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珩抿了抿嘴,抬手要拿袖子去擦顾诀脸上的雨水,被顾诀后退一步躲开了。
傅珩愣了一下,一把抓住顾诀的肩膀,不准他躲。然后帮他擦干湿漉漉的脸。
顾诀半推半就的,瞪了他一眼。
傅珩松开手,正要说什么。只见顾诀一转身,跑出去了。
“哎你干嘛去?”
顾诀没说话,反手关上门。
傅珩心说这小子不至于吧,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抗拒他。叹了口气,坐到了椅子上。没想到这雨一下,忽然就有些冷。
过了片刻,门嘎吱一声被推开,顾诀拿着毛巾和两套干衣服进来,递给傅珩。“小师傅给的。”
傅珩抬头瞟他一眼,轻笑一声。
“笑什么?”顾诀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小顾诀还挺贴心的。”
傅珩把衣服接过去,就开始解自己腰带。露出一大片光洁的胸膛。
顾诀一惊,“你……”
“怎么了?”傅珩用疑问的眼光看向他。
顾诀背过身去。
“都是男人你害羞什么啊?”傅珩摇了摇头,笑道。然后落落大方地把自己剥了个干净,换上了那套干衣服。
“你怎么还不换?湿衣服穿久了会着凉的。”
顾诀耳朵尖微微发红,“你别看我。”
傅珩抱着手歪头一笑,“你怎么跟个大姑娘似的?”
“你闭嘴。”
“好好好我闭嘴,”傅珩听话地转过身去,“喏,我现在看不到你了哦。”
顾诀这才扭扭捏捏地开始宽衣解带。
屋里安安静静的,把雨声隔绝在外,灯火昏黄,偶尔听到布料摩擦的声音。
傅珩一开始还安安分分,想了想,偷偷侧身瞟了一眼。
顾诀的身体很瘦,但是并不是病态的那种瘦,反而看起来坚韧有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右臂上横亘着一大条疤。
看起来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的。
傅珩有些想问,但开口的话顾诀肯定要生气。所以乖乖闭嘴了。
等换好衣服,顾诀又自觉地把湿衣服拿去回廊上晾起,回到房间的时候,又给傅珩烧了一壶热水。
被照顾得无微不至的誉王殿下老脸一红,忽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白年长人家整整六岁。
顾诀会不会觉得他很没用啊?
誉王殿下想着想着,躺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日天一亮,小胖和尚就端着两碗白粥来敲门。“施主,小僧给你们送早饭了。”
顾诀起身去开门,接过盘子,“多谢小师傅。”
小和尚合手一拜,“施主客气了,小僧告辞。”
顾诀点了点头,看着那小胖子走远几步,才阖起了门。
“起来吃饭了。”顾诀把粥放桌上,冲床上喊了一句。
傅珩这才不情不愿地坐起来,“你起的好早。”
顾诀没说话,他被傅珩拽来山里之前就睡了一觉,根本一点不困。
傅珩掀开被子,这才意识到自己昨晚好像没盖被子。偷偷瞟了顾诀一眼。
“看什么看?再不起粥要凉了。”
傅珩怪不好意思地下床,去简单洗漱了一下。顾诀看他出去,把自己碗里的粥倒了一半到旁边碗里。
傅珩回来的时候,粥还温热着,一入口浑身都暖了。
“我们什么时候走?”顾诀问。
“喝完粥就走吧,也不好老麻烦人家。”
“好。”顾诀点点头,出去拿衣服。
天阴,衣服晒了几个时辰,还是带着潮气。顾诀伸手摸了摸,眉头微微皱起。
“施主不嫌弃的话,可以穿本寺的衣裳下山。”小和尚挑着水桶走过来,笑呵呵道。
顾诀愣了一下,伸手掏腰包想给些补贴。
小和尚连忙摆摆手,“这些衣服本就是师父为过路旅人备的,不收费用的,做工粗糙得很,施主不嫌弃就好。”
“多谢。”
“阿弥陀佛。”小和尚合手又一拜,挑起水桶走开了。
傅珩已经吃好了,顾诀把衣服叠好包起来,跨在肩上。两人一同去找那位老丈辞行。
老丈和小和尚送他俩到门口,正要走时,老丈忽然像有话要说一样,对着顾诀抬手比划了两下。
顾诀正一头雾水,小和尚缓缓道,“师父是说,施主胸中杂念太多,有损心性。”
“我吗?”顾诀指指自己。
小和尚点点头,说了句阿弥陀佛,便转身关上了寺庙的大门。
两人对视一眼,不明所以。
“走吧。”顾诀淡淡地说。
走在山道上,雨下了一夜,空气清新,一股若有若无的草木香气,沁人心脾。只是云层还带着些灰色,不见阳光。
傅珩看起来似乎挺高兴,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等将来老了,我就去江南寻个人少景美的好地方,搭个草屋,整日种种地,钓钓鱼,喝茶饮酒,游山玩水,好不自在。”
顾诀轻笑一声,“就你自己吗?”
“你要是愿意也可以一起啊,带上你一家老小住我隔壁。要是不愿意在穷乡僻壤待,也得多来看看我,带礼那种。”
顾诀笑着摇了摇头,“不去。”
傅珩惊讶地转头看他,“为何?”
顾诀没说话,自顾自地往前走了。
他又怎么可能活得到那一天呢?
“对了,”顾诀忽然问,“你昨晚到底想干什么?”
傅珩挠挠头,“原本是要带你去看日出的。”
“日出?”
“我小时候不爱上课,经常偷偷出宫玩,但是老是被禁卫抓回去。那时我就想啊,总有一天要比这些禁卫更厉害,我可以自在地想去哪就去哪,我就拼命地练武。后来他们真的追不上我了,但是我忽然觉得市井街坊逛久了也腻了。然后我才发现,我喜欢的也不是出来玩,我更喜欢和禁卫斗智斗勇的感觉。大概是因为宫里没人陪我玩吧。无论玩什么都是我赢,是不是很无聊?但我还是偶尔会来这座山,这里的山顶看日出特别美。”
傅珩笑了笑,目光伸向远方。
顾诀静静地听着,他其实很喜欢听傅珩说话,那个声音,让他感到舒适。
天空中忽然洒下一道金色的光,只见乌云渐渐散开,太阳从晦暗里悄然露出脸,一瞬间,世界都仿佛明亮了起来。
一道彩色的虹挂在云空尽头,看起来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天晴了啊。”顾诀抬手挡住眼睛,轻声说。
过了两天,小寺庙里收到一大笔匿名的香火钱,柴房漏雨的屋顶也不知何时被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