他们两个了,这种烤肉会冒很多的烟,头正好我们坐的位置敞亮通风,烟子很快被风吹散。
隔壁桌兴致勃勃的继续聊家常,从起初张旭的死,聊到了张旭的背景,我侧耳听着。
据说这个张旭长得不咋滴,文采在人才辈出的渊都都拉不上台面,可他母亲却是个刁钻刻薄的女人,刚考上秀才的张旭就被她满大街的炫耀,连张旭的老相好都被她硬生生拆散了,并说他们家张旭哪怕是公主都配得上,一个乡下来的丫头还想沾光。
因此张旭及冠后仍旧没有娶亲,谁见了他们母子俩都头痛,有一次张旭母亲太过蛮横霸道,这才使得张旭被人打了一顿,张旭母亲为了不让儿子日后受委屈,不情不愿把人送进了清风阁。
话题到了这里,又转向聊清风阁的姑娘们,言辞污秽难听,我这个情场老手都没有他们会整活。
肉烤好了,小宁子把肉夹到了我碗里,我开心的拿过羊排,吹了两口气就啃了起来。
反而给千重一,用剪刀把肉一块一块剪好,才递给他。
我看着他们如此优雅的吃法,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南蛮来的饿死鬼。
而身后的那桌醉醺醺的男人聊起女人来异常兴奋,声音逐渐大起来。
连我这个外人都听不下去了,而这就算了,话题突然一转,竟说起了我来。
“你们可曾听说过当今武林盟主的事?”
“他怎么了?快说来听听。”
“据说这位武林盟主长得俊俏非凡,许多姑娘都寻思嫁给他,可牟足劲了,可惜这个武林盟主那个不行……”
“哪个?”
“那个啊!”
“哦……哈哈哈哈……”
这话听得我一阵火气上来,转身要认真打量起那几个人。
而他们依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所以啊,他被渊都第一富商强娶后,竟是一点都没反应,而据说这个千重一不仅长得奇丑无比,还有些奇怪的癖好,比如……喜欢那个……”
“哈哈哈哈……”
是可忍孰不可忍,说老子老子忍不了,说老子的男人,老子更加忍不了了。
而千重一却是拉住我,让我吃完饭,我觉得奇怪,可看到他就快结冰的眼神就明白这些人日后都不好过喽。
吃完饭回了家,我竟觉得有些累了,天刚刚黑就躺下睡觉。
我原本以为张旭的死,与我的梦境只是巧合,可今天夜里,我又做梦了。
梦见了一间宅子里,烛火昏黄,一个男人惊恐的盯着我,这次他没有像张旭那样毫无力气,而是在见到我手中的刀时,惊慌的跑走。
可我只是轻轻一跃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刀砍下他的手,鲜血喷洒出来,强烈的疼痛让他脸色苍白,然而求生的欲望十分强烈,他继续逃着。
我继续追着,每抓到他一次我就捅他一刀,直至他血液流干,无力躺倒在地上。
我看着鲜红血液在地上流淌,贪婪的嗅着血腥气,竟觉得十分满足与快乐。
我立即惊醒,发现自己躺在小院里,身边依旧有钱重一。
惊恐的梦境让我觉得浑身无力,我躺在床上仍觉得疲惫。
天亮后,我想打探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而从外头回来的小宁子则告诉了我答案。
“盟主盟主!”
我压住心中的慌乱问他:“什么事?”
小宁子面色凝重的对我说到:“我刚刚去集里买菜的时候,听说西街的李家儿子被人砍掉了手脚,活生生血流而死。”
我手一抖,没有握稳茶杯,啪的一下碎在了地上。
小宁子奇怪的看着我:“盟主,你这是怎么了?”
我惊得脸色苍白,却还是摇摇头,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没事,你先去忙吧,今日我有些不舒服,就不出去了。”
说完我回了房,仔细寻思着自己最近有哪里不对。
毕竟我身上的毒解了,可我嗅到血腥味就有杀人冲动的性子没有医治好。
而刹天的毒千奇百怪,我什么时候失控都不知道。
然而最近我都和千重一在一起,不至于我出了什么状况都少重一不会发现不了。
想了想只觉得自己在吓自己,也许梦境只是巧合。
思忖了一翻,我没有把今日梦境的事告诉千重一,上床躺下了。
今天的千重一有事出去了下,我知道他是去收拾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了。
他回来时正好赶上晚饭时间,我觉得自己浑身不适,没什么力气,也没有胃口吃饭,随便扒拉了几口饭就回房睡觉了。
千重一觉得我这副模样很奇怪,特意给我请了大夫,大夫诊完脉,有些意味深长的对千重一说到:“千夫人这模样是纵欲过度呀,亏虚了,千家主日后还是注意一点。”
我和千重一顿时都红了脸,他轻咳一声:“我知道了。”
送走了大夫,千重一摸摸我的脑袋:“好了,那就放过你几天,好好养身体。”
我无语望天,侧身闭眼睡觉不搭理他。
而他也说到做到,没再折腾我。
时间还早,他没有睡意,拿了几本书看了,陪在我身边。
我刚闭上眼,困意就上来了,没多会儿就睡了过去。
没多会儿,我又做梦了,这次是在人群往来的街边,明晃晃的灯光下,我的重言滴着血迹。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中蛊
是那条种满银杏树的钰翎街,只不过今日的银杏掉光了树叶,只有零星几片挂在枯槁的枝头,可并不影响人群往来。
原本是平静而热闹的街道,可突然有人一身是血的冲过来,冲散了人群,而他身后不紧不慢跟着一个人。
那人手里握一把湛蓝的刀,刀尖有鲜血在往下滴着。
人群被吓得四处逃窜,也有人提着胆子围在路边,看执刀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他不紧不慢的走着,一身洁白的衣溅了星星点点的血迹,似极了盛开的妖异红梅,更似染红的飞雪。
他一步一步走着,昏黄的烛灯将他俊朗邪魅的脸映得明明灭灭,浑身的戾气叫人不敢靠近。
“救命!”
