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地生日趴到夜晚十点才渐渐散场。

  没有了绚烂烟火的映衬, 草场光线变得黯淡不少,风还在翻涌拨弄着青草,一种浓郁的夏日气息闯入每一个人的鼻息。

  离得远远的, 大家看见盛夏正抱着姜以森过来。

  英俊高大的男生小心翼翼踩着柔软的草地,怀里稳稳抱着沉沉睡着的温柔男人, 月光朦朦胧胧地洒在他们身上,一切都安静又美好, 让还在说话笑闹的其他人都不自觉静了下来。

  龙炎主动上前帮忙,一看姜以森就知道醉成烂泥, 不禁骂道:“这酒鬼。”

  姜以森其实还算半梦半醒, 但四肢和眼皮都格外松弛沉重,他知道身边都是信得过的人,就放任他们摆布,被带上摩托车的后座。

  车子开得非常慢,到地儿以后,他又重新被人背起, 一层又一层地爬楼。

  没过多久他就被放到床上,掖好被子。

  盛夏看着他将醉得通红的脸半埋进枕头里,有些无奈地叹口气:“早知道不该让你多喝的。”

  幸好姜以森不怎么发酒疯, 醉得厉害了也就是睡觉, 这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盛夏不放心他, 怕他半夜起来吐或者找水喝, 索性直接待在这里, 睡在姜以森客厅的沙发上。

  酒精上头的感觉已经退去大半,但他仍然睡不着觉, 侧卧着, 手机屏幕照着脸。

  他又给廖骐的聊天框里扣了个“1”。

  【廖骐:干嘛呢】

  【廖骐:开始找1啦(龇牙)】

  盛夏黑着脸, 回过去一个问号。

  【廖骐:开玩笑呢,看你很久没吱声了,你和那温柔年上进展到哪一步了?】

  【盛夏:我准备追他】

  【廖骐:哇】

  【廖骐:牛掰啊兄弟,你还会追人】

  【廖骐:换以前我是真想象不到啊,毕竟夏总冷血无情,和人交往两个月只牵了一下手呢】

  盛夏皱皱眉,廖骐这副看戏的样子真的很欠,只可惜揍不到他。

  在既往十八年人生里,盛夏只谈过一段稀里糊涂的恋爱,草率得他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称作“恋爱”。

  对方是女生,从高一入学起经常和他轮流当第一,高二那女生向他告白,结果名为交往的两个月里,他们就是待在一起刷题,晚自习去操场是夜跑,最亲密的接触就数开会碰面似的握手。

  后续不出所料,人女生熬不住提了分手,对外一直说:这人长得帅、成绩好、会运动,但是完完全全的恋爱白痴!

  虽然这并不妨碍新的人过来告白,但盛夏很快就转学走了。

  廖骐作为个“情场高手”,倒是笑话他很久。

  【盛夏:实话说,我搞砸了】

  【盛夏:但我不想放弃】

  【盛夏:也没办法放弃】

  说是要追人,但他到底没有任何经验,不知道该怎么追求姜以森。

  只一味地心急,今晚他抱着背着姜以森回来,心一路都是咚咚跳个不停的。

  他会因为能抱着这个人而幸福,又会因为不能一直抱着他而落寞。

  他从来没体验过这样的感情,就是很想和姜以森在一起,想得都睡不着觉了。

  【盛夏:你说,我该直接去表白吗】

  他就是想廖骐说个“上”,他就这两天准备准备马上去。

  结果廖骐听完他简述情况以后,表现得非常不认同:

  【廖骐:傻啊你】

  【廖骐:按你的说法,他早过了会冲动开启一段恋爱的年龄】

  【廖骐:更何况在他眼里,你的身份还没有完全转变成大人】

  【廖骐:所以你现在要是去告白,被拒绝的可能性非常大啊兄弟】

  盛夏垂下眼眸,虽然心里难受,但他不得不承认廖骐说的没错。

  昨晚姜以森生气训他,其实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那种事”是两个互相喜欢的人才会做的。

  换言之,姜以森对他的感情,还不是恋爱意义上的喜欢。

  【盛夏:那我该怎么办呢】

  这还是他第一次请教廖骐。

  【廖骐:追呗】

  【廖骐:我教你几点基础的,你记好】

  盛夏眼睛亮了亮,连忙打开手机备忘录。

  【廖骐:具体什么情况用也得由你自己判断,毕竟这是你们两个人的恋爱,更了解他的人也是你,而不是我】

  ……

  姜以森这回喝得烂醉,但意外的不像之前一样难受。

  可能是当他半夜醒来、干渴又燥热的时候,有人把他扶起来,一勺勺喂了温度刚好的蜂蜜水,再用凉凉的湿巾擦了汗。

  等他要上厕所时,对方把他扶到了浴室门外,没有跟进去,只是单纯地背过身,站在门口等他。

  姜以森恍恍惚惚,许多时刻能感觉到是盛夏在照顾自己,但就是会有那种像做梦似的不真实感。

  尤其是当他在白天醒过来,脚步虚浮地走出房间,发现盛夏竟然系着他的围裙,在厨房里一脸严肃地捣鼓着什么。

  锅里正咕嘟咕嘟地煮着类似粥水的东西,盛夏拿大铁勺舀了点儿,尝了一口——

  “嘶!”他被烫了舌头。

  姜以森看得愣怔,盛夏系着浅绿色围裙的模样,对他而言有种说不出的新奇感。

  小黑今天难得在家,正蹲在料理台上,眼睛盯着盛夏面前的锅,活像一个监工。

  盯着盯着,她就伸手去扒拉,盛夏于是腾出一只手,喂给她一小块水煮鸡胸肉。

  小黑对他显然还不算信任,叼过肉就跳到冰箱顶上,拿敦实的猫屁股对着人,狼吞虎咽地吃。

  盛夏这才转过头,看向姜以森,自然而然地说:“中午好。”

  中午?

