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风雪肆虐, 街道悬挂的灯笼被高高卷起,不知抛落何处角落, 而屋内烛火摇曳,静谧宁静,只有矮榻上的朱珠,发愁的捧着衣物,笨拙的穿针引线缝制衣物,动作实在是生疏小心, 唯恐扎伤自己的手。
不过一会的功夫,朱珠就已经眼花脖颈酸,探手费力的捏着肩, 皱眉念叨:“哎,这小小的绣花针怎么会比练剑还累啊!”
看来司蓝先前觉得累, 真是大实话。
若不是司蓝的吩咐,朱珠才不会耐着性子缝补衣物。
待好不容易勉强补救完成, 朱珠哈欠连天,眼皮都快睁不开,不管三七二十一, 更没上心检查, 迈步便往床榻困顿走去, 心里只想睡觉!
从纱帐钻进的朱珠,目光落在熟睡的司蓝面容,方才减缓动作,轻声轻气的钻进被窝躺在外侧, 鼻尖贪婪的轻嗅冷香, 悄悄轻啄了下司蓝侧脸,方才满足的闭眼。
纱帐停止摇晃垂落, 遮掩微薄烛光,内里一片寂静,朱珠脑袋沾上枕头没多久,便歪头呼呼大睡。
而昏暗之中,司蓝无声无息的睁开眼,目光看向熟睡的朱珠,侧耳听着她舒长轻柔气息,本以为她糊弄一阵就会耍赖爬上榻。
谁想朱珠一坐,便是大半个时辰,司蓝都有些讶异她的耐心。
心里的那些不乐意,其实在等待朱珠上榻时,已然消散干净。
更别提司蓝察觉朱珠呼吸时落在脸侧残留的湿润,隐隐微凉,探手按实两人被褥缝隙,视线流转朱珠乖巧睡容,再大的不高兴,也只能化为轻叹,消失于暗夜。
客栈门窗阻挡狂风暴雪,床榻被褥舒坦适宜,就连司蓝亦有些犯困,不知觉的重新阖上眼眸。
一夜睡到天亮,从被窝里探出脑袋的朱珠,睡眼惺忪的醒来,探手一摸,枕旁空落落,困惑出声:“师姐,在哪?”
此时矮榻旁的司蓝拆解朱珠昨夜歪扭缝补的口子,指间针线轻巧穿过,无奈应:“师妹,醒的太晚了。”
昨夜真是不该让朱珠来缝制衣物,现下反倒更耽误功夫。
“难得没有睡在四面漏风的破屋,还能睡在温暖软乎的大床,真是不舍得起啊。”朱珠打着哈欠,裹住被褥不愿起身,因听见司蓝声响,便转头向外看寻,纱帐朦胧遮掩处,倩丽身影若隐若现,似乎正走近而来。
脚步声近,司蓝探手撩开纱帐,视线看向裹成蚕蛹般只露出脑袋的朱珠,只见她眼神清澈迷糊,俨然一幅还未睡醒模样,将衣物放置一旁,挑眉出声:“现下再不起,莫非师妹连午饭都不想吃?”
“午饭,还是要吃的,”朱珠看向似是从画中出来的司蓝,秀眉美目如远山墨画,赏心悦目。
随即朱珠回神坐起身,探手去拿自己衣物,发现好像并没有瞧见明显破损缝补迹象,困惑出声:“奇怪,昨夜我这件衣物缝了好久,怎么现在连口子都看不出来?”
“师妹的女红真是不行,若是缝制那样就穿出去,恐怕旁人会以为衣物是从破烂处捡来,所以方才更改缝制。”司蓝直白而残忍的埋汰道。
朱珠难得没有反驳理论,自顾起身穿衣,深以为然的应:“师姐说的没错,我也是昨夜才知晓针线活竟然这么难!”