“快救救我!”
奔跑的人穿一身浅灰的衣,跌跌撞撞拉住路边的人,想请求那人救救自己,可那人看到他染血的指尖和脸,惊恐的推开他,慌乱的跑走了。
眼见四周无人肯靠近他,他跑得已经没多少力气了,飘雪天路面湿滑,他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身上的血再次汩汩流淌出来。
而抬刀的人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
我从噩梦中惊醒,却顿觉头晕目眩,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仿佛置身在虚空中。
“重一……”
下意识伸手摸向身边的人,却摸到了一些湿热的东西,我惊恐的看着双手,那些潮湿滚烫的东西红得十分刺眼。
我慌忙在身上擦了擦手,可怎么也擦那不掉那些湿热的东西。
“阿尘……”
千重一的声音响在我耳侧,我却不敢看他,慌忙用被子捂住自己。
“你别看我!我身上都是血!”
千重没有掀开被子,而是隔着被子把我圈在怀中:“阿轻,你先出来,让我看看。”
“不行的,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全身都是血,我会失控,会伤害你的,你开走。”
鲜血的刺激下,我内心涌起杀人的冲动,被子隔绝他的温度,却让我感受到他的力度,让我安心了些许。
“你不会有事的,阿轻,有我在呢。”
在他温声劝导下,他慢慢恢复了理智,千重一捧住我的脸,温柔笑道:“我说怎么了,你不就是出了点汗吗?没事的。”
我再抬手看了看,果然上头沾染着的不过是我出的汗,我虚脱的倒在他怀里,浑身的力气仿佛都透支干净了。
千重一抚摸着我的脑袋,陷入了沉思。
而我感觉太累了,一夜的噩梦让我精神与身体都陷入了困境,渐渐又睡了过去。
……
“怎么样了大夫?”
房间内,千重一看着从宫中请来的御医程舟。
程舟拂了拂下巴上的胡须,凝眉思索了下,斟酌了好一下才开口道:“千家主,您夫人好似被人下了南疆的蛊毒。”
“南疆的蛊毒?”千重一听到这个回答,有些迟疑。
渊朝建立后,南疆各大蛮国都被渊帝覆灭,蛊毒之术更被灭了七七八八,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又是什么样的人,能有如此手段用上蛊毒之术陷害了苏言尘?
“程太医您确定吗?”千重一慎重的问了一遍。
程舟点点头:“只是老夫所见蛊毒不多,猜不出这是什么蛊毒,老夫只能用以往的方式治疗,结果如何,老夫也没有太大的把我。”
千重一却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即是蛊毒的话,我到有些土法子,就不牢程太医担心,就是麻烦程太医您仔细说说,他现下的身体如何了?”
程太医捋着胡子说到:“尊夫人如今的状况,噩梦不断,心里压力过大,导致他气虚体乏,气血亏损,五脏在不断耗损,这样下去,情况十分不妙啊。”
千重一若有所思:“那,他的功夫会受到影响吗?”
程舟表情凝重了起来:“我刚才替尊夫人把脉时感觉到他脉搏十分紊乱,体内的真气似乎在与什么东西撕搏,若是他的真气败了,那功夫必然就废了。”
“我知道了。”
“有劳程太医。”
把程太医送走,千重一独自坐在房间里看着床上的人,不知在想着什么。
直到小北走了进来,给他递上一杯茶,这才开口到:“小宁子,你跟着剑雨回一趟武陵去。”
“家主……”
……
近日,我又被千重一带着四处游玩,已是入冬时分,渊都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机言塔脚据千重一所说,信徒极多,因此热闹非凡,奈何自钰翎街杀人事件发生后,闹得人心惶惶,因此往日热闹的机言塔空旷得有些冷寂,除了几个信仰颇深的信徒还来参拜外,见不到什么人。
到显得覆雪的机言塔有股子寂静美感,到让我刚加舒心了。
千重一不知从哪儿弄了个烤红薯,我握到手里的时候还格外滚烫,我在手中颠来丢去弄了好久才冷了些。
我掰开红薯扭头埋怨他:“你可是要将我烫死?好找别人去?”
千重一宠溺的摸摸我脑袋,嘴角有浅浅的笑意:“看你这模样,我觉得好可爱。”
说完低头在我猝不及防间落了一吻在我脸间,我顿时羞红了脸,噘嘴嗔怒。
“你讨厌!”
此时迎面走来一个女子,一身湛蓝的衣,绣着精致的花纹,一领狐裘毛茸茸围在脖颈间,加上她浓密又成熟的发髻,使得她脸颊小的同意,违和感满满。
正是清风阁的那位阁主,杏儿姑娘。
她身后跟着一大群侍女仆从,排场都要赶太子渊堇了。
迎面捧着,道路又窄小,双方都停了下来,我好奇的打量他。
今日只有我和千重一出门,他最得力的助手林叔和我的小徒弟,随从小宁子都没来,只有我们两个,在他们庞大的队伍中,活像两个过路人。
奈何千重一气场实在太庞大,他往路中间一立,就让人觉得异常高大。
雪花纷纷扬扬,在杏儿姑娘的伞面上积了薄薄一层。
她淡淡开口:“这不是千家主吗?是来机言塔祈福吗?”
