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严理的家事像明星八卦般在校园里迅速传播开来，尽管大家只是在私下议论，但那些或探究或怜惜的眼光是怎么藏也藏不住的。
苏焱这几天心情不佳，小飞无聊地转着书，试图开导开导他：“我觉得那照片没啥，我同桌问我你和顾严理的关系还把我吓一跳，这些人可太能脑补了。”
他递给郭子个让他接话的暗示，对方却没接茬。
一个不留神小飞把书转飞了，他躬身捡起地上的书，接着说：“都是哥们抱一下怎么了，照这么说，咱仨关系这么铁不成了三角恋了。”
一本书砸向他，小飞躲了，郭子拿眼斜他，“不会说话别说。”
他走到苏焱桌前坐下，看了苏焱好几眼，犹豫着问道：“你和理哥怎么样了？”
苏焱一笑：“什么怎么样？哥哥和弟弟能怎么样？”
那天之后，苏焱避开了所有能与顾严理碰见的场合，顾严理为了避嫌也没有去找过他。
周五放学，苏焱和郭子一道走出校门，郭子问他：“你家没人，去我家吗？”
苏焱没做表示，只是脚步同他一个方向。
两个人溜达着往郭子家走，苏焱周身散发着不想搭理人的气场，郭子只好闭着嘴左看看右望望。
忽然他压低嗓音对苏焱说道：“理哥在后面。”
苏焱脚步略一停顿，马上又恢复了之前的步伐，像没听见这这句话。
“理哥是来找你的吧？”郭子提醒他。
苏焱无所谓地笑笑：“找我不就直接过来了，没见人特意保持距离不想碰上我吗？”
郭子不好再多嘴。
到了小区，郭子他爸在超市门口的水果摊上老远见了苏焱就热情招呼起来，“小焱来啦，想吃啥我给你拿。”说着便剥了几块红心柚子给苏焱。
“谢谢郭叔。”苏焱笑着接了。
郭子伸手，“爸，能分一块给您亲儿子吗？”
“自己剥去。”郭子他爸将剩下的柚子整个丢给他。
苏焱吃了口柚子，酸得直倒牙，比少糖的柠檬水还酸，呲着牙说：“郭叔您是不是被坑了？红心柚子这么酸人买回去不得找你麻烦！”
“是吗？”郭叔自己吃了口，“还好啊，不酸啊？”
郭子也吃了瓣，表示:“不酸。”
合着就他觉得酸，苏焱放下不吃了。
郭子他妈掀开塑料门帘，问苏焱：“晚上想吃啥？”
苏焱倒着牙没胃口，嘴里的话却还是好听：“都可以，阿姨做的都好吃。”
“啊呦，”郭子妈笑开了花，“瞧瞧人焱焱，真会说话。”
郭子对他妈的偏心习以为常，他只关心晚上吃啥，于是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天凉了，吃火锅吧。”
他妈不耐烦地瞥他一眼：“吃吃吃，就顾着吃！”
“阿姨我也想吃火锅。”苏焱附和道。
“好！阿姨这就给你做。”郭子他妈麻溜地去准备了。
吃火锅最大的好处就是吃得慢，边涮边吃，边吃边聊，一顿饭结束天都黑了。
他回去了吧？
苏焱知道顾严理跟他到了这，他故意磨蹭到这个时候就是为了避开他。
但总要回家的，夜都深了。
“叔叔阿姨我走了。”苏焱出门前给郭子爸妈说了声。
“这么晚了，让郭子送你。”郭子妈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家。
郭子自觉地拿起外套，“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苏焱丢下这句就跑了。
他跑出段路才放慢脚步，路上行人很少，安静得能听见他紧张的心跳声。
他努力分辨着少数几个脚步声，可是听不出来有没有顾严理的，他沮丧地停住。
“回家吗？”
身后熟悉的语音响起，苏焱猛地转身。
顾严理撑着自行车立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冲他露出微笑。苏焱后悔起自己闹别扭故意拖这么晚，说出来的话却很冲：“你傻吗？要找我为什么不直接叫我，你等这么久干嘛！”
“我……不想打扰你。”顾严理的身体被风吹透了，脑子和嘴巴都变得不利索。
不想打扰又这样等他？苏焱想问问顾严理到底怎么想的，但话到嘴边收回去了，他有更想要问的，他朝顾严理走过去，问他:“你只当我是弟弟吗？”
这句话将顾严理问住了，他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垂下眼睫不予回答。
“你对我这么好，就因为你把我当弟弟？”苏焱更逼近一步，他想问个清楚。
顾严理退缩了，照片的事让他如梦初醒，只是简单的一个拥抱就能引起轩然大波，那如果是真的在一起又会怎样？他不想拉苏焱下水，他的小太阳应该永远站在光亮热闹的阳光下。