只要一不留神就缝的歪歪扭扭,朱珠都已经有些自暴自弃了。
司蓝将纱帐束起,见朱珠柔顺长发洒落身后,更衬托身段玲珑,上前探手给她梳理几缕俏皮发丝,葱白指腹牵引她的衣带,稍稍拉扯,便轻易勾勒朱珠如今褪去少女青涩,渐露芳华曼妙变化的玉体,嗓音不觉微哑的出声:“针线活并不难,我重新缝制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师妹是太不熟练,以后多缝缝补补,自然就熟能生巧。”
而且这般还能锻炼朱珠的耐心,司蓝觉得未尝不是个好法子。
朱珠看着给自己系衣带的司蓝,温婉侧颜,言语轻柔,让人莫名面热舌燥,却没有如平日里胡闹举动,反而呆愣的不敢乱动,撒娇道:“我比不得师姐心灵手巧,还是请师姐以后多帮帮忙吧?”
“若一两回尚且可以帮忙,但师妹衣物三天两头的毁坏,未免太不爱惜,还是师妹自己缝补吧。”司蓝移开落在朱珠身段灼灼目光,抬眸看向她止不住偷懒心思的俏丽面容,指腹微紧的系住衣带,并不打算就此纵容她。
“呃、师姐轻点,有点勒人。”朱珠猛地感觉到自己险些被衣带勒成两截,深吸气的出声,“我保证以后肯定会格外爱惜衣物!”
缝缝补补,实在是太累人,朱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替司蓝着想嘛。
司蓝闻声,方才稍稍松了些力道,探手抚平朱珠衣裳褶皱,漫不经心道:“师妹最好说话算数,现下赶紧去梳洗,准备吃饭吧。”
“好咧!”朱珠得到解脱,舒坦的呼出长气,暗叹原来司蓝是担心自己不爱惜衣物,所以才整这么一出啊。
待两人简便用饭,各自佩戴斗笠,方才悄悄出客栈探查情况。
昨夜暴雪将凨城各处都染上霜白,房屋墙头角落皆是晶莹剔透积雪,不过街道积雪大多被踩的泥泞污秽,只余浑浊雪水。
年关将至,凨城街道商铺摊贩多,其间卖的都是过冬过节物件,吆喝声不停。
几辆马车从旁驶过,车轮经过坑洼处,溅起飞雪泥泞,朱珠侧身小心翼翼躲避,目光看向各处商家于寒风中招展摇晃的幡旗,查找特殊记号,随即同司蓝迈步进入其中一家药铺。
“两位是要看什么病?”药师上前询问。
“我想查一群佩戴奇怪面具来历不明的人。”朱珠压低斗笠遮掩面貌,直白出声。
药师眼露迟疑打量,视线落在两人佩剑,只得装糊涂应:“姑娘,药铺只负责抓药治病,查人得去官府衙门啊。”
“你们百问堂难道如今连送上门的生意都不做了?”朱珠不欲耽搁时间,抬剑重重一放,“放心,我们有钱,尽管开价吧。”
“姑娘有所不知,近来堂主下令,各堂不得再接触江湖中人贩卖消息,需得隐秘身份。”
“我们马不停蹄赶好几个月路程来到凨城,你觉得这几句话能打发走我们吗?”
药师见来者不善,面露难色道出声:“实在抱歉,现下外头世道大乱,各地灾荒流民成患,朝廷军队又四处镇压,而江湖此时血案频出,人心惶惶,百问堂亦难以自保,恕无能为力啊。”
朱珠有些捉摸不透情况,狐疑出声:“我们都还没说要查什么人,你们何必如此慌张避讳?”
“姑娘可能还不清楚情况,现下百问堂各地失联,所以对外一律不做任何买卖,实在无法替您查探所需消息。”
“真稀奇,你们百问堂是江湖最神秘的帮派,神龙见首不见尾,谁能逼的你们如此地步呢?”