我吧唧吧唧啃着红薯,看到她身边为她撑伞的姑娘有些眼熟,正双眼放光的看着我。
我觉得奇怪,便直盯着她看,想知道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在见到我的时候如此兴奋。
“清风阁主原来是机言塔的信徒啊?我只不过是带我家夫人过来转转,毕竟难得机言塔如此安静。”千重一一反往常多起话来了。
平日里他可是连多余的一个字都不愿意说的,除非是和同我说话。
我心中来气,嗔怪到:“今儿居然同别人多说了三句话。”
千重一笑了笑,伸手揉我的脑袋:“待会儿有的时间去和你说。”
清风阁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眼神在隐忍着什么:“千家主可是真是个疼老婆的好男子。”
“麻烦清风阁主让让路。”千重一感受到我的不快,终于不再和她废话,牵着我直直往前走,杏儿姑娘不想让路,就拉着我挨着栏杆走了过去。
“苏盟主近来可好?”
突然她对我说到。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觉得那人是个白痴吧?我不好我能吃得下东西?又能来这里散步?
而她的眼神冰冷,好似要将我活剥生吞。
“我好不好关姑娘什么事?”于是我白她一眼,把最后一口烤红薯咬进嘴里。
随后我们渐行渐远,也就不清楚她接下来的反应了。
到了极言塔顶,便可看见半个渊都,天空灰蒙蒙的,但白雪纷纷,银装素裹中,渊都显得分外妖娆。
还好塔顶僧人在,他给我们煨了一壶好茶,我们便坐在栏杆边看外头的雪景。
“深院卷帘看,应怜江上寒。”
千重一淡淡吟了一句诗,因是应此情此景,我在心里头称赞,算是对这句诗的认可了。
不过我随虽不太懂诗,可也听得出此诗充满了悲情,不明白他为何同我在一起,还如此悲情。
为我们沏茶的老僧含笑到:“刚才有位姑娘和公子吟了相同的诗呢。”
“是吗?”千重一淡淡回应着,眼神看不出什么情绪,唯有星辰大海,闪闪亮亮。
天气冷得紧,我们没呆多会儿就离开了机言塔。
刚下楼,就看到一个小姑娘在雪地里蹦蹦跳跳,边上的小姑娘撑着扇不情不愿的看着她不断在雪地里踩出胶印,又踩着脚印回来。
待我们走近了,姑娘没有踩稳,直直撞到我身上,我到没什么事,小姑娘自己撞到在地,摔了个脚朝天。
“哎呀!”
“噗哈哈……”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姑娘尴尬的从地上爬起,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撑伞的姑娘无奈走过来,把伞遮在她头顶:“见过千家主,见过苏盟主。”
“大雪天的,怎么不回去?”我问。
“在下秋燕,这是我的朋友小未,我们奉命在此,等候二位。”
特地等我们?
我正奇怪呢,千重一先开口问到:“等我们?”
秋燕成熟稳重的点点头,:“是的,我们阁主邀请二位参加迎雪宴。”
“我若是不去呢?”千重一冷声到。
正把帖子递出来的秋燕有些懵了,迟疑了片刻,她抬头望了一眼千重一的表情,顿时扑通一下跪了下来:“你们若是不去,我就不起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迎雪宴与鸿门宴
虽说渊都的雪没有那么雄厚,只在地面和屋顶结上薄薄一层,可终归还是冷得够呛,一个小女娃子就这么跪在雪地里,哪里受得了,我忙将人扶起来。
“姑娘何必如此。”
小未也跑过来,啪一下也跟着跪下:“苏盟主,这是我们阁主叮嘱过我们一定要把二位请过去的,你们就去吧,求求啦。”
我看着小未圆圆的脸睁一双水光潋滟,月牙般的眸子看着我,让我一时说不出拒绝的话:“那好吧。”
千重一看我一眼,我有些尴尬的笑起来:“没办法呀,她们两个看起来好可怜。”
小未已经开心的把秋燕拽起来,拍干净身上的雪渍,带头往前跑着。
“那我们快走吧,我来带……哎哟!”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又啪一下摔在了草地上,秋燕见状无奈扶额,叹气:“你小心一点!”
小未爬起来,再次把身上的雪排干净,乐呵呵笑着:“哎呀,又不小心摔了。”
我觉得这姑娘可爱得紧,嘴角抑制不住泛起笑意。
秋燕到不那么着急,撑着伞与我们一路走到马车边,上了车后,小未也不闲着,这里摸摸,那里瞧瞧,一双眼亮亮的,仿佛在看什么稀奇的东西。
“哇!这个镶的是真金吗?”突然摸到椅子靠垫上的金色小饰品,不由得惊叹起来。
我噗嗤一笑,点了点头:“是的哦。”
小未的眼睛又亮了起来,这次没再看马车里的配饰,而是火热的盯着我们看。
这热切的眼神,仿佛我脸上长了枝丫开了花,吓得我摸了摸脸:“干嘛这样看着我?”
小未确实睁大着眼睛直摇头,也不说是什么原因,反正就是要这么看着你。
秋燕无奈叹气:“她这是……看到你们那么亲密,所以就比较兴奋。”
我脸颊顿时有些热,毕竟此时的我正被千重一牵着手,十指相扣,在两个女孩子面前着时有些过了。
我忙将手从千重一手里抽开,马车却在这时颠簸了下,我立即往他怀里摔了过去,并不小心扯开了他的领子,而脸颊好死不死的贴在了他露出来的锁骨上。
小未突然大吸一口,鼻冒两骨血,鼻眼昏厥了过去:“实在是太……好嗑了……”
我听不懂她这话什么意思,可这暧昧的事情被小姑娘撞见实在尴尬,我忙挣脱千重一的怀抱,端正坐好。
“小未姑娘怎么突然晕倒了?”