“嗯。”顾严理从喉咙里挤出短促的单个音节，始终不回应那紧盯住自己的灼灼目光。
“知道了。”苏焱说，“严理哥。”
他在最后的哥字上加重了咬字，显得十分刻意，语气冷淡的跟以往叫的每一声都不一样。
顾严理的心猛然下坠，他直觉自己搞砸了，他自作主张地将苏焱推了出去。
再没有多余的话，苏焱转身离开，顾严理怔愣数秒后跟了上去，他不远不近地陪苏焱走着，直到苏焱的身影消失在楼层中……
***
晚自习下课铃响，走读生们一窝蜂地跑出教室。
天冷了，李进走出教学楼，镜片登时蒙上层白雾，他取下眼镜呵出口热气擦了，然后朝自行车棚走去。
三三两两的学生搭伴往校门口走，李进独来独往惯了，他走得很快，取了自行车，跨上车座蹬了出去。
“呲！”
前方骤然出现的自行车让他急忙刹车，车胎因此发出一声刺耳的锐响。
“你怎么骑车的！”李进吓得高声喝道。
看清是谁后，李进突兀地显露出一副诡异的表情，惊讶、了然、窃喜、兴奋同时聚集在他冻得苍白的脸上。
这样的神情令人不悦，顾严理皱起眉头，冷声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李进扯出个僵硬的笑，“算是吧，被你查到不意外。”
他那天没去过游乐园，但在一位女同学发的朋友圈里看到了那张照片，女生发了个九宫格，除了自拍以及跟朋友的各种合照，最后还有张两个男生远远拥抱的照片，李进只是偶尔翻下朋友圈从不注意这些，但他默默注视了这两个人太久太多遍，一眼就看出来了是谁。
他将照片保存下来，第二天的体育课，他去了图书馆的电脑室，里面的电脑连不上外网，只能上学校内网和论坛，他在角落的电机子上发布了这张照片。
顾严理认为那张照片被故意挂在学校论坛上有蹊跷，等事情平息后，他找论坛管理员查到了上传照片的账号信息，是个新注册的账号，地址是学校图书馆。他又去查了监控，那个时间点去电脑室的人不多，他在视频里看到了李进，想起李进和苏焱因为试卷的事有过过节。
“因为试卷的事？”顾严理深邃冷峻的眼眸在夜幕下更显深沉，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压迫。
李进摇头，“不为这个。”
“那为什么？”李进干脆的否认让顾严理有丝意外。
李进没来由地笑起来，这样的笑声在冷夜里颇为渗人。“哈哈哈哈。”他笑地吸进太多冷空气，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他边咳边说：“你果然会查这件事，你就这么在乎苏焱？”
顾严理眉头皱得更深。
“为什么你们都把苏焱当宝贝，他除了长得好点，根本一无是处。”李进哼笑着，“苏焱就是个草包，学习不好脾气也不好，只会用拳头说话，所有人都把他当宝一样护着，连老师也向着他了，还有……”
李进抬头直视顾严理，眼底浮现一簇嫉妒的火，“还有你！从来不理人的你对他那么好，他凭什么！”
这个人显然被妒火冲昏了头，顾严理冷静开口:“苏焱不会背地里做这些见不得光的事。”
李进不置可否地继续：“就是因为你，是你帮他摆脱偷试卷的嫌疑，让我背了处分，从那以后大家都避着我，”他古怪一笑，“不过我不在乎，但是你为什么对苏焱这么好？我早就怀疑你们了！”
他很早就偷偷留意苏焱和顾严理，他像是在黑暗里挣扎的蝼蚁，他窥探，他猜测，他嫉妒……
“我和苏焱没什么，我只把他当弟弟……”顾严理连眼神都不屑在对方身上多做停留，别过脸冷冷地说。
“呵呵，你以为我会信？你喜欢他，你喜欢苏焱！”李进吼得肯定坚决。
顾严理抬眸看他，眼神意味不明。
终于被正视，李进整个人都亢奋了，“怎么，不敢承认了？害怕了？怕苏焱被处分？”
“你以为凭这么张照片大家就会相信你？”顾严理依旧沉着。
“不能，那又怎么样？大家已经开始怀疑，只会有更多的目光注意你们，只要你俩在一起就必定会露出马脚，我总会有证据的。”李进眼里露出奇异的光。
疯子。
顾严理不想跟他再浪费时间，他重新跨上自行车，声音像这夜里的寒风一般冰冷刺骨，“我警告你，不要伤害苏焱，不然我会让你从这滚出去。”
他调转车头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李进撑不住地跌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