司蓝于一旁打量药铺内里陈设,视线落在收拾成箱的药材,幽幽出声:“百问堂的总堂在凨城何处,如果你不行,我们可以去见堂主。”
药师暗生警惕出声:“小的只是堂内联络人员,而堂主一直都是隐秘身份,只有两位长老见过堂主,不知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我都说我们是来查探消息,你怕什么呢?”朱珠真是不想浪费时间,探手取出绘制面具的纸张递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联系长老或是堂主,总之我们只想知道佩戴这种面具的人或帮派组织的身份来历,明日我们再来,你最好抓紧点时间。”
药师迟疑的接过纸张,还未出声,只见两人已然匆匆离开药铺。
不多时,药师安排人抬着药箱从药铺出来,随即关闭药铺,匆匆上马车离去。
而此时积雪堆积的巷道角落里,原本离去的朱珠司蓝两人悄然探出身观望去向。
“我就知道他是要跑路,幸好没给订金,百问堂的办事手下未免太没诚信了。”朱珠探手抓了把积雪搓成雪球,向上拋着把玩,悠悠感慨。
司蓝见朱珠玩的颇有兴致,心生好奇,抬手顺走朱珠掌心的雪球,学着向上拋玩,寒流悄然凝结掌心,淡然出声:“师妹,百问堂人员行事如此畏缩胆怯,当真能有通天人脉查探江湖中形形色色的人物?”
“我曾听芙骆那家伙提及百问堂如何威风厉害,按理她没道理欺骗撒谎啊。”
“那有没有可能芙骆的消息有误?”
上一世芙骆曾跟朱珠多次提到百问堂的厉害,并且宣称她有人脉。
别的暂且不好推论,可朱珠是按照芙骆给的提示,方才轻松找到百问堂在凨城的秘密据点。
基本上来说,并没有多少差错啊。
朱珠思索不得,眼疾手快的从司蓝眼前夺回雪球,没想却已经成冷硬冰球,掌心被冻的生疼,连忙扔至一旁,暗叹司蓝体内的寒冰诀真是诡异厉害!
“师姐,我看还是先跟上去看看再说吧。”
“好。”
从药铺跟至到一处赌坊,药师马车进入赌坊后院小门。
朱珠足尖轻点踩上屋檐,没想积雪成冰,湿滑的很,身形倾侧,险些摔落!
“师妹,小心些。”司蓝探手自身后揽住朱珠提醒道。
“纯属意外,我刚才没注意呢。”朱珠后背轻抵司蓝绵软,小脸一红,迅速拉开距离,黑亮眼眸看向神色自若的司蓝,不免有些心虚。
唉,大家都是女的,慌什么呢!
再说,以前两人又不是没有过坦诚相见的时候,朱珠亦觉得自己心思有些古怪。
“别发呆了。”司蓝见朱珠似是出神发愣,心生逗弄,探手轻触她的脸颊。
只见朱珠冷的抖了下,黑亮眼眸轻眨,满是可怜无辜的看了过来。
司蓝被看的心都险些融化,抿紧薄唇,压下清浅笑意,故作正经道:“不许走神,这边。”
朱珠怕冷,司蓝如今体质又偏向阴寒,自然是容易激的皮肤颤。
说罢,司蓝先行动作,朱珠探手碰了下侧脸,竟然隐隐有些烫,暗叹反常!
完了,自己一定灌了司蓝的迷魂汤,否则怎么动不动就莫名其妙的脸红心跳呢。
两人步履匆匆,犹如冬日灰白长空里的飞鸟,相互追随,形影不离,身形轻巧自高墙攀过跳跃,悄然落至赌坊正堂阁楼的窗外边沿。
“师姐看。”朱珠探手于窗纸戳了个洞,主动让给司蓝观望,而后自己在另一旁戳洞凑近偷看热闹。
司蓝见朱珠如此俏皮可爱动作,唇角忍不住上扬,暗笑不语。
只见屋内那药师恭敬立在一旁,而主座之上的男子,脸颊留有刀疤,粗嗓道:“你匆匆忙忙来赌坊找本长老做甚?”
“徐长老,方才有两女子想来查探情报,小的如实汇报堂主命令,她们却不依不饶,如若不成,恐怕还要满城找堂主。”
“胡闹,她们什么身份,竟然胆敢在凨城挑衅百问堂!”
药师摇头应:“两女子带着斗笠不见真面目,暂时无法查验身份,凭声音来断,最多不过二十年华,武功内息不低,不过身侧佩剑是剑门宗消失多年的参月辰星剑,估计来头不小。”
徐慕闻声皱眉,探手捋动胡须叹:“难道是剑门宗的人已经混进凨城?”