秋燕无语扶额:“她就是……太兴奋,所以晕倒了。”
我汗颜。
而在此时,马车外传来说话声:“家主,夫人,我们已经到了。”
“千家主,苏盟主,我就先带小未下去了,会有别人带你们去前厅。”
秋燕毫无压力的把小未抱起来,下了马车,随后便有人等在车旁,帮我们掀着帘子。
这清风阁,居然蛮懂道理的,但又是为何为了邀请我们来参加宴会都要下跪呢?
秋燕和小未姑娘仿佛对清风阁主充满忌惮,可明明我看到他们站在杏儿姑娘身边时,是那样的从容淡定。
这什么迎雪宴,更是诡谲不堪,其中到底有什么东西呢?
我从容的下了车,千重一则在追上,拉住我的手,蹙眉轻怪我:“怎么也不等我?”
我白他一眼,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粘人了?
已经不见小未和秋燕姑娘,迎接我们的,是一个穿一身翠色夹袄的双髻小姑娘,比起小未两人年纪更小一些,十四五岁的模样。
小姑娘恭恭敬敬的带着我们一路左拐右拐,走进一间厢房中。
“宴会还未开始,二位爷请稍等片刻。”
我满脸疑惑,可也不好说些什么。
千重一到是从容得紧,拉着我到桌边坐下。
姑娘走到门口,同另一位小姑娘说着什么,门口的小姑娘便离开了,不一会儿,那姑娘折回屋中,手中多了一只小炉和一罐封得严严实实的茶叶。
她把小炉放到桌上点燃,用一只紫砂壶装了水烧在上头,随后开始打开那罐子茶叶。
“这不会是云雾深吧?”
我看了一眼,不禁惊呼起那茶叶。
姑娘甜甜一笑:“公子好眼力,正是云雾深呢。”
说完拆开了茶叶,舀了一些放到茶蛊里去,等了片刻,水开后把导入茶蛊中,涮掉第一道水,这才重新泡了一蛊,倒给了我们。
茶香顿时在屋子中漂开,浅尝一口,苦而回甘的茶一路暖进了心胃。
“好茶。”千重一淡淡称赞了一句。
可我对这茶似乎不怎么耐受,没喝多久,特别想上茅房,只能让小姑娘带我去了。
一路七拐八拐,总算到了茅房。
等我出来时,天色暗了几分,清风阁里的灯笼亮了起来,本该等在外头的姑娘不知去向,道路上覆着爆雪,空寂一片。
“姑娘?”
我喊了一句,然而并没有人应答我。
我现在路中央,不知如何是好。
这路延伸向一条红柱围栏的回廊里,而回廊有左有右,我早已不记得我们是从左边过来还是右边过来的。
头疼的在岔路口踌躇了片刻,我往左边走了过去,曲折的回廊,亮着悠悠的灯笼,映得雪花十分惨白。
不知我左拐右拐走了多久,空气中突然飘来一阵血腥味,而我在雪地中看到了一把染血的湛蓝长刀。
我怀揣着好奇的心,走到雪地里,把长刀捡了起来。
仔细看了,居然是我丢掉的重言,那么大的一条暗河,居然没有把它埋没进大漠的淤泥中,反而完好无缺的出现在清风阁里?
“啊!”
我正奇怪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尖叫,一盏灯笼摔落进雪地里,烛火瞬间点燃了纸面,踹出更高的火焰来,同时照亮了雪地里一只染血的手臂。
火焰很快被雪花浇灭,黑暗笼罩过来。
是的,由于我在宅子里迷路了,此时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而清风阁在这处的灯笼是如此灰暗,以至于我现在才看到面前有具尸体。
“姑娘……”
那小姑娘显然是被吓坏了,坐在地上惨白着一张脸。
我朝他走过去,想解释人不是我杀的,可手中的刀上都是暗红的血渍。
“不要……杀我!”
姑娘靠着墙壁,拼命的摇头。
“住手!”
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厉喝,我回过头去看,影影绰绰的红灯笼下立着一个魁梧的人。
我的眼睛还是顶好的,灯笼的光不强,可还是能看清楚那人是谁,不正是一直以来与我不对付的洪拳门掌门洪钱来吗?
我皱皱眉,正要说话,却只听他大喊一声:“二弟!”
我一听,往后退了一步,低头打量地上的人,洪拳门的掌门我是认识,可地上死去的人居然是他二弟?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他悲怆的走到尸体旁边,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愤怒与悲恸,在确认地上的人已经死透,如同雪花一般冰凉,他这才扭头看向我,一双眼睛如铜铃般瞪得及大,且布满了血丝,仿佛房檐下摇曳的红灯笼飘进了眼中。
“苏盟主!你可曾见到是谁杀了我家二弟?!”
边上的小侍女与我奇奇一愣,他居然不谴责我杀人,反而是问是否看见杀人凶手。
我想笑,却还是压抑住嘴角的笑意,反而露出慌张的表情摇摇头,而那个侍女脸色微微变了变,爬起来往小院外跑去,边跑边凄烈的喊。
“杀人了!”
“杀人了!”
