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苏焱只开了个头便没了声音，几秒后他还是直接问了出来，“你恨你妈吗？”
他清楚了顾严理父母分开的缘由，但他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他妈妈会这么狠心抛下顾严理，而且这么多年都不与他联系，甚至在今天这种情况下也没有和他开口说话。
不论是对于小时候的顾严理还是现在的他，这无疑都是一种伤害。
房间里窗帘拉得严实，没有月光透进来，顾严理应该是将头转向了他，然后问了个似乎无关的问题，“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读宁大吗？”
苏焱想了想，“因为宁大是国内最好的大学之一。”他一直以为这就是理由。
但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顾严理说:“我妈带小安回了她老家，他们在那里生活。”
原来是这样，苏焱刚才的问题问多余了，如果顾严理还恨他妈，是不可能将去他妈妈生活的城市当作从小的目标并为之努力的。
所以他不需要担心那么多，顾严理远比他想象的要理智坚强，对母亲的感情也比他认为的深厚隐忍。
苏焱想，他也要去那里，或许他能为打破这对母子的隔阂做点什么。
“今天谢谢你。”顾严理的话拉回了苏焱的思绪。
“小安很开心。”如果没有苏焱在，今天不知得尴尬到什么地步，顾严理不得不承认，早上看到原安后他人都懵了。
“你在跟我客气吗？”苏焱笑了，“我也玩得挺高兴的，明天继续。”
“那……睡吧。”顾严理跟他道了声“晚安。”
他的嗓音在夜晚听起来低低沉沉格外温柔，仿佛有种让人平静的魔力，苏焱逃跑的困意重新袭来……
第二天他们仨出现在了郭子家超市门口。
春节跟前生意最红火的就是各大超市卖场，郭子家超市虽然规模不大，但开在小区里，住户多，走亲访友买东西方便，这几天简直能用热火朝天来形容。
一波一波的人刚走，一车一车的货又到了，超市门前各式礼盒堆成了小山，水果摊空下的箱子都来不及收拾。
原安万万没想到今天是来这地方，不解地问：“苏焱哥，我们来这是要干嘛？”
“带你体验下生活。”苏焱推着他往超市走。
正往门口搬货的郭子见到他们挺惊讶，“你们怎么来了？”瞧见苏焱身边没见过的小伙子，又问：“这小帅哥谁啊？”
“我弟，小安。”顾严理简短回了句，郭子没再多问，随手拿了个耙耙柑给小安，热情地说：“想吃什么自己拿，别客气。”
刚巧他妈也到了门口，看到苏焱打了个招呼：“焱焱来啦，阿姨这会儿太忙了，你们自己玩啊。”
苏焱点头，“知道你这忙，我带帮手来帮忙了！”
“啊？”郭子妈没明白。
苏焱将小安往前一推，郭子妈当他开玩笑，直摇头，“我这可不要童工。”
苏焱指着原安说：“免费劳动力，不收工钱不算童工。”说着将顾严理也推向前，“还有我们俩。”
一下多了三个劳动力，这几天忙得连轴转的郭子妈哪能拒绝，“好！干得好了阿姨给你们发压岁钱。”
苏焱撸起袖子问：“让我们干什么？”
郭子妈也不跟他再客气，朝水果摊前那堆废纸箱扬了扬下巴：“把这些收拾了，等会儿你郭叔进货回来你们再帮忙卸货。”
“好。”苏焱应下，弯腰捡起个大纸箱，顾严理也跟过去捡另一个，只有原安还呆在原地不动，昨天带他吃汉堡玩游戏，今天却来当劳力，这转变也太大了。
“发什么愣呢。”苏焱朝他丢了个包水果的纸团，“干活！”
好在原安接受能力很强，他俯身将丢过来的纸团捡起，又将散落在地上的垃圾顺手拾了起来。
正忙着有人来买水果，“这瓜甜不甜？”
苏焱有模有样地将哈密瓜拍得咚咚响，向对方打包票，“包甜，不甜不要钱。”
顾客也照他的样子这个拍两下那个拍两下，就是决定不了选哪个，苏焱拿起个大的上称，说：“就这个吧，我给你挑的准没错。”
“再带点别的？这橘子也好吃。”苏焱丢给顾客一个沙糖橘，又指了指还带着水珠的火龙果，“这刚到的，特新鲜。”
在他的推荐下，顾客提了几袋子水果满载而归。人刚走，郭子他爸开着电动三轮车回来了，见着苏焱便喊道:“焱焱来帮我守摊啦？”