“属下不知,只是听她们言语,似乎不像滋事,更像是要我们百问堂找寻纸中画像信息。”
“什么画像?”
药师从袖中取出图纸递近,徐慕接过纸张展开察看,面目神情骤然凝重出声:“此事非同小可,现下立即下令召集在凨城总堂的所有弟子,必须要尽快抓住两女子!”
“徐长老,如此大动作,此事是否需要向堂主汇报请示。”
“不必,堂主现下事物繁忙,待抓住二人再做定夺!”
窗外朱珠见对方竟然想设伏抓自己,偏头与司蓝对视问询。
司蓝看出朱珠心思,自然也不想耽误事,随即破窗而入。
“既然想抓我们,那不如主动露面,这样省得大家浪费时间。”朱珠轻蔑笑道。
药师吓得躲至身旁,徐慕见两人佩戴斗笠闯入其中,拔刀而起,疾步如飞,皱眉出声:“真没想到凨城内外严防死守,你们竟然还能混进城!”
朱珠侧身躲避对方进攻,挥剑还击,脚下步法逼近,悠闲叹:“我们是来谈生意,又不是来打架,徐长老何必动怒?”
“你个小女子敢送此图上门,难道不就是故意挑衅?”徐慕挥刀猛地反向横砍,凌厉刀锋逼近朱珠身侧。
朱珠连忙拉开距离,探手宝贝的检查衣物叹:“好险,刚才差点又得熬夜缝衣物了!”
“师妹,别玩了。”司蓝于一旁出剑接招,步法诡异飘动,剑招凶险狠断。
徐慕心间暗自诧异,这另一位戴着斗笠的年轻女子剑风凌厉,内息浑厚,远胜先前少女,一时落入下风,只得连连后退,渐而应对不暇,面露细汗。
司蓝见状,挥剑刺伤徐慕提刀右手腕间,方才立定收剑。
大刀失手坠地,鲜血染上手背,徐慕蹙眉出声:“你们要杀就杀,我是绝对不会透露半句堂主下落!”
“杀你于我们无益,此次只是要找图中面具的来历。”司蓝提剑挑起落地的图纸,探手接住展开纸张,平缓的应道。
朱珠见司蓝出招不仅精湛厉害,而且潇洒漂亮,两眼发光的凑近羡慕出声:“师姐,你可是太厉害了!”
徐慕见她们如此反应,一时迟疑不定,反问:“你们难道不就是他们派来的杀手吗?”
“你老请擦亮眼睛行嘛,我们哪里像是上门来杀人。”朱珠皱眉嫌弃道,视线看向躲藏的药师,“还有你,怎么传话都传不清楚?”
药师悻悻不答话,只是见两女子并无害人之心,方才上前替徐长老检查伤处。
“你们带着剑门宗的宝剑,可是却完全不同剑门宗的招数,身份实在可疑。”徐慕仍旧心怀警惕,打量两人,视线落向那身段高挑充斥严寒的女子,更是心生畏惧。
这女子的奇特内息,隐隐有几分月华宫的寒冰诀的特征,真是不可思议。
司蓝察觉对方打量目光,蹙眉道:“我们既不是剑门宗弟子,也不是来向你们百问堂寻仇的任何一派人马,现下只想查询画中面具背后的帮派组织来历,你只答知或不知,旁的无需多言!”
“对,你别扯有的没的,我们不想知道你们百问堂的家长里短,只想知道佩戴这种面具的帮派组织来历和窝点,越详细越好。”朱珠暗想司蓝可真是人狠话不多,果敢沉稳的令人着迷!
“如果两位只是找寻他们的情报,恐怕只有去见堂主,因为我对此知之甚少。”
“你早说不就完事,堂主在哪?”
徐慕由着药师包扎腕间伤处纱布,随即起身应:“我们堂主从不主动露面见人,我看二人要先回去等消息。”
朱珠有些怀疑出声:“不行,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狡兔三窟逃跑呢?”