与此同时,不少脚步声踩着积雪慌慌忙忙朝我们的方向赶来,随着人群越来越密集,灯光也越来越亮,我抬头环顾了下四周,灯光的到来,照亮了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从他们枯槁的面容得以看出,是一个个熟悉的武林人士。
小气候惊慌失措,跌跌撞撞的跑到清风阁主杏儿姑娘的身边,哭着指向我:“阁主……阁主……我亲眼看到,他杀人了,他杀人了!”
而我手中还握着那把,早已被我丢失在大漠里的重言。
我立即丢下我的刀,三两步跑到千重一身后躲起来:“我才没有!我就是上个茅房迷路了,走到这里,看到了我那把丢掉的刀,杀人什么的,本盟主怎么可能会杀人!”
千重一反手拉住我,并没有开口说话,小姑娘却依旧不依不饶:“就是他!就是他!我亲眼看见的!”
这次的迎雪宴,清风阁主可真厉害,居然把武林各大门派的重要人物请来了大半,除却那个一直喜好隐信埋名的太极八卦掌传人,以及神秘莫测的千剑阁外,该来不该来的人都来了。
我委屈巴巴的躲在千重一身后,原本是看在两个小女孩的盛情邀请下才来赴的约,没想到却是场鸿门宴。
我啥都没干,却被一个小小的侍女栽赃嫁祸我杀人。
这是哪门子的杀人?本盟主早就金盆洗手不杀人了,还栽赃嫁祸!
众目睽睽之下,千重一目视着那个侍女,淡淡开口:“就你一人出来指认,如何让众人信服?万一是你栽赃嫁祸呢?”
一众人又纷纷将目光投向小侍女,小侍女被咽得说不出话,只能可怜兮兮的求助自家阁主。
第一百一十三章 冥冥中自有定数
“秋燕,小未,你们可曾看见了?”
正待我以为清风阁人无话可说的时候,把我们盛情邀来的秋燕和小未唯唯诺诺的出现在人群中,两个年仅十五六的小姑娘看了我们一眼后愧疚的低下头,许久不肯答话。
“耳朵聋了吗?你们两个。”杏儿姑娘今日一身白衣,点缀着银色发饰,衣服上的绣花隐隐约约闪着银光,想是花了大价钱,参入了银线,若是不看脸的话,这一身行头到给人不少威慑力,因此那声质问显得威严起来。
秋燕渴求的看向她,无辜的杏眼微微发红,将要落下泪,却被杏儿姑娘狠毒的目光生生压了下去。
小未在此时把秋燕拉到身后,对众人说:“就是他杀的,我和秋燕都看到了。”
众人具是一惊,正所谓三人成虎,清风阁大大小小的女弟子不多不少三百余人,此等诬陷之言一出,就算众武林门派不信,也有三分疑虑了,因此纷纷转头看向我。
清风阁这么缱绻优雅的名字,却安置着红如血液的灯笼,在风雪中飘飘摇摇,将一众人的嘴脸映照得阴森可怖。
我故作惶恐的躲到千重一身后,小声呢喃:“不是我就不是我!”
“世人皆知,武林盟主苏言尘的武器是一把爱人所赠的湛蓝长刀名唤重言,如今长刀在你手,我清风阁平白无故多出那么多尸体,又有我清风阁人作证,你还想抵赖!”杏儿姑娘不依不饶,言辞犀利的鼓动着众人。
“对,就是,肯定是他杀的!”
“如今渊都频频出现命案,每起命案都被人看到是位手持湛蓝长刀的人,虽蒙着面,可那等身手,是常人无法比拟的!”
“我也听说了,难怪现在渊闹得人心惶惶,都是这家伙害的!”
“杀了他,为民除害!”
从人群的角落中,此起彼伏响起迎合清风阁主的声音,我一一看向那些人,他们躲在人后,只如一只趋炎附势的疯狗般叫嚣,却是面都不敢露一下。
我看了眼角落里的秋燕和小未,对方木讷的站在角落,却是不敢多看一眼我们。
最近渊都命案连连,凶手确实手执重言,我可是一直粘着千重一呢,我杀不杀人他最是清楚,只是众口铄金,他一人言辞太过微小了,根本无人可信。
众门派已经被那四起的附和带动了疑心,目光纷纷落在我身上,质疑与愤恨,竟是那样的清晰。
“你们……却是不信我的?”
心里有些慌张,更多的是失望,虽说坐上武林盟主之位仅仅几载光阴,也无甚作为,可我为人如何,他们又不是不知道,竟是连这点信任都不曾给的。
“武林盟主苏言尘,手执盟主令却无甚作为,且出生于刹天,能做出那等事,也再正常不过。”
杏儿姑娘再度出声,将我的身份公之于众。
刹天可是只服务于皇室的门派,江湖上鲜有人知,她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比起刹天,武林中最毒辣且人人见而都想诛之的,是专注于杀人的刺客组织,浮戮门。
只要出得起价,浮戮门都能给你满意的结果。
“哎呀呀,说的真是比唱的好呀。”
人群里传来一股清冷的声音,众人纷纷侧目,正是武林第一美人之称的万素素,她一身朱红狐裘立于风学之中,如同一枝凌寒独放的红梅。
“杏儿姑娘可谓好口才,不做说书先生可惜了。”
“你……”
杏儿姑娘见了她,眼里闪过一抹惊诧。
万素素笑盈盈走到我身边来,伸手拍了拍我的肩,对我抛了个媚眼:“若不是有人飞鸽传书叫我渊都一叙,我恐怕要错过这场好戏了,杏儿姑娘,你也太小瞧我万渊阁了,居然传武林盟主已死的假消息给我,害我孤身直赴枂城,差点感染瘟疫死在枂城中,又趁我不在,袭击我万渊阁,倘若不是我留下妹妹在阁中,我那些个姐妹,杏儿姑娘可该怎么向我交代?”