  姜以森微微吃了一惊,看了眼布谷鸟时钟,竟然十一点半了。

  “我没想到,睡了这么久...”他说,其实脑袋还有些恍惚。

  盛夏给他倒了一杯温水,问:“有不舒服吗?”

  “没有。”姜以森说。

  “嗯,那就好。”盛夏点了个头,继续去熬他的粥了。

  姜以森照旧不太记得喝醉以后的事情,走去洗了个澡,洗好才发现要换的衣服裤子全都没拿。

  他只得将门打开一条缝,喊盛夏帮忙。

  盛夏只朝磨砂的浴室门扫了一眼,耳朵就染红了,脚步匆忙去给他找衣服,并快速完成交接。

  姜以森胡乱穿上衣服,正准备吹头,浴室门就被从外边敲了敲。

  “姜以森,我进来可以吗?”

  “嗯。”姜以森答应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盛夏推门进来时,恰巧见他眼里水汽氤氲,并且露着两条白皙的腿。

  刚才拿睡衣裤的时候他是随手拿的,没想到一拿就是姜以森很少穿的短睡裤,并且他匆忙中没有选一套,上身的睡衣太过长太过宽松,几乎快能遮过睡裤。

  “怎么了?”姜以森见他愣愣怔怔的,露出个还有些醉意的懒笑,“你要用厕所吗?”

  盛夏手背搭鼻尖上,眨了眨眼克制自己不要有太大反应,只是走过去,接过吹风机:“我帮你吹吧,看你还晕乎乎的。”

  姜以森确实还晕着,因为精力不多,就没有拒绝,只眯眼笑了笑:“盛夏还真的长成大人了。”

  盛夏没说什么,给他搬了凳子让他坐着,开低档速慢慢给他吹头发。

  “以后喝酒,还是控制一下吧。”盛夏低声说,“原本身体就不太好,怕你出问题。”

  姜以森却又打了个哈欠,略微抬头,懒散地问他:“我如果病死了,你会难过吗?”

  盛夏拿吹风机的手顿了顿,想掐姜以森一下又忍住了:“这不废话吗。”

  姜以森竟然还软绵绵地坐那儿笑,面颊仍然有些泛红。

  盛夏止不住骂骂咧咧,都忘记了自己要温柔,吹头发的动作也变快了:“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多注意饮食和生活习惯,身体是可以变好的,你总是...稍微好一点点,就开始不注意,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现你这样了,二十七岁,永远不长记性,提醒一下你啊,我现在十八了,你要敢病死,我岁数将来就要超过你了,到时候换你喊我哥哥。”

  姜以森不说话,竟然又开始昏昏欲睡,活像个老人家。

  盛夏说了一堆就像白说一样,他本身性子就急,现在恨不得把话都录下来,放个喇叭在姜以森家里24小时循环播放。

  姜以森发质细软,头发没一会儿就吹好,盛夏关了吹风机,手往姜以森额头探一探,果然像是有些烧。

  昨晚上在树底下露天睡觉,吹风吹的。

  “37度4,你看看是不是37度4。”姜以森竟然还这么跟他说。

  盛夏拿体温枪怼他脑门上,一测竟然还真是:“你开心个鬼啊,快喝点粥,然后睡会。”

  幸好姜以森低烧时味觉不太灵敏,他不仅没吃出这粥味道不好,甚至因为饥饿,非常罕见地吃了两大碗。

  盛夏心中松一口气,有胃口说明病不算厉害,应该很快就能好...

  “吃饱了,好上路。”姜以森说。

  “姜以森,我他妈真想捏死你,干脆把你嘴封起来。”盛夏是真服了,姜以森这种酒没醒干净的状态总能让他又爱又恨。

  他炸毛似的跳起来,抓姜以森去卧室:“不准说胡话,给我去睡觉!”

  姜以森被弄到床上去,确实刚着床,就感觉到了身体的疲惫。

  盛夏眉紧皱着,像一条正在盯梢的狼犬,看姜以森盖好被子闭上眼。

  直到现在,他仍然觉得姜以森捉摸不透。

  一会儿温柔成熟,一会儿又像个小孩儿,还是可爱又气人的那种。

  他实在很难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追到这个难搞的大人。

  盛夏抱着手臂想了很久,忽然想起姜以森换下来的衣服可以拿去洗衣机洗。

  他刚刚转身。

  人还没走出去两步。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抓住了他衣服的一角。

  盛夏略微惊讶,停驻脚步回头看去——

  姜以森蜷在被子里,雾灰色双眼注视着他,脸仍然染着一层薄红。

  “陪着我。”他请求说。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抱歉来晚啦,下章会尽量粗长的!