“小姑娘,凨城是百问堂的总堂所在,正所谓跑的和尚跑不了庙,如果不信,还不如直接杀了我们!”徐慕神情严肃应答。
场面一时陷入僵持,从破损的窗户闯进的大风呼呼吹动,更添冷寂幽寒。
司蓝提剑正欲动作时,没想朱珠却探手搭在手背,出声:“好,我们定在三日后药铺会面,若是毁约,你们百问堂以后还是别在江湖上混了。”
语毕,朱珠带着司蓝从窗户跃下离开赌坊。
两人快步穿过积雪屋檐,很快消失这方巷道之中。
为掩人耳目,朱珠带着司蓝特意没走客栈大门,而是从窗户进入屋内。
将斗笠解下放置一旁,朱珠小脸冻的通红,抬手倒着茶水递给司蓝唤:“师姐喝些热茶暖暖。”
司蓝接过茶盏却并未饮用,而是不解问:“师妹不是着急找寻百问堂查探面具杀手踪迹吗?”
朱珠自个又倒了杯茶,小口的喝着,粉红鼻尖呼出白雾应:“我是着急啊,问题是百问堂并非我们的第一目标,刚才如果杀了徐长老,岂不是结仇了嘛。”
江湖上与人结仇很麻烦,更何况还是跟要合作的百问堂起冲突。
如果百问堂因此而不合,暂且不提帮忙查面具杀手,恐怕连还在被通缉的朱珠司蓝两人都会陷入无止境的麻烦。
“难道师妹不怕他们失约,又或是另有埋伏?”
“他们如果失约,说明百问堂真是名不副实,并不能查证我们需要的面具杀手来历消息,那就干脆另寻他法。”朱珠坐在一旁,嘴馋的拿起酥软糕点,“再说就算他们要埋伏我们,那肯定得找更厉害的帮手,说不定堂主本人就得出面,那我们目的照样也达到了嘛。”
司蓝见朱珠如此说,思量道:“那何不继续跟踪他们找到百问堂堂主,岂不更方便安全,而且还不用等三日?”
从私心出发,司蓝不仅想帮朱珠快点找到她的仇人,其实也想早些结束一切,才能带朱珠离开血雨腥风的江湖回天恨谷。
朱珠咀嚼酥软糕点,卖乖的应:“刚才已经跟踪过一回,他们肯定会有所防备,这么冷的天不吃不喝守株待兔三天两夜,我可舍不得让师姐受罪。”
严寒季节,很容易手脚生冻疮,司蓝体内的寒冰诀又那么的反复无常,朱珠实在担心。
司蓝没料到,好好的商议,朱珠竟然话锋一转卖俏,心间微漾,面上却仍旧装的无动于衷,从袖间取出手帕替她擦拭嘴角糕点碎屑,淡然道:“我看师妹分明是肚子太饿,所以才不愿守株待兔吧?”
“嘿嘿,师姐不说,我都不知肚子真有点饿了呢。”朱珠三两下吃完糕点,直白承认,“不过我之所以定在三日后,其实也是想给他们时间查探消息。”
现在世道乱的很,到处都是匪徒帮派混战,就连过去五大高手所属的帮派都惨遭灭门血案,再加上百问堂如此谨慎,朱珠也不得不小心行事。
如果换作上一世的朱珠,大抵刚才早就没耐心,直接动手打的头破血流。
可现在朱珠想选择安全的方式来查探消息,因为不能让司蓝陷入江湖门派的阴谋杀戮之中。
眼见朱珠已打定主意,司蓝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低头喝着茶水,回想先前种种,亦察觉自己急切,缓和出声:“师妹说的也是,百问堂现下似乎陷入困境之中,我们逼的太急确实不好。”
“对啊,我觉得以徐长老看到面具图案的反应,百问堂堂主肯定认识面具杀手那一伙,而且对他们似乎非常避讳害怕。”朱珠想起师傅老人家曾经劝阻的话,又想起死去的雲山庄主赵昀,“师姐,还记得当初我们询问赵昀关于仇家的消息时,他的反应也很耐人寻味?”
明明清楚,却又避讳不敢提,似乎在隐瞒着什么事情。
“'或许雲山庄主赵昀也对面具杀手有所了解,所以畏惧他们吧。”
“那可就稀奇了,面具杀手敢对拥有秘籍残本的五大高手所属门派下如此杀手,甚至连百问堂都避讳不敢贸然透露半分,这等势力怎么能瞒的如此严密,竟然没有透出半点风声?”