“你胡说!”杏儿姑娘眉目一凌,不再有丝毫畏惧。
而就在这时,有人在人群中说到:“一个救我于危难中的人,又岂会做屠戮武林的事?”
正是那个我从刹天救出来的人,洪意。
紧接着接二连三的有人为我正声:
“就是,谁不知道武林盟主是个大草包。”
“对啊,他除了沉迷酒色,到处借钱,哪有伤天害理的本事。”
“而且他欠我们山庄不少钱呢。”
我:……
说得很好不用再说了。
“杏儿姑娘,你且好好看看我们是谁。”千重一淡淡开口。
随即往脸上一拨,漏出一张完全不属于千重一,而属于季寒的脸来。
有人惊呼:“既然是九王爷!”
…………
“已经找你很久了。”
我坐在栏杆上,低头俯瞰着清风阁发生的一切,而赤火,正悠闲喝着茶。
手都没抖一下。
他的指尖纤长,翘起兰花指的模样很美,但他的脸阳刚之气太重,即便涂脂抹粉也掩盖不住他是男人的事实。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轻功果然又进了一步,我现在都后悔,把你教得那么好了呢。”
茶香袅袅,清,且雅,是个好茶
人却不是个好人。
“可我的师傅只有一个。”
我下了栏杆。
清风阁里,杏儿姑娘的计谋早已被拆穿,季寒与楼风浅把持着局面。
而赤火,也是通过千重一抽丝剥茧找出来的。
谁曾想,他竟躲在这个禁地。
此处是秦贵妃逝世之地,当初陛下年幼时,曾与秦贵妃青梅竹马,只可惜青梅有意,竹马无心,秦贵妃满腔爱意却得不到回应就罢,还成为了皇权争夺的牺牲品,爱不得恨不得,守在深宫中看自己心爱的人与他人夜夜笙歌,还不得已为之诞下皇子,伤心欲绝之下,一把火点燃了儿时同陛下嬉戏游玩的青鸢楼,将自己烧死在了其中。
陛下感念她,将此封闭,不得再翻新重建,是留在自己心中的疤,也是警醒自己的刺。
“呵,如此隐秘之地,也能被你们猜中,不愧是培养出来的人,是吧,无霜?”
千重一缓缓走上楼,他似笑非笑:“洞主,我们的帐是该好好算算了。”
“呵。”赤火冷笑一声。
挥掌击向千重一。
我自然不会让他得逞的,挥刀挡了上去。
这把真正的重言,被他用来给杏儿姑娘诬陷我的重言,我要用他,亲自斩下他的脑袋。
没错,最近武林各大门派被秘密集结来渊都,再让我一个个杀掉,都是他和杏儿姑娘的阴谋,他们想把刹天公之于众,想让皇室再得不到刹天的庇佑,想让我从武林盟主的宝座上跌下来,想让我成为武林的公敌。
因此请来了苗疆蛊毒师,将我种下蛊毒,诱发我的杀气。
可是他们错了,因为我沉迷酒色无心正业,在武林中一直无所作为,各大门派又不傻,怎会察觉不出其中的阴谋诡计?
若是这都察觉不到,那么这些门派也存活不长久。
再则,有千重一在,我心中的那些杀意根本无法泛起,他忘了,他曾经把无霜修炼成了拴住我的绳,唯有他,能安抚失控的我。
而千重一也布了局,这局便是让季寒和楼风浅伪装成我们招摇过市,再入杏儿姑娘的局。
而我们,负责把他揪出来。
“洞主,无霜就交给我吧!”水妖握着长枪刺向千重一,而我一点也不担心,这里不只有我,还有剑羽五兄弟,以及银竹。
这青鸢楼里兵刃相见,楼外却热闹非凡,正是一年腊八节,人们正在筹备年货,夜市也打开,叫卖的、讨教还价的、闲聊的声音不绝于耳。
不愧是赤火,曾经教导我的人。
百来招过去,他重了我几招,吐了几口血,依旧还没倒下。
而我已经有些乏力了。
我喘着粗气,应对着他的一招一式。
突然他越到围墙上,堪堪避开了我的破山河,肩膀被割出一个口子,血汩汩冒出,他却不觉得疼似的,咯咯咯的笑:“你应该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吧?”
“一个在妓院长大的,没人疼的孩子。”
“父亲明明就在身边,却没有机会相认。”
“你说什么?!”
他说完那句话,纵身跳到了围墙外。
我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我们过了好几招,双方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但他比我伤得更重,那一刀砍到肩膀之前,我已一掌内力震碎了他的稻田,如今的他油尽灯枯,没多少功力了。
却在这时话里有话,难道,他是知道我父亲是谁吗?
远远的,我看到苏越正在从一辆那车上接下一位老妇人,两人眼角都有笑意,想必是故人久别重逢。
然而,赤火握着长剑,出其不意的刺向老妇人,等苏越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出于本能,他将老妇人挡在了身后,那一剑,直直没入苏越的胸口。
而我的刀砍下赤火脑袋的同时,苏越的脸色已经失去了血色。
老妇人惊恐的喊:“阿轻!他就是你父亲!”
