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归心∶“……”

  怎么就这么巧,每次都能撞见段秩?

  他心虚地撒开攥着苏青竺衣角的手,眼巴巴看着段秩。

  那画师见段秩面带不善,下意识挡在了周归心面前,还扭头问他:“他是谁啊?”

  正好段秩走了过来,停在他们三人的面前,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周归心,似乎要听周归心怎么说。

  “他,”到底是在外人面前,周归心也不好意思跟段秩闹脾气耍性子,便主动走到了段秩的身边,道,“他是,我男朋友。”

  段秩微微笑了一下,牵住了周归心的手。

  画师一愣,他看看周归心,又指了一下苏青竺:“你男朋友不是他啊?”

  周归心:“……”你可真会给朕找事。

  段秩表情不变,但是周归心明显感受到他牵着自己的手紧了不少,周归心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他是我的弟弟。”

  “哦,”画师恍然大悟,知道自己闹了个乌龙,便有些歉意,“不好意思啊。”

  周归心尴尬一笑,摆了摆手。

  “那我们加个联系方式?”画师主动道。

  周归心想了想,还是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随后便和他道别离开了。

  一出门,段秩便轻飘飘道:“皇上真是好受欢迎。”

  “乱吃什么味,”周归心才发现外面已经黑天了,他奇怪地看向段秩,“你怎么知道朕在这里的?”

  闻言,段秩的唇角的笑意都淡去了不少。周归心出门找他,福公公怕他出什么意外,便率先给他发了消息,结果他左等右等也没等来周归心,只能给司机打了电话,才知道周归心半路跑去看画展了。

  “皇上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段秩想起这件事还有些气,但是又拿他没办法。

  周归心不满地看向他:“你今日一来就乱吃味,现在还说朕,你好生讨人厌!”

  段秩是开自己的车来的,周归心一扭头,走向苏青竺:“朕要和皇弟一辆车,你自己回去吧。”

  他还没走出去几步,就被段秩长臂一伸,攥着手腕拉进了怀里,段秩揽着他的腰,低声道:“方才还说我是你的男朋友,怎么一下子就翻脸不认人?”

  “明明是你。”周归心拍了拍他的手,街上人来人往的,这么抱着,羞不羞啊!

  段秩凑他耳边道:“心心,跟我一车。”

  周归心的耳朵被他说话间若有若无的微热气息弄得滚烫起来,他偏了偏头,闷声道:“那你跟朕道歉。”

  “嗯,都是我不好,心心不要生我的气了。”段秩十分能屈能伸,此时全然不见刚开始那般理直气壮的吃醋模样。

  周归心看向苏青竺。

  苏青竺一愣,知道他是要和段秩离开了。

  “注意安全,”周归心笑了笑,“这个点,回去正好吃饭!”

  苏青竺点点头,道:“好。”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段秩已经拉着周归心离开了。

  苏青竺静静地看了周归心的背影一会儿,方才去找了司机,准备回家。

  “啧,皇上,”段秩透过后视镜,冷不丁开口,他靠在驾驶座上,扯了扯领带,分开了几粒纽扣,“苏青竺都对你念念不忘。”

  周归心本来翻着段秩口袋找小零食吃呢,闻言,看向段秩,反驳道:“你别乱说。”

  段秩转过身去给他系安全带,系好起身的时候却猝不及防地咬了一下周归心的嘴唇,又恨又爱道:“我乱说哪里了?”

  倒不疼,就是突然来这么一遭有点吓人。周归心吓了一跳,顺势拍了一下他的背:“吓死朕了。”

  段秩从口袋里拿了几块饼干来,塞给周归心,道:“先垫一下,回家再吃饭。”

  周归心接了过来,一边拆着包装一边道:“今日是苏青竺的生辰,朕让陈御厨按亲王生辰的礼制备的晚宴。”

  他拆完包装,也没听见段秩回话,一回头,果不其然,段秩正要笑不笑地看着他:“皇上真是体贴入微。”

  周归心牙一酸,手里这块饼干险些没吃下去。

  “方才人多,朕才拽的他的衣服。”周归心含着饼干,含糊不清地说道。

  闻言,段秩幽幽地看着他。

  “朕过几日送你一个礼物,”周归心掰了一块饼干塞入段秩嘴里,嘀咕道,“天天这么酸。”

  段秩不知道是被他的话还是被他的动作哄好了,不再纠结这件事,一边发动了车子,一边问道:“怎么想起来看画展了?”