司蓝起身从包裹里取出当初从宁老爷石室里搜寻到秘籍残本,细细展开观阅:“也许一切还是跟秘籍有关。”
“师姐,让我瞧瞧吧。”朱珠碍于一路上跟芙骆她们同行,又怕让小尼姑发现她的心法在自己手里,所以还没正经看过秘籍。
“师妹小心些,这物件似乎有些年头。”司蓝将秘籍残本放置矮桌,同朱珠一道观看。
朱珠目光落在这绘制几处州城图的纸册出声:“这秘籍里没有武功心法招数,怎么绘制的是霖州等附近州城图啊?”
“霖州?师妹去过不成?”
“啊、这个,我听芙骆提过这地方,霖州是水若庵的势力地盘。”
上一世朱珠其实去过霖州,不过是去打架,所以不好意思跟司蓝吹嘘。
司蓝并未戳破朱珠拙劣的伪装,思量道:“所以小尼姑其实是水若庵的弟子。”
“难怪小尼姑武功这么高,原来她师傅是五大高手之一的無引师太,据说这人跟月华宫宫主能打平手。”
自从知晓寒冰诀的厉害,朱珠相信传闻中的月华宫宫主,绝对是顶级高手。
那能跟月华宫宫主打成平手的無引师太,肯定不是等闲之辈啊!
如此一想,朱珠觉得自己跟小尼姑的差距,其实完全情有可原啊!
司蓝不知朱珠心间设想,视线落向秘籍,困惑出声:“如果秘籍不是武功心法,面具杀手要它们何用?”
朱珠被司蓝这么询问,亦心生不解,探手小心的拿起秘籍,见纸册边缘残缺像是被猛力撕扯所致,不由得猜测道:“总感觉完整的秘籍,其实就是张由数十个州城的地图,而它们则是如今五大高手势力地盘。”
“江湖传闻里五大高手因秘籍练武,而成就如今地位,若是先有门派势力图,再有帮派宗门,如此岂不相违背?”
“传言嘛,总是真真假假,当初那宁老爷的掌柜还说秘籍是藏宝图嘛。”朱珠这么一说,真觉得有几分可能,好奇出声,“师姐,面具杀手是不是想集齐秘籍完整地图里寻宝啊?”
“师妹莫要生起旁的贪财念头,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寻仇。”司蓝食指轻弹了下越想越歪的朱珠脑门。
朱珠见此,只好收拾念头,悻悻地应:“我这不是发散思路嘛,实在不行,可以让百问堂向外传秘籍残本在我们手中,到时约定地点,面具杀手说不定会自己现身,反倒省了麻烦。”
“太冒险了,而且以面具杀手的行事风格,他们可能会花钱买我们的命,并不一定会亲自现身。”司蓝倒是不怕危险,只是觉得朱珠的法子过于被动,很容易受制于人,实在不妥。
朱珠被这么一说,亦消了冲动心思,琢磨回味出声:“也是啊,这群人行事阴险,我们如果暴露秘籍残本,搞不好他们没来,反倒先招惹江湖人士纷纷杀来,那才麻烦。”
司蓝拿走朱珠手里的秘籍察看,视线落在模糊章印,却已然看不太清,只得放弃,转而询问:“师妹,既然江湖五大高手创立的门派是面具杀手目标,那还剩哪些门派面具杀手没去过?”
“最先是月华宫秘籍传出失窃,雲山山庄传出血案,水若庵得问小尼姑情况,剑门宗嘛,方才徐长老还担心对方寻仇,我猜应该没被灭门派,至于剩下一个的高手,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
朱珠探手捏碎花生壳,指腹一捻,碎屑脱落,便往嘴里扔,嘎嘣脆的咀嚼应:“当初我听说时也觉稀奇,第五个高手神秘的很,而且好像也没有创立门派宗门,从此就人间消失了。”
“假若秘籍是势力划分图,那第五人不可能没有划分地盘,看来极有可能是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司蓝心生怀疑,将秘籍折叠收起,“如果在百问堂查不到面具杀手,我们就查查这人,也许面具杀手现在也不知道此人下落。”
朱珠指间扒拉花生的动作,矮桌亦堆放不少花生壳,颔首应:“好啊。”
司蓝见朱珠剥着花生,小嘴不曾停歇,挑眉出声:“师妹,莫非这三日就打算如此闲散吃喝度日?”