我的脑袋嗡一声,回忆起同苏越的岁岁年年,总觉得苏越这人懒散无度,毫无上进之心,而在他丢下我的时候,我也学成了他的模样。
懒散傲慢,不思进取。沉迷酒色。
原来,冥冥之中,我们早已在彼此身上体现出了血脉的特点。
只是我现在才发现。
【正文完】
第一百十四章 番外一 深藏功与名
最近武林又闹腾了。
他们要求重新选举武林盟主。
虽然我这个武林盟主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武功也是无人能及的状态,但……我无所作为的状态苦煞了各大门派。
毕竟……他们在向我提议各大门派的优缺点和发展方向的时候,我甩了一张大写“自求多福”的白纸给了他们,气得各大门派牙齿痒痒,奈何又碍于盟约在此,对我是打不得骂不得,因此才有了这个要求。
可是……我本来就没有运筹帷幄的能力,有千重一在我又不愁吃穿,费那劳什子心力作甚?
于是我寻思着,我或许该退位了,毕竟千重一最近正打算带着我南巡,去枂州以外的地方看看。
并且,念爷也老了,老是睡觉,动也懒得动,在它晚年间,我还是想多陪陪他的。
眼下,我就两个徒弟,一个加入皇宫成了太子妃,一个武功到是快要与我持平了,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根本也做不到各大门派要求的那样,呜呼哀哉,可真是苦煞我了。
我竟也体会到了武林门派的烦恼。
为何我要在我两个徒弟们手中挑人呢?都怪这些推三阻四的门派们。
重新选举武林盟主,就要向全国各地的门派下帖参加武林大会,居然要召开武林大会,那么总要选个场地吧?场地总不会平白让给你吧?得交个租金吧?
场地选好了,得布置一下吧?装饰品、桌子椅子……零零统统也得不少了。
这些都安排妥当了,总不能让人家饿着肚子过来吧?得弄些吃食招待吧?随随便便的东西本盟主是吃不下去的,所以厨子得是中上水平……这些算下来,得花不少钱。
我虽然有钱,可我拿那么大笔钱,千重一死活不肯松口,我说我向各大门派借他们也不愿意借,让他们直接选人又说败坏了规矩……淦!暴躁如我!这武林盟主要不要也罢!
正兀自烦恼的时候。
恰巧小徒弟和太子上门来了,很低调的过来,没有搞皇家的调调,因此谢楠是一路蹦蹦跳跳直奔我所在的地方来的。
见我郁郁寡欢的不停往水池里扔老母鸡,他直翻白眼:“师傅舅妈,你再往里头扔鸡,阿玉都被你撑死了。”
阿玉是那条巨蟒的名字,当初为了救我一命,他的蛇胆被取了出来,奇得是,这家伙居然还没有死,还好好的活在这水潭中,只是整天虎视眈眈的盯着我看,唯有喂它老母鸡才肯消停。
眼见池子里漂浮着两三只老母鸡尸体,而阿玉则在边上露出一双看智障的眼睛。
扔了这么多了吗?
下次得让千重一搞几只山鸡去。
我跳下石头,揉了揉谢楠的脑袋,许久不见,他长了些个子,人也俊郎了许多,反观太子,满脸的疲惫。
陛下有退位的意思,最近可安排了不少任务给他,能腾出时间陪谢楠过来,估计加班加点了不少天呢。
“你们怎么过来了?”
“吃过午饭没?”
谢楠乖巧的点头:“在宫里用过膳才过来的,听说师父在筹备武林大会的事,资金紧张,我和阿堇商量过了,我们借钱给你。”
?!
本盟主属实震惊,可……天下不会掉馅饼……
我不由得看向亭子里端正坐好的太子渊堇,他朝我意味深长的看一眼,柔声呼唤着谢楠:“楠楠,外面天热,你过来喝杯茶。”
“好嘞!”谢楠开心的跑了过去。
有意思,他们肯出资,自然是要让武林归顺皇室,省得届时各家门派占山为王,得动刀动抢才肯臣服,多麻烦。
能不见血的招安子民,太子算是位仁义的储君了。
话说回来,归顺皇室与否,于诸多门派都没太大区别,毕竟武者也是百姓,需要吃饱饭,只要能维持生活,不磨灭他们的信仰,不过多限制他们的自由,都是可以接受的。
所以,这件事我应了,只不过,我不知道太子中意的人选是谁。
直到谢楠同他腻歪够了,跑去找小北和小宁子玩儿,太子才开口:“唉,本殿下真不明白楠楠到底喜欢你什么,成日把你挂在嘴上,可你明明那么懒散,且胸无大志,唯独武功不错,你说说你还有什么值得人看的地方?”
本盟主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这都看不出来吗?
我怒瞪他。
他笑笑,很得体,有几分君王之资。
“不过,你们都一样傻,他能喜欢你,也不错的了。”
夸得很好下次别夸了。
“可他就是想仗剑走天涯,身为本太子的太子妃,只能委屈自己磨灭他的梦想,而我又不舍得他不开心,所以想让他坐上盟主之位,一来让他开心,二来嘛,我不说你也懂,但是呢,你也看到了,楠楠武功不怎么样,估计,过不了关。”
“那殿下有什么法子呢?”
“你过来,我且说给你听。”
……
一月后,武林大会召开,
比武环节持续了三天,比文环节持续了三天。
谢楠善文不善武,小北善武不能文。
前三天没人能赢小北,后三天无人能赢谢楠,于此,各大门派犯了难,这盟主之位,谁来担任?