  周归心还是不太喜欢系安全带,但是副驾驶座不系会被拍到,他只好不情不愿地窝在座位里:“路过而已,就好奇看看。”

  段秩应了一声,随即道:“我也可以陪皇上来看。”

  周归心乐不可支:“图穷匕见。”

  说来说去还是在吃味,真酸。

  段秩趁等绿灯的功夫看了他一眼,捏了捏周归心的手心,道:“若不是皇上,我也不会酸。”

  “什么呀……”周归心偏了偏头,自己酸还要怪朕,真讨厌,他看了一下午的画展,站了那么久,实在累,便道,“朕睡觉了,你到了家再喊朕。”

  段秩从车后座拿了一条毯子给他,温声道:“睡吧。”

  周归心:“……”怎么什么都有?

  段秩笑了一下,见绿灯了,便继续开车:“皇上每次坐车都贪睡,专门给皇上准备的。”

  周归心:“……”

  他心底又羞又甜,说不出来什么滋味,干脆拉过毛毯埋头睡觉去了。

  段秩停好车,周归心还盖着毛毯睡得香甜,迷蒙着,他感到自己旁边进了风,冷冷的,旋即又有个热源靠过来,冷热交替间,周归心睁开了眼睛,正好看见段秩。

  段秩忍不住亲了亲他的鼻尖,问道:“吵醒你了?”

  周归心用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才发现自己是被段秩横抱在怀里,他晃荡了一下腿,示意要下来:“到家都不喊朕。”若是就这么进去了,周归心都不敢想有多社死。

  跟那种带着男宠当众奢靡的昏君有何区别!

  段秩轻笑了一声,把他放了下来,只道:“看皇上睡得香,没舍得叫。”

  “才不是呢,”周归心走在他身前,闻言回头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你分明是想时时给别人说朕同你在一起了。”

  段秩牵过他的手,笑吟吟地反问道:“不行吗?”

  周归心轻哼了一声,没说话。

  周归心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饭香味,他饥肠辘辘,便迫不及待地走了过去,见他俩,本来在屋里无所事事的人也纷纷站了起来:“皇上!”

  “你们还没有吃饭?”周归心有些意外。

  “皇上不来,臣等不敢擅自用膳。”太傅微笑道。

  周归心简直要饿晕了,拉着段秩迅速洗了手坐到了座位上,按照礼仪,即便是亲王生辰,也得是皇上坐主位,不过现在也不是什么正式的场合,周归心便让苏青竺坐了主位。

  “不吃吗?”苏青竺见周归心坐下后迟迟不动筷,疑惑地问道。

  周归心笑了笑,道:“今日是你的生辰,你动了筷朕再动。”

  说罢,周归心又看向围了一圈的大臣们,道:“听到了吗,今日朕的皇弟没吃过的饭谁都不准先吃。”

  苏青竺一怔,在无数声低声应承的声音中出神地看着周归心。

  “好看吗?”他看的时间太久,段秩凉凉地开口。

  周归心也奇怪地看向苏青竺:“怎么啦?”

  苏青竺只回答了段秩的问题:“好看,当真是人间盛景。”

  段秩眯了眯眼。

  周归心:“?”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奇怪。

  苏青竺没再跟段秩争执,只是随便夹了一筷菜品吃了,他看向周归心:“皇上不吃吗?”