“怎么可能,其实我早就打算好,今夜去凨城衙门走一趟。”
“衙门?”
朱珠呼气吹干净手里的花生碎屑,端起茶水一饮而尽,满是正经出声:“百问堂总堂在凨城多年,生意往来总得缴纳赋税,当地官府应该有所记录,说不定会有发现!”
“行,那就去衙门查查。”
午后不久,天色灰暗,凨城客栈酒楼灯笼早早逐一而亮,寒风凛冽,冷冽刺骨。
傍晚时,街道早早已经没有多少行人,从客栈窗户悄悄出来的朱珠司蓝两人,步履轻快的穿过街道房屋。
待行至衙门大堂,司蓝先行探路,朱珠紧随其后。
一队衙卫巡逻而过,司蓝轻身跃入衙门档案库房内里,落地无声,朱珠眼睛不如司蓝好,模糊打量内里陈设。
待司蓝从中翻查凨城赋税簿本,朱珠吹亮火折子凑近观望,小声道:“怎么这么厚啊!”
司蓝打开翻阅出声:“凨城是四通八达的繁华州城,赋税数目自然不少。”
“这得找到什么时候。”朱珠随手翻阅另一本账簿嘀咕,视线打量摆放满屋木架的账簿,心思分神,“凨城官府能收这么税银,竟然不救济外边的灾民,看来一定是贪官污吏!”
“师妹,想做什么?”
“我想教训这个不干人事的州府令。”
司蓝手握账簿看向义正言辞的朱珠,只得出声:“先干正事,待会再去。”
“好!”朱珠稍稍收敛心思,视线从摆放的许多账簿匆匆瞥过,忽地停留在药铺一架,便上下翻查,从中抽出一本,“今天去的药铺既然是百问堂的据点,让我看看有没有线索。”
账簿纸页哗啦啦声响,朱珠看的是眼花缭乱,不甚耐烦。
司蓝听着朱珠的嘈杂动静,不免怀疑她在玩闹,沉声道:“师妹别闹。”
“我没闹,这上面竟然没有白日药铺的赋税记录。”
“怎么可能没有,师妹认真些。”
朱珠见司蓝不信自己,撇嘴念叨:“好,我再看一遍。”
于是朱珠耐着性子重新翻查一遍,方才理直气壮出声:“师姐看,真的没有!”
司蓝只得接过账簿察看,皱眉道:“那看看那家赌坊有没有。”
两人从一排排架上翻找查询,确定其中也没有那家赌坊的赋税记录。
朱珠探手揉着眼感慨道:“没想到百问堂有点能耐,竟然能勾搭上官府偷税漏税,真是狡猾。”
“我们看直接去找州府令吧,或许能更快知晓百问堂的底细。”司蓝合上账簿出声。
两人摸黑从档案库出,翻墙穿院,悄然往州府令卧室探近。
黑夜之中,身影一晃而过,卧房烛火摇曳,全然不觉窗外暗影逼近。
“官老爷、您轻点……”
“好好……”
屋内声息不平,纱帐内里呓语连连,那女子赤白露体的画面,毫无预兆的跃入两人眼帘!
朱珠行走江湖,倒不是没有撞见过如此情形,只不过像屋内两人这种老夫娇妻,真是没眼见!
然而,还没等朱珠避讳,眼前却忽地陷入一片黑。
“师妹不许看!”司蓝掌心捂住朱珠双眼,带着她盘地而起离了此处。
待两人在衙门外巷道落地,朱珠眼前恢复些许光亮,只见司蓝神情凝重,一时胆怯,询问:“师姐怎么了?”
