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王府养崽实录>第10章 可不可以看看

  傅珩带顾诀回了誉王府,当初给他置的房间宋阿婆仍然原封不动地留着,打扫得很干净。

  夏绫的事她早已知道,而今再看见顾诀,唯有心疼不已。抹着泪,悄然去了厨房给他煮银耳羹。

  傅珩知道顾诀现在谁也不想见,只好亲手给他止血换药。

  小孩一言不发,疼也顶多闷哼一声。虽然这伤在傅珩眼里算不得什么,但还是不自觉放轻了动作。

  “你怎么回来了?”

  顾诀坐在床上,脸色发白,看起来瘦了好多。在暗卫营待了一整年,肯定吃了很多苦吧。

  “回京述职。”

  傅珩打好结,剪掉多余的布条,倒了杯热茶塞到他手里。

  暖意顺着手心传上来,顾诀抱着杯子,没有说话。他身上的伤口裂了一大片,现在稍微动一下都觉得疼。虽然也比不上心里。

  “对不起。”傅珩突然说。

  顾诀愣了一下,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夏夫人的病缠绵已久,早入膏肓之际,一直瞒着你,是她交代的,也是我的意思。”傅珩坐在床边,没有避开他的目光。说着递给他一个木盒子。

  “这是她说要留给你的东西。”

  顾诀接过来打开一看,是块圆形的玉佩。看起来已经很旧,左侧甚至有一小条裂纹。上面刻着一些看不懂的花纹,玉的中央,隐隐泛红。

  他从来没见过这个东西。以前夏绫在蜀地的时候也未见她佩过,可能是怕被山匪抢了去,才这么多年来都一直藏着不让人发现。

  可是留一块玉佩给他,又有什么意思。

  顾诀双手捧着他娘亲的遗物,脸色冰冷,若有所思。

  “顾诀,我……”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傅珩正要说话,被顾诀突然打断。

  傅珩想了一下,“十六日。”

  顾诀暗自在心底算了算,十六日,他大概已经考完试了,那今天是……

  “林江渠和我说,你昏迷了三日。”傅珩看出来他的心思,“我去看你了,可惜那时你还没醒。”

  “你表现得很不错。”傅珩摸了摸他的头,像给小狮子顺毛。

  顾诀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眼神左顾右盼,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听说,你要和林江渠去接手西北的情报署?”

  顾诀点点头。

  傅珩笑了一下,“那你可能会经常见到我了。”

  “真的?”

  “骗你干嘛?我们大齐的军队就驻扎在边境线上,不知道你会具体去哪儿,但是肯定离我不远。”

  “可是,你不是很忙么……”

  “嗯确实是,”傅珩故意逗他,“这样吧,你去跟林江渠说一声,多让你来我军中接接线。”

  顾诀看着他面具后盛着笑意的双眼,忽然轻声问,“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问啊。”

  “你为什么要一直戴着面具?”

  “嗯……也不是一直,”傅珩想了一下,“我七岁的时候,我父皇举行大朝觐,各国都来了使者,其中有一群巫蛊师,他们趁机为祸,我中了蛊毒,命保住了,但是脸毁了。”

  傅珩说得好轻巧,仿佛并不是什么大事。

  顾诀看着他,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被角,“所以你……”

  “不用担心,”傅珩拍拍他的肩膀,很亲近地凑上前,“男人身上有几个疤不是很正常吗?多有男子气概啊。”

  “才不。”顾诀不自觉地咬着下唇,并没有被哄到。

  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自己脸上留疤。

  “平时戴面具只是怕吓到别人,戴久了也就习惯了。”

  “所以你不娶妻,也是因为脸吗?”

  傅珩没想到这小子会问这个问题,神情多少有些尴尬,“我这不,忙着保家卫国嘛,再说了,吓到人家姑娘多不好呀。”

  其实按理说,傅珩这个年纪早该有了妻室,说不定孩子都满院子跑了。不知怎的,思及此,顾诀心底竟生出小小的庆幸。

  顾诀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问,“我可不可以,看看?”

  傅珩挑起眉,“你确定?”

  顾诀点头。

  傅珩没怎么推脱,只是轻轻说了句“可别后悔。”然后便伸手揭开了面具上的绸带。

  那一张脸其实并没有傅珩说的那么恐怖,只是自太阳穴至眉梢处,横亘着些红色的纹路罢了,看起来就像鲜血彩绘的花纹。又如同某种诡秘的植物,在他血脉里扎根。

  恶毒的咒术,就这样永远留在七岁稚子的脸上。

  顾诀一边看,一边抬起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那些红色纹路,问,“疼吗?”

  傅珩笑了一下,“没感觉,都多少年的事了,早记不清咯。”

  顾诀头一次看他不加遮掩的眼睛,那是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眸,眼尾微微勾起,笑起来弯弯如一双月牙,平时总要被银色面具挡住三分柔和。

  其实单看五官,傅珩生得并不难看。顾诀甚至觉得,那些红色花纹,竟给他平添几分……媚气。像话本小说里描述的狐妖。

  “不害怕?”

  傅珩看他盯着自己的脸出神,忽觉好笑。以前看见他脸的人,可都是被吓了逃跑的。

  “有什么可怕的?”顾诀反问。

  “面附赤纹,是不祥之兆,招厄的。”

  “我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

  “那你信什么?”

  顾诀认真地想了一会,缓缓开口。

  “信你。”

  傅珩愣住了,大将军难得地有些失态,眼睛瞟了瞟周围,勉强笑道,“胡说什么。”

  顾诀看着他,脸色一如既往的冷淡,但是眼角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出浅浅的红色,微微发肿,看起来有些可怜,像落水的小狗。

  “不是玩笑。”他轻声说。

  傅珩还没来得及回应,只见顾诀整个人忽然往侧旁倒去,他不假思索地伸手去接,正好直接搂进了怀里。

  好瘦。

  隔着薄薄的布料,骨头硌得胸口都有些发疼。

  傅珩低头,发现顾诀已经睡着了。可能是神伤累极,坐着也会睡着。傅珩把他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这小孩不知是不是心事太多,连睡觉也皱着眉,牙齿咬了好紧。

  傅珩发出一声不可闻的叹息,伸手揉了揉他的眉心,让那些褶皱舒展开。然后才吹灭蜡烛,转身离去。

  傅珩不知道,顾诀自小在匪帮长大,风餐露宿,危机四伏。以他的防备性之高,绝不会真的让自己沉入睡眠。有时候连续几日不睡觉也并非难事。因为如果不保持高度警觉,他随时可能会死。

  可是那一晚,他很难得地,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