  周归心笑眯眯道:“皇弟吃了朕再吃。”

  他话说完,就感受到自己的大腿被人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周归心寒毛都倒立了,恼怒地朝罪魁祸首看去。

  段秩只朝他笑笑。

  又乱吃醋!周归心表面没事,暗地里却是不轻不重地踢了段秩一下,以示警告。

  “等等,”周归心见段秩还想对他背地里动手动脚,连忙一抬手,全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周归心的脸红扑扑的,看起来很高兴,“皇弟是这边时代的人,我们用这边的方式来给他庆祝吧。”

  苏青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周归心便叫陈御厨端来了一个做工精致的蛋糕,上面的蜡烛一跳一跳的,映在周归心面上的影子也是一跳一跳的。

  周归心从陈御厨手里接来蛋糕,端到了苏青竺面前,眼睛亮亮的:“快许愿吧。”

  苏青竺静静地看了他许久,直到蜡烛快要燃尽的时候,才闭眸许了愿,他睁眼的时候,蜡烛已经燃尽了,也不需要他吹灭了。

  周归心纠结了一下,看向陈御厨:“烛花滴到的地方还能吃吗?”

  陈御厨摇了摇头:“这恐怕不行了,皇上。”

  周归心很明显地失望了:“好吧。”但很快,他又振作了起来,兴冲冲地看了他的大臣一圈:“唱生日歌!”

  “这……”

  有好些个人露出了迟疑纠结的表情,他们不会唱啊。

  周归心也不勉强,他只会唱一点,也跑调,但重要的是心意嘛。

  年轻皇帝清朗的声音在这方小空间内回荡。苏青竺得到了有史以来第一个旁人为他而唱的生日歌,他怔怔地看着周归心,半晌,偏过了头,倒了一杯酒一饮而下。

  “哥哥……”苏青竺眼眶似乎有些红,给周归心递了一杯酒,“我敬你,一杯酒。”

  周归心的歌声戛然而止,他看着苏青竺手里的酒杯,还是笑了笑:“朕还没有吃饭,朕喝酒会肚子疼。”

  苏青竺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笑容,似理解又似难过:“没事的,是我考虑不周。”

  “那就吃饭吧。”太傅开了口,算是给各方都一个台阶下。

  “吃饭吧。”周归心也道。

  段秩不知为何从刚才就没开始说话,只是周归心重新坐下来后两人靠得便又近了些,他熟练地给周归心夹菜到碗里、熟练地给他夹菜到嘴边、熟练地靠近他耳边说着让周归心害羞又生气的话,两人的气氛容不下第三个人。

  苏青竺似乎是喝了很多酒,有时会撑着脸安静地看着周归心一会儿,有时又默不作声地继续吃饭。

  整个餐桌都闹哄哄的,唯独他这个寿星那儿显得异常冷清。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脸似乎都因为摄入酒精过多而变红了不少,他轻声道:“分明我认识你最早。”

  此话一出,原本吵闹欢愉的餐桌瞬间安静了下来。

  周归心还在看着段秩给自己剥虾,闻言,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甚至没有回过头去看苏青竺一眼,好似完全没有听到。

  段秩将手里这个虾仁递到了周归心的嘴边,看向苏青竺,没有什么表情,眼里却黑压压地一片。

  苏青竺也不害怕他,只是道:“一开始,他在这个世界上分明对我最好。”

  段秩微微一勾唇:“一开始,对他怀有最大恶意的,也是你。”

  周归心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他从菜盘里又挑出了一个虾递给段秩,段秩接过来,一边给他剥一边看着苏青竺:“苏青竺,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闻言,苏青竺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露出了几分笑容,他看了看周归心,眼里带着的复杂情绪逐渐显露出来,痛苦、难过、纠结……各种负面的情绪纠缠在一起,像一潭黑暗可怖的沼泽,叫看得人都深陷进去。

  周归心同他四目相对了片刻,平静道:“皇弟,你喝醉了。”

  周归心毕竟是帝王,面对如此炸裂的场面也能淡然处之,精致的面容上除了平静再没多余的表情,和平日里撒娇耍赖的模样全然相反,好似轻而易举地就能处理好一件事情。

  从容淡然,温柔强大。

  苏青竺张了张口,在这一刻,周归心的身影和他记忆里的人影终于重合了起来,他站起身,静静地看着周归心,似乎有什么话想跟他说。

  但周归心却没再看他,他拿过段秩给他剥好的虾仁,自己没有吃,反倒塞到了段秩的嘴里,而后他拍了拍段秩的肩膀,道:“朕吃饱了,朕想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