“今夜不宜查探,我们先回去。”司蓝没料到会撞见这等场面,更没想到朱珠看得出神,只得中止计划。
说罢,司蓝强拉着朱珠离开此处。
深夜里两人匆匆回到客栈,司蓝周身充斥难以靠近的气息,朱珠很是识趣,不敢多言。
暗想看来刚才的画面,让司蓝很是不喜啊。
朱珠洗漱干净,很是乖巧的钻进被窝,主动暖床,完全不敢提及先前之事。
没想,久不见司蓝动静,朱珠探起脑袋往矮榻那方张望唤:“师姐,还不来睡么?”
矮榻盘坐的司蓝,脑海里止不住回想先前露骨画面,闻声回神,缓缓起身走近床榻。
将纱帐撩起,只见朱珠着素衣内裳卧在内里,白净脸蛋光洁而纯净,司蓝移开目光,自顾解衣躺在外侧。
烛火摇曳,纱帐内里投落似蛛网一般的暗影,司蓝目光幽幽落在其间,只感觉自己的心,好像也被数不尽的丝网紧紧缠绕,疼痛,却又止不住的痒。
真奇怪,司蓝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如此感受。
难不成是先前看见跟州府令欢好的女子,年岁比朱珠相仿,所以才会觉得烦闷躁抑不成?
司蓝并非初次出天恨谷,哪怕师傅不曾教授男欢女爱,上一世也见过几回。
可是远不及此回带给司蓝的冲击,心绪实在难平,便偏头看向同样未睡的朱珠,视线迎上她那澄澈明眸,心间忽地明了,犹豫出声:“师妹,为何不睡?”
或许是因为自己把那交欢女子设想成朱珠的缘故吧。
司蓝曾见过朱珠因为亲昵而面红耳赤的含春媚态,却从未将两人亲昵举止,连想到欢爱之事。
可先前那一幕,让司蓝突然意识到自己跟朱珠的亲昵,或许真的有些越矩了。
而更让司蓝担忧的是,朱珠对于目睹男女之事,似乎对此完全不曾避讳。
以朱珠的好奇心,她一定不是初次见识,否则不至于如此平平无奇的反应。
看来上一世朱珠私自出谷数年,曾发生许多司蓝不曾知晓的事。
“因为师姐也没睡啊。”朱珠察觉司蓝的不对劲,有些担忧是她体内寒冰诀作祟,所以不敢入睡。
司蓝目光审视着模样纯情的朱珠,忍不住询问:“师妹方才撞见那等事,难道不觉奇怪吗?”
“那个州府令竟然老牛吃嫩草,臭不要脸!”朱珠脱口而出吐槽道。
“什么?”司蓝诧异朱珠莫名其妙的回答。
朱珠说完,才想起自己此时在司蓝眼里是初次出谷的乖师妹,连忙改口义正言辞的斥责道:“我的意思是他们非常奇怪,怎么能做那种不耻的事情!”
其实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嘛。
只是朱珠真不能接受老牛吃嫩草,幸好司蓝捂住自己的眼,否则恨不得瞎了才好!
司蓝看着变化无常的朱珠,半信半疑的出声:“既然师妹知道这种事不能儿戏,自然是再好不过。”
上一世自己没守在朱珠身旁,这一世怎么也得好好管教她才是。
如此心思,司蓝想的理所应当,全然没有察觉自己将朱珠视为己物,完全不许旁人觊觎。
“师姐放心,我又不喜欢老男人。”
“哦,那师妹喜欢什么样?”
话语问的随意,司蓝的墨眸却越发深邃,冷峻容貌隐于灰暗处,目光宛若蛰伏的黑蛇,正一寸寸缠绕无知无觉的猎物,偏生自己还不自知。
而此时的朱珠却没注意司蓝的变化,满脑袋里想的全都是亲昵心思!
将身段顺势钻进司蓝温凉怀里,朱珠鼻尖满足的闻着令人心安的淡香,狡黠眼眸含笑,卖乖的应:“我自然是最喜欢师姐啦!”
今日整天朱珠都有些魂不守舍,总是想亲近司蓝。
更别提先前撞见那等场面,让朱珠心思乱飞。
没来由的想起自己跟司蓝亲昵时,她曾无意间溢出清冷夹杂媚态的几声气息,光是回想,朱珠的心就已酥软!
现在绝对是向司蓝撒娇索要亲近的最佳机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