叽叽喳喳争论不休的时候,轮到我出场了。
我站在主宾席上振振有词:“这还不简单?让他们两位同时担任盟主一职呗。”
众门派哗然,却也没法不接受。
如此,本盟主就能深藏功与名,同千重一甜甜蜜蜜了。
第一百十五章 番外二 本爷的猫生
我想我大概要死了。
初见这个小家伙的时候,我们都还是孤独的一份子,他坐在门前等不靠谱的师傅回家,我偷溜进他的厨房偷鸡腿。
实在是太饿了,没有办法的事,方圆百米,就小家伙的家安全些,没有棍棒招呼。
奈何……我饿得腿软,没跳上灶台去,他听见了动静,走进了厨房。
小命要紧,我顾不得腿软,转身钻进灶灰里去。
他走过来,默默站了会儿,把鸡腿放在灶门口,转身走了出去。
我等了好一会儿,他没再回来,我才敢出去吃掉那只香喷喷的鸡腿。
彼时的我也才两个月大,我的母亲被隔壁楚馆的人打死了,从此我断了奶水,不得不独自出来找吃食。
这小孩算得心善,我再来的时候,他依旧坐在门口望着街角发呆,厨房里有鱼香,我进去的时候,看到地上有只碗,碗里有条煮好的鱼。
我吃得很开心,也记住了这个心善的少年。
等我第三次来的时候,他终于不再坐在门口,他守在厨房里,递给我一块熏好的腊肉:“我都喂你这么多次了,就留下来吧,我也多个伴。”
我觉着也没差,有人投食,我用不着风餐露宿,到时候抓抓老鼠算是报答他了。
于是乎,我成了这个小孩的主人,我要吃腊肉,他就给我腊肉,我要吃鱼他就给我鱼,我累了不想动了,就能趴在他怀里打呼噜,还能让他帮我顺顺毛。
只不过,人类社会真麻烦,捕猎居然不能徒手抓,得用钱这种东西。
他需要钱,就不得不出入各种地方,我也得跟着去,趴在他肩头看他皮笑肉不笑的跟人打架,偶尔把我甩飞时会把我吓得喵喵乱叫。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有一天他突然拥有了一个大房子,身边多的是鸳鸳燕燕,我的生活起居,成了一个叫小宁子的人来照顾。
为此,我觉得很生气,故意在他调戏姑娘的时候跑出来吓姑娘一跳,故意不让他抱,不让他顺毛。
但……他毫不在意,反而越来越放纵他自己。
我对他失望透顶,好几次离家出走(我不承认我去找小母猫,真的是在离家出走!)都被小宁子找了回来。
小宁子也是个好人儿。
有一次我离家出走,赶上了下大雨,我躲进了一只小母猫的家里避雨,顺便同它做了场繁衍生息的事时,听到小宁子的声音:“念爷,原来你在这里啊,可吓坏我了。”
我抬头,看到他一张黑白灰的脸上,沾染着泥土、杂草与水的气息,隐隐还有血腥味,心想,大概这家伙是找我找得心切了,吃了不少雨天的苦。
仿佛初见那个小孩的日子,他也会满世界的找吓坏了躲起来的我,也是这样让人心疼的表情。
那就回去吧,小孩或许是因为长大了,开始叛逆了,作为他的主人和半个猫妈妈,我是该原谅一下他的叛逆的。
我们又在一起过了一段时光,他依旧颓废,我依旧用我冷漠的态度教他觉醒,奈何,他从不把我当回事。
我生气,因此,在遇见千重一时,我千方百计的向千重一谄媚,为的就是告诉他,再这样下去,我可就是别人的主人了。
千重一很上道,把他治理得服服帖帖,我也终于不用再去操心他了。
只是近日,我发现自己老了,偶尔他叫我的时候,只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声音,我也越来越不想动,曾经能在院子里爬树翻假山,一蹦几个时辰的我,现在走两步都觉得累。
小孩似乎发现了我的状态,开始知道关心我了,亲自喂我喝水,亲自喂我吃挑过刺的鱼。
俗话说,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可是,看在我们相依为命的份上,原谅他吧,我是个大度的主人。
他说他要带我南下,去看南方的水墨丹青,烟雨缠绵,可我走不动路了,眼睛也不好使了,那些东西看不清了呢。
他摸摸我的脑袋,轻声安慰我:“没事的有我在。”
行吧,反正趴在他身上软乎乎的怪舒服,那就不为难你了。
我们开始南下,果然有他说的水墨丹青,烟雨缠绵,可惜,我们猫眼的世界只有黑白灰,我也看不懂那些诗意,他开心,那我就开心,这是作为主人的乐趣。
再往南,天气开始热起来,我睡不好觉,他自己困得要死,还要给我扇风,我心疼他,做人很累的,本爷也过了不少舒坦的日子,用不着他再为我徒增疲惫,抬起尾巴想打掉他的扇子。
奈何,年岁大了,没多少力气,尾巴轻飘飘的,像那天我们初遇的晨雾轻触过他的手臂。
他醒过来,扇得更卖力了。
罢了,还挺舒服的。
不知走了多久,我大部分时间都是睡着的,他就陪在我身边,同千重一讲起我们的过往,我模模糊糊的听着,偶尔抬头对他说:“不对不对,明明我才是你主人。”
他突然冲我笑,笑得那样灿烂,好像回到儿时的时光,他蹲在厨房门口递给我腊肉块,少年的手明明那么瘦,那么小,却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
“你听,念爷,是海浪的声音。”
马车停下来了,他在冲我说话,可我已经听不清了,也看不见他的脸了,脑袋晕乎乎的什么也感觉不到。
“阿轻。”
我叫他的名字。
他把脸贴在我的胸口,无声地呜咽。
我叹口气。
“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阿轻,不要哭。”
“我只是困了,我要睡觉了。”
算了,我们相处这么多年,他还是不太懂我。
不过我原谅你了。
我可是个大度的主人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