苏焱举起两根手指面露得意：“叔，我刚卖了两百块。”
“哟，真不错。”郭叔从水果框里拿出几个冰糖梨分给他们，苏焱接过后揣进口袋，二话不说又开始卸三轮车上的货，顾严理和原安也主动帮忙。
郭子忙完里面的事出来，冲他爸说：“你进去吧，这有我们就行。”
苏焱也催他：“叔，你去休息下，我们保证完成任务。”郭叔这才进了店里。
电动三轮上满满垒着一箱箱刚从批发市场运过来的新鲜水果，原安毕竟年纪小，苏焱没想将他累着，每次都是和他一起抬，还得出更大的劲儿，反倒把他累得直不起腰。
顾严理接过他俩手里抬着的最后一筐沙糖桔架好，郭子妈出来叫他们进去：“好啦，都休息吧，别累坏了，该吃饭了。”
经过刚刚的搭伙干活，郭子自来熟地揽住原安肩膀，“小伙子可以啊，活干得不错，跟哥走，哥带你吃火锅！”
大冷天忙活了半天，一听有火锅原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中午饭点前后超市是最忙的，午饭得错开高峰期，这都下午两点多了，苏焱也饿了，刚出完一身热乎汗，蓦地停下来，一阵冷风激得他打了个喷嚏，苏焱下意识抬手擦了下鼻子。
听到他打喷嚏，顾严理立刻走过去将他敞开的外套拉链一路拉到最顶头，视线落到苏焱脸上时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苏焱被他笑的莫名其妙，郭子凑上来一瞧，见他脸上滑稽的黑印，忙将人往后门推：“去洗把脸吧。”
苏焱说“哦”，转身往后面走，顾严理说完“我去洗个手。”也跟了过去。
这地方他俩是第二回 来了，上次苏焱壮着胆子深夜守这捉贼，要不是顾严理来了估计他和郭子小飞守一晚上也没个结果。
苏焱拧开那个大半夜滴水吓人的水龙头，随意冲了吧脸，仰起头问顾严理，“洗干净了吗？”
那道印子非常顽固，依然留在苏焱脸上不愿意下来，顾严理向他勾勾手示意他走近点，“没，我帮你擦。”
他将洗完手带着湿意的手指覆上苏焱的脸，苏焱乖乖微仰起脸让他擦。
人都是视觉动物，苏焱小太阳般张扬热烈的性格将顾严理吸引融化，眼前精致帅气的脸也同样让人挪不开眼睛。
他故意拖延了时间，想让手上细腻温热的触感多停留一会儿，直到苏焱咕哝地说:“这印子难道还防水？”顾严理才松开了手。
超市的休息室里火锅煮地咕噜咕噜响，原安看到他俩进来，嘴里的牛肉丸烫嘴，嘶嘶哈哈地说：“你们怎么才来？郭子哥刚……”
郭子怼过去杯饮料拦住了他的话：“烫就少张嘴。”
眼里只有红油锅的苏焱完全没在意他的举动，顾严理瞥了眼郭子，郭子装作没接收到他的目光，拿起漏勺给他俩碗里舀了堆丸子和肉，说：“辛苦了，快吃。”
郭子本来就能聊，原安也不认生，两个人一来一往聊得挺起劲，一顿火锅吃到下午五点，再吃下去又得吃晚饭了。
苏焱站起来套上外套，对屋外的郭子爸妈说：“阿姨，郭叔，我们回了。”
郭子妈手里拿着几个红包来，苏焱连忙拦下，“阿姨，我们是来帮忙的，不用这么客气。”
郭子妈可不是小气的人，硬要塞给他们，“那怎么行！你们今天出力了。”
“吃顿饭就行，阿姨，咱这关系用得着钱嘛。”苏焱态度坚决地没收红包。
最后郭子妈硬是给他们装了满满一袋子菜和水果，还有春联福字才放他们走。
对于学生来说极少有这样痛痛快快消耗精力的机会，特别是从小到大被妈妈严厉管教细心呵护的原安，这一天过得充实又满足，比在家有趣太多了，他越发不想回去，但明天他妈就要来接他，原安晚上回到家，对他哥闷声道：“我不想回去。”
顾严理说：“必须回去。”
他的语气听着过于冷硬，原安不由红了眼睛，但眼泪还没来得及涌上来就听到他哥说：“我会读宁城大学。”
“宁大？”原安就生活在那，当然明白这在什么地方，他哥高三了，马上就要高考，九月就是开学，也就是说——今年九月他哥就要去他在的城市读大学了。
原安惊喜得张大嘴，苏焱也笑眯眯地说出个好消息，“我也会去宁城念大学。”
双重惊喜！
“真的？”原安向他俩再确定遍，得到肯定回应的他激动地将沙发拍得“嘣嘣”响，“太好了！那我回去，我在那等你们。”
两个他最喜欢的哥